蛊惑爱情 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那一次,我们旅行者俱乐部去云南自助游,包了一个车 前往泸沽湖的路上,一群人整整半天颠簸在高原的羊肠小道上,看着车窗外一处处 贫脊的小村路,就叫司机给我们指点他们分别是什么族群。当说起苗族时,我们不 禁想起武侠小说中苗族的种种独门暗器,就提议司机是不是带我们去个苗族的村落。 没想到这位彝族的司机大叔一口回绝,说:你们找别人去吧,我们其它部族的人从 不愿跟苗族交往,他们太邪门了。 在我们的再三要求下,他说了几个比较老的故事(据说他也是听族人传起的), 其中最诡异就是这样一个“蛊惑爱情”的故事: 有一个叫“林”(为方便叙述而估称)的浙江青年,自小喜欢旅行和摄影。有 一年他为了采集云南少数民族的生活素材,来到了云南黑白水一带。当地有个陪同, 是倮倮族人,他一路上一直照顾着林的饮食和起居。 林很奇怪,越到下游,这个倮倮族人就越紧张,每次在路边茶店歇息是,他总 是相当焦急地望着其它桌上一些民族的客人,并尽力把林和那些民族隔开。林问他 是怎么回事,他说:再下去就很靠近苗寨,苗族的人很善于用一些邪恶的符咒迷惑 人。他们不是通过秘传的方法,而是把一些带毒素的小昆虫或微小颗粒,用手指轻 轻一弹,掉进那人的衣裳或酒杯里,以此达到目的。这人感觉不到有什么毛病,但 会各式各样地死去,除非得到他们的解药,但不小心也会终身受控。 林是个相信科学的人,笑笑说:“这太古怪荒谬了,真有也不过是一些病菌罢 了,我们浙江有的是最好的医生和药,没那么邪门的。”并说下一步就准备到苗寨 去看看。倮倮人说服不了林,但又不敢去,只好指点了路让林一个人走了。他一遍 遍地叮嘱林:“你只去看看,别和他们交往,更不可和他们碰触呀。” 苗族可分为花苗、黑苗和白苗。花苗居住在云南、贵州的边界一带,他们的服 族五彩缤纷,美丽如画,故称花苗。可以说他们比其他苗族人更容易接近。性格也 不那么内向。其他的黑苗和白苗,仅因衣服的颜色而得名。他们当然是苗族中最落 后的。由于他们的符咒之说,往往有很多仇家。所以他们的村址都选得很隐蔽,而 外族人更是绝少愿与他们接触。象黑白水下游一带的白苗,隐居与悬崖下边小山谷 中。除了要爬过悬崖,还需要渡过一条河流才能到达那里。他们的居住除了简陋支 在树下的棚屋,还有在树上会建一些巨大的看似“鸟巢” 的草棚,白苗人因为生活贫寒,晚上天气冷就会全家人上树睡到“鸟巢”中, 蜷缩在干叶中相互取暖。 林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特地带了很多走访部落时常用的礼品(食盐、布料、 小镜子和几坛酒)。翻过悬崖,正想着怎么渡河时,忽然看见几个年轻的白族女子 撑着一个木筏,准备上岸。一看到林,赶紧又返撑回去了。林急了,又不懂怎么又 他们的语言招唤她们,就取出怀中的小镜子用阳光反射到其中一个站在木筏最中的 女子身上,并用手作伊,那年代特别是隐居深山的苗族人从未见过镜子,忽见一道 白光射来,更是惊惶失措地飞撑逃离。 林站在岸边一筹莫展,过了半晌,却又见那个木筏最中的女子撑着筏回来了, 这次旁边可不是姑娘,而是四五个光膀大汉,指点着林一脸慎重而来。 林见情势紧张,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听得懂汉语,就直说着:“我是朋友,我想 来看你们。” 中间地那位姑娘长得很甜美,而且好象是听得懂汉语。只见她对几位大汉说了 几句什么。然后转过头来对林说:“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器?你射了我们,我们会 受什么伤?” 林暗自好笑,取出怀中的镜子说:“送给你。它是镜子,可以帮你用来梳头的。” 并取出所带的礼物,对姑娘说:“我是汉族人,我是来旅游的。我只是想去看 看你们住的地方。” 那姑娘似乎看林也不象坏人,就回头对那几个汉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对林说: “可以,但只能住三天,在村里要有我们的人带你,你才能走动。不要触犯我们。” 林忙道谢,跟着他们上了木筏,只见一路上两岸从林郁郁,无名的藤蔓不时探 入水中,风景一片自成。 他在木筏上和姑娘攀谈起来,才知道她叫阿曼达,是这个部族首领的女儿。她 的母亲原是北方的汉族人,一次在这一带被毒蛇咬伤,被她父亲所救,于是相爱相 嫁,一直随夫居住在寨子里,受母亲影响,所以阿曼达是全部落里唯一会说普通话 的人。 10来分钟后,阿曼达说:“到了”。 