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简骁勇曾是江苏省一个县城的剧作家,24岁那一年还娶了本县剧团的头牌花旦 杨婉儿。第二年,杨婉儿就生下了儿子简强。几年后省里拨下一个去上海江南文学 院作家班进修的名额,简骁勇千方百计争取了来,从此便算真正走进了被人称为作 家的那个圈子。在作家班时,来自江南电视台的编导成惕睡在简骁勇的上铺,两人 很快成了铁哥们儿。有一回简骁勇跟着成惕去江南电视台玩,认识了成惕的女同事 茹蔚。那时茹蔚已年过三十,老也遇不上个称心的主儿。可茹蔚偏偏跟简骁勇投缘, 他那小地方人的憨厚劲特别能满足她强烈的征服欲。成惕警告过茹蔚,简骁勇可是 有老婆儿子的,茹蔚却不以为然。而简骁勇最初与茹蔚来往,只是为了消解独自一 人在上海的那份寂寞,再说有老婆的人还敢跟别的上海女人交往,简骁勇不但没在 作家班里遭到指责,反而被人另眼相看,他自信心大增起来。 那一年春节在茹蔚的百般缠磨下,简骁勇没有回老家过年,而与茹蔚双双南下 桂林旅游。老家的妻子杨婉儿大年初一带着儿子简强来上海寻夫,一打听就摸清了 简骁勇与茹蔚那点儿事。杨婉儿虽是小地方人,倒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茹蔚过完春 节上班的第一天,杨婉儿就等在江南电视台的人事处要与她对簿公堂。茹蔚向简骁 勇摊牌,要么一年之内休掉妻子跟她结婚,要么法庭上见。简骁勇本没打算跟茹蔚 玩真格,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就不得不静下心来两头权衡。简骁勇喜欢上海。但上 海是上海人的,若试图挤进这个大都市,一条捷径就是与茹蔚结婚,当然前提是得 先跟杨婉儿离婚并失去儿子,这是何等撕心裂肺般痛楚的代价。想到儿子,简骁勇 一时间竟对茹蔚从心底滋生出一股怨恨来。而最后帮助简骁勇下决心的还是杨婉儿, 性子刚烈的小剧团女演员除了要儿子以外,还向简骁勇要了三万块钱的离婚赔偿费。 今天的三万块钱只能买几平方米的房子,而十几年前的三万块可是让人听了吓 一跳的天价,简骁勇和茹蔚凑尽了全部积蓄还差五千块,是成惕背着自己新婚的妻 子拿出了私房钱,才帮简骁勇赎回了自由身。 从文学院作家班结业后,简骁勇无法再回老家文化馆。后来茹蔚费尽心思托了 一个在香港的远亲做担保,两人硬是拿着三个月的旅游签证来到了哥本哈根,一晃 已是十多年了。 简骁勇和茹蔚在丹麦的家位于哥本哈根中央火车站斜对面的维多利亚街上。刚 到丹麦时,简骁勇和茹蔚都在中国餐馆打工,无钱租房,有时跟中国留学生挤在一 块,有时在餐馆老板提供的地下室仓库里凑合一段时间,从没在一个地方住满过三 个月,直到茹蔚生下了简丹简麦两个女儿,一家四口才有权利向推行高福利政策的 丹麦政府申请“政府屋”,还领到了每月的救济金,加上简骁勇和茹蔚从餐馆挣的 钱,全家人在哥本哈根勉勉强强地稳定下来。 维多利亚街不足百米长,却开着十来家旅馆,除了靠近火车站客流量大以外, 这条路上几家有名的性商店和公开的妓院,也是一些客人选择在这些旅馆住宿的原 因。每天晚上简骁勇回家时,妓院门口的霓虹灯总是闪着妖艳的光,性商店橱窗里 的夸张广告也好像要将人的斯文脸皮扯得粉碎般让人触目惊心。想到日渐长大的女 儿将在这条街上耳濡目染,简骁勇不止一次想放弃“政府屋”另寻他处居住,却遭 到妻子茹蔚的反对。茹蔚自生了两个孩子后,不能再外出打工,孩子又进不了收费 昂贵的幼儿园,正好住处楼下的“大陆旅馆”需招一名女清洁工,茹蔚闻讯赶紧找 上门去,虽说工资很低,但毕竟不用出大门就能打上工,还可兼带照顾孩子,这样 的机会她岂能轻易放弃。当然茹蔚把女儿看得很紧,每逢上街总是避免让孩子的视 线接触到妓院和性商店,她想趁这几年多挣点钱,等女儿们再大些就搬家。 这天晚饭后两个女儿跑到楼下旅馆的大客厅里去看电视,简骁勇才把今天成惕 来电话的事告诉了妻子,茹蔚一听,嘴角牵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唉,成惕这一来 你得管他吃住不算,还得陪他玩,临走少不了从你这儿捞一把带回国,弄不好也赖 下不走了才有你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