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崔判地狱引迷途 朱能天宫变贪淫 朱能被调回天宫委以重任,他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广寒扩厂,兜率兴炉,银 河架桥,长空修路,筑坝拦洪,蓄水发电。一时间,粮足棉丰,街市更显繁荣。赢 得一片赞扬和称佩。声名直越嫦娥之上,俨然第一副议事长。嫦娥亦不在意。 朱能托空亦把高老庄家小接来天宫,住在瑶池原劲劳住处。一日夜间,朱能欲 与高小姐温存。高小姐道:“一天忙得不沾个家,你也不累?歇歇吧,我也身子不 快。”一来,高小姐身子不快,二来,忙乎一天,高小姐也够劳累。不等朱能睡着, 高小姐已悠悠入睡也。朱能睡不着,便胡思乱想,不觉想起丝丝小姐来。朱能心怀 鬼胎,与丝丝小姐一夜缠绵竟成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幸亏当时做得机密。 过后再不敢想,恨不得把它忘得干干净净才好。今夜不知怎么,丝丝小姐的身 影总也排解不去。那一夜留下的美好印象怎么也和妖精联系不起来。思思念念,展 转反复,游魂渺渺茫茫,似乎又到了荆棘岭下,转转悠悠,那有贾家庄踪影? 忽被行者撞见问道:“朱能,你来这里做甚?”吓得朱能扭头就跑。 正惊慌难寻道路,只见那一边有一人高声叫道:“大将军,往这边来,往这边 来。”朱能道:“你是何人?欲引我何往?”那人道:“鄙人姓崔名珏,今在阴司 得受丰都掌案判官。阎王今日翻看生死案簿,说你死期已到,特让我来请将军。” 朱能大惊:“怎地死期便到?我不随你去。”那人道:“我与你原是姻亲。你 且随我前去,我再设法救你。”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朱能 知道难违,那敢敬酒不吃吃罚酒,无耐只好跟随而行。正行间,那边有一对青衣童 子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朱能抬头一看,已到一座城池,城门上挂着一块 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那青衣迎朱能和判官径入城中,顺街而行。只见 那街两旁都是些游魂野鬼,伸着干柴一般黑手向朱能索要新衣。朱能左右躲闪,幸 被崔判官喝退,朱能方得脱身而去。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玉楼台,便听见环佩丁当, 仙香奇异,前有两对灯笼,后有十代阎王降阶而至。十王控背躬身,迎接朱能径入 森罗殿上,分宾主坐定。 阎王道:“今请将军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朱能道:“何事请我至此?” 阎王宣崔判道:“判官上前宣读将军寿终之期。”见那崔判对阎王耳语道:“ 我才查了生死案簿,将军尚有十年阳寿,不知今日请来何故?”阎王道:“拿案簿 我看。”反复看够多时道:“请将军恕我老眼昏花之罪。那三字中间一划不清,被 我看成二字了。恕罪,恕罪。快送将军还阳。”朱能大喜,知是判官救他,便道:“ 一时看错,也是有的。不怪,不怪。”那崔判官随朱能径出幽司,朱能深感判官救 命之恩,对判官连连称谢。判官道:“一家人不必谢了。好好待我后人。”朱能满 口答应:“那是,那是。”朱能见走的不是旧路,问判官道:“此路走的不对吧?” 判官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将军从”转轮藏 “出去。” 径行数里,忽见一坐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朱能道:“崔先生,那厢是 什么山?”判官道:“乃幽冥背阴山。”那崔判官领着朱能过了阴山。又历许多衙 门,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朱能道:“此是何处?”