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孙悟公大闹天宫 牛魔王内应成功 悟公得胜归洞,众猴俱来贺喜,悟公道:“听说牛魔王被骗入天宫,生死不知。 今天兵败回,焉肯善罢干休?我等不可懈怠,我亦急需偷去天宫,探个虚实。你等 好生戒备,等我消息。 悟公纵云头到达南天门外,急隐身躲过守门天丁天将,见巍巍一座灵霄宝殿, 悟公隐身潜入殿内。见托塔天王俯伏阶前,对玉帝回奏道:“臣领天兵下界,奋天 兵之神威,围妖猴于小山,先锋巨灵舍命,小儿那吒拼身。不期他神通广大,一时 不能取胜。望万岁添兵剿除。”班部中闪出太白金星奏道:“若今即加兵与他争斗, 想一时不能收伏,反又频繁劳师,徒然耗费。不如先过了后日王母娘娘生日大典蟠 桃宴会,借宴会喜庆,对新招降牛王现任饲牛监牛官的,多施恩惠,过后令其下界, 或说降妖猴,或就挑起两妖争斗,丧其元气。然后再出天兵,方可收得全功。”悟 公方知牛王牛劲劳已降。又一寻思:“也许劲劳一时沉迷。必得搅乱其蟠桃宴会, 见劲劳,晓以大义,说破阴谋。”悟公不敢怠慢,趁夜遍天宫寻觅牛王,不见踪迹。 眼看天晓,适逢一片郁郁葱葱桃林,仙桃累累。悟公正走得饥渴,心想:“这大概 便是蟠桃园。先叫老孙饱餐一顿再说。”便拣那熟透了的,吃了一通,桃核扔了一 地。然后变作一个小虫儿,躲在桃叶浓荫之下。却说王母娘娘着那红衣仙女,青衣 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顶花篮,去蟠桃 园摘桃。七衣仙女入得桃园,散于树下:盈盈迈轻履,仰面垂云髻;素手慢攀枝, 纤指轻摘取;蟠桃流红晕,馋口唌欲滴;随处掩身影,不时闻笑语。悟公在暗处看 得真却,变作一个看门人跳下地来。说道:“我是桃园看护。你等大胆,敢来偷桃? ” 七仙女唬得不知所以,一齐道:“我们乃王母娘娘差来,摘取仙桃,做'蟠桃胜会', 并非偷摘仙桃。你看护桃园,不在门口,却突然出来唬人。”悟公道:“你既知开 蟠桃胜会,可知请得是谁?”仙女道:“上会自有旧规,请得是:西天佛老,菩萨 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 极黄角大仙,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 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胜会。我等怎会不 知?”悟公道:“既如此,算我错说你们。你们且在此摘桃,我还到别处查看。” 说罢离去。众仙女怨道:“忽然冒出个人来,吓死人了!说不的是故意寻事轻薄, 真讨厌!”一会儿,俱都摘满花篮,皆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往瑶池送桃 去吧。”悟公暗随其后,直向瑶池而去,不多时已至宝阁。悟公施隐身法隐在暗处 观看,见阁内:五彩生瑞,缭绕琼香,花团锦簇,灯火辉煌。一排排五彩描金桌, 千百株碧玉盆中花。众仙女往来穿梭,摆放仙果,仙瓜,龙肝,凤髓,熊掌,鱼虾, 物物都浸浃背汗,色色全是靠收刮。 悟公正看间,忽闻一阵酒香,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拘来 造酒的,盘糟的,运水的,烧火的,劳碌奔忙。有几个打杂的,在那里洗盆刷缸。 悟公变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丢入口中咀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叫:“变”, 即变作好多瞌睡虫,奔在众人脸上。看那伙人,便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执事, 都去瞌睡。男的仰头打鼾,女的伏几垂袖。悟公正自饥肠轳轳,便就着缸,挨着瓮, 放开量,痛饮一番。一边饮,一边山珍海味尽情享用。吃够多时,悟公把所剩酒菜 果品,全都混搅一锅,锅下架了柴火,点着。一会儿,锅里便骨都都冒起烟来。 悟公惦着牛王未见,东找西找,一时也不便打问。不想酒力发作,便觉脚步飘 轻,竟撞到兜率宫来。见宫门虚掩,便闯将进去。见四下无人。原来老君与燃灯古 佛,在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道,众仙童,仙娥,仙将,仙吏,都去侍立听讲。悟 公直至丹房里面,见丹炉左右安放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炼就的金丹。悟公把那金 丹都倾出来,拈起一丸放入口中,便觉满口芳香,沁人心脾。便吃炒豆一般,把金 丹吃个净光。 一时丹尽酒醒,倍觉体健身轻。忽然,耳听一声牛叫,原来饲牛监就在兜率宫 近旁,老君的青牛也在监内饲养。悟公暗想:“莫非此处便是饲牛监?”便翻墙而 过。