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文学社的集中活动也开始频繁起来。 这个星期六下午又是集训时间。伊丹找鲁利借来他的练笔本,一个人静静的坐 在鲁利旁边,支着脑袋一边翻一边想。 鲁利侧过头看着她,说:“这些文章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全是废话。” “如果这些算是废话,那说废话也不算什么坏事啦?”伊丹学足了鲁利的‘如果,…’ 风格,“你看,这一篇《回家》,把那种久别归家的感觉写得这样透彻,让人清晰 的感受到一个浪子的心迹。还有这一篇《揭开教与学的面纱》,就像是一份专家评 论一样……” “这本来就是一篇专家评论嘛,”鲁利笑着打断她的话,“文章里的大部分观 点都是黄书记的原话直录,这是我向青年报发的一篇通讯。” 叶伊丹抬起头,问道:“黄书记是谁?” 鲁利放下手中的笔,说:“黄书记就是我们省的高教厅厅长,要写这方面的文 章,他是很权威的。” 伊丹“啊”了一声,说:“你采访过他?” “是啊,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鲁利长长吁出一口气,“连续两天,足足打 了十几个电话,说了几十遍‘对不起,只耽误您一点时间’,才终于约到了采访时 间,结果到了他办公室门口还是被他的秘书拦住了。我只有死赖着不走,才把黄书 记给等出来。不过黄书记真的很守信用,答应了我就把下午要出席的会议都给推掉 了,不过他忘了还有一个极其善于‘严防死守’的秘书在外面守着大门呢。临走时 他对我说:‘小记者,挺有毅力的嘛,啊,哈哈,下次来采访不用再通过赵秘书了, 直接打电话进来,我出去门口接你。’” 鲁利的模仿能力很强,语调表情装得极像。 伊丹噗嗤一笑,说:“你也真会夸张。”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叶伊丹突然低声说:“鲁利,你真的很想做记者吗?” 鲁利点点头。伊丹又说:“在我的印象里,记者这种职业是需要四处奔波,处处留 心的,而且还要敢于挑战危险磨难。鲁利,你真的能坦然面对这些吗?” 鲁利笑了笑说:“我就是喜欢这种劳碌奔波而有所获,有价值的生活。每次看 到中央台的焦点访谈节目,我总是很羡慕那些主持人,也就是那些电视记者吧。他 们可以以一己之力为很多人谋福利,要公道,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些嫉恶如仇、专 打不平的大侠一样。等有一天,我也能以笔做刀,针贬时弊,扬善罚恶,那该有多 豪气啊。” 叶伊丹很认真的听着,半晌才讪讪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凭自 己的努力实现的。鲁利,假如你身边有很多人都阻挠你,不让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或者……或者有一次很大的挫折足以让你心灰意冷,那你还能一直坚持自己的理想 吗?” 鲁利楞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我自横刀向天笑’,‘管他东西南北风’呢? 叶子,实现每一个梦想确实都要遇到很多的困难阻碍,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理想的,你也不会的,对不对?只不过……他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却有一点踌躇了, “只不过也许有些阻力会大到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但我……但我还是不会投降的。” 叶伊丹正在呆呆地想着什么,鲁利的语调变化她仿佛都没有留意。 许久之后,她才低下头,在自己的练笔本上写下了几句话。 鲁利侧过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了标题:“风中的落叶”。 下午放学之后,鲁利到龙季平家去下围棋。他们都是此道爱好者,每隔一两个 星期都会相约大战一场。 鲁利的攻势并不凌厉,但也让龙季平左支右拙,忙于招架,好不容易等鲁利出 了个缓手,季平心中一喜,正准备大举反攻,谁知鲁利剑锋一转,在棋盘边角落下 一子,一下子将龙季平逼入了万劫不复之地。龙季平楞了半响,才无奈地说:“好 棋,好棋。引我进攻,却是化解了我的防守。这一步,佩服佩服。” 鲁利一边收拾棋盘一边洋洋得意地说:“别人都说我做事出人意表的啦。” 龙季平表情怪怪的望着鲁利,平时对别人的称赞鲁利从来不放在心上,别人的 赞扬对他来说仿佛是负担似的,像今天这样自夸倒是破天荒第一次。 “是伊丹说的吧?”龙季平问。 鲁利点点头。 龙季平笑道:“噫,看来伊丹还真的很了解你噢,就像……” “就像什么?”鲁利放下手上的棋子,板着脸问。 “就像……就像你的妹子一样。”龙季平连忙改口。 鲁利当然知道龙季平想说什么,不过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伊丹在他心目 中就像是一块纯洁的婉玉,是不该沾染灰尘的。 即使有了灰尘,风吹过,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全市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柯老师就带着弟子们赶到比赛场地:市一中。看着同学们都进去之后, 她一个人坐在考场门口等着。这两个小时,对于柯老师来说显得太漫长了,她坐了 一会儿,熬不住闷,干脆跑到比赛办公室要了两份试题。打开一看,心里不禁一沉。 今年的题目虽然是记叙文,但确实不好写。 好不容易等到交卷铃声响起,三中的同学簇拥着走出来,隔老远傅小川就对柯 老师喊到:“今年的题目真是莫名其妙,难写啊难写啊!” 柯老师点点头,笑着问道:“《晴天》,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你们都是怎么 写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审题和立意。有几个同学干脆直取其意,描写了一 大通晴天的景致,虽然明知没有竞争力,但也是无法而为之。剩下的同学倒都领会 到了用阳光来比喻生活的题意,但立意却都难免单薄,倒是傅小川灵机一动,将 “晴天”引申为暴风雨过后的晴天,然后把自己以前的一篇以暴雨和雨后阳光比喻 生活的习作搬了上去,虽然有些勉强,但毕竟立意还是不错的。 柯老师默许地点点头,然后回头问:“鲁利,你是怎么写的?” “我?我写了老师。”鲁利淡淡地说。 “老师?”傅小川有些奇怪地说:“怎么把晴天联系到老师呢?” “也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有了这种想法,把老师的教导比作阳光的滋润,随手 写了上去,却也没管是否把握住了题意。” 柯老师还是点点头,说:“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立意也新颖,不过文章结构可 就难掌握了。其实,参加这种比赛有新思路当然好,但如果能把以前写熟的题材搬 过来,把握就更大了,是不是?”听这话里意思,自然是更加赞许傅小川的写法了。 鲁利也不在意,答了一声:“对,我也是这样觉得。”然后侧头问:“伊丹, 你写了些什么呢?” “我?我……”叶伊丹突然脸上一红,喃喃道:“有些离题了,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