判官道:“此是阴 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 梁使者来接。”判官喝令起去,引朱能从金桥而过。见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 血浪涛涛,号泣之声不绝。朱能问道:“那是什么桥?”判官道:“那是奈何桥。” 朱能相随着判官过了奈何恶水,又到枉死城。判官道:“那些人都是六十四处烟尘, 七十二处草寇,尽是枉死的冤孽。将军得些钱钞与他,当能过得枉死城。”朱能道 :“我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判官道:“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 司里寄放。将军可出名立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给这些饿鬼,方得过 去。”朱能问道:“此人是谁?”判官道:“他是河南开封府相良,有十三库金银 在此。将军若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他便了。朱能哪敢在地狱久留,情愿出名借用。 遂立了文书与判官,借他金银一库,尽行给散。众鬼魂得了金银而退,俱不阻拦。 朱能又随判官前进多时,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那判官道:”将军请回。“推 了朱能一把,朱能扑通一声跌入茅厕之中,咕噜噜灌了一咀臭水,朱能拼力挣扎, 猛然醒来,犹觉余臭未尽。 见高小姐以手捂鼻道:“好一个臭屁。”朱能怔怔的方知是南柯一梦。只将梦 中到地狱之情告诉高小姐。一问,果然有一崔氏姻亲。 二人皆以为怪异。错几时,朱能借故前往开封,一打听,真有一巨贾相良。与 相良相见,相良亦称有一鬼使托梦,说有朱能将军借用钱钞,且遗下合约一纸。急 取来一看,合约上写明借银三万两。后有朱能签名。朱能不敢违约,对相良道: “请等些时日,我当速还。”相良道:“不急,不急。听凭将军,还不还都行。” 朱能还钱心切,公务里便时时做些手脚,初时还心中不安,日久便习以为常。 不长时间,便聚得银钱无数。除还了相良欠债,还在高老庄大兴土木。每日山珍海 味,出入前呼后拥,豪宅佳客盈门,身边美女如云。把个朱能颐养得肥头大耳,长 咀红舌,大腹便便,迈步便是八字脚。感那崔判官活命还阳之恩,把崔氏一门,不 分老少提拔任用。 那朱能打着洽谈业务,招待客商的名义,日逐出没于烟花巷,歌舞厅。那些阿 谀奉承之徒,卖身献笑之女,如苍蝇逐臭,不离朱能左右。一班酒肉弟兄都尊称朱 能为朱头,百姓改个字加个字,叫做个“烂猪头”。 朱能从天牢中把那从天竺国押送回来的狮子精,兔子精也私放出来,成了朱能 的贴身亲信。他们上下勾结,狼狈为奸,大炼邪功,把天宫弄得乌烟瘴气。那邪功 有追风功,泼皮功,权势功,假功,网功。何为追风功?不管南北西东,唯有朱头 是从;脸色就是风色,随风捕风捉影;溜须可就余唾,放屁也会添风;此风最害庄 禾,总是雷紧雨松;只管自己前程,那顾黎民百姓?何为泼皮功?面上装点斯文, 背里全靠耍横;白道黑道皆通,什么事情不成?只要票子哗哗,那管来路明分?正 事悬在半空,闲事办得认真;座上尽是狐朋,贤士那敢吭声?何为权势功?说是全 都平等,其实贵贱明分;只要有权有势,来钱犹如泉喷;为何跑官买官,原为万利 一本。何为假功?说话不说真心,说过那管实行? 风雨湿个地皮,遇事不可认真;假大空套颇省力,反能心想事成。何为网功? 酒肉场上坐,吃喝队里裹; 我中已有你,你中亦有我; 连如蛛丝网,中有千千结; 谁要撞此网,收网把他捉; 有日此网破,大家都别活。 一日,朱能在广寒公司招商酒会上,喝得大醉,口出狂言:“当今世界已为一 体,仇恨已是过时的,狭隘的观念。让我们尽情地相爱吧。世界在爱的乐声中将变 得更加美好”。