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从成都到都江堰很近的。汽车通过市区,市区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下。十点多了 他们才起床的,早饭就是什么也没吃。一个多钟头的路程她想他们是决定到都江堰 吃午饭的。路边闪着热列的彩色广告牌:西岭滑雪。随着广告的雪字,一阵阵雪的 冰冷气也从遥远的可以看到的白的耀眼的雪山顺着她的视线跟过来。 “那里的海拔有多高?”遥远连绵的高山和面前万亩平畴在了一道反差极大的 风景图,她问他。 “三千多吧。”他回答,“这一带算是成都平原比较富庶的地方了。”语调平 淡没有故乡美好的自豪。或许这里就不是他的家乡。好早以前他所在的地方是这一 带的人看不起的小县城。现在不同了,他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他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起过他家乡的很适合人生活。可是在她的安排里他的家乡 是她的最后一站,她不走完她该走的就不会到他所居住的城市。她把自己的手放到 他的手心里。 “你的手和你的身体一样的温暖。”她有些有些嗳昧又有些认真地对他说。今 天她有资格做这样的比喻了,她想。她喜欢温暖的他的手。 他用口形告诉她“我爱你”。她微微笑,微笑着在汽车上入睡。 醒来时车己快到都江堰了,车的边上的菜田里除了菜还是菜,河沿沟坎垒叠的 都是和大碗差不多大的鹅卵石。真奇怪了她心里想,家乡河里的鹅卵石怎么就没有 这儿的鹅卵石一样个个都一般大的模样,家乡的鹅卵石好像小的还多些,它们和泥 沙一起蹲在江河里,被普遍用于城市的各种建设,不论盖楼还是修桥筑路。 他们这这么大的石头如何好拌水泥浆?是不是还要粉碎了才能拌泥浆?不过这 样碗大的样子也不错,她想正好可以当作一块砖头一样的使用。 生活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是不是会腻?看的见的路走却要挺久。不是城市的郊 区,没有高楼,人们修的住房一般两层,有院子,院子里种着树。有的在房子周围 种着大叶毛竹。看不出来有什么浪漫的情绪在,单纯的感觉由然而生。 如果搬到这儿来生活?一样的低矮的二楼平房?那里的灯光?窗帘?窗帘后面 的她还能写作?和身边的这个人?她摇头。他不会的,她想。多次的交流她也曾多 次的假设性的问他,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两个有共同语言的人一块到一个偏僻的乡下, 用教书和写字维持生计,过着和当地人差不多或更好一些的生活怎么样? 这样好么?等等。而每次他都是极认真严肃地回答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他已 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呆一个月或许还行,再多一定是没有办法的。 多少次她都悄悄地点头,领会着自己的幻想的不真实,他还不能做到为了爱而 乐意放弃享受城市的现代化生活,也就是说他不会放弃眼前的舒适生活。 如果那屋是她的,她看着车窗外的某座房屋这么想着。那厅堂里走动和出现的 男人的影子不是他。难道是随便的一个农夫?她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村妇,她也要负 责院子里房屋的边上的两只白猪的吃食?也要到田间拿着刀割菜?她会不会想着用 些机械化的农机具?想的挺多,不过全是不能实现的也不是太好的幻想。 再怎么说她不太喜欢这里的平原,没山没水的。起码她没有看到清亮的江水河 水。农业化的气味儿太浓了也吓人,再没有一个什么什么的伴侣,这才叫可怕呢。 再怎么选择她不会选这儿。她想。她只一个人呆想,没有把这一系列的想法告诉他,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没有同一的思想,那怕是假的。不过这样也好,她又安慰自己一 样的说,如果他真愿意了,她是不是还得真的要和他来这里试试?她自己何尝不是 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 不紧不慢的。她想挽他的手从那里取得些温度,可是箱包琅铛,她也不好再增 加他的负担了,他一个人除了拖着她那箱包他还挎了一个他自己带来的大旅行袋, 而那旅行袋里除了装了她带的各种吃食,还装进了她一大袋的化妆品,一双高跟鞋。 他一定比她还累,只是他是个男人爱克服。她替他解释。 看起来这天不是她一个人感觉到它的冷的。在都江堰公园的门口的一家宾馆里, 服务台前围坐着三个人,两女一男,两个年纪大些,一个女的年轻并且是她觉得那 种漂亮,他们的脚下一只黑脸盆,脸盆里烧着火红的木炭,他们伸着手在那里烤着 火轻轻地说着本地话,议论着他们熟悉的某个人。 这是多遥远的回想?她想起自己很小时和父母在三线工作时的那些冬天,也是 火盆里的炭火,她和爸妈弟弟们围炭而坐享受冬天的乐趣。心里一阵从遥远处传来 的心痛。她放散自己的瞳孔,集中精力去看刚才出现在脑海里的那幕甜蜜的故事… … 过年这儿的生意挺清淡,客人很少。那三个旅馆服务人员让她坐过去烤火,她 坐下伸出自己素白的冰手。 他用四川话询问着住宿情况,那个老的妇女领他去看 房间。 她问他们这炭一斤多少钱一天要烧几斤的炭,他们用手比着十字,每斤一元钱。 那木炭是真的好木炭,炭质坚硬很经烧的。她想。一天十斤,一天烧火要用十元钱。 她笑笑。不知是什么原因出来以后她变的特会计算了,财政干部管理学院教她的财 务的成本预算在工作上用的挺少,这会儿出门一趟仿佛变了,变的这样的勤快,动 不动就进行一系列的成本运算。真是的,她从心底笑自己笑的还挺开心。学以致用 或者是因为出门因为她在做某种体验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要进行这样的一系列计算, 用计算得出的数字给自己做出以自己的工资薪水在这里是否能够生存的比她在家乡 的生活好的结论,可又似乎没有结论得出过能否在这生活的好坏与否的结论过。她 能离开父母到他乡过那怕同样的生活?多次这样的认识经历,如此这般的幻想已经 只把它当作幻想了,不可能实现的可能想的越多人越难受。 “行么?”她问飞快 地从外面的台阶上走上来的他,他微微点头。她立刻露出媚人的笑,这样的笑是给 她自己的,像安慰自己飘泊的心。 彩花的玻璃窗从腰处直升到屋顶,屋在窗的那一头变形为曲折的六边形的一半, 暗红色旧式的梳妆台,暗红的台桌,台桌上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这边的只有一 张独独的床,床往窗的那边一对木头沙发。整个房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乍一看 像走进一间旧上海的中下等旅舍,可是这和街外面的旅馆的招牌又不相符。 这地道,这样的面积,旅馆这样的装修真是有些可惜。她已经是一个出门的人 了,旅馆就是她不定的家,面对这空洞的过道空空的很有人气的房间,又看看在等 她决定住与不住的他,她点点头。有他这样一个男人她大可以放心是么? “好吧,就住这,算是对旧旅馆的一种体验。”她急勿勿地理了一下东西,在 他去寄存贵重物品前她把自己带的药放在那张给人陈旧感觉的床上,用她的活气用 她的病先去感受这那份空洞。他极有耐心地看着她的所有举动,她也极自然地享用 他对她的耐心。时间似乎抓的很紧,一是她饿了另一方面他们得抓紧时间用下午的 时间走完这闻名天下的都江堰。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