果然,这是一个深幽的山谷,包围着一片宽阔的平地。苗家低矮的棚屋一个个 支在树上和树下,错落有致,倒也另有一翻原始的风味。凹地中有一个古怪的岩石, 岩石上用稻草和树皮盖了一个小宝塔,阿曼达说:“那是苗家的神殿。”阿曼达一 家就住在这个神殿的后面,也是整个村落中唯一一个用木材搭建的平房,样子和北 方的民居有几分相似,估计有几分是按阿曼达母亲的意愿而建。 林被按排住在她家隔壁的一户人家里。 那几天,因为阿曼达是族中唯一能和林交流的人,所以,每去一处,都是阿曼 达作导,带领林参观他们的村落。 他们的男人以打猎为生,妇女们身着衬裙,坐在黑暗的家里,在原始的织布机 上织着麻布。 大家对阿曼达一家似乎特别崇敬,只是看到阿曼达,不管男女老少,在忙或闲, 都会站起来,恭敬地跟阿曼达说话。 苗族的贫困是难以想象的。棚屋里没有什么东西象家俱或器皿。有几样用树皮、 竹子和木头制成的容器,可是没有床铺和被盖。男人们本身就衣服褴褛,身体半裸, 无论是遮羞或防冷,都没有保护物。甚至大孩子都完全没有衣服穿,虽然姑娘们有 几片布或树顺裹身。大多数的孩子由于吃了大量难消化的食物,肚子都很大。他们 的皮肤不像纳西族和藏族人那样结实光亮,而是灰白色,摸起来象弄皱了的旧报纸。 林每到一处,都会忍不住地感慨愁怅。带来的那几磅食盐被阿曼达当成珍宝般 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分给村民。林看着他们稀罕而动情的样子,直后悔没带更多的东 西进来,哪怕是一小包菜种或包谷种,或许都可帮到他们更多。 阿曼达说她过五天就快满十八岁了,全村人要给她举行成年礼,希望林能留到 那天。林也想见见他们的民族大礼,于是爽快应承下来,阿曼达喜悦无比。 第三天,阿曼达说她父亲要见林。林高兴万分,要知道进来三天了,村里家家 户户都走过了,只是还没到过阿曼达的家里,更没看到这位传说中英武神威的部族 首领呢。 阿曼达的家外看无奇,但一走进,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那是因为,院子左 角排着三个小阁屋,昏暗的烛光下,一只只黝黑而神秘。 而阿曼达的父亲和母亲坐在正屋的两块大石上,首领是个高大而威武的中年人, 刚毅的黑脸上透着无形的力量,深邃地双眼望住你时,会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穿透力, 让人心中不禁一凛。 夫人是个很慈祥,润眼的汉族女人,尽管身处苗寨多年,但浓重的北方口音依 旧未变。 见面很愉快,夫人很亲切地跟林说起汉语,抑制不住喜悦地说林是她进苗寨后 第一个见到同族人,要林跟她说说家乡的事和人。所幸林本是四处游走,对北方每 一块都甚熟,故以聊得特别投机。而威严的首领见爱妻如些开心,自是心情大悦, 直劝林喝酒吃菜。阿曼达特意回房打扮了一下,显得温婉动人,娇柔地依在母亲身 旁,一直含笑望着林。 很愉悦的见面直到三小时后才结束,林正要告别,阿曼达突然奔上来,蹲下身 对林说:“你的鞋带松了,让我帮你系上吧。”林很意外,但一看阿曼达已蹲下, 只好连说谢谢。 待阿曼达系好鞋带,林赶紧欠身把阿曼达扶起来,直想:惭愧,惭愧。自己失 礼了没把鞋带系好,反而要劳烦阿曼达蹲下来帮自己系。 但看到阿曼达站起时已是满面绯红,深深地注视了林一眼,扭身跑到母亲身后, 不敢再看林。首领和夫人先是一怔,继然相视大笑。林莫名其妙但不好问什么,只 是道晚安回到住处。 再过一天快到阿曼达的成年礼了,族人都在准备着。女孩们纷纷从山上采来大 捧大捧的鲜花,男人们更勤快地去野猎。林整天见不到阿曼达,估计她在忙着准备, 只好一个人四处瞎逛。 直婉惜听不懂苗语,不能和人交流,象个傻瓜般地看着族人们奔忙,经过时也 偶尔会和他点头致礼。倒是拍了不少苗家人生活的照片,就是好奇的人太多了,往 往一看他把相机对准他们,他们就全围过来,当看戏般地检视他的大炮筒镜头。 林到达苗寨的第五夜,也就是阿曼达成年礼的晚上。苗家人在阿曼达家的四周 空地上到处点起火堆,围着欢快地跳起了族舞。村里相近年龄的姑娘都到阿曼达的 院子里,用鲜花装扮阿曼达。林被首领请到他和夫人的大座石边上坐着。 祭礼开始了,族人中一位最老的老人出来,把阿曼达领到一个祭坛边,几个汉 子现场把一只老牛杀死,老人用牛心的血在阿曼达眉心画了一个圆点。然后,一边 高身唱着不知名地圣歌,一边把姑娘们串好的一个花环带到阿曼达的颈上。一片欢 呼身中,族人们纷纷上前分割牛身,把牛头放到祭坛上。 林惊看着他们的祭礼,直叹息不能用相机将此场景拍下,因为,当他挂着相机 一到现场。