嫦娥见他醉了,过去扶他,他一把搂住嫦娥,乜斜醉眼道:“你是 天宫第一美人,我是天宫第一好汉,咱两个真乃英雄配美人也。”被嫦娥挣出身来, 又不好便不扶他,边扶着边嗔他道:“胡说什么?”朱能兀自跌跌撞撞,旋身转动, 欲拥嫦娥。口中嘟囔道:“建厂是你,扩厂是我,我们早是在一条战壕里,你让我 逮不着怎的?”吴刚,四健将和青女一起过去把他拖开,扶回瑶池。青女对吴刚悄 悄耳语:“太不象话。”那朱能疯疯癲癲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谁敢不听?” 朱能暗中施为,固然被那些狐群狗党封得严严实实,但那招摇过市的露骨表演, 早有人报告给了悟公。悟公把朱能叫去,问道:“你来天宫多久了?自己说,干得 怎样?”朱能道:“来天宫已经两年。得恩师重用,我不敢有负重托,尽力所能, 自觉干了一些事情,也还颇有收效。其实,什么事能瞒过恩师眼睛?”悟公道:“ 你初到天宫时,确实干得不错。可现在你变得骄横了,尾巴翘起来了。不要把自己 估计得过高。背后干些事以为别人不知道。我再看你一段时间,还望你改过自新。 如不戒骄戒贪,终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新妖邪。我金箍棒不会饶你。朱能被吓 得一阵阵直出冷汗,战兢兢道:“我一定改过自新,再不敢胡作非为。不用说两戒, 便十戒八戒我也能改。”经了悟公训斥,朱能一时收敛,再不敢任性所为。 然而,时间一长,朱能便觉浑身都不自在。那狮子精,兔子精趁机进言:在天 宫不敢妄为,何不到下界走走,以释闷怀。朱能略有犹豫,被那二怪左拉右扯,连 说:“没事,没事。”那兔子精麻股糖似的缠着朱能:“闷死我了。朱头哥,你今 天便不象一个男子汉。男子汉那有个不敢玩儿的。”朱能便抖起男子气慨道:“有 什么不敢?好,趁春光明媚,我们去那下界玩个痛快。”一路上,踏青玩景。狮子 精道:“我从被朱大哥收伏,未出过天宫,今日又回山野也。”白兔精娇娇俏俏拉 着朱能的手前后跳跃,冶笑道:“我等今日,不分男女,忘情玩乐可乎?”朱能呵 呵笑道:“有何不可?”正行间,见前面高耸一石桥,桥下潺潺流水,过河一片树 林幽深。林边数椽茅屋清清雅雅,窗前有四个女子,在那刺凤描鸾。见那女子:猴 屁嘴,熊猫眼,蝉鬓迭新云,蛾眉横弯月。茅屋旁边,有座木香亭子,亭子下又有 三个女子在那里踢球哩。看那三个女子:鼓鼓乳浪滚,裸裸玉笋白;转身踢个出墙 花,退步翻成葱倒栽;汗流粉面如彩画,兴懒情疏方叫海。四个女子踢得粉汗淋淋, 气喘嘘嘘,便停了踢球道:“到后面泉中洗澡去。”那窗前三个女子也停了手中刺 绣道:“等等同去。”便一拥转向后面。朱能三人尾随七女子而去。屋后原来空阔 :遍地野花香艳艳,满坡山草绿茸茸。那空地中间,露天一塘热水,却是天然温泉 水。那浴池约五丈余阔,十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彻底,底下水一似滚 珠泛玉,骨嘟嘟冒将上来。四面有六七个孔窍通流,流去二三里之遥,淌到田里还 是温水。池上有三间亭子,亭中放着一张八只脚的长凳,两山头放着两个衣架。 那些女子一齐走上亭子:褪放纽扣儿,解开丝带结;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 ;肚皮绵又软,脊背光还洁;粉腿长溜溜,丰臀颤颠颠;中间风流处,上下不遮掩。 脱衣上架,那女子都跳下水去,一个个跃浪翻波,负水玩耍。那朱能三人暗中 观看。 兔子精却把亭子上衣服藏于别处。因见朱能馋巴巴只管观看,便道:“看看只 解个眼馋。何不也下去和她们胡混?”朱能道:“我们变化了下去,莫要吓跑她们。” 朱能三人也脱得一丝不挂,朱能变了个老龟,狮精变了条水蛇,兔精变了条小 红鱼,俱入池中钻来钻去,那小红鱼只在一边悠然吐泡摆尾。那女怪见裆间龟蛇乱 钻乱撞,便去抓摸。那水蛇一时被女子抓在手中,那蛇身便缠绕甩动,乐得那女子 笑不可支道:“捉住了,捉住了。只是该死,甩得屁股疼。”又一女子捉住龟头, 提出水面,七个女子便争抢起来。