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之所至,随笔 我读着池莉的《绿水长流》——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赞它好。平心而论,我不 是太喜欢它。然而,它让我又一次猝不及防地遭遇了叶芝!是不久前,在报上,我 第一次读到那首《当你老了》,当时就被它捉住了。而我做梦也不想不到的是,我 能在池莉的书中再次遇到它!而且译得完全一样,只字未改!而且是在一页的最后 一行!当我就要平静地翻过这一页时,这不能不给我以惊喜。办公室没有第二个人, 即使有谅来也不会懂,我几乎是狂喜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边不自禁地摇头失笑, 我几乎想要欢呼!抓起电话,告诉一个网友,我说我遇到了叶芝,在池莉的书中, 巧遇!也不知这人真笨还是假笨,偏偏楞楞地说你遇到谁了?这么激动?以至于我 对自己的表达能力产生了质疑,是不是真的语无伦次了? 而池莉真正的观点却是在这一首诗后展开来的。 池莉说的未尝不是女人的悲哀: “少女知道要人可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等到后来头脑清醒了,青春业已 逝去。” 青春的消失对女人来说是件绝对的坏事。…… 当女人丰熟如桃的时候,男人乳臭未干,当男人长出魁梧的双肩的时候,女人 却在凋谢。……” 青春的消失是件坏事,然而是绝对吗?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的。可对有些人 来说,又不是。对拥有耀眼的外表而“头脑是一盆浆糊”的女人来说,青春消失了, 那她真的就一无所有了,一切赞美与追逐将与之绝缘。而对看重于修炼自己灵魂的 女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有了外表的可比度,人们自然会更容易倾向于内 在的魅力。(当然不是说存在于外表可比度的时候人们就不会被内在的魅力所吸引, 只是说更容易,因为人们往往更倾向于第一眼的感性认识,这在公关礼仪学上叫 “晕轮效应”。)只有灵魂的美丽,由内而外透出的美丽,是方可谓真美丽。而这 “美丽”,是含了多种意义的,大凡是气质、修养、深度、品性……这便是“美丽” 与“漂亮”最大的区别所在吧?漂亮仅止于表,美丽却可以延展入人的内心。 水湄曾说,《绿水长流》颠覆了她对爱情理想,可她依然深深感动于文中一句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池莉也相信它是爱情的全部内涵和最高境界。看来我真 的还是个凡人,也或许是没遭遇爱情,不能体味这种心情,也或许是我的自私?我 对爱情没有认真的想过,可我总是执拗地认为那个爱我的人应是个懂我的人,能懂 我的思想,继而深爱我的灵魂,可我想这并不容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完美 主义者,抑或是唯美主义者,我只知道我很看重于自己的内心,很苛求于“朋友” 的标准,追求精致和完美;我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耽于幻想——如某些人所说,我 只知道我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于我,是无垠的王国,理想而富足;每天面 对许多爱情的高论,我亦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还有爱情的存在,我只知道等,等属 于我的那份缘,等一个不仅仅读懂,而读透我的人。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许多人如是说;然而“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 断有谁听”,更多的人这样说。人们啊,就是这样子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你调琴 的时候,焉知无人听呢?既然有人听,焉知无人懂呢?这是退一步讲。庄子看到水 中的鱼,不禁说:“看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多快乐!”同行的人反问:“你不是 鱼,怎知鱼快乐?”庄子又问:“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知鱼快乐?”当真有意味! 也问世上众生,你不是别人,怎知别人不知你?你既不知别人是否知你,又焉知别 人不知你?呵,不说了,再说就绕口,也玄奥了,恐怕自己也要糊涂。糊涂也好, 难得糊涂。一个极致便是另一个极致,中国人特有的哲学吧?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大辩若讷;而爱到最深处,也竟似不爱了吧? (一个下午,便这样子被这些文字和思考打发了,缘了一首诗,想了好多事, 谁知道这支笔怎么宕开来的?歇笔时,已近黄昏了。) 2000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