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一把手? 作者:庄生晓梦 一 最近,商贸局出了点小新闻,颇能引起人们饭前饭后的谈资。 1 、局领导突然重视起了工会工作,一下子为工会配备了四个副主席; 2 、没有人闹得清楚,谁使管事的,谁是一把手; 3 、一向豁达大度的老李头给领导吵了一架,就住进了医院,随后就送进了 火葬场。 二 老李头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大学毕业生,毕业后作了五年营业员,十年办事 员,然后用他那五彩的文笔,美化了一任又一任的局领导,直到今天。他人老实, 胆小,人缘好,工作认真,年年当先进,次次是劳模。到现在,老李头头发白了, 也血顶了,背也驼了,心想,只要一心为党工作,领导不会亏待我,群众也不会 忘记我。 文攻武卫的时候,他不愿意斗“走资派”,“走资派”恢复工作了,他又不 愿意和曾经的“走资派”接近了,怕人家说闲话。倒是也有两任领导要提拔他, 一个没有来得及,就归西了,一个也没有来得及,就犯错误了。 从此再也没有好机会了,历任领导都无数次表扬他,说他为人正直,工作踏 实,不计较个人得失,群众基础好,是个难得的好同志。 多么难得的难得二字,老李头也是多么难得地知足常乐,常常为此津津乐道, 常常拿着奖状回忆往昔激动人心的时刻。 天降大任,劳心饿体,老树终于发新芽了。53岁那年常局长把老李头找来, 语重心长地说:“老李呀,辛辛苦苦为党工作了一辈子,始终勤勤恳恳,不计个 人得失,经得起大风大浪的考验,难得啊!” “哪里啊,这是我应该做的!”老李头又重温了一次激动人心的时刻,感觉 有点受宠若惊。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不要谦虚了,对你这样的好同志我们关心不够啊!” “谢谢领导的关心,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有工作干!”这时的老李头已经 感激涕零了。 “老李啊,就等你这句话了,有重要的工作等着你呢,你到工会去吧,咱们 系统有太多的下岗职工、困难职工需要关心、关怀啊!用别人不放心啊,只有你 能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千家万户,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同意吗?” “我行吗?” “怎么不行?非你莫属!为了方便你开展工作,给你四个新同志,都是女将, 小张、小王、小李和小赵,好好干吧,你的任命文,明天就会发下去!” “怎么是……” “有什么疑问吗?明说吧,小张是我那孩子的小姨;小王、小李都是我们单 位职工的子女,为职工分忧嘛;小赵呢,今年大学毕业,有知识、有文化,人也 漂亮,机灵,可以独挡一面啊!” “这……”老李头疑惑不解地望着常局长,这一一切切来得都太突然了,他 来不及思考这么多的问题,比如,工会主席为什么是他;像他这样嫉恶如仇的人, 为什么又偏偏给了他三个关系户的部下;这几个关系户,没有一个没来头,除了 小张外,小王是傅局长的表妹,小李是仇局长的未婚妻,我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很做难啊!小赵大学毕业,漂亮不漂亮,有没有来头也就罢了。 “什么都不要想了,最近我们系统很困难,部分职工发不下来工资,许多职 工面临着下岗再就业,工会的担子很重啊,要马上进入状态,快速而有效地开展 工作,为领导分忧,为群众解难啊~ ” “那” “有意见?先保留,有困难直接找我,我相信你在群众中的威望,也相信你 是顾全大局的,我更相信你这个老同志,一定能把工作做好,就这样吧,好好干, 我要到市委开会,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 不容分辩,年过半百的老李头,就这样当上了工会主席。 三 老李头尽管带着疑问,还是当天就投入到了火热的工会工作中去了。他把几 乎所有有关工会工作的文件、书籍、资料都找来,挑灯夜战,通宵达旦,顾不得 自己的老命,为了第二天的上任。 第二天,老李头的任命文没有下发。 老李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工会全体会议。 8 :00准时到的只有小赵,还真漂亮,像卡通美人,不过人很勤勤,说话很 温柔。 老李头本来就没有休息好,一直等到快10:00点了还没有见到小张、小王和 小李来,心情也变得坏了起来,自言自语到:“成什么体统?” 就在这时,她们三人似乎不约而同地来了,小张其貌不扬,脸化妆得像唱京 剧的,边走边织毛衣;小王上下一样粗,却穿着超短裙,一身装出来的清纯,满 嘴嗲声嗲气地两个指头捏着小巧的手机,说着走着;小李一身媚人之气,不缺姿 色,心不在焉,进办公室还揉着眼。她们好像商量好的,异口同声地说:“对不 起,李主席,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请原谅!您尽管批评!!!”然后就找地 方坐下了,都好像在等着李主席的训话。 老李头眉头一皱,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你们说说,第一天上班,都这态度?都干什么去了?” “姐夫没有通知我!”小张轻描淡写地说完,就又开始织毛衣了。老李头只 能皱皱眉头,有话说不出。 “手机忘家了……”小王还是两个指头捏着手机,嗲声地示意给老李头看。 老李头无可奈何地将目光移向小李。 “昨晚1 :00多才睡下!”小李揉着眼睛,媚了老李头一眼。老李头知道她 是谁,没敢再问。 “现在开会!”李主席表情很复杂地说:“原来工会只有刘主席一人,前几 天退休了。在今天我们系统困难职工多、下岗职工多的情况下,领导把我们充实 到工会来,是给我们压担子啊,我们的工作关系到广大困难职工的生活,关系到 党和政府的威信,关系到我们系统的稳定,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必须认识到工 会工作的重要性,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没有纪律,拖拖拉拉了,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声音很小,有气无力。 “不管那么多了,以后谁再这样就不要在这呆了”李主席很威严地说:“今 后三天,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困难职工和下岗职工的情况,每天先到办公室报到, 然后分头行动,都来领任务吧”老李头好不容易才烧了这第一把火。 第三天,任命文还没有下。 早上准时来报到的只有小赵一人。 第四天还是这样。 第五天,任命文还没有下。 今天来的人还齐,迟到时间不长。 “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老李头也顾不得什么纪律了,直接问到:“把你们 的统计表都交过来吧” 老李头一看收上来的表格,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五个人一 人负责一个区,只有小赵的工作还可以,统计得非常详尽,其余张王李三人最多 的三五张,最少的小张连一张表都没有填满,而且仅仅写几个人名而已,别的什 么情况都无法显示。 这工会谁是管事的,谁是一把手,老李头心里想不通。于是他闷闷不乐地直 奔常局长办公室而去。 “你看……”老李头忍不住诉起苦来。 “老李啊,难为你了,你放心吧,我会批评教育她们的,给她们改正的机会, 再信她们一次。” “好吧,给领导添麻烦了” “哪里,我是充分信任你的” 一把手就是一把手,作了几十年秘书的老李头很容易地就领会了领导的意图。 第六天,任命文还没有下。 老李头重新给工会工作作了分工,小张负责接电话,坐镇;小王、小李负责 局机关工会的日常工作,老李、小赵负责困难职工和下岗职工工作。 刚分完工,张王李就迫不及待地说:“李主席,你真英明!”老李头听后却 无言以对。 小赵哼了一声就要离去,被老李叫了回去,私下里说:“小赵,你我心里都 明白,谁是管事的,谁是一把手,我们就认了吧,该干的活,也只有我们两个干 了,我也知道这不公平……” “跟着你倒霉,不过我认了,你放心吧!” 四 一个月后,任命文还没有下。 经过老李头和小赵的艰苦劳动,全系统的困难职工和下岗职工的情况终于闹 清楚了,老李头和小赵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他们两个心情很沉重。他们不 明白为什么1200多困难职工、下岗职工得不到安置,而竟然有1000多万 元的政府安置困难下岗职工的专项经费被挪用? “小赵,走,跟我一起找领导去,我们必须问个究竟”老李头思考良久,拉 着小赵气呼呼地找领导去了。 就在这时,办公楼下传来了震天的喊声:“我们要工资,我们要就业”此起 彼伏。 找常局长,不在。 找傅局长,开会去了。 谁也没有找着,不过老李头的资料却有不少人看过了,人们议论纷纷,说老 李头一辈子没有冲动过,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领导…… 人群仍然没有散去。。。。。 “同志们回去吧,就让我去给领导说吧……” 没有说完老李头的胃病又犯了,满头是汗,看着哈不出声音的老李头,人们 渐渐散去…… 五 群众集会的第二天,老李头的任命文终于下发了。 老李头不是主席,是第一副主席,级别没有动,张王李也是副主席,局工会 一下子配备了四个副主席。文件说工会工作是事关稳定大局的重要工作,因此工 会内部决策必须采用集体决策…… 文件的签发日期是一个月前的。 老李头终于明白了领导的意图。 他拿着连夜起草的给局领导的《关于发放职工工资、安置下岗职工再就业的 的建议书》,分别找到已经有自己的副主席办公室的张王李,要求他们签字,她 们的统一口径是:这样的决策,必须有小赵起草。 没办法,只好拿回来让小赵誊写了一遍,又去找三位副主席,统一口径是, 没有经过工会办公会议的讨论。 这时的老李头那个心里难受,他再也闹不清楚谁是工会的管事的,谁是工会 的一把手了。 他胃痛,他心痛,他老泪纵横,背更驼了,蹲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西瓜虫。 六 老李头已经两天没怎么进食了,他不甘心,他总觉得人应该是有良心的。于 是连夜找到常局长,常局长说:“老李啊,不要命了,病好了再说好吗?回去吧!” “不行,我得闹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要把问题看得很严重,1000多万,是不少,可没 有人贪污啊,只不过是拿着大家的钱,为大家赚钱,出发点是好的,至于群众的 工作就要靠你去做了,听说你做得不错,值得肯定,不容易啊” “可我们不能……” “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晚了,放心吧,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现在就 靠你了,你要给局领导一点时间嘛” “这样的事就不该发生,必须尽快解决!” “这事是傅局长负责,以后你就找他吧” 老李头再也没招了,又连夜找到傅局长的家里。傅局长说:“这么大的事我 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找常局长” 老李头只好又折回常局长家里,这时已经凌晨一点,老李头快疯了,什么都 不顾了。 常局长强忍着怒火开了门,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老李 头,一个疯狂的老李头。 “你们谁是管事的?谁是一把手?你这……”老李头话还没有说完就倒下了, 被送进了医院,是脑溢血。 天亮的时候,老李头突然眼睛一亮,喊了半句:“谁是……”就归天了 常局长到医院流了一通眼泪,没有等到把老李头送进火葬场,就到省委党校 学习三个代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