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写到了这里他对她说:喂,你这人应该停笔了,应该让我和你在这里就成亲。 “为什么?”她问。 “本来就该这样,只有这样才顺从了读者的意愿,让他们好受些。”他说。 “到了羌寨那晚的舞龙和对歌就算小说的高潮了,小说的男女主人公在这里也得要 有一个让人满意的高潮出现才好。”他笑着。她疑惑地望着说话的他,眼里的他和 思想里的他变成了两个人。那个人是一个读者,那个人或许也就是他本人,他或许 是希望自己和他能有什么理想的结合,可是…… “不行,他们就是没有什么嘛,他们是忧郁和悲哀的一对,都有各自熟悉的生 活轨迹,现实中许多的事情限制了他们。再说他们真的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好吧,随你,那是你写的东西,我要管也管不了。”他无可奈何地说。) 在潜意识的深处她本能地要求她去寻找各种各样的能逃避痛苦的方式。于是这 两篇两年前她用激情写的界于虚拟环境和真实情感的文章便被她拿了出来,她想以 此让自己清楚明了除了情感其它的一切都是虚的,有时她是一个呆板的人,只有用 明确的定义样的东西约定自己,才能明白这是游戏。她知道到了他是一个谨慎之又 谨慎的人,要去的那个城市对他来说是太熟悉了,几乎熟悉到每一张脸都是熟悉的 或者可能是熟悉的。因而她知道也正因为这些原因谨慎的他为了他的所有形象保持 和树立,必然处处紧张。他必然尽量地去做一种自己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符合原本 的生存规则。也就必然会做出些顾此失彼的事来。 她还感觉的到他对于她的确实不能把握性,从认识到现在都快两年了,还有这 些天的相亲相爱的奔波共走蛮荒,还有这些天的身体和心的一次次重叠和融合,他 不是没有思想过他和她结合的可能,几次他都想向她问个明白,他和她有那种的结 合的趋势可能么?可是许多次了他甚至把那些话都饱在嘴里了,可是最终仍没有吐 出来。 她还知道他也为他自己寻找不说的理由: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既然存在 有那么多不可能的前提在,提出来不是让自己难堪么,是不是会让她觉得自己太多 情或太没有理性?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首先他不鲁莽,他希望自己在她的心中 永远是一个理性的化身。现实是残酷的,她能离开现在她的家到这里来和自己结合? 他知道她的婚姻不幸福,但是他也知道她现在的生活是富足的,如果脱离了现 存的载着她的载体,她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富足的经济条件,他也想过自己,想过自 己能否让她满足,这满足是指经济上的满足,他也知道自己的心也没底。没底的事 如何能做?钱是现实的,人也是现实的,多少因为情感受和冲动的盲目带来的婚姻, 在现实真切的磨难中散失其原本的纯洁而趋向于死亡和脏乱,真的,他不想这样。 那时候多好了,只在网络上玩着,一种没有现实局限的情感的依附。她急急地 寻找愉快的回避方法。要是不去他所居住的城市或许会好些,就可以回避去他的顾 此失彼,不要让年轻的他有危机重重的为难负担。 “到了北川你回去,我直接到剑阁蜀道去好不好?等你买好了我的车票我再赶 到就行。这样既不影响到你又让我多游历了一些地方。”她幽幽地对他说自己的想 法,脸上带着动脑筋和贪玩的神气。 “剑阁蜀道那边不错。”他凝神地想了想说,顺着她的思路说。“到那边两天 时间足够。” 她望着他的脸发起呆来心想:他竟没有反对和挽留?她有些伤悲起来。眼里有 了些天边的云雾。 “不过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大放心。”他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会 然后下决心了的说。 她没有回答。心里涌动着忧伤。把你一个人,你一个人这四个字强烈地放大了。 她的手缓缓地伸进他的臂弯,有一点可怜的祈求的样子。 “我给你说说这座城市吧。”他把她拢起自己的臂膀里,像勇敢了许多,坦然 地对她官方地说。她静静地趴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什么也没听进去,就像小时要大 人说故事给自己听,自己不是在听而是为了看大人说话时一直在动的嘴唇和变幻的 唇形。他一直在说着,她一直在看着,一种盼望得到的安静。 羌寨的目的结束以后一切出现在她眼前的城市她都没有了喜悦和欢快的感觉了, 仿佛所有都可以用遥远陌生这个词替代。没有好奇没有计算时间和路程的勤勉也没 有了那种落脚是为了休养精力为了明天更遥远更有意义的旅行的想法了。 她在他的臂弯里睡着,醒了也不想出来。一觉起来,她的心境比刚才好多了, 或许就为了他的那一句话吧: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大放心。这是爱吧,她很满足 地回味着,那怕这爱是那样的为难和勉强,但毕竟有爱。