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合上你的爱 许睿米从最初的惊诧过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满心的喜悦,她对许睿宇说:“你 们早这样不就好了么?伊连云一直在等着你呢,睿宇,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知道 你做错事,却还是对你情有独钟。眼下你总算及时领悟回头,以后你们可要好好过 日子。” 许睿宇没有回答米米的话,他的眼眸依旧停留在曾欢馨的身上。 米米摇摇头,不想再对自己这个性格有点优柔寡断的弟弟说什么,只是抬眼对 着曾欢馨说:“我这边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分手协议书,你在这上面签字,说明以后 不得和许睿宇再纠缠,接下来你朋友和你就不用担心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说着米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来,许睿宇在一旁看到, 牙关紧咬了一下,将视线投向曾欢馨。曾欢馨的心一颤,几乎就要掉头就走,但对 程小喜的担忧让她只能和许睿宇一样,站在那里。 “你放心,只要签上这份文件,你的朋友还会获得我给她的精神抚慰金,而且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 心了,我会安排好的。”许睿米把文件向着曾欢馨推去。 曾欢馨站在那里,凝望着办公桌面上的文件,手握在身侧,好像有千钧重。半 晌,她缓缓地走上前去,拿出手放在文件上。她犹豫着,抬起头看着许睿宇,她看 到了他的眼神,有一抹恳求有一抹难舍更有一抹希冀,她这时才明白,原来许睿宇 一直是希望她不要签字的,虽然他表面上那么坚强与果断。 这一刻,曾欢馨想抛下所有一切,然后冲过去拽住许睿宇跟他说:“睿宇,我 们一起回去吧。”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曾欢馨想,原来人到了危急的时刻,都是自私的,她也无法超越自我。可是细 细回想和许睿宇在一起的日子,泪水多过笑容,许睿宇也是不快乐的,他的世界不 在那个小小的阴暗潮湿的出租房里,不在汗流浃背跟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里,也不 在茫然无措的碰壁和被拒绝中。他的世界在这里。 为何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却让许睿宇和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 这样值得吗?曾欢馨泪眼朦胧,她终于颤抖着拿起笔,心一狠,笔尖,就这样落在 了纸上,但落笔的时候却好像找不到点一样。 许睿宇定定地立着,怔怔地看着曾欢馨在文件上面签署了她的名字。他心里最 后一根希冀的弦,就这么断了。这样也好不是吗?他在心里凄然地微笑,一了百了。 她解脱了,他也死心了。 曾欢馨提着有如千斤重的笔,艰难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起眼,再看了 一眼许睿宇。她看到他本来明亮的眼眸里那一丝亮光,渐渐熄灭了。 她的心好痛,她知道那是他对她的爱情,就这么一点点消失了。 米米无视这对曾经情侣内心的波动,总算完成了她的心愿,她很心满意足。她 拿过文件,看了上面曾欢馨的签名,然后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写好的支票, 递给曾欢馨,说:“这是一百万元钱,是对你和你朋友的补偿,你拿去吧。当然, 你愿意给你朋友也行,或者你自己留着也可以。” 曾欢馨盯着那张支票良久,到最后终于缓缓伸出手去,接过了那张支票,拿在 手中。她听见有一声叹息在她身侧响起,那是许睿宇的叹息。曾欢馨心里一颤,连 忙转过头去看许睿宇,但却看到许睿宇已经转身,他甚至没有回头,就这样一步步 走出了办公室。 曾欢馨张着嘴,想叫住许睿宇,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 “你也可以走了,”米米见事情完成,便对曾欢馨下了逐客令。她对曾欢馨没 有任何好感,这么倔强干什么呢?挣扎了半天,还以为能拿到什么好处吧,结果还 不是屈从于以前开出的条件?甚至价码更低。看来这些爱慕虚荣、追逐名利的女人 都是宠不得,不给点厉害的颜色看看,就会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能向我保证,放过程小喜,放过我身边的人吗?”曾欢馨回头看着许睿米 说道,她的声音是漂浮着的,带了无尽的疲倦,但依旧是清晰而平静的。 米米挑高眉毛,说:“我一言既出,便没有反悔的道理。你放心吧,你朋友的 艳照在今天之内会全部在网络消失,报纸上的新闻报道也会停止,事件很快就可以 平息,很快就有人出来辟谣,说这件事是恶搞。你和你的朋友可以放心了。” 