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 作者:朱俊 (小说) “喂,看什么?看什么?”没有人回答。 “看见没有?看见什么没有?”仍然没有回答。 关于酒、手机或是电脑的巨幅广告悬挂在高楼大厦上。飞旋的车轮磨擦着坚 实的大地,发出唰唰声响;嘈杂的脚步声,嗡嗡的人声,浑然一体,形成了一股 混浊的不息声浪,充塞着人们的耳鼓和每一个角落。 不停地有人停下步来,把头来回摆动着,左右打听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又把 目光投向别人观望的地方。虽然没有答案,可是随着发问的人的曾加,停下步的 人也曾加了不少。有的人虽然不吱声,但也在心里问着别的人。人们望着天空, 有的好象在寻找着什么,有的分明是带着研究的神态在死死盯着什么看。有的人 缺乏耐心,只停留片刻儿,发现没有看见什么,或是自认为没什么可看的,便一 步一回头地离去了。可是停下步的人远比离去的人多,因此不多一会儿,便在这 个人流如潮的地方聚集了一大堆的人。 最开始是一对老年夫妇停下,往天上看,接着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围在老 人身边,抬头望着天空,紧接着是过路的行人加入进来。由于人流量大,不一会 儿,就有数不清的人停了下来。 这是闹市区的一座人行天桥上。天桥很大,正好围着一个宽大而又喧嚣的十 字街口绕了一个大圆圈。桥上行人济济,也有许多兜售乱七八糟的小物什的小商 贩。人们从各种方向汇集在天桥上,然后又分流到各自要去的地方。桥面也很宽 敞,两边有条凳,平常也有许多人在这里停留歇息,或是观望市景。可是眼看着, 在那里莫明其妙地望着天空的人就把整个人行天桥都快给阻断了。 人们不知道别人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更不知道是谁或是什么 东西有如此感召力,使这么多的人聚集在这里。但人们却在这里望着天空看。人 群中,男女老少都有;有衣冠不整的,也有西装革履或是花枝招展的;有手拿着 扁担的体力劳动者,也有戴着眼镜而貌似学者的文化人。不断地,仍然有人发问, “什么事,什么事?”或者有人干脆问:“天上有什么?” 天空晴朗,春天的阳光明媚而又带着令人惬意的温暖。这是南方少有的好天 气。好天气常常也带给人好的心情。天上有洁白的云,有耀眼的太阳,好象并没 有别的什么了。可是,谁又能说天上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呢?还有我们目光所不及 的地方,我们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当然,天空如此浩浩,我们也许看不见别的人能看见的地方?也许仅仅因为 好奇,人们总希望自己也看见别人能看见的东西,总希望明白别人也明白的事物。 也许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这座天桥本来也是一个歇脚的好地方。 这时果然有个矮胖但看上去很精明干练的人,好象看见了别人没看见的东西。 他突然对他的一个同伴说道:“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 那个个子稍高的同伴道:“没有,在哪里?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还没有看见呀!”矮个子又用目光示意同伴该往什么地方看。然后提高了 声音又说:“看见没有?” “没有,什么也没有看见!” 最后这个这个矮个子狡猾地笑了,对他的同伴说:“你真笨!走,没有看见 就算了,过会儿我再告诉你看见了什么?” “告诉我了才走!” 矮个子又笑着道:“走了我才告诉你!” 这时不少人不断地回过头来望着这两个争论不休的家伙,然后又回转头去望 天,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个子稍高的同伴不肯就此离去,他把住矮个子的肩膀追问道:“究竟这些人 在看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矮个子此时恶作剧地说道:“看见天了嘛!” “天,我知道是天。我问你看见天上的什么了?” “天上的什么?天上的空气,看见没有嘛!”说完,矮个子拉着他的朋友走 了。这时候也有人恍然大悟地纷纷离去了,可是又有更多新的路人加入进来。而 且,桥上的人望着天,桥下的人不知道桥上发生了什么事,也停下来望着桥上, 很快,桥上桥下都聚集了一大堆的人。 片段功夫,桥上桥下,人越来越多,可能堆积了上万人。只要你走进这个范 围,不管你是否愿意,你都只能身不由己地聚集在这里了,进不得也退不得。桥 上过不了人了,桥下也发生了交通阻塞。这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便被困在了人海中。人流潮水般地涌动着。被困的人有的想要往外挤,外面不少 人出于好奇而蜂涌过来看热闹。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有人想进去,不时有人发 出尖叫声来。由于对眼前的处境的无知和茫然,不少被困的人心中渐渐地涌起一 种莫明的恐慌来,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最后动用了一百多名巡警才把人群疏散。在疏散人群的过程中,踩伤了好几 十人,并且有十几个伤得很重。但总的来说,事态得到了比较顺利的控制。 桥上的人疏散起来最困难,因此最后疏散完,受伤的人也来自这个桥上。 最后离开桥的是一对老年夫妻。老头儿瘦高的个子,在离开桥的那一刻,依 然昂着头望着天空。警察见状,问道:“您老还在看什么?” 一直握着老人的手的老妇回答道:“他就这样了,什么也没看。害了一场病 后,他的头就动不了了,就只能时时都看着天了。其实他什么都看不明白了。我 不知道他心里还会不会想事儿,也不知道他脑子还会不会动什么念头。真是倒霉, 我们只在这里歇歇脚,也没有招惹谁,不想差点把命都丢了。这不,都快把我们 老两口给挤死了,好得这里有条长凳,我们站在凳子上才松了气。” 老妇好象在自言自语,唠叨个没完。 警察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误会了。” 人们对这件事议论了好久,不知道其起因。有的人说起来好象有鬼似的,说 是天上出现了什么勾魂的东西,桥上的人都着了魔似的。但和老年夫妇对过话的 警察心里知道人们聚集在桥上的原因,不过这听起来总不像回事,好象是个笑话; 警察自己也很矛盾,有些将信将疑,因此也不便向谁说起这起事件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