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死 夏斐从日本那边发来了邮件,说在那边的生活很适应,还告诉他们那里的生鱼 片真的很好吃。当她问到林文的时候,莫小美他们笑着回了讯息,说能吃能睡,每 天都跟中了大奖似的。 林文去凤凰酒店晚会为乐队找求演出机会的时候,在那里碰上了夏涛,和他礼 貌的打过招呼,林文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第二天一大早,林文就接到了酒店晚会 的演出通知,他知道这次是夏涛在下面帮了忙。 林文在外面替乐队跑活的那几天,莫小美他们晚上都在地铁站那块儿去做流浪 歌手,好的一点是每天都能有些收入,李岩把那些钱存了起来,他说那是属于乐队 所有人的。 莫小美他们卖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林文的耳朵里。林文认识不少像这样靠卖唱 为生的街头乐队。他把酒店晚会的演出通知递给他们看,几个人顿时喜出望外,但 林文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把这次夏涛帮忙的事瞒着没告诉他们几个。 张浩这些天很浮躁,叶子每天都会打好几通电话给他,老是说自己被神秘人跟 踪。闹得张浩这两天也没心情开店。 张浩把这件事讲给林文他们听,听得那几个家伙毛骨悚然。 一个月色迷人的夜晚,张浩约了叶子出来和林文他们一起吃火锅。 “叶子,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林文说。 “我那伙考试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整天胡思乱想人也没什么精神。” 莫小美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每次去图书馆做晚课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 处盯着我,整个后背都会冒冷汗的。”叶子很认真的继续说,“有次上完晚课我从 厕所出来还看到一个黑影从楼梯口闪过。” “不会真的这么邪门吧?”李岩看着叶子那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或开玩 笑的样子。 “这世界上哪有鬼呀,”张浩往叶子碗里夹菜,“一定是你学习太累了,身体 是自己的,别老是熬夜。” “可那天的那个影子我确实是看到了。”叶子倔强得说。 “别瞎想了,”张浩搂着她的肩膀安慰说,“以后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周 末你别呆在学校看书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叶子点点头。或许是自己真的太敏感了。 张浩定的一批货出了问题,那人骗了他一比不少的定金就消失不见了。张浩很 苦恼,连着几天都是把自己灌醉,酒醒了再睡,睡醒了继续喝,叶子来看了他好几 回,都没办法。 那晚张浩拉了林文和李岩去了红歌城,要了间包房,张浩喝过很多酒后就开始 声嘶力竭的唱K ,一边抹着眼泪,大骂这个社会真他妈不是东西。林文怎么也拦不 住。 叶子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在图书馆二楼,她看到角落里有个影子,自己很害怕。 张浩对着电话吼着说:“不是让你早点去睡吗!” 听筒那边传来了叶子的抽泣声。 张浩主动关了电话,把电话狠狠的摔在地上,继续和刘宇他们喝酒唱K 。 叶子出事是在第二天早上传到林文这边的,是叶子宿舍的姐妹打电话过来的。 张浩昨晚喝了很多酒,还没能醒来,林文和李岩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弄醒。赶 到医院的时候,叶子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插满 了大小的管子,床头边上各种的仪器发出嘀嘀的声响。一下酒醒的张浩背靠着门框 瘫软在地上。 叶子是当天早上被清洁工在图书馆的二楼厕所里发现的,当时整个人昏迷不醒, 身上的衣服被扒的精光,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居同宿舍的人讲她一晚都没回去。 叶子被强奸的消息很快在他们学校传开了。张浩很自责,昨晚那个电话,如果 他当时赶到学校去,也许叶子就不会出事,他还朝她那样的发脾气。 张浩一连好几天都在叶子的床边没日没夜的守侯,他多希望叶子能够突然醒来, 然后给他一个痛快的耳光。