那一女子把乌龟掩在怀里,龟头只在那双乳间来 回晃动。那水蛇和乌龟被争抢玩弄多时,一时没有抓牢,俱滑溜溜地逃脱。那朱能, 狮精显出人相,俱呵呵大笑。兔精亦显出人相格格淫笑,肉颤身摇。 七女子吓得杏目圆睁,纷纷跳跳搭搭逃离水面,赤身裸体便上亭子去取衣服, 不想一件衣服也无。便乱嚷道:“哪个不长进的,偷藏我们衣服?”朱能三人也赤 身裸体跳上岸来。羞得七个女子面现红云,掩面背身,扭头下蹲。一女子悄声道: “哪来的臭男人浪女人,敢来羞辱我们?”另一女子悄声道:“看那话儿傲然昂首, 好不得意。待到近前,等我放出柔丝捉住他们,看不把那话儿割掉?”待朱能三人 近前,果然七女子猛地转过身来,两手叉腰,口中念念有辞,鼓起肚子,那肚脐眼 里便骨嘟嘟冒出丝来。朱能三人不妨,哪还逃躲得了,那丝篷遮天蔽日,把三人罩 在里面。七女子且回屋里换身衣服穿好。原来那七个女子乃是七个蜘蛛精。 占居这盘丝山盘丝洞作乱。为首的,便是观音第三个干女儿丝丝。 那丝丝道:“把那三人捆了,待我问他。”其余六个女怪七手八脚把朱能三人 从丝篷中拖出,一个个捆绑起来。那丝丝将朱能定睛细看,指着朱能问道:“你是 谁?”朱能亦觉得眼前女子面熟,且不答话,定定看着那女子,自言自语道:“莫 非丝丝?”那女怪听朱能叫出自己名字,知道就是朱能,羞愤道:“你我夫妻一场, 以为再难见面。不想今日见面,我姐妹七人统被你等调戏。你说该当怎处?” 兔子精一旁插言道:“全是因我怂恿,其实不怪大哥。谁知你们原是夫妻?” 丝丝一脸恼怒道:“你是谁?”兔精道:“我是南海白兔,受菩萨差遣到天竺 国还饮啄之报,与狮精一齐被朱大哥收伏,后又从天牢中私放我们出来,用作心腹。” 丝丝听了转怒为喜道:“原来统是一家。今日虽然蒙羞,毕竟是家羞。”对朱 能一笑道:“算你走运,暂且饶过。”朱能不想此处遇丝丝,且羞且笑道:“还不 快快放绑?”六女怪早听得又惊又羞,俱道:“原来错绑了姐夫。”都对丝丝一笑 道:“还请姐姐亲解其缚。”又对狮精,兔精道:“你们这对浪货也算沾光。”兔 精道:“谁也不要说谁。我浪你也浪。捉着姐夫的龟头争抢半天,还没浪个够?” 六女怪解开那二怪绑绳,拍拍那兔精光身道:“快去穿了衣服。光溜溜的,还 只顾浪说浪道。”一时都穿好衣服,兔精又去把藏起的那六怪衣服取回交还。丝丝 复问朱能道:“不在护宝路上,怎的便回天宫?”朱能道:“那日别后,不久便被 调回天宫。”兔精插咀道:“现任天宫议事长,已然大权在握。”丝丝道:“那个 猴头呢?”朱能低头道:“他是正的。”狮精道:“你那五道功法,他便有三头六 臂也难对付。只要我们事事干得机密,不让他抓住把柄,他便奈何我们不得。只要 有权在手,天宫还是我们说了算。”丝丝听了喜得眉开眼笑,由不住对朱能频送秋 波。喜孜孜对六女怪道:“今日天使相聚,可喜可贺。我们当整治一顿美餐招待。” 说完,俱到厨中撩衣敛袖,吹火刷锅。你道做些什么?原来是人油煎炒,作成 的炒人肉丝,炸人肉块,又上笼入锅,作成的煮排骨,蒸肉饼,剜的人脑煎作豆腐 片,弄了十几盘儿摆出。众人都饿了,又旷日未食人肉,一顿狼吞虎咽,吃得个干 干净净,连那滴滴血汁也舔吸一尽。那狮精道:“多时未尝野味,今日野色野味俱 尝也。”丝丝道:“今日可让大家解馋?”众怪俱道:“解馋,解馋。”朱能道:“ 今后,我还要常来解馋尝鲜。”丝丝等众女怪道:“一定专候,一定奉献。” 那狮精道:“若有童子肉最好。”七女怪道:“好说,好说。我等张开罗网, 不论老少,如探囊取物。”朱能道:“可惜那至宝难以得手。若得此宝,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可为所欲为也。”众妖道:“大哥姐夫这把保护伞便是至宝。有你在, 我等便可为所欲为也。”当日,朱能,丝丝难舍难分,便住下缠绵整夜。过后,便 常来盘丝洞留宿。那女怪那还有个廉耻,朱能亦已廉耻丧尽,丝丝竟容忍朱能在盘 丝洞群宿群奸,更把朱能淫心笼牢,亦把群妖结成铁板一心。他们在盘丝洞食肉饮 血,尽情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