牛王正在监内闷闷不乐,无情无绪,本想上天享自在,不想落入陷井来,被人 轻视受人辱,举目无亲闷入怀。正寻思着如何重回下界,便听外面似有动静,喊一 声“谁?”悟公听出牛王声音,便低声应道:“大哥,是我。”牛王也听出悟公声 音,但怎么也料不到悟公会从天而降,便一步跨出门外,接住悟公身子,哽咽道:“ 莫非梦中?”二人相拥进屋。落座后,悟公便把如何与天兵打斗,今又如何潜入天 宫,如何探得天宫阴谋,如何搅了蟠桃宴,如何又撞到此处,备细说了一遍。牛王 听后,如拨迷雾,愧然流泪道:“是大哥一时糊涂,落入招安骗局。若非小弟今来 指点,险些铸成大错。”悟公道:“明日天宫必然大乱,你且暂留此处,相机行事。 我今先回下界,早做准备。你我里应外合,搅他个天翻地覆。”牛王道:“不报受 辱之仇,难消心头之恨。”二人依依不舍,执手相别。悟公又施隐身之法,出南天 门外,一路筋斗云,向花果山而去。 瑶池众人役苏醒后,闻得一股焦味,睁目一看,满屋浓烟,遍地狼籍。佳酿美 味成了一锅粥,花草彩灯成了乌鸦黑,俱都大惊失色,真是:天堂活见鬼,佛前风 吹灯。急奏于王母。王母闻言,急去见玉帝,备陈怪事。说不了,又有四大天师来 奏上,:“太上道君来了。”玉帝急同王母出迎。老君朝礼毕,道:“老道宫中, 炼了些'九转金丹',伺侯陛下做丹元大会,不期被贼偷去,特启陛下知之。”玉帝 见奏,心惊肉跳。遂召来群臣,俱来研析此事。 太白奏道:“莫非新降牛王野性不改,又嫌慢待,心存忌恨,从中作祟。若如 此,却是老臣罪过。”玉帝道:“妖牛新到天宫,怎知蟠桃宴会之事?饲牛监远在 兜率宫旁,也未见妖牛到处行走,怎就如此熟悉天宫路径?如此不露一点行迹?即 或是妖牛所为,亦怪不得你。”太白奏道:“今可勒令妖牛,随天兵前往征剿花果 山,以观其行踪。”玉帝道:“妖牛如有二心,焉可阵前用力?反会便其勾通,扰 乱战事。不如留在天宫,暗中监视,严加防范,不使走脱。今可尽点天兵,务须捉 住妖猴,以解天宫隐忧。天宫连生怪事,谜团一时难解,莫非另有妖孽作怪,朕心 甚忧也。”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那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 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瀆,普天星相,共十万 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定将妖猴捉获。众神将即时兴师, 离了天宫。天兵过处: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霎时,停云降雾,花果 山前扎下营寨,把个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天王传令,先差九曜恶星出战,九曜星 即提兵径至水帘洞外。只见那洞外大小群猴,跳跃玩耍。星官厉声高叫道:“小妖 猴,你那猴王在那里?我等乃上界差调的天神,到此降你这造反的猴头。叫他快来 归降,若道半个不字,教汝等一概遭诛。”众猴一哄跑回水帘洞。道:“来了,来 了,外面有九个凶神,口称上界差来天神,收降大哥。”悟公道:“这泼毛神。” 叫一声“开路”,执铁棒,晃一晃碗来粗细,丈二长短,丢开架子左打右杀,毫无 惧色。九曜星那是敌手,一时打退。那九曜星立住阵势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猴头, 十万天兵到来,天罗地网设就,你能哪里躲藏,还不快快归降?”悟公怒道:“量 你这些毛神,有何法力?敢出浪言?不要走,吃老孙一棒。”这九曜星已知悟公厉 害,不敢恋战,倒拖器械,败阵而走,急入中军帐下,对托塔天王道:“那猴果十 分骁勇,我等战他不过,败阵回来。”天王即调四大天王与二十八宿,一路出师来 斗。悟公也公然不惧,就于洞门外列成阵势,从辰时直杀到日落西山。这悟公一条 棒抵住了四大天神等众。杀够多时,悟公见天色将晚,即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 碎,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悟公,都使的团箍棒,打退了那吒太子, 战败了五个天王。 悟公得胜,收了毫毛,转身回洞。四健将领众迎贺。悟公问曰:“弟兄门伤亡 如何?”四件健将答道:“计点人马,战死一百零一人,伤三千人。”言讫,面含 哀痛之色。悟公道:“古人曰'杀人一万,自损三千',且莫烦恼,鲜血必不会白流, 悲痛要化作力量,我等不可懈怠,须再接再励,奋勇杀敌。杀退天兵之时,便是我 们出头之日。厮杀在即,光明在前。我们须好生做好准备。”众猴齐声高叫:“愿 随大哥杀敌,死而无憾!”一时群情激昂。 