已经三天了,靠着打点滴来维持生命,医生对张浩说如 果过几天还不醒来,就要考虑给叶子转院了。 林文他们轮番来帮忙照顾叶子,张浩在心底很感动。他每天都替叶子按摩肌肉, 连医院的护士看了都感动。 叶子的苏醒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张浩激动得直掉眼泪。医生检查了叶子 的病情,说状态并不是太好,可能需要适当的心理治疗。 叶子是醒了,不过开始变的沉默寡言,总是喜欢坐在病头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 窗外,张浩试着和她说话,她总是目无表情不言不语。林文他们安慰张浩说,可能 再修养一断时间就好了,张浩流着眼泪点头。 那个早上,注定张浩此生都将生活在痛苦内疚阴影里的一个早晨。医院的大楼 上空飘着一团灰色的云彩,阴霾的天空让都市的上班族们窒息,人们渴望一场能痛 彻心扉到骨子里的雨水。 张浩买了新鲜的早餐在回病房大楼的路上,楼下面围了很多人都仰着脖子往楼 顶看。顺着人群手指的方向看,张浩的身体僵在了那里,热乎的早点咚的一声摔在 地上,汤汁四溅。 “不要。”张浩拨开人群拼命向楼顶冲去。 “啊……”被后的人群一声惊叫。 张浩惊恐万分的向后看去…… 叶子的身体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在半空飘落而下。 “嗵。” 伴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鲜红的血像撕碎的纸屑在半空飞舞扩散,最后落在坚硬 的水泥地板上。叶子的脑袋被撞的粉碎,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飞溅到周围的人群 里,引起一阵恐慌。 “啊……”张浩跪在那里抱着叶子残缺的身体嚎嚎大哭…… 阴霾下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雨,张浩抱着叶子的尸体悲痛欲决。叶子身体流出 的血被雨水冲刷渐渐汇成一条红色的水带,在地板上轻柔摆动…… 叶子的葬礼举行的很隆重。张浩终于见到了叶子的父母,但这样的代价似乎太 大了。叶子的父母要把她的骨灰带回他们所在城市。张浩一直把他们送到了机场, 离别的时候,张浩在大厅里抱着叶子的骨灰坛嚎嚎大哭,林文他们怎么劝也不管用。 叶子走了,回到了那个有很多童年美好回忆的地方。张浩关了自己的那家店, 从此一蹶不振。 伤害叶子的那个罪犯被抓住了,是个大一的新生,戴着厚厚的眼镜,一副文质 彬彬的样子。莫小美说那就叫人面兽心。 张浩已经失踪有快一个礼拜了,林文担心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和莫小美他 们还有一帮朋友开始四处找寻张浩。 找到那家伙是在旧仓库里,床头乱七八糟的摆满了空的酒瓶,张浩就躺在那张 床上抱着叶子的相片一动不动。 “还好,总算活着。”莫小美摸着张浩的鼻孔小声说。 “他现在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李岩毫不客气说。 “那又能怎么样,看着他这样继续作践下去。”林文从外面提了一大桶冷水。 “现在怎么办?”莫小美问。 “先把这家伙弄醒了再说。”林文将那桶冷水朝张浩身上狠很浇了下去。 张浩一个侧身从床上摔了下去。 “你他妈的给我起来。”林文拽着张浩的衣领大喊道。 张浩摇晃着身体缓缓爬了起来走到窗边:“记得第一次认识叶子,也是在这里。 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 “叶子已经死了。”莫小美大声说。 张浩将食指贴在嘴唇中间,示意大家小声点,然后很是神秘说:“叶子还在这, 一直都没走,刚刚还和我说话来着呢。”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一种疯了不可。”莫小美双手叉腰,无可奈何说。 林文皱着眉头说:“先把他弄出去再说。”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张浩从仓库里抬了出来。 在林文那儿昏睡了好几天,张浩才从酒醉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三个脑 袋在屋子里晃来晃去的。 “醒啦。”莫小美拍着他的肩膀笑嘻嘻说。 “去弄点吃的给你。”李岩转身下了楼。 “好点了吗?”林文递过杯热茶。 张浩揉着头发有气无力说:“头好痛。” “知道痛下次就别喝那么多了。”莫小美说。 李岩买了大包的早餐,张浩一阵狼吞虎咽。 