就被族人认为会惊吓神灵而拿走了。 祭礼快到尾声时,首领突然拉着林走出来,对着大家大声宣布着什么。只见族 人一片欢呼。 林也听不懂,只好陪笑着。 首领又回过身到院子左角第一个小阁屋里,一头钻进去,一分钟后,见他审重 地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族人们这时已全部禁声,阿曼达走到父亲的身边,紧张地 屏气望着林。 首领含笑望着林,打开盒子,盒子里飞出一只带翅膀的蜘蛛一样的东西,首领 伸手指向林。 小蜘蛛闪电般地飞到林的手上,轻轻沾了一上林的手背,就又飞回到首领手中 的盒里。 当林还猜测思索中,一切过程好象又已经结束了。阿曼达一脸羞涩,同时忍不 住喜悦地走到林身边说:“林,我是你的人了。”林简直快糊涂了,他急急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人?” 阿曼达也愣住了:“你不是同意了吗?你不是接受我,表示会娶我吗?” 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从没有说过,你也从没有问过我,这怎么 可能呢,我们才相处不过四天。”阿曼达哇地一声哭起来,转身跑回屋中。 首领愤怒了。刚要发作,只见夫人快快地跑了过来,跟首领恳求了几句,见丈 夫神色好转,又向族人挥手让他们回家。方回过头来对林说:“你跟我进去屋里说 话,好吗?” 到了屋里,云里雾里的林连连追问着:“夫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 复杂?求你快告诉我,我都快神经了。” 夫人叹了口气说:“阿曼达不懂得汉人的习性。要怪我,我应该知道的。在这 里住久了,我都真得已经完全习惯他们的风俗了。你那天到我们家来玩,阿曼达就 喜欢你了。苗家人的风俗是女儿家看上哪个小伙子,就会向他要求系鞋带来试探他, 如果男的也同意,表示要娶她,就会让她帮自己系好鞋带,并用双手搀她起来。那 天阿曼达帮你系鞋带,你也搀她起来,她就认为你要娶她了。我们做父母也是喜欢 你,所以也很赞同。我竟忘了汉人根本不知这些道理。” 林松了口气,说:“你即然知道那是误会,那就最好了。” 夫人却又说:“不行,你必然要娶阿曼达的。阿曼达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而且, 你已经中了我们的心盅。” 林不禁想起那只小飞虫,说:“就是那只飞虫吗?你们叫它心盅?它没咬我的, 没事。” 夫人:“你不会懂的。它沾到你的手时,就是已下盅了。心盅是苗人用于保证 女儿幸福的盅,它用女孩子的血来喂养。等到那个女孩子行成年礼那天,由她的父 亲对她的丈夫下盅。只要她的丈夫对她忠诚,这个盅是根本无碍反而有益于身体强 壮。否则,那个男人跟别的女人结婚或成房的那天,也就是他死的那天。 这个部落里每个青年都喜欢阿曼达,阿曼达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她只看中 了你。你娶她吧!你即使不习惯住这里,带她出去回到汉族,我们也会忍痛割爱的。 “ 林诚恳地说:“夫人,我不信有这样盅,我也觉得阿曼达很可爱。但我已经有 女朋友了,她是我的同学,我们准备明年就结婚的。我不能娶阿曼达,请你不要为 难我。” 夫人寒声道:“我们喜欢你,不愿意看到你死。” 林坚决地说:“夫人,看在同乡的份上,请你不要为难我,并请让我走。我明 天早上就动身。” 夫人只好说:“我们都是明白的人,既然你坚决要走,我们会送你出去的。恳 请你回去后好好想想,你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第二天,两个苗家人来送他离去,到岸边时,阿曼达飞跑了过来,她哭着跪下 对林说:“我母亲跟我说了。我不怪你,如果你有一天觉得喜欢我,请你一定回来, 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如果你不回来,你千万不要跟人结婚,我不想你死去。“ 林在阿曼达的泪眼中离开了苗寨,他没有再在云南停留。 回到浙江后,将信将疑地到最好的医院全面检查了一遍身体。各种检验数据都 显示他健壮如初,正常无比。 一年后,他把这事给忘了,跟他的女朋友结婚,据说结婚当晚,他突然死亡, 医生的检验死因为“突发性心肌梗塞”。 …… 柚子 2002/1/20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