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忏悔 ⊙诗人是富于幻想的,而生活却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把实实在在的生活都诗化了,也许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间烟火”的矛 盾了 (坐在对面的汪树鹏是我多年的诗友,这个曾经多次荣获全国诗歌大赛奖,市 作家协会会员,被誉为乡土诗人的中年男子,在我们已失去多年往来的今天,却突 然光临我家,沮丧着脸,满怀心事地说:“雪燃老弟,我想出家,心向佛门”。一 向幽默说话,对生活充满深情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我说什么都难以相信。他却再次 认真地说:“真的,我已不再是昔日的我了……”他向我倾吐了他的感情往事。) 我与前妻的相识是充满戏剧色彩的,1988年我从县师范毕业后回老家的乡中学 教书,我家弟兄姐妹多,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家里出了我这么一个“秀才”,在 村人眼里我是很“伟大”的,也为父母脸上贴了金,但我的内心世界却很不安份, 我从高中毕业后就回乡做了小学代课老师,干了三年后才有机会考上县师范,我原 本认为从此可以走出这偏远的山村,但三年师范后我仍被分配回家乡,我很苦恼但 又无力改变这种现状,于是,我发愤写作,写稿投稿,付出了许多心血,但收获的 实在太少。我当时的野心是想通过文学走出这偏远的山村,这种野心激励着我在文 学写作的路上艰辛爬涉,仅管那时我已是近30岁的人了,该到成家的时候了,可我 却从不关心这些,父亲托人给我介绍了几位姑娘,我却对她们全没有感觉。 那是1988年春天的一个周未的傍晚,我吃过晚饭带着弟弟去附近的煤矿职工洗 澡堂洗澡,洗完澡天色已晚,我和弟弟正走在矿区公路上时,突然听见有人喊抓小 偷,转身循声看见一位小伙子正在向我们跑来,后面一位抱着小孩子的姑娘正在追 赶,我不加思索地拦隹迎面跑来的小伙子(偷东西的小偷),那小偷见了用力用臂 头碰我,我被重重的碰倒在地上,但我又立即爬起来,冲向那小偷,从后面抓住他, 小偷反手打了我几拳我也死死拉住他的衣服不放,小偷急了,忙扔下钱包挣开我跑 了。姑娘拿着钱包对我千恩万谢。这姑娘叫刘淑琼,是重庆郊区的农村姑娘,她是 来矿区帮别人带小孩的,她傍晚时抱着小孩出来买东西时,碰上了小偷。 1989年的元旦节,邻居王大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 元旦节的中午,父母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就由王大妈带着姑娘来与我见面。这 姑娘就是刘淑琼,因为我们事先认识,因此也彼此有些好感,通过接触我答应了这 桩婚事,其实刘淑琼也是苦命的,15岁时死了父亲,母亲改嫁后继父也有三个娃儿, 对她自然不喜欢,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在家吃闲饭的日子也不好过,经熟人介 绍来到矿区给人带小孩。因为我帮她夺回过钱包,她对我也特信任,加上我爱好文 学也发表过几首诗几篇散文,她对我更是崇拜,我们婚后的生活甜蜜幸福,但她长 居城市郊区的母亲却看不起我这个又黑又瘦的穷教书匠,对我成为她的女婿是一万 个不赞成,我很自卑,婚后的几年里只回去过一次。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成了 作家或诗人,那时候看她还怎样瞧不上我。我日夜躬耕在文稿上,发表的作品也越 来越多,妻子对我很好,空闲时她还在学校附近的空地上种些蔬菜,诗友们都说, 我们俩口子过的是男耕女织的生活,我的好多诗作都渗透有妻子的爱情。第二年秋 天,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我们甜蜜的爱情中又多了欢乐。1994年5 月,我的诗作《 农民》在全国的一个诗歌大赛中获了二等奖,组委会通知我去北京参加获奖仪式, 带着喜悦,带着多年的渴盼,我去了北京,当我手捧奖杯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 就是棒着奖杯去丈母娘家,让一直瞧不起我的丈母娘看看他的女婿是一个能获诗奖 的穷教书匠,我很穷,我不得不承认,但也自豪地说,我的精神世界是丰富充实的, 但丈母娘才不看重这些呢,她看了我视为珍宝的奖杯说,这有什么嘛,又不值几个 钱,还不如我在麻将桌上做一个“清一色”收获大,我女儿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嫁 了个你这种穷光蛋!丈母娘的话深深地刺伤了我的自尊,我突然间发现我真的很穷, 就连上北京领奖的路费都是向朋友借来的。站在都市的街头,看到繁华都市的红男 绿女,我真的想哭。突然产生要到都市生活的渴望。我捧着奖杯走进了市农村报编 辑部,因为平时常给报社寄稿,也认得几个编辑记者。记者们见了我的奖杯很兴奋。 他们忙着抓新闻,第三天的农村报登发了我获全国诗奖的消息,并被他们称着是有 前途的乡土诗人,同年我也加入了市作家协会。