那天王收兵罢战,众各报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狮象的,有拿住狼虫狐貉 的,有拿住猪羊鼠兔的,总计不下五万,其中只捉得三千猴精。当时犒赏了得功之 将。吩咐了天罗地网之兵,各各提铃喝号,围困了花果山,专待明日大战。各神得 令,处处谨守。 话表南海普陀落枷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应王母娘娘之请,赴 蟠桃大会,与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瑶池,见那里荒荒凉凉,席面残乱,虽有 几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乱纷纷议论。菩萨与众仙见礼毕,众仙备言前事。 菩萨道:“既无胜会,又不传杯,汝等可随贫僧去见玉帝。”众仙欣然随往。 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俱在此迎着菩萨,即道玉帝烦恼, 调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菩萨道:“我要见玉帝,烦为转奏。”天师邱弘济即入 灵霄殿,启知宣入。 菩萨与玉帝礼毕,便问:“蟠桃会如此,却是为何?”玉帝道:“年年请会, 喜喜欢欢,今年不知何人搅了胜会,宴邀成虚,实为惭愧。”菩萨道:“我今掐指 算来,搅乱胜会者,妖猴也,只不知何故搅扰?”玉帝道:“还是菩萨独具慧眼。” 接说道:“朕已调十万天兵,十八架天罗地网,前往收伏。这一日不见回报,不知 胜负如何?”菩萨闻言,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 如遇相敌,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驾 云离阕,径至山前。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各营门提铃喝号,将那山围绕得水 泄不通。惠岸立住叫:“把营门的天丁,烦你传报: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吒,南海 观音大徒弟惠岸,特来打探军情。”那营里五岳神兵,即传入辕门内。早有虚日鼠, 昂日鸡,星日马,房日兔,将言传到中军帐下。李天王发下令旗,教:“打开营门, 叫他进来。”此时,东方才亮,惠岸随旗进入,见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下拜。拜讫, 李天王道:“孩儿,你自那厢来者?”惠岸将菩萨差遣前后情由说了一遍。李天王 道:“昨日到此安营下寨,着九曜星挑战,被这厮大弄神通,九曜星俱败走而回。 后我等亲自提兵,那厮也排开阵势,我等十万天兵,与之混战至晚,他使个分身法 战退。及收兵查勘时,捉得小妖五万余众,今日还未出战。”说不了,只见辕门外 有人来报:“那妖猴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战。”四天王与李天王正议出兵。木吒道 :“父王,愚男蒙菩萨吩咐,若遇战时,可助一功。今不才愿往,看他怎么个厉害?” 天王道:“孩儿,你随菩萨修行这几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切须在意。”好太子, 束一束绣衣,双手轮动铁棒,跳出辕门,高叫:“那个是花果山猴头?”悟公挺团 箍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何人?敢来问我?”木吒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 子木吒,今在观音菩萨座前为徒弟护教,法名惠岸是也。”悟公道:“你不在南海 修行,却来此见我做甚?”木吒道:“我蒙师父差来打探军情,见你这般猖獗,特 来擒你。”悟公暗喜道:“我须给他一点颜色,让他知我厉害,回天宫多搬救兵, 以便大哥趁天宫空虚,好行事也。”遂说道:“休说大话,吃老孙一棒。”木吒全 然不惧,使铁棒劈面相迎。战经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不能迎敌,虚晃一晃, 败阵而走。悟公也收了猴兵,安扎在洞门之外。只见天王营门外,接住了二太子, 让开大路,径入辕门,气咻咻,喘息未定,道:“好猴头,好猴头,着实神通广大, 孩儿战不过,又败阵而来也。”李天王见了心惊,即命写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与 木吒太子,上天启奏。 二人不敢怠慢,驾起祥云,须臾,径至通明殿下,见了四大天师,引至灵霄宝 殿,呈上表章,惠岸又见菩萨行礼。菩萨道:“你打探的如何?”惠岸道:“始领 命到花果山,见了父亲,道师父差命之意。