曾欢馨没有再说什么,她拿着那张支票,步履有些沉重地缓缓走出了米米的办 公室,背后米米不屑的眼神她没空去理会,她走出了办公室,站在幽长的走廊里私 下张望,想找到许睿宇的身影。 但是,什么也没有,许睿宇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失去他了。 曾欢馨茫然无措地站立了半晌,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枫黎集团的办公楼。站 在大楼底下,她回身望着这座巍峨耸立的高楼大厦,冬日的阳光不是太强烈,但她 却觉得异常刺眼,刺得她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到东西,都被厚厚的水雾所包围。 “睿宇,我希望你幸福,”曾欢馨在心里默默念着,转过头去,豆大的眼泪爬 满了满脸。 “不过,从今以后,幸福将远离我。”曾欢馨迈着蹒跚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 走。她要费劲所有的气力,才能不在明媚的阳光里全身打着寒颤地跌倒。 许睿宇,她心中最爱的人,在今天,她亲手把他放弃掉了。他曾是她生命中不 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她的天使,但她却残忍地将他丢弃了。 许睿宇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曾经是个天使,一旦遇见所爱的人就折断翅膀坠落 凡间,所以,不要辜负爱你的人,因为他已失去了回天堂的路。 她能想象得出,许睿宇说这话的时候那种郑重与期待。她也以为她和他会携手 到白头,永世不分离。可是到了现在,他们却都互相辜负了,在他们还很年轻的时 候。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失去了。 曾欢馨魂不守舍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却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茫然地走 着,并没有去接听。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曾欢馨怔怔地,接起来一看,原来是李 若雪打来的。 她接起了电话,李若雪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欢馨,你看到小喜了吗?” “小喜?”曾欢馨的神智依然恍惚,她下意识地就回答道:“小喜没事了,她 没事了。” “她没事了?她和你在一起吗?”李若雪问着曾欢馨。 “没有,我——是说她不用担心了,她的事情解决了,我替她找到了解决方法, 等我回去她就知道了——”曾欢馨笑着说话,笑容里却充满了泪水。 “可是,她现在并不在家里,我在屋子里,小喜没在家,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把屋子收拾得特别干净,”李若雪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曾欢馨说道,隐约感觉 到哪里不对劲。 “她去哪儿了?”曾欢馨也有些纳闷,她把自己悲伤到绝望的心绪隐藏起来, 提起精神来和李若雪对话,“上午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屋子里。” “那睿宇呢?他怎么也不见了?”李若雪说。 提起这个名字,曾欢馨觉得自己心里好象火烧一般灼痛,她沙哑着嗓子说: “他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啊?”李若雪急切地问:“他怎么了?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和他分开了,于是小喜就没事了。你懂我的意思吗?”曾欢馨忍着眼泪对 李若雪说道,“我和许睿宇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你是说,这件事情,和许睿宇的家人有关系吗?”李若雪立刻猜出了事情的 来龙去脉,但曾欢馨却连回答问题的气力都没有。她强打起精神,问李若雪:“别 管这些事了,你刚才说小喜出门了吗?” “是,我刚才给她熬了点鸡汤送过来,敲门没人应,我用你们给我的钥匙开了 门,发现你们都不在家,小喜也不在。她的屋子收拾得特别干净,我觉得奇怪就给 你打电话了。”李若雪的手里还提着保温壶,一边在小喜的屋子里张望。 曾欢馨说:“也许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有可能吧,”李若雪刚说完话,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对着电话又叫道:“等 等,欢馨,我看到小喜的床头有一封信!” 曾欢馨此刻的神智才回了来,听到这话,她的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对李若雪说 :“你赶紧打开,看看信里说什么!” “好,”李若雪闻声连忙拆开信笺开始看,这一看之下她脸色煞白地对曾欢馨 说道:“欢馨,小喜说她走了,我们永远都不要去找她。