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杨树林 顺是我小学同学,且都是船民后代,故相处甚密。 在洪泽湖西岸那个整日飘荡着浓郁醇香酒味的双沟古镇东山头的一片茂密的杨 树林里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和汗水。那儿是我们儿时的乐园,也是我们仅有的 可供游玩嬉闹的场所。在那儿,浓荫为我们蔽日,树从为我们挡风,天然的草坪使 我们翻足了跟头------在那片树林里,顺和我采撷了由杨树林带来的欢乐,也渲泄 了心底无尽的忧虑------ 水上的孩子心事重。一旦船装货远行,与亲人别离,心里酸水翻滚,天天惆怅 不已,总有种失落感,这就是思念。思念的日子是难熬的,孤寂时想的揪心,巴不 得一下子见着亲人。这就是纵使千里万里也难以割断的血脉亲情。顺和我同命相依, 含着我们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苦涩”从小到大,一直在这“酸水”里泡至高中毕业。 毕业之后,俩人无所事事,便一块报名参军。结果,我验上了,顺却因体重 不够而饮恨不已。登上赴上海的车子之前,顺淌着眼泪拉着我的手,发出额音: “苇子,好好干,别忘了我------”我眼睛湿润了,呜咽着点点头。车子开得很远, 还能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位立在路口------ 在部队里时常想念顺,想起路口上那瘦弱的身影,想起那满含伤情的颤音。于 是,酸涩之情便袭上心头。 或许天真是太小了,一天顺到部队找我,得知他被上诲一家远洋公司录用为海 员。我又惊又喜。顺的志向是到外面的世界,到广阔的天地里闯荡一番。我祝贺他 的同时却又埋怨他,自家受够了用船之苦,为何还去当海员呢?“咳”顺叹着气说: “我一无门路,二无钞票,又去干啥呢?”也是,不这样又怎么样呢?我不再埋怨 他,为他不再受生活的束缚而高兴。 顺常年出海远航,难得有假期。我在服役期间他仅来过两次。第二次见到他的 时候,我已临近退伍,他刚从某国归来。他悄绪激动异常,喜滋滋地青诉我,上面 对他出色工作很是赏识。准备再考察一段时间提拔为水手长。听到这个消息,我真 为他高兴。他还绘声绘色地向我介绍海上航行知识及异国的风土人情,并送我一支 外国造的红色依金笔。那次相聚,俩人喝了一瓶双沟大曲。兴致极浓,侃个不停。 侃着侃着,就侃到了家乡的杨树林。他说他多想和我一起在杨树林里打滚啊!是啊! 我何偿又不想呢?那片树林给我们精神寄托,使我们渲泄过多少忧愁和烦恼啊!他 说下次休假一定和我一起去,他要在那儿狠狠地哭一场,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我理解他,他确实吃了不少苦,几年来集结的郁闷,惶惑巴不得一下子卸掉,而唯 有那个地方才能解脱。 然而,几年过去了,我们却一直没有结伴而行,而我回老家探亲之际已悄然地 去了几次杨树林独自哭过几回了。 顺已死了,前年夏日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在H国港口,他孤身一人与两个凶悍的 窃贼搏斗不幸遇难,全体海员为他掉下了伤心的泪水,连外国人都敬佩他的勇敢, 而向他脱帽致哀。杨树林贮藏着我们儿时的情结,而今又增添了新的悲伤。在我的 心中,顺没死,他的灵魂还在,那飒飒作响的树木,那摇曳着腰肢的花草不正是在 欢迎顺的到来吗?不正是在聆听归来游子诉说心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