她要的并不多。她从来要 的并不多。她前夫和她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恋爱时他还只是一个业务主干,他们的 女儿五岁时,他由于工作出色提拔为这个单位的局长,那时她还挺得意,以为自己 这个家照这么发展下去,将是多么的幸福和让人羡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种原 本所追求的让人羡慕的模范家庭会落入羡慕者的圈套里。女儿六岁半稍有些懂事时, 他们把孩子寄在学校午餐不用接送,她以为这样她和前夫都可以放些轻松,中午不 用匆忙回家在单位就餐休息缓缓几年来工作生活的绷的太紧的弦的时候,传来了他 和他的同事,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待到她知道时,那女的已 到了非他不嫁的情形了,有一种鱼死网破的趋势,前夫对她说起并提出了离婚,言 外之意是如果没有离婚的话她就会以死相逼,他的事业和前途都将受到影响,再么 他也确实是爱她(那个女同事),如果不离他的心也不会回来了。许多好心人和前 夫的说法几乎一样:如果你还爱他,不如就放他一把。 这样他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你和女儿的生活以及那些家事他一样会全力操办, 直到你有了新的归宿。那时惊讶的无所适从的她不知从那里就来了勇气那里来的宽 容,或许是她真的爱他要保住他的得之不易的职务吧,或许她更多的是为女儿着想 了,她同意了,当她在离婚书上签名时,前夫感激地对她说,你放心我绝不是忘恩 负义的人,她也不是,如果是我就回来。这么两年过来,她都有在她前夫的关照下 生活过来了,她的家里只要一没有了什么女儿的一个电话就能把她爸爸唤回。家里 每月的开销基本上也由前夫负担着。她生活是很富足的。或许她还存着某种希望, 几年下来她也没有去想着什么再婚的事。甚至在很多时候她还隐瞒着自己离婚的事 实,对他她也作了隐瞒。她从不在他的面前暴露她前夫的劣迹,时不时的还常说起 孩子她爸爸是如何的爱她的女儿等等。也就是说近两年的网恋,她没有让他完全了 解她的生活,她给他的印象还是她有一个很不错的家,只是她的先生经常在外面对 她并不很好,因而她常夜半深更了还在网上。 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真的要和他说?自己真的有嫁给他的打算?离开熟悉的 故乡,那工作怎么办?女儿怎么办?父母又怎么办?她还真的需要男人?这个他难 道就不会又变成前夫?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而他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男人,最 重要的他还小自己几岁,当自己老时,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的珍惜自己? 太难了。她扑闪着眼帘望着车窗外飘忽而过的山影树形。保持现在的相对稳定 或许是她目前的唯一选择。 “快到了吗?”她问。他一直注视她安静的神情很久了,她也知道他在看,但 是她装着不知道,天有些黑下来了,今天和昨天一样,他和她还是在车子上过大部 分的时间的。 “快了,离我家只有一百公里了。”他回答。 “今天是几号?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没有?”她问他,车票是没有那么快就 买到的。他要后天上班了才能找到人买。也就是说,订票拿票以最快的速度也得两 天,她最快得再过四天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她想着这四天的时间如何打发。 “有几个地方,到了我们安排安排。”他也在想着如果安顿她。 “哎,到时候我要见你的同学”四面八方“啊。”她突然想起“四面八方”这 个他的同学,“四面八方”的故事曾经她思想过许久。她想知道他的这个浪漫不谨 慎同学到底是一个长什么样的人,他把他分析的那样仔细。 “看看吧,好像说他要离开这里往成都去找工作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不是不想让我见他吧?”她笑着问他。 “我安排安排。”此时的他好象变得更加的沉稳了,什么都要经过考虑似的 “安排安排。”她有些不高兴起来,前面的那种秘而不宣的情绪又有些抬头。但是 她克忍着。经过了刚才的那些思考掂量,此时的她没有了刚从羌寨出来时的激动和 不平衡。她是一个很能调整自己情绪的一个女人。先前她用自己写的旧文明确了自 己这种亲爱只是网上游戏的一部分,接着又用她和女儿的生活的相对稳定说服自己 不要任性,只可以的心情不可以再有任何过激的情绪和情感。她轻轻地看了一眼又 整整身体的姿态,然后爱理不理地闭上眼睛。他仿佛也感觉到她今天情绪的多次反 复,只是他能说什么呢?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呢?