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 10月2 日 休假的日子对我来说是寂寞的。人的生活空间太小了,如果上帝给我一双翅膀 使用一天,那么我用这伟大的恩赐飞向无限高的天空,俯瞰三维空间的一切……一 天后便作为一个自由落体,那怕只剩下灵魂…… 但思维的空间是无限的,什么也可以想。思考马克思与《资本论》,思考《百 年孤独》中的生存方式,想朋友……女人…… 我顺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因用纸包了封面,看不见书脊上的书名,原来是 此书!是《红楼梦注释》,久违了,很陌生了,十几年没翻阅了。顺手翻了几页, 正巧反到了《枉凝眉》的诗,便出声地读了一遍,又看了几首,心绪却静不下来。 书放回原处,点上一支烟,无意中思想了这么段文字,便取出笔,记在了信手取来 的一本书的封后内页上: ……人类两性间区别于动物类两性间的命题是的什么?是情感!性,作为两性 间的吸引、依存、共生、慰藉……对在原始状态下的人类来说是本质的一种表现方 式。人类文明的今天,人类两性之间的倾慕、结缘、相依、爱情,性的原始的这种 基础作用显得那样的脆弱乏力。特别是婚姻作为人类文明方式表现两性结合以来, 性在维系两性情感中已失去了它的基础作用而成为附庸。尤其那些在毫无情感基础 的异性躯体上释放以美感而引起的性欲和纯性欲的男性,也只能说明人类在文明进 化中本能的扬弃后所残存的愚昧和野性。 10月4 日 今晚我值班,也是我永远不能从记忆中淡去的一夜,因为今晚发生的,我认为 是我感情生命里的一次奇迹。 马克。柯克在他的《爱的意志》这本书中说过这样一句话:“……初恋没有早 晚……初恋使任何伟大的人物都措手不及”。我们不是伟人,但我们可以说初恋开 始了—— 今晚我和几个同事在一家小酒馆里饮酒。因我值夜班,便提前来到了厂部办公 室。拉开灯,办公室里一切静得出奇。秋末冬初,天气有些冷了,我打开了电暖气。 但我是不冷的,环境的静与冷与我的心身正成反差,酒使我的胸内发热,使我有些 烦躁不安。我心不在焉地拿出一本《当代青年》来。因为“感情驿站”栏目中有几 篇文章吸引着我想看,但却静不下心来,眼扫着纸页,文字却怎么也进不了脑子里。 大脑在酒精地刺激下什么也不想,不愿任何东西通过眼这感官传递进大脑里,好像 大脑是一个吃餍了的胃;此时又什么都想想,大脑好像一个饥饿了的婴儿急切地探 寻母体和母体上那最易满足的乳房……突然一个念头:到厂职工医院去拿点药。什 么药?这几天有点上火,就买盒我最喜欢用得“大青叶合剂”吧。我便走下办公楼 向西楼区走去。百米远的距离,那里像有块什么样的磁石。职工医院在西大楼低层 的西部,今晚肯定有值班的,说不定能碰到在那里工作的我们一块下乡插队的战友, 聊点什么。 整个厂区大院很静,办公区离生产区较远,这几年企业不景气,整个工厂失去 了往日的狂躁,只有阵阵轻风与杨树的秋叶欢舞着,给人一种暮秋的萧瑟感。职工 医院所有的房间都亮着。我径直推门走进大夫值班室,见我下乡插队的战友夏瑜和 一位男大夫对坐着正谈些什么。看到夏瑜我心里一愣,是想见她吗?夏瑜看见了我 后立即站了起来,表情很含蓄地问: “厂办你值班?” 我回答了她,用同样的句式问了她后,我略有些不自然,因为不很需要用药, 实在有点病翁之意不在药,我只好像是在自我安慰又像是在自我表白地说: “喔,这几天连续喝酒,有些上火,嘴里有些发苦发涩的感觉,请给我开一盒 大青叶合剂用用吧。” “大青叶合剂?”大夫说。 “对”。我回答。 “噢,没有了。”大夫说。 我没有准备下一句,说什么?我此时有些尴尬,正在我想搪塞些什么时,夏瑜 说: “还有大青叶片,一样的效果,行吗?” 我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夏瑜便拿着药单向药房走去,我跟着她走出了大夫值班 室。夏瑜从药橱里取出药从窗口递给了我并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瞬间里我感觉到她的眼神火辣辣地,眼神里透着一种似乎只有 我才能感觉到的柔情,我不想再说些什么,本想说一声“谢谢”,但总没能从嘴里 说出来。