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的故事 一个秋日的傍晚,太阳就要落山了,整个天空中弥漫的都是赤红的颜色。我坐 在朋友沈律家中。 “诸葛,我要讲给你听的故事,是我们研究室的一台智能型电脑写的一篇科幻 小说。”沈律一边向自己面前的茶杯中添水,一边对我说道。 “科幻小说?电脑写的?”我笑着问道,“一定很轰动吧?” “不,几乎没有几个人看过这篇小说,因为它太离奇了。”沈律一边给我面前 的茶杯中添水,一边说道,“原作已经被删,看过的几个人不愿意再谈论这篇作品, 但我觉得它还是有点意义的,不妨讲给你听听,权当一笑。” 我耸了耸肩,对他说道:“那就讲讲看吧。” 沈律深深地抿了一口茶,便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讲道: “公元2079年,在太阳系第十三大行星上,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 居住区里,一个美国人向另外几个人讲了一个故事。在讲故事之前,那人先发了一 番议论: “‘小孩子刚生下来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在他们懂得自我保护的知识之前,特 别容易受到伤害。这样的事情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接着,他讲道,在1979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三里岛电厂,发生了严重的 核事故,其中一个反应堆的一部分熔化,居民不得不在放射性气体漏入大气层之后 撤离电厂所在地。而其中的一位名叫大卫的小男孩,不久就患了白血病,悲惨地死 去了。” 我的脸色略变了变,但没说什么。沈律依然闭着眼睛,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 “五十年之后,2029年,还是在三里岛这个地方,下了一场暴雨。暴雨呈强酸 性。也有一位叫大卫的小男孩,忘了穿防护衣,被雨淋了,浑身烧伤面积达百分之 九十四,最终也是悲惨地死去了。” “停!”我说道,沈律便睁开了眼,望着我说:“有什么疑问吗?” “这也太凑巧了!”我叫道,“哪有那种事情,两个叫大卫的小男孩,相隔整 五十年,在同一个地方先后惨死!” “电脑的作品,总不会像人写的那样真实嘛!”沈律笑了一下,又抿了一口茶, “更何况又过了一百年,事情更巧呢!” “又如何?”我不禁问道。 “又过了五十年,该是2079年了,”沈律又闭上了眼睛,声音压得很低,“也 正是那个美国人讲这个故事时的时候。那个时候,人类企图控制太阳,利用它贮藏 的巨大的核能,但那时的人类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他们没有成功,却引发了太阳 的剧烈燃烧。那么大个太阳,在三个月里耗光了它所有的氢,迅速膨胀为一颗红巨 星,吞没了地球。只有极少数人——包括那个美国人在内——乘坐光子飞船逃到了 这颗行星上。” “太阳的剧烈演化,也深深地影响了这颗行星上的环境。所有的居民,不得不 转入1500千米深的地下。他们暂时得以保全自己了,但是,如何摆脱太阳强辐射造 成的危害,成了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 “他们进行了广泛而激烈的讨论,最后决定的方法,是让一部分人驾驶着他们 仅有的一艘光子飞船, 向太阳系外飞去, 寻找可以移民的行星。这项本来预计在 2100年开展、全人类共同合作的行动,就这样仓促地提前实行了。可以想像,在那 样艰苦的条件下,要造几艘可以进行星际飞行的光子飞船,将是怎样一件浩大的工 程啊,比古埃及人建造金字塔还要不易。于是,一部分人做为远征者,肩负着这光 荣而壮烈的使命,驾驶着飞船离去了,其余的人留在这个行星上,等待远征的同胞 回来救援,或者死去。”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重重吸了一口气。沈律大概听到了我吸气的声音,睁开眼 来,直盯着我,继续说道: “留下的人为了节省能源,他们休息时,从不令有光。几天前,就是讲故事的 这个人——该插一句,他的祖籍也是在三里岛——他的幼小的儿子,名叫大卫,因 为耐不住地底生活的寂寞,独自驾驶一辆无法抵御太阳强辐射的飞船,想到地面上 转转, 但才上升到距表面900千米的地方,已被太阳强辐射刺得昏迷,最后,当然 也……” “停!”我站了起来,“这故事,完了没有?” “基本完了。”沈律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这不是真的,这个故事中漏洞很多!” “本来就不是真的,它只是电脑的作品罢了。”沈律苦笑了一下,“我不是说 过吗,权当一笑。” “笑?”我说出这个字,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又慢慢坐了下来。 沈律把手中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站起来望着窗外,半晌才说道:“诸葛,要 不要听这篇小说的最后一点儿?” 我慢慢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吧!” 沈律望着窗外一轮血日,声音高了起来:“讲故事的那人最后说:‘我讲故事 的本领不高。你们看,这是不是一个幼稚的故事?’” ------------------ 失落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