他以为自己不是一个虚伪的 人,他已经在尽力地做好自己这样一个情人该做的事了。 灯光河流一片平展展的土地,这里的城市就是和家乡城市不一样。家乡的山是 柔美的水是满绿的城市是起伏的。这里好像没有看到明显的山。笔直宽敞的公路, 布局规划过的城市建筑,她努力找寻城市的共同特点。她想象这个城市的某一全人 家,某一家写字楼,某一个机关的办公室,可是她如果来这里生活呢?会和的上这 里的生活节拍么?能和上,都能和上,只是幸福和不幸福的问题和幸福能维持多久 的问题。这一路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思考这问题,到现在还是会不由自主 地习惯地想起,但是答案似乎都没有也都有。想了也是白想只当作一个不会太认真 的习惯了。 “到火车站下车,我们自己去看看有没有车票,如果有我就走。”她对他说。 “不然在这里总麻烦你不好。”他看着她。无可奈何的他微微地点点头。拎起 了箱包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她依然背着个轻便的包跟着他跳下车。车外风很大也很 冷,行人悠闲地走着,成排的个体商店灯火明暗错落,火车站广场在一片昏黄里。 广场很清洁。 “在这里得小心,不能随地吐什么丢什么,你一不留神就会从黑暗处钻出一个 老太太给你罚单。”他说。 她笑。她又把风雪帽盖上了。心情似乎随着广场的开阔好开阔了些。他迈着大 步。她跟着一溜小跑。箱包时常打挺翻翻。 “千万得小心,”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向对她说似的“不要碰上我妈爸吃了晚饭 到这里散步。” 她往左右看看,然后有意识地走快两步或退后两步不和他一排。昏黄的灯光影 射过来,她看到他身上那件浅黑绿色的风衣上灰白的尘土皑皑,自己这一身蓝紫也 是几乎品不出原来的美丽。 前面购票厅的人物井然,灯光通明。他们走向问询处。一个背着旧式旅行包的 聋哑人排在他们的前面。值勤的武警走过来,那个聋哑人解下背着的旅行袋从里面 带出笔纸和残疾人证明。值勤武警雷锋式地帮助他。站的和他有些距离的她相视而 笑。她心里称赞这个城市的文明,同时也对他的介绍准确性表示满意。他拿出钱和 她寄在他那里的身份证耐心地排在队伍里。那个队伍里的人说的全是四川话。 “没有卧铺。”售票员的扩音器把她在玻璃里说话的声音传出来,不温柔。 “那什么时候会有?”他和她问。开始轮到他询问了,她赶紧拢过去。 “不知道。”售票员很生硬的声音。 “怎么会不知道?”她问。 我就是不知道。“售票员的声音。他拉她一下,示意她算了不要问了。她很失 意地走出来。心里像梗了一块石头。 “他们一定是要先满足那些单位的关系户后其余的才在这售票厅买。”他说。 “唉。”在家她从来不用自己操这心。她叹了口气。 “先找地方住下,然后我让朋友买。”他安慰她。 只好了,她点点头。 她能说什么呢?出门在外的…… 一出售票大厅,就有许多的士司机过来拉客。他抬着头理也不理地走着,她紧 紧地跟着。 “我们现在找那里住下?”她问,声音有些低沉,在这里她一切只能听他的, 如果他要把她安排在郊外她也会听的。 “等等我想想看,我们现在在的这里是城市的北面,既然这样我们就往城南走 吧。”此时的他心里也没有数,到底住那里好呢?反正不能住在离家太近的地方。 这是一种本能,他不想让自己的同事看到自己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更重要的是 不要让父母知道,父母为了他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他还得解释半 天,现在这样的年纪了和人解释自己和某某女人走在一起等未免有些讨厌。他不仅 不想让父母因为这样白高兴一场也不想被问出所以然之后自己还得面对她的家庭婚 姻等。总之没影的事他不想给人以编派或审问的资料。 “好吧,反正我是东南西北的不分了。”她无可奈何,一脸的逆来顺受。 一辆红色的桑塔那从黑暗中开过来,亮着空车灯。他招手,她做了了绕过车后 往那边门进车的准备,她想:他拿的东西太重,得把方便留给他。 “去那里?”的士听他的指挥调了个头后,司机问他。 “朝前开。”他仰着头说,肚子里尽量地回忆这个城市他见过的宾馆旅舍或比 较安全干净的招待所。 “我们去那里?”她忍不住地问。她的话一出口就马上后悔了,她想起自己的 普通话或许说的南方口音重,会让司机怀疑。她眼睛投向驾驶位的左上方那面长方 形的小镜子,从镜子里看看司机的反应。如果司机的眼睛亮在上面就意味着司机在 观察他们。这个城市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让她感到一种做贼一样的恐慌。他看了她一 眼,她逆反心理地轻轻打他的胳膊一下。 “这个城南有什么好的比较安全的宾馆什么的?我都忘记了。”他用四川话和 司机聊起来。她把眼睛转向外面昏黑的街头,霓红灯闪闪烁烁在高处,路边的人在 昏影中,路上的车流飞快,摩托车比自己的家乡少,昏暗中她习惯地去注意路边一 辆本田女式摩托车的车牌号。A05643.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