强折断眼神,欲转身退去,夏瑜从药房走了出来。我们几乎同步经过大夫 值班室向职工医院门口走去。就在我推门的同时,我的背上得到了轻轻的一拳—— 这一拳—— 这轻轻的一拳是储藏了整整一个沉闷和严寒酷冬的春的能量而拉响的春雷; 这轻轻的一拳,是冰封了七千多个日夜的情感的泉水开冰后的喷涌; 这轻轻的一拳,是异性相互爱慕相互吸引而逐渐靠近时的闪光的触点: 这轻轻的一拳像第一场裹着春雨的春潮,暖醒了在寒冷中蛰居了一冬而向往繁 花似锦的春天,向往夏的火热生活的虫蛰的第一声啼唤…… 我从酒的酣热中清醒了过来,步履轻然地走回东楼区我所在的办公室。 再回去?不能!她能来吗?不能……此刻,再想见她一面的欲念在燃烧着我。 我点上一支烟,下意识地抓起了办公桌上那部惟一使我们沟通的内线电话。 “喂,夏瑜吗?”她似乎是早已守在电话边上了。 “是啊,你——怎么走得那么急……我想到你可能要给我来电话的……” “真的?”我说。 “嗯!” “夏瑜,今晚上我是无意中去拿药的,不知是股什么力量……又正巧碰上你了!” “我也没想到你在值夜班……”夏瑜说。 “我们办公室是每人每星期轮值一个夜班,到9 点半,这是老惯例了,我来当 办公室主任仍坚持了这值班方式……我来厂两年了还没碰到你值过夜班呢。” “我们职工医院是轮一星期白班,轮一星期夜班,上夜班来得早,在医院里吃 晚饭,一般不外出闲逛什么……” “我来这个厂两年多了也看到你几次,我看你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我也就没 主动和你打过招呼……自从8 月份那那次下乡同学聚会,咱们才算是开始说话了… …那开晚上你——坐在我的对面,不时地互相看一眼……你还主动敬了我酒,你忘 了……” “嘿——嘿嘿——说来也怪,我真木讷,在厂里见到你几次,我就没想到你调 到这里来了,后来厂外的同学问我,我才恍然大悟样地,那位同学还笑我说:是你 们厂子大点也罢吗,同学去了快两年了还不知道……嘿——” 夏瑜的声音是那样地柔和绵软,语气中透出一种特质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一种 小鸟依人的气息……这一抓起电话不觉得半个小时过去了,要不是有人去取药的, 她是还不放下话筒的。 这次通话,我在寒喧中急不可待地试探问了她的家庭和婚姻等方面的些事情, 她回答得很直爽。她的婚姻不幸福,夫妻生活不和睦,经常吵架,还闹过几次离婚 ……她一提起她的丈夫竟恨得要死……没办法,生活和婚姻竟是这样的无奈。我也 和她讲了我的婚姻状况及感情等方面的些情况,似乎有些同病相怜——她的婚姻、 感情方面的事不是我直问她的,是通过委婉地交谈而引出来的,直问是不好的,特 别是第一次和女人交谈。 今天晚上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被一种突来的喜悦和幸福感萦 绕着。晚上11点了,我下床,走下楼沿大街向厂走去。11点半是夏瑜下班的时间, 如果她从这条路回家是否能碰上她?但又怕碰上厂里下夜班的人,我不得不在离厂 区较远的地方站住了。11点半已经过了可就没见到夏瑜骑摩托车走过的身影,我徜 徉着,最后便大胆地向厂区大楼外走去。这座楼后面邻街,职工医院后窗的灯全熄 灭,我知道他们都已下班了。 地级市的小城,深秋的夜色有一种脱胎换骨样地静。大街上,其实这不是一条 主要街道,所以尤其地静。置身于这种环境,让人想到了星空上的天街,想到了禅 意……多美,大自然只有在人都归宿了时才露出她妩媚的原型。但我无暇光顾和体 验这些。 灯熄了的职工医院所在的大楼像一块偌大的黑体面包,冷苦中仍透出一丝诱人 的暖意。我想夏瑜可能从那一条路回家了,要不就是提前下班走了,她还有一个上 小学的孩子。林黛玉一样的气质和体质……她活得很累——尤其得不到她需要的爱。 我在焦躁中思考着急急地又沮丧状地沿街向我的那个家走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