她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开— —”李若雪声音里带了哭腔,“她说她不想拖累我们,也没脸见任何人,她希望我 们所有的人都幸福,把她给忘记——” 曾欢馨如遭五雷轰顶,她喃喃地说:“小喜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我马上就回去 了,而且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以后不用再担心这件事啊——”她微微闭了眼,心里 突然涌上一股慌乱,她对李若雪喊道:“若雪,你快看小喜的信里有没有说她要去 哪里?快点!” 李若雪被曾欢馨突然变得异常凄厉的声音给吓到,她连忙往下看,然后对曾欢 馨说道:“小喜说,她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去流浪,但是非常向往流浪者的生活,她 说她想再去海边,听听海的声音,让海来抚慰她的心灵——” “若雪,你快点!”曾欢馨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她忍着那种极度害怕失去的 恐慌,对李若雪说:“你赶紧去海边,我从这里出发,也马上赶到海边!” “你,你是说——小喜留下的,留下的是——遗书?”李若雪的手一松,那封 写满了爱和泪的信笺从她的手中坠落。 “快点,我们要快点!”曾欢馨语无伦次,她抢到路中间,惊慌失措地几乎没 有了主张,她唯一的意识就是要立刻赶到海边,程小喜她不能死,不能!现在已经 没事了,没事了她为什么还要去死?曾欢馨想要号啕,想要大叫,慌乱之中她抢到 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跳到车上,就对司机吼道:“师傅,快,快送我去海边!” 这座城市有片海。已经是冬天,所以游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在海边冬泳的游泳 者。 曾欢馨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有些茫然地望着这片广阔的海洋。傍晚的海边,夕 阳透过树枝,经雾气的渗透,带着一种梦幻的色彩映照下来,连海水都显得有些倦 怠了。海浪打上沙滩,又缓缓地退去,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好象在倾诉着什 么。 海边安静的时刻,只有风、海和自己呼吸的声音。但是在不远的前方,好象很 是嘈杂,有一群人围着什么在说着什么,谈论着什么。 曾欢馨觉得自己的心好象一下子抽紧了,她慢慢地向前走去,围观的人群好象 有人回过头来看着曾欢馨,那有些惶恐的眼神让她的心头产生一丝凉意和恐慌,阴 冷的海风直入骨髓,让她几乎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但是一丝不详的预感瞬间击中心头,曾欢馨紧跑了两步,一下扑上去扒开围着 的人,“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曾欢馨的嘴里发出,她浑身颤抖着再次慢慢 靠近,脚步轻浮头眼昏花,四周的空气似已被抽空般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那张熟悉的曾经那么漂亮那么柔软的脸,静静躺在沙滩上,僵硬着脸,脸庞已 经成了青白色,黑色的头发散乱着,完全没有生气的脸上微蹙着眉头,好像沉睡中 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梦魇。 这一定是梦,这个人不是程小喜!曾欢馨坚定地想,却仍然不甘心地把视线移 到地上那个人的身上,那个很像程小喜的女人全身湿漉漉的,毫无生气地不害羞地 躺在那里,任由很多人围观。 这个女人的眼睛微微睁着,还未完全合上,不过嘴角却带了一丝清冷的笑容。 她死了,于是什么毁谤,什么闲话,什么痛苦好象都与她无关了。她就是冷冷地躺 在那里,四肢软绵绵地摊开,向是给冷眼旁观她悲惨命运起伏的苍天一个无声的控 诉。 “年纪轻轻为什么想不开自杀啊,”曾欢馨的耳边冷冷飘来一句。 “是啊,我们冬泳的运动员刚开始没料到穿得这么整齐又这么漂亮的姑娘会想 不开,所以没注意,等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走到海里去了,今天风大浪 大,费了劲救上来也已经没气了!”好象是警察也到现场了,有目击者这么对警察 说。 曾欢馨什么也不能想,她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手掌心,早 已被指甲抠出点点血印。她像一个没有魂灵的行尸走肉一般蹲在沙滩上,蹲在程小 喜的遗体旁边。 她抬头看向灰黑色的天,又低头,蹲下,良久,她坐了下来,抱起毫无生命迹 象的程小喜,终于火山爆发一样地放声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在 寂静的海滩上飘荡……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