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些日子简骁勇一直陪着成惕和摄制组,“小女孩”甜品店就靠斯迪克撑着, 茹蔚在“大陆”旅馆干完活,也抽空过来坐坐店堂,照顾一下生意,这样她和简骁 勇两个人等于挣下了三份钱,她总觉得在哥本哈根多挣一分钱就多了一份安全感。 简丹简麦跟着妈妈来甜品店,小姐妹俩故意把眼光对着大街,不去看柜台里那些五 颜六色的漂亮甜点心,妈妈说过那是要卖钱的,不能随便吃。后来三岁的简麦终于 忍不住了,悄悄转过身去看甜点心,一边把手指含在嘴里,五岁的简丹硬把妹妹的 头扭过来,一边向母亲报告:“妹妹又去看甜点心了。”茹蔚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想起成惕在国内买房买车不算,还送女儿去学钢琴,每月光学费就好几百,而她的 女儿连多吃块甜点心都不行,但她马上安慰自己,那是上海呀,上海哪能跟哥本哈 根比呢?居住在海外发达国家,让中国人听听就羡慕死了,况且自己的两个女儿还 是出生在海外的呢,自己这一辈子权当为女儿们当奠基石,只要在哥本哈根站住脚, 女儿们的好日子就在后头,至少不必像中国大学生那样千辛万苦地拼外语找门路为 了跨出国门。 街灯亮起来的时候,店里的甜品卖得差不多了,今天生意不错,斯迪克的心情 也很好,他把卖剩的糕点分给简丹和简麦,又拿了一块巧克力走过去塞进正在算账 的茹蔚口中,顺势在她脖子上抹了一把:“简可真是个傻瓜,没日没夜地去陪什么 上海来的朋友,把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在我身边。”茹蔚没有答理斯迪克,继续埋头 算账,她知道斯迪克的为人,就是爱讨女人便宜,还不至于对她有太过分之举。茹 蔚也有点同情斯迪克,没有好学历,没有份像样的工作,女朋友多得是,能谈论婚 嫁的却一个也没有,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老往维多利亚街的妓院跑,以满足生理需要。 茹蔚觉得斯迪克哪一点都不如简骁勇,但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丹麦人,是个即使喝 醉了酒躺在大街上,警察也得将他扶起来好生伺候的本国公民。丹麦就像一个大合 作社,大部分丹麦人都缴纳非常高的直接税,以此保持所有的人都得到免费的社会 保障服务,如果看到外来移民白白享受这种高福利,纳税人当然极为不满,简骁勇 要是有斯迪克那样的身份,茹蔚再嫁他一百次都心甘情愿。 哥本哈根机场终于恢复了正常,成惕和他的摄制组要回国了,简骁勇跟茹蔚商 量让成惕带点儿什么东西回国给两家的老人,十多年没回去看望父母,平常除了每 月一次打个长途电话报个平安外也没别的尽孝手段,夫妇俩翻来覆去地合计了半天, 才买了几盒深海鱼油胶囊,成惕嘴上不说,心里想着这种过时货上海超市里多得恨 不能摆地摊卖呢,谁会稀罕?茹蔚没去机场送成惕,由简骁勇代替了,她有意避免 与江南电视台的其他人接触,不想让从前的同事太了解她在哥本哈根的现状。简骁 勇在机场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成惕:“这些天的劳务费我匀出一半,方便时你带给我 儿子和杨婉儿吧。”成惕拦住他:“这些钱你还是交给茹蔚吧,等片子播出来,你 还能得到一笔稿费,那时我会直接转给他们娘儿俩的。”成惕在机场商店里买了个 “美人鱼”雕像带回去给太太,简骁勇触景生情:“真羡慕这石头小人儿,都能跟 你回中国去了。”成惕拍拍老朋友的肩:“别扔掉你的老本行,什么时候想好了, 回来咱们一起干,赶早不赶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