适逢妖猴叫战,是弟子使铁棍与他战经 五六十合,不能取胜。父亲现差大力鬼王同弟子上界求助。昨日战况都写在奏表里 了。”菩萨低头思忖。玉帝拆开表章览毕,惊道:“叵耐这个妖猴,能有多大手段, 敢敌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却将哪路神兵助之?”言未毕,观音合掌启奏:“ 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统十万御林军,又有梅山六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 神通广大。多年天宫无事,寻常征剿,未动他兵力,现军情紧急,可破例用之。” 玉帝想:“除此之外,再无天兵可调。”只好传旨,就差大力鬼王催调。 那真君即唤梅山六兄弟,聚集殿前道:“适才玉帝调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 猴,同去去来。”众兄弟俱欣然愿往。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纵狂 风,刹时,径至花果山。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俱出辕门迎接,相见毕,问及胜败之事。 天王将上项事备陈一遍。真君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若我输与他, 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赢了他,也不必列公绑缚,我自有兄弟动手。 只请托塔天王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窜他方。切须与我照耀明白, 勿走了他。”那真君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吩咐众草头 神,紧守营盘。真君直到那水帘洞外,见那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中 军里立一杆“公”字大旗。那营口小猴见了真君,急走去报知。那悟公即执团箍棒, 跳出营门,见了真君,笑嘻嘻叫道:“你是何方小将,竟敢大胆到此挑战?”真君 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 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猢狲,你还不知死活?”悟公道:“我记得当年玉 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你舅舅不是好人, 我念你是个救母英雄,不想要你性命,你可急急回去,换别人出来。”真君闻言, 心中大怒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刀。”悟公侧身躲过,举团箍棒,劈手相还。 战经三百余合,不分胜负。那真君抖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 三尖两刃神锋,好便是华山顶上之峰,青面lyohm 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悟公着 头就砍。这悟公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举一条团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 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二人在此赌斗,且按下不表。 却说牛王在天宫已暗中联络工役人等,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今见天宫禁军 亦悉数调出天宫,遂斩杀了天罗地网的护网真人,把张网仙娥,收网仙丁,俱一一 安排停当。原来这十八架天罗地网,按六合排布,每面三架,一纲统领阴阳,收布 十八架天罗地网,总机关由护网真人控制。十八个张网仙娥,十八个收网仙丁,俱 从网上收集信息,或张或收,拘妖捉怪,凡网中人,俱无可逃脱。 花果山四天王与李天王忽觉罗网失灵,五万余被拘生灵俱失禁倒戈,喊杀之声, 惊天动地。天兵乱了阵营,俱各茫然不知所以。 那真君与悟公正赌斗间,忽见天兵朝营大乱,不知何故。早慌了手脚,摇身一 变,变作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悟公睁目观看,见真君变了个麻雀儿钉在树上, 便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真君见了,嗖的一翅,飞起去, 变作一只钻天鹤,冲天而去。