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水的天涯 ----写给我的祖母 她在她孙儿很小的时候就说她将去那很远的地方,自她孙儿的爷爷死后这四十 多年来她一直盼望有一天能去那遥远的地方,那遥远的地方,在水的那边。 她常说,夜里常常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叫她归去,叫她归去,于是她大骂, 说她还有个孙儿,放不下。 她总把别人孝她的好吃的,留给她的孙儿,从幼年一直到少年,她的孙儿上了 学。 她的孙儿最爱吃她酿的米酒,她拖的面饼。 她很老了,皱纹也都老了。 她有一天老得倒了,不能动了,不能酿米酒给他的孙儿,他的孙儿因此哭了, 哭着上中学,常常夜里在宿舍里想着她是否在病床上唤着她孙儿的名字,她的孙儿 流泪的时候不出声。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总盼着月末到来,她孙儿能回 来看看她的面,她面对着她的儿女总是沉默,只有她看见她的孙儿时她浑浊的眼睛 就流出浑浊的泪水。她孙儿握着她的手不言语。 她气喘得厉害,可每次她孙儿回校的时她总会艰难地说句,走好了!仿佛下次 永不能见她孙儿的面。她孙儿走的时候没回头,因为她孙儿怕见她的表情,怕别人 看见他业已抑不住的泪水。 她孙儿写这些字的时候不用一个修辞,她一生只会写她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