诗人的光环照耀着我,我的梦越做 越大,我鼓足勇气向农村报主编提出想调入报社工作的想法,主编说,我们也需要 你这样的人才,只是调到城市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帮你努力努力嘛。我很兴奋, 回到学校也将这些告诉了同事甚至的学生们,妻子也面露喜悦,谁不向往城市的生 活呢!我明白办调动不容易,有了单位愿意接,还需要单位放人,而且放人的单位 还是关键,农村报主编在接受方努力,我自然也得抓紧时间作学校,乡教办、县教 委领导的工作,我硬着头皮四处借钱,请客送礼,希望他们能同意我调动。妻子心 疼钱,她怕我还不起,千方百计阻止我请客送礼,为这些事,我开始和妻子吵闹, 有时见我喝的烂醉如泥,妻子更是一改往日的温柔和我大闹,被调动冲昏了头脑的 我,那还顾得上想这些,妻子说的多了,我也烦了,竟然打她!半年下来,我举债 2000多元。我感觉到关糸已疏通得差不多了,但农村报方面却没有确切的消息,我 有些急了,去报社打听,才知道人家要大专以上的学历,而且要两万元的入城费! 我只是一个中师生不说,我能去哪里弄到两万元钱呢? 我生了一场大病,妻子对我的失败也很多埋怨,但她说,死了这条心吧,我们 在这里过的不是很好的吗?但我却固执地认为妻子不理解我,我的努力不也是为了 她能成为城市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吗?我开始消沉,不再写作,常常独自一人喝的 醉麻麻的,本来就不多的收入,每月要存钱还帐,妻子省吃俭用节约理家,日子过 的紧巴巴的,妻子也萌生出想去广州打工的念头,我反对妻子的想法,外面的世界 花花绿绿的,我最怕妻子外出吃亏,妻子却说,要还债娃儿要读书,这种苦日子过 的很难。在去与不去打工的想法上,我与妻子产生了分歧,而且感情日渐恶化,在 我的强烈反对中,妻子还是背着我悄悄地去了广州。妻子的不辞而行,对我更是打 击,同事们私下议论说我妻子和别人私奔了。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那经得起这种 流言蜚语的伤害,而妻子出走一年多,连个信都没有捎回来。我当爹当娘照顾读小 学的儿子,心里空虚寂寞。 1998年7 月,我向法院递交了离婚书,并传信给丈母娘告诉她我要与她女儿离 婚,希望丈母娘通知她回来,但仍没有妻子的消息传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 了邻乡一个叫徐德华的个体女医生,徐德华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年长我三岁,几次 接触后,我对她产生了好感,便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求爱信,徐德华被我的真情打 动,同意与我交往,我们的感情发展的也很快,三个月后就同居了,我再次向法院 递交了离婚诉状。1999年春节,前妻回来了,她说她的目的是想外出打一段时间工 挣钱回家还债,而不愿意写信回来的目的是想气气我,杀杀我男子汉的威风,因为 昔日我除了教书,写作,家务事由她包干的,我原来的想法是,我找钱来供你,家 务事就该你做。听了妻子的话,我的心也凉了,我也有过再和她续好的想法。妻子 回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徐德华耳里,她赶到我家,告诉妻子说她已和我同居,只等 我办离婚手续后就结婚。妻子流下了眼泪,我说,我是活生生的男人,我无法忍受 你这种方式,事已到此,妻子很友好地与我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我原以为我与徐德华该名正言顺了,而事实上,我与她的相好,她的 三个儿子都很反对,她告诉我没有娃儿的同意,她是不会再婚的,我也没有了退路, 唯一的就只有用我自已的努力,获得她三个儿子的认可,每天我放学后去她家总是 忙家务,让徐德华轻松,让娃儿们高兴,我努力了,却得不到认可,更让我难受的 是她对我的娃儿很刁蛮,有好几次因为她吵我的娃儿很过份,我和她评理,但她是 “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人,她说的话就是“真理”,我不能为了讨好她而误了我 才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儿子是可怜又孤独的… 唉,现在想来千错万错都怪我,什么追求,什么文学,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了, 就连想找个知心人摆摆心里话都难了,前妻偶尔打个电话回来问问儿子的情况,儿 子的衣服也全是她寄回的。我给她去信倾吐我的心境和对往日的怀念,她说我是自 作自受,作蚕自缚,我真的是自作自受呀。与徐德华同居一年多了,她时时防着我, 怕我对她的感情不专注,我提出分手她又不同意,这种日子过的真没劲,生不如死, 还不如投身佛门清静…… 「汪树鹏是很累,感情上的累胜过生理上的累。诗人是富于幻想的,而生活却 是实在的,如果把实实在在的生活都诗意化了,也许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间烟火” 的矛盾了。 但,生活是平凡的,让幻想在梦里去诞生吧」 (注:为尊重当事人,文中的地名人名作了适当的处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