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兔子灯,母亲 作者:雨桥 元宵佳节,南国融合天气,晚风轻卷夜的垂帘,良窗圆月,让我倍加思念千 里之外的母亲和她为我做的兔子灯。 母亲有一双江南女子特有的皎白纤细的手。在我成长的岁月里,这双手为我 遮雨避日,为我细做佳肴,为我绘画折纸,为我裁剪做衣。而到了元宵节的时候, 这双手又为我做出一盏喜洋洋的兔子灯。 我小时,市面上少有兔子灯出售,而小孩子在这个节日里对兔子灯的向往正 如大年夜的年夜饭,所以心灵手巧的母亲总是自己来做。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竹片。我看到的都是薄薄的光滑的宽约一厘米或半厘米的长短不一的竹片儿。握 住一端,轻轻一抖,青白色的足片儿就翩然而动,上下飞舞。我说为社么不让我 削出这么好看的竹片儿呢?母亲对我说为了怕我把手弄坏了,所以她在午饭休息 时,在单位里削好,用砂皮磨好。 母亲在大书桌上放好剪子,胶水,细铁丝,颜色笔,玻璃瓶盖儿,小蜡头, 白纸,还有一种白色的薄薄的半透明棉纸,那是用来做小兔子的白白的绒毛的。 然后我就或站或坐的难得很乖的在一边帮忙。我那时常做的事是给小兔子剪出细 细的白绒毛来。因为冬天的时候,我会拿公鸡的羽毛和铜板来做毽子踢,有时候 一下子找不到羽毛,就用薄的彩色的塑料布或是棉纸剪出细细的边,把铜板搁在 里面,纠扎出一朵大丽花似的或是复瓣菊型的毽子。所以对于给兔子剪毛并不觉 的是很无聊的事。那时的我对于长宽没有太精确的把握,所以通常都是母亲先把 薄的棉纸裁成六七厘米宽,二十五厘米左右长。我在长方形的一边留出约两厘米, 沿着另一边剪开,仿佛一把细长的梳子,当然这梳子的刺越细越好,如果我剪粗 粗的,母亲就温婉的笑话我做的是一只绵羊。 小孩子做事没有长性,我也不例外,所以,常常我其实是在一边玩,一边给 母亲打打下手或是添点乱。母亲细心的给我扎出小兔子的身骨和脑袋。她把竹片 儿的两端先扎到一起,用细铁丝固定,然后把大小不一的竹圈儿一个个的互相套 起来,扭上细铁丝固定。于是我就看到椭圆形的和扁圆形的两个竹框球儿,用手 翘翘,他们就象不倒翁似的遛起来。母亲把兔子脑袋和身体固定好,说快了,快 了,来,给小兔子穿上衣服,打扮起来。 于是她用白纸把小兔子糊起来,只留下背上的一小块空着,用作放蜡烛和点 蜡烛用。自然,我只有看的份,因为我会把胶水涂的到处跑。然后,她把我们俩 剪好的细白绒毛(我从来没有耐心做完我的剪裁)一层层的仔细的贴到白纸上。 母亲为小兔子画上眉毛,我迫不及待的抓起红笔,为我的小兔子描上红红的眼睛。 然后,有一件事是不能忘的:给兔子画上弯弯的嘴,挂上母亲浅浅的微笑。 最后是固定小蜡烛头。我最喜欢的是红色的,节日就该是红彤彤的。红色的 蜡烛店里少有,通常细心的母亲会在平时留攒起来。她把蜡烛点上,倾斜,蜡油 滴到玻璃瓶上的盖儿里,然后把小烛头安插在蜡油里,少会儿,蜡油凝结,把蜡 烛盖儿放在小兔子的肚皮里。大功就告成了。 每个新年,元宵节前的两三天里,我就会得到一盏有一颗红心的兔子灯。 元宵节的那天傍晚,我一边在心里默祷一边到院子里望天,看看今晚的月亮 是否出来了,是否又圆又亮。因为如果月亮不出来,我只有呆在院子里玩灯的份 儿,月亮出来呢,我就可以到家门外的小河桥头去向行人炫耀我的兔子灯。吃过 桂花元宵,我就会腻着母亲不放。于是她和父亲就会放下家务,带我出去放灯。 这时候,月娘才悄悄踱步在柳梢,青石的长巷里滑过一道道银色,高墙之上 倒挂下经年的藤蔓,疏疏枯枯,叠影斑驳,偶听的有细风簌簌,飞过墙的那头去 了。母亲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月色,越发的温柔可亲。小火苗一闪一跳, 我一边拽着母亲温暖的手,一边小心呵护着我的小兔子,父亲略慢一步,做殿后 的将军。常常的,有邻居的小伙伴和他们的长辈走来,汇合去桥头。 月娘无声,捻起粉扑,又沾又抹,巧手成妆。屋脊上,灰瓦上,银粉闪闪耀 耀,弓背的石桥,银练似水,一弯河水,潺缓而过,水波鳞动,时隐时现,似闻 咿咿哑哑的桨橹之声。大人们或靠在桥沿上,或支肘站立,三五成群,讲着寻常 百事。我们愉快的叽叽喳喳,上下蹦哒,攀比谁的灯美,谁的灯亮。似乎浸渍在 我们的欢乐里,月娘笑圆了灿盈盈的脸。 年复一年,母亲的手因为长期的做家务而失水粗糙,我也已多年没有要她为 我做一盏兔子灯,我的心中盛满了太多的向往,小兔子不知社么时候悄悄的羞涩 的躲进了成长的树林。 负笈他乡为异客,每个清冷的雨夜,寒冷的冬日,新年的良宵,我就会看见 母亲微笑着为我点亮我们的兔子灯,红红的火苗扑簌跳跃,我能感觉它的温暖, 正如母亲执我的手。 晚风轻动,月华如水,一夜乡心,散得满天思念。江南的家乡,一个有灯, 有水的夜晚,月亮应该更加的明亮吧。好想说,嗨,妈妈,为我做一盏灯,好吗? 在我回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