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豆包 东北有名的风味食品很多,如水饺、大麻花、豆腐脑等等,而令我百吃不厌的 还是粘(音nián )豆包。 粘豆包的口味特点在于一个“粘”字,为球状直径约3cm ,呈淡黄色。其用料 仅限于当地生产的黄米,但这一作物产量却不高,因此,略显得稀罕些。去壳后的 黄米被粉碎成面儿,经过水和后再进行发酵。而包豆包必须有豆子才行,于是,得 预先用锅把大红豆或小红豆烀熟,这样就可以开始包了。揪一小块发酵后的黄米面 放在手中拍扁,抓一把烀好了的豆子放在上面,收紧面口用双手把其揉圆。得,粘 豆包成了。在圆形竹帘子上摆满粘豆包后,放到大锅里开始蒸。半个小时左右,热 腾腾的粘豆包出锅了。拿起筷子夹一个粘粘的豆包,蘸上一点儿白糖,嘿,味道好, 口感更好。 我对粘豆包的最初认识当属童年。那时,我的家还在农村,平时是吃不上粘豆 包的,只有冬天里乃至正月时才吃上几顿。初冬的雪下过后,父亲领着哥哥到村里 唯一的磨坊中用机器把去壳后的黄米粉碎成面。哥哥一向能干,很小的年龄就似大 人一般善于吃苦。阳光少有了暖意,地上的雪却被映得格外耀眼。满满的一大袋子 黄米面放在雪爬梨上,父亲拿一把小笤帚细心地为哥哥清扫身上的面尘,再象征性 地拿笤帚在自己身上掸了两下,说道:“走吧”,就用力拉起爬犁。为了不让父亲 受累,哥哥在爬犁后面使劲儿向前推,路上的雪被父亲和哥哥踩得“咯吱”、“咯 吱”地直响。回头看一眼哥哥那认真劲儿,父亲满意地笑了,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黄米面发酵后才能包粘豆包。我的家人口较多,发的面也就很多。黄米面必须 要用烧制的瓷大盆才能发起来,而这种大盆易破损,为此,几乎每隔两年的这个时 候父亲都要去很远的集镇购买瓷大盆。可以说,当时买大盆是我家中的一件大事情, 这也是逢年过节带孩子们逛集镇的好理由,父母心思可见一斑,每每回想起来都感 慨万千。那年,父亲领我和哥哥去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叫“西集”的城镇去买大盆。 天还未亮,我和哥哥就跟着父亲牵着爬犁出发了。晓月映照白雪覆盖的大地,我的 村庄一片寂寥。哥哥让年纪尚小的我坐在爬犁上面,自己情愿拉着我,其实哥哥仅 大我两岁。茫茫大平原在寒风中与我们默默相伴,惟恐我们孤独无助。走着走着天 就亮了,太阳升起时我们已走出一大节了。父亲让哥哥也坐到爬犁上,我们坐在爬 犁上看着父亲拉爬犁,都很兴奋,没有一丝困倦。由于积雪较厚,有时分不清哪是 田野哪是道路,父亲把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给我们哥俩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用力 拉着爬犁,艰难中多了一分执着。 正午时分,我们终于到了西集。这个集镇是我们邻县的农贸交易市场。七十年 代末,农村经济已有了复苏的迹象。街上比较繁华,商品虽说不上琳琅满目却也较 为丰富。父亲顾不得我们哥俩左顾右盼,径直来到销售大盆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开 始挑选起来。选购大盆也是一门学问,要用手指轻弹盆的边沿,大盆若发出清脆的 声音即可,反之就不能买。大盆的直径一般在60至100cm 之间,父亲认真挑选了两 个直径较大的瓷盆,小心地用从家中带来的空麻袋包裹起来,随后再用绳子把它绑 在爬犁上,我们的主要任务就算完成了。父亲终于领我们走进一家面馆,给我们哥 俩一人买了一碗挂面,自己却买了两个便宜的烧饼。挂面在当时还显得很稀罕。记 得小伙伴们嬉闹时常念:“老师老师快放学(”学“地方音读xiáo ),我家煮了 挂面条,回去晚了捞不着。”所以,我吃的那个香劲儿就甭提了。哥哥却懂事地把 面推到父亲前,要父亲吃。父亲怎能舍得吃呢?最终还是哥哥慢慢地把它吃完。随 后,父亲又简单地买了一些年货,我和哥哥也各自得到了一本盼望已久的小人书。 西集之行,是我童年时美好的一页,至今难以忘怀。 面发了,豆馅也烀好了,母亲就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包粘豆包了。一帘子满了, 端到外面去冻上,再包另一帘子。看看母亲很是辛苦,当教师的父亲就走出家门, 请来一群已经放寒假的女中学生一起帮忙包。这时,我就围着她们问这问那,而她 们也很喜欢我的认真劲,其中一位大姐姐还送给我一支钢笔呢。听一位大姐姐讲: 外国人对中国的饺子和粘豆包很感兴趣,很喜欢吃,却不知它们的馅儿是怎么装进 去的,后来发现有的饺子合口上露了一丝缝儿,就认定馅儿是从缝儿里进去的,至 于粘豆包的馅儿是怎么装进去的,却再也无法弄明白了。我自信地说:“我可以教 他们啊”,大姐姐们听了都格格地笑了起来。看她们那神色,分明是不相信我吗。 于是,我洗了一下小手,抓起一块黄米面就要包,母亲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面,说: “小孩子家别起哄”,我不服气地说:“我就比外国人强”。大姐姐笑得更厉害了。 粘豆包不似饺子那般高雅,上得了大席,但也的确好吃。家乡有一句俗话:别 拿豆包不当干粮。意为粘豆包也很珍贵。东院邻居家生活贫困,家里有一个傻小子 成天不是哭就是笑,让人看了难受。母亲把蒸熟的粘豆包送过去一大盘子,以后, 每当傻小子见了我都高兴地喊:“豆包蘸白糖又甜又香!” 1999年春节时,我回乡探亲。吃着母亲为我预先准备好的粘豆包,我仿佛又回 到了童年,恍惚中看见了父亲、哥哥在磨黄米面,听到了大姐姐们在谈论关于粘豆 包的趣闻…… 写于1999年7 月上旬改于2002年1 月上旬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