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走出风中 从图书馆出来,暮色正缓缓地伸向苍茫,山风从远远的林中围过来,穿透了层 层的衣服,穿透了皮肤,我拉起大衣的领子,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去,怎么今年冷得 这么彻骨? 一脑子的古典,被寒风一吹就回到了现代,真想就永远守在那小小的图书室, 摸那一排排的书,薰那淡淡的书香,尤其偏爱那靠窗的小角落,对着窗外一片广大 的草地,偶尔几只小鸟在冬日的下午,闲闲地唱着。当春天来时,在那片盈盈的绿 茵上打滚,听鸟叫,看蓝天,一定很舒服,而春天在何方?躲在那厚厚的落叶底下 吗? 在冬日里企盼春天的来临,是否人类的通病呢?我不知道,我总是匆匆忙忙地 赶着日子向前跑,被理想、野心、欲望追赶着,无暇停下来细想,更无暇欣赏那沿 途的风景,从小忙着一连串的考试,上了初中忙考高中,上了高中又努力要挤向那 大学的窄门,等进了大学后呢?前面更有无尽的欲望和野心诱引你,向前跑,跑向 那所谓的光明前途,于是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看了,事实上也无时间想和看,补 英文、 考TOFEL、填表格……满脑子的梦,反正人生就那么回事,把脑袋想尖了也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日子就这么被翻过去,翻过了二十多个春日,然而我仍然是我,我一次也 没在草地上打过滚,享受过春光的和煦,曾拥有过多少可贵的时光,却任它们无声 地溜走,直到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了一张张纯净而晶莹的脸,那饱满的前额,那清 澈的眼神,那青春的气息,在她们身上,我才意识到时光的逝去究竟使自己失去了 什么?惊觉中,努力地想搜索一件足以自慰而证明没有“白活过”的事迹,然而, 除了那四年的成绩单,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到底有多少意义?而那白纸黑字 的成绩单又代表什么呢? 风号得更响了,它肆虐地拨乱了我的头发,但是我仍盼望着上图书馆的日子, 在做了主妇,远离了书本之后,才感到那份对知识的渴望。每次,总贪婪地抱回一 大堆书,恨不能一起吞噬下去,是想填补那片空白的时光吗?然而,一天只有二十 四小时,而同样的生活,无数的责任等着你,剩下来的,又有多少时间能做自己心 爱的事呢? 带着一种无奈的心情,穿过那片林地,地上的落叶被我踩得疏疏作响,渐渐地, 我平息了心中的情绪,专心倾听那沙沙的脚步声,轻轻地,柔柔地在我心底构成了 一首优美的小诗,怎么我从没发现这种古老而纯朴的感受呢?是否我又忽略了眼前 的责任,以及所拥有的世界呢?我总是向往着落叶下面的草地,当春天来时该有多 绿?多美?却忽略了这层层的落叶所孕育着的,不也是另一种美?另一种境界? 也许,我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了,落叶可曾抱怨过它被踩在地上的命运,做 为一个人,为什么却老爱逃避他的世界呢?活着,除了读书,做事,野心,欲望… …还有许许多多的责任要尽,想那么多做什么?徒增头上的白发,心底的愁绪罢了! 算了,我夹紧了腋下的书,好歹晚上好好看点书,也许明天风就停了呢!而春天, 不待你企盼,不等你呼喊,终将翩然降临人间的。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