林文告诉他乐队下周要去参加凤凰酒店的晚会,并让他这两天尽快调整好心态, 张浩只是面无表情的吞着食物,不说一句话。 张浩是好了,和正常人一样走路说话吃饭,但从那天以后谁再也没有见张浩笑 过。 乐队在纳凉晚会上的演出很成功,奇怪的是夏涛也去了。后来林文从朋友那才 知道,这个晚会的主办方是夏涛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那天的演出结束后,林文他们一伙去吃饭庆祝,张浩竟然奇怪的开始戒酒,林 文也闷着头很少说话。 正在莫小美和李岩举着杯子嬉戏打闹的时候, “我们拆伙吧?”张浩突然冷冰冰说。 “你他妈今晚没喝酒啊?”李岩生气说。 “我是说我们拆伙吧?” “张浩,你丫的这是什么意思?”莫小美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最好把 刚才说的话收回去,哥几个就全当没听见。” 林文低着头一语不发,只是一个劲喝着闷酒。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没钱没权没势。 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你们从小生活在这里里应该比我清楚。不错,我们的乐队从创 立初期,一路上是走的很顺,可那些真的是我们奋斗的结果吗。如果没有夏斐,天 海中心的演出会有我们这个小瘪三乐队登台演出的机会吗?如果没有夏斐的那层关 系网我们早就给其他专业的乐队给挤掉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连那些街头组合都不 如。” “你说够了没有。”李岩拽着张浩的衣领很生气的说。 “李岩,让他继续说。”林文放下酒杯,突然开口说话。 张浩看了一眼他继续说:“其实你们怕我说出来是因为在大家的心里早就清楚 是怎么回事。你们可以这样无限制,用自己欺骗自己的方式混下去,是因为你们这 辈子根本就不会有受冻挨恶的那一天,每到月底你们这些公子小姐的银行卡里会自 动往里打钱。大家有没有替我想过,这是个有钱人才玩的起的游戏,我是个乡下出 来的孩子,陪了你们已经够久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玩不下去了,也不想 玩了,我好累……” 莫小美和李岩呆呆的看着张浩在那边抹着眼泪哭。心里空挡挡一片,一直以来 这个敏感的话题被深埋在每个人的心里,现在却被现现实实的摆了出来,两个人不 知道如何是好,都把目光投像一旁只顾低头喝酒的林文。 “说话啊,林文。”莫小美跺着脚说。 “我想听你的意见。”李岩说。 林文喝完了最后一杯酒,然后看了看莫小美和李岩,又看着旁边的张浩。 突然说:“我们拆伙吧。” 莫小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李岩点燃了香烟,使劲吸了几口,狠狠摔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现场只留下三人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一语不发。 张浩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至于去哪,他始终不肯说,上车的时候张浩拥抱 了莫小美,莫小美扒在他肩膀哭了,她还想说什么但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 音。 李岩没有来送他,张浩清楚他一定恨死了自己。 火车开动的时候,张浩拼命朝他俩挥手。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莫小美突然望 着车尾大声的喊:“死张浩,我喜欢你。”说完就转身扑到林文的怀里放声大哭。 乐队散了,莫小美说他想在天海市开家鲜花店,高中时就有这样的梦想了。她 问林文准备干什么,林文笑着说他想出去走走,对他的音乐创作也许会有有帮助。 李岩从那刻开始游手好闲,听说他买了辆很贵的摩托车,整天和一帮混混在一 起赛车。 莫小美真的开了家花店,李岩也来了,还带了帮红头发绿头发的家伙,吓跑了 不少顾客,搞得莫小美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林文告诉李岩他要走了,李岩笑着说,无论在哪儿,有事的话,一个电话他立 马就到。林文把东西都搬到了李岩那,只带了随身的几件衣服,然后告诉他要照顾 小美,就踏上了远去的列车。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