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娘和中国杂种 标题的前半部分是个论坛网友的设喻:他感叹当今的中国文学 家们多是认错了娘的孩子,一窝蜂赶时髦地去崇拜“托尔斯泰、狄 更斯、米兰昆德拉”这类鬼佬,搞得我中华文化日渐凋零,使大伙 只能在金庸小说中还能受点传统文化精华的熏陶。 初看了此论,俺心中着实不安:毕竟一土生土长兼血缘纯正的 中国人,且至今也看不到移民或干脆认个洋爹的希望,对我中华文 化确有义不容辞的传承责任。但传承传承首先得有"承"可传,所以 在发扬光大之前倒也不妨先在文化上理理来龙去脉,拜拜列祖列宗。 俺中华文明发韧虽早,但根基却筑于春秋战国。那时的人似乎 也特别的简单、傻冒,在远村陋巷或深山野林悟出了什么东西就一 副真理在握式的自以为是,对别人动则指指点点、妄加评议;不过 一旦从人那受了点教育,就又立马换了惺惺相惜地嘴脸。所谓诸子 百家也就是在这种交流和碰撞中产生的。本来咱还可以这样如法炮 制继续产生诸子千家、诸子万家,不幸遇到了始皇帝的焚书坑儒及 其后的独尊儒术,我中华文明遭了当头一棒,从此总是一副趔趔歪 歪、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好在一来那时还年轻力壮,二来理智未 失,知道适时进补。这补药就是各种外来文化-----据说早在汉代 咱就以洋植物葡萄来装饰铜镜了,莫高窟的塑像也有古希腊雕塑的 影子。而更大的补药是佛教,这玩艺刚来时咱还以为是老庄的余脉, 不把它当回事。后来才发现与老庄是不同的,于是为了学到手从汉 代到唐宋咱就一直没有停止到天竹取经----至今“取经”还是学习 的另一种说法。这种外来文化的影响到唐朝最盛,大至意识形态小 至宫廷歌舞洋风大兴,即使在今天看来都有点崇洋媚外。但结果呢? 盛唐至今还是咱们这些阿Q“曾经阔过”的标志。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当朱夫子摇头晃脑吟 这句诗的时候,中华文化却开始了了它的反面注解。从宋代以后, 咱就不在有以前的那种谦虚劲。而没了补药的“中华大汉”也就这 么一天比一天地弱不经风,直到今天虽日喊“振兴”,却萎靡依然。 “历史是时代的镜子”,咱能从这镜中看出越是以开放的态度 对待外来文化,咱自身的文化也就越是在发展兴盛;反之只知关起 门来弊帚自珍,这文化也就难逃衰败的命运。即使以“中国文化的 当代表率”金大侠来说,向西方文学学习的痕迹就处处都是----所 谓“新武侠”的新也就体现在这。咱们若要从武侠领教纯一点的中 国文化就该多读些还珠楼主和王度庐的大作,再要纯点就干脆抱着 《三侠五义》或娶了俩老婆的《儿女英雄传》不放了。 俺以前读金庸小说,最佩服的是那个化功大法----无论多厉害 的武功都化掉为己所用。其实,咱 以前是有这门功夫的,比如那 个佛教的禅宗,就是从印度佛学化出来属于自己的“内力”。可惜 这门功夫久未演练,与其他文明的“交手”总是在被人化,而不是 去化掉人。 最后,回到文章的标题。如果说我们向西方学习或者所谓“崇 洋”是认错了娘,那么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出现,就干脆给这娘定 个标准:“有奶就是娘”。无论她是孔孟程朱,还是卡夫卡、博尔 赫斯,只要她能给咱提供精神上、思想上或艺术上的奶,她就是咱 的娘。再进一步,如果说文化的确存在你的和我的之分,存在血缘 式的继承关系,咱就不妨做个文化的杂种,只要这“杂种”之前加 个“中国”二字:既继承传统的精华,又吸呐外来的营养,真正兼 收并蓄,融会贯通。“杂种”二字虽然不好听,但现代科学已证明 这一品种往往最能保持优良的遗传品性;况且据说唐朝皇族李氏就 是一门“杂种”----汉人与胡人结合的产物。那个时代宫廷中多子 占父妾其实是胡人风俗的体现。总之,无论从历史还是从现代科学 角度,也无论是从血缘还是文化角度,中国杂种看来都有其存在的 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