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 人德医院] 迷惑地睁开双眼,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用手摸摸眼角,包着一 层又一层的纱布。黑,好黑暗,依稀记得昏迷之前的痛彻心扉,似乎眼里流出了血,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好想这是虚幻,好想一切都是梦,在梦中邪恶开始,在梦中痛苦结束…… “有人吗?”我明明睁开双眼,却只感受天黑,看不见爸爸妈妈,看不到季风 落,也看不到医生护士。 “咪咪,妈妈在这里。”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我冰冷的手上。 “妈,落呢?”我慌忙要走下床,才发现,原来我——看不见,只能依靠她的 支撑,才找寻得到方向。 “咪咪,他走了。”一句话,我仿佛回到了世界末日,原本黑糊糊的眼前,显 得更加眩晕。他、他死了?我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感觉不出 来,因为我是瞎子,我是盲人,我有催眠的权利。 “咪咪,你怎么了?”妈妈的手抚在我脸上,静静擦干滴落的泪。 “我要去看落。” “咪咪,妈妈都告诉过你,他走了。” “不、我不相信他会死,我没看到他死啊!”我激动地站起身,不顾黑暗与模 糊,不顾身体上到底插着些什么东西,执意要冲下床。 “小落没死,他没死。”老妈是被我吓坏了,一颗心都掉在嗓子眼。 “妈,那他在哪?”没死、他没死,我听见了他没死,原来他真的没有令我失 望,他果然活了下来,那、那他究竟在哪? “我也不知道。” “妈,你骗我对吧?他死了,你不想让我伤心,骗我的是吧?”我摇晃着老妈 的身体,情绪在一瞬间几乎崩溃。 “咪咪,小落被你季伯伯带走了,至于到哪治疗,妈妈也不清楚。等你伤好了, 我们带你去找啊!” “你没骗我?他真没死?” “咪咪,我向你保证,小落没死,只是好象出国治疗了。你都已经睡了十多天 了,尽量起来休息一下,否则对眼睛的恢复很不利。” “那王健呢?”突然我意识到那个死前,依然塞进我手中支票的男人,那个从 小到大缠着我,到最后都不放过的男人。在死亡来临时,季风落推开我,而他却挡 在我们上面,任一切消失在染血的头颅中…… “健儿,健儿他已经死了。”我听到老妈落下那滴泪,忽然坠落在我手上的声 音。 “他、他死了?”对,他已经死了,当我手心抚上他眼睛时,他已经停止了呼 吸。或许在心底,除了伤心,还有浓浓的感动。这个被我一直厌恶的男人,到最后, 痴情得让我可以流下血泪…… “咪咪,千万不要激动,你要好好休息,健儿我们会好好善后的。那个月牙已 经被警察抓了起来,行凶的人也都被逮捕判刑,你不用担心。” “月牙?”是怨,是债,还是孽?救了一个她,却换来了害了一个他。世上到 底有多少因过不循环,爱恨不分明? “那个变态女。” “哦~ ”我该恨她,恨她杀了爱我的人,伤了我爱的人。可在此刻,我眼前黑 茫茫,爱不起,也恨不得,甚至连泪都流不出。 这是我的罪,是我的孽,是我的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或许这一切,都是我 的夙命吧! “实在不想出去,那就再躺一会儿,等阳光足了,我再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谢谢妈。”头好沉,沉得晕忽忽,不想出去,也不想动,只想一个人,在黑 暗的摸索黑暗,在找到落前,或许一切都如此黑暗……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当拆除绷带的那一刹那,我缓缓睁开眼,眼前,依然是 另一片黑暗。我知道,这双眼睛真的失明了…… “对不起,小姐,你的眼睛暂时还不能恢复,可以尝试去韩国找我一个老师, 他是眼科专家,或许能治疗你这种神经性短暂失明。”医生在我耳边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或许事情变多了,我的心也便淡了。对于黑暗,似乎早已习惯。 “曲先生,曲女生,我还是建议你们去韩国首尔一趟,这里是他的名片,或许 可以治好小姐的眼睛。” “谢谢你医生。”老爸接过名片,忧虑了一会儿,慢慢塞进口袋中。 “咪咪,妈妈扶着你。” “妈,我想去落家里看看。”虽然只有感觉,可心总在催促着,该去那回忆一 番。 “咪咪,他们全家都移民了。”老爸无奈地说道。 “哪里?” “韩国!”两个女抱在一起,开始默默哭泣着。 “那我要去韩国。”他说过,他一辈子不会离开我,那我就相信,他会信守承 诺。我们的灵犀,无论何时,都会互通。即使他躺在病床上,即使我眼睛瞎了,依 然可以靠着它,或许某天,找到彼此的呼吸。 “没有地址。” “没关系。”我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安慰地说道。 “爸爸公司走不开。” “没关系。”我喃喃地回答着。 “咪咪,我们先去做手术?”老妈还寄一丝希望,祈祷能治好我的眼睛。 “好!” “这样说定了,我们去治眼睛,然后再搜索式找小落。”老妈扶着我的手,在 不经意间颤抖,泪在接触我漆黑无神的眼眸时,泪哗哗流淌下来…… “妈,我们明天就走吧!” “行,办好签证,我们马上去韩国。”她一边擦着泪,一边扶着我走出黑暗。 夜,眼前都是夜。黑暗,永无尽头的黑暗。天和地,似乎都是一片混沌。我的 眼睛,似乎除了落泪,没了其他功能。我想看,可灰暗总无情阻挡着,勉强睁开眼, 也不过是苍茫而已。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闭上眼睛。无论睡觉, 还是走路。 我学会去摸索着周围的硬物体,靠感觉找到方向,或许是眼盲了,心就亮了, 耳朵也开始清晰了。现在哪怕一片叶,一根针落地,我也能感觉出那种清脆的响亮。 或许这双眼睛因为看到爱情而得到,又因为失去他,而不再想要睁开。有那么 一刻,我甚至相信,或许并非医术问题,而是,我的心不允许我看到。 一旦睁开眼,看到阳光洒满大地,看到树木环绕,看到生机昂然,看到过往一 切,独独望不见,心中最想见的人。这会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至少我会痛得不再 想活下去。 所以,选择失明,是天意,更是心意。谁治不好,我不会怪罪,谁若治得好, 或许我还会再次选择回到原状。 没有男人可以照样活,没有爱情也可以勉强活,可没有了感觉……只能盲目地 活。如果明天,甚至后天,某一天,我碰到了季风落,那或许我的眼睛,会选择在 刹那间恢复,而若一辈子只能失去他,那就让我快乐得做个瞎子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