悟公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冲云雕, 钻入云霄来嗛。真君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悟公赶至涧边,不见踪 迹。暗想:“这小毛神必然下水去也。”便变作一个鱼鹰儿,飘荡在上流头波面上。 等待片时,那真君变的鱼儿顺水正游,看见鱼鹰儿,知是悟公所变,急转头,打个 花就走。被悟公看见,心想:“那鱼儿必是小毛神变的。”赶上来,刷的啄一咀。 那鱼儿跳一跳,又变作一只花鸨,木木的立在河岸草丛之中。悟公见他变得低贱此 鸟最淫,百鸟难逃其惑故此不去拢傍。即现原身,地上摸起一粒石子,搜的飞出去, 把他打个翻滚。 众天兵见大势已去,各自顾命,溃不成军。悟公见天兵溃退,知是牛王在天宫 得手,遂捻动咒语,招呼群猴及百兽飞升。百万鸟兽喊杀震天,众天兵一个个早已 吓得骨软筋酥,被牛王守住网口,一个个生擒活捉,统统监禁在天监牢内,听侯发 落。下界百万鸟兽和十万天宫工役人等,呐一声喊,声震天廷,齐道:“捉了玉帝 老儿。”便向灵霄殿涌去。灵霄殿上,玉帝与观音正自焦灼,忽听一片喊声,正不 知所以。早是观音眼快,见黑压压一群,向灵霄殿扑来,便化作一道青光,向西方 而去。玉帝目瞪口呆,如在梦中,怎么也想不到:万世基业,毁于一旦。见众怒难 犯,势无可转,只好束手就擒,深悔花果山之役。脑中一片空白,想不来这是怎么 回事? 众人见捉了玉帝,一片欢呼,各各奔走相告,俱议论这旷世奇变。有胆小的暗 暗寻思:“如此触犯天威,亵渎天颜,乃灭九族之罪。”胆大的欢呼着:“老天爷 完蛋了!”早时,悟公率百万鸟兽,涌入天门,一眼便看见牛王正在指挥擒拿天神。 悟公慢慢走过去。牛王抬头亦看见了悟公,四目相对,百感交集。见牛王两目通红, 不知几夜未眠?却仍然精神抖擞。见悟公灰眉灰脸,但眉宇间一股刚毅之气。两位 英雄,真是:一身是胆,一身是勇,一身是劲,一身是谋;一心为公,一心为众, 一心求胜,一心如水晶透明。 注目良久,同时各叫一声:“大哥”“小弟”,两人伸开双臂扑在一起:紧紧 相拥,似乎俱要把各自过剩的精力互相奉送;盈盈热泪,似乎浸泡着无限的情怀。 想起花果山,积雷山的友谊交往,想起饲牛监的彻夜长谈,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仰 望三十三天之上,只见一股黑烟迷漫,遮蔽了兜率宫。悟公慨叹道:“今虽已夺取 天宫,但天上还压着天,天外还连着天。”牛王道:“且不说他。今大功告成,还 是准备我们的喜庆之典吧。”天宫成了人们狂欢的乐园。瑶池,蟠桃园,灵霄殿, 俱对人们开放。瑶池辟为浴场,蟠桃园成了蟠桃公园,通明殿做了俱乐部,灵霄殿 成了博物馆。天罗地网收网处,修筑了“灭神阁”,通讯站,。南天门前,开辟了 宽宽荡荡的天门广场,广场对面修筑了英灵殿,殿前竖一高碑,上书:千古永念。 以纪念花果山一战阵亡英灵。广场左边,开辟了登天路,右边,修筑了入地门。天 上地下,自由往来,再无阻隔。英灵殿四周,栽种了一排排青松翠柏,广场两侧, 栽种了一池池绿草鲜花。南天门门楼上,彩灯高悬,旗帜飘扬,正中一个大横幅, 上书:同乐世界。门楼顶上,正中竖起悟公团箍棒,光芒四射,照耀天宫。众人仰 视,心俱向往称服,未敢有私心暗行也。 悟公主持了议事会,悟公为议事长,牛王为副议事长。议事毕,悟公道:“相 互称谓,看是小事,却分尊卑,且俗不可耐,有害而无益。今后,我等相互俱称名 姓,干净利落。”指牛王和自己道:“称你便是劲劳,称我便是悟公,省却多少麻 烦。”全体鼓掌称善。 会议议定:八月十五日举行庆典。那一日,天门广场上,旗帜招展,人潮涌动, 歌声一片。歌曰:土地是我们的根基,团结是我们的生命,劳动给我们聪明。神仙 而今何在?天宫履为平地。美在手中生辉,路在脚下延续。歌声中,游行队伍从广 场经“灭神阁”,灵霄博物馆,瑶池浴场,至蟠桃公园结束。一路上彩车歌舞,欢 声笑语。两旁观看之人,指指点点,评头品足。蟠桃园中,奇花飘香,硕果累累, 游人如织。一时明月升起,星光闪耀,如灯火点缀天宫,探手可及。 悟公与劲劳也来蟠桃园中游乐。悟公今日重游,颇有沧桑变化,地覆天翻之感。 遥见七衣仙女飘飘而至,嘻笑跳跃,非当日战兢兢之态。悟公笑颜招呼道:“姑娘, 认得那日桃园看护吗?”悟公大闹蟠桃宴,连日来已传为佳话。七衣仙女竞以早先 见识悟公频频人前夸口,只恨当时未看得十分分明。今日见悟公笑问,俱格格笑道:“ 那日,你吓我等一跳,心跳好几天呢。”俱定定的看着悟公,英雄气慨和那日所见 炯然不同。忆及当时,皆脸儿红红道:“我等不知高低,还怪你讨厌呢。”悟公道:“ 你等不知,搅乱蟠桃宴会,你等还有引路大功呢。”七仙女怔了半天,方悟到,悟 公原尾随其后到的瑶池。皆笑道:“你真”言未尽,都笑着拉起手,一溜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