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卡说 我知道,凡是卡,我们一说就爱说成是“信用卡”。 在中国时我曾经有一个由中国银行发行的长城卡,当时办理它的最主要原因是 因为我那时将随一个报告文学作者团到广东、海南等地做一趟写作远行。相信我的 那张卡可能是中国最早办理的民用卡之一。记得那时拿着这个长城卡在诺大个北京 只能到西单商场等少数大型商店中一用,而且用的时候还多半会惊动商场中的经理 级人员,隆重地被公开盘查和暗中审视。 出国多少年了,家中一直嚷嚷说我那算起来早就已经过期了的长城卡不断地有 相关帐单寄来,家里没人能够看懂那些东西,只怀疑是不是这些单据在持续提醒我 清还出国前曾经欠下的“卡钱”,亲人委婉地说:“你如果能付,把它们就付了吧。” 前年回国时看到北京家中果然堆积了很多金额在七八元人民币之间、让我不明 就里的帐单,有一次竟然还收到一张数额陡涨到数百元的一纸乱七八糟,我的卡既 然相信已经作废多年了,帐单的数额浮动就不免让人觉得有点神差鬼使。 好在当时我人在北京,就直接打电话去中国银行探问。探问时,对方的口气说 实话实在恶声恶状,音色不美,没法崇拜。当问到对方为什么多年来一直持续地总 寄帐单过来而且近期还有大幅度的数字攀升?话筒中“河东狮吼”般的女孩说是: “这种事情,只能到银行来说。” 在京时,诸事繁忙,既然银行方面一派爷爷嘴脸,不放这帐单的事情在心上。 我则也决定一如既往,不当哪怕一秒钟的孙子。 返美后陆续听说这种帐单还是继续有来,家人厚道,不胜烦扰,我就急了,写 了一封也如“河东狮吼”般的信去,说是“请一并讲清一向做人堂堂正正的本人到 底是欠了贵方多少钱?如何欠下的?如被认为属实,我定当即偿还,从此您我双方 两下里永不来往”。 对方回信快速而恳切,说是多年来的六八块钱帐单是我早年间存放在银行中的 一些余款,后来陡增的钱数则是因操作人员工作不慎而造成的错帐,因为我信中对 在北京得到“河东狮吼”电话回话的事情一直不能释怀,反复重提,对方竟还特别 为此道了歉。 从此,这类帐单果然再也没有,我也一直没有明白,一通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 情,何必月月单据频繁,一搞就是好多年? 我个人和国内的“卡”能够联系起来的,就是这样唯一的一次。一番交道打下 来,我觉得国内有关机构负责有余,灵活不够。 近来听到很多关于国内信用卡建设的新闻,新闻中说中国民众用信用卡日常付 帐的行为已经从萌芽走向推广,而且也开始了多家争雄的局面。竞争之后带来的果 实,相信未几就能见到。再后来又知道北京目前已经开始了“三金工程”,其中引 人注目的就是“金卡工程”。新的统计表明,整个北京迄今已经有50万人拥有“信 用卡”。在北京的各个银行中,现在都可以很容易地办理中国银行发行的长城卡、 中国农业银行的金穗卡、中国工商银行的牡丹卡、中国人民建设银行的万事达和维 萨卡等。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中国现在发行的要求收取保证金之类的卡,还算不 得是真正意义上的信用卡。真正意义上的信用卡是无需持卡人预付一分钱的,全部 是由发卡机构预先代垫费用。因此,信用卡中“信用”的概念是建立在借贷关系上 的,而国内目前大部分“信用卡”的“信用”是建立在申请信用人自己的高额押金 上的。比如牡丹卡使用人据悉要交纳最少一万元人民币的保证金,后来又听说可以 透支,但是不知是真是假及金额多少?犹记得我当年的长城卡是万不可以透支的。 因此,中国的“卡”们所扮演的,不过是方便使用人交款付账的“现金消费卡”角 色罢了。 在信用卡的发展上,美国真的可以说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发达国家,一直在以 最难以想象的方式发展。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种发达其实并不是好事,因为发 展到了今天,美国可以说已经发展到“后期信用卡阶段”,保守人士甚至已经开始 检讨信用卡给民生带来的灾难了。 说来话长。 他山之石,在此一露,权算教材。 美国的信用卡发展目前已经成为和销售联成一体的部分之一了,不但大银行发 行,小银行乃至各种少数族裔开办的银行也发行;不但银行发行,各大销售公司也 发行;不但销售公司发行,各认为自己足够庞大的百货公司还发行;最近几年在美 国买东西,除了和你寒暄天气之外,柜台收款员最多要和你说的一定是这样一句: “您已经拥有我们公司的信用卡了吗?它当然是免费的。” 事情做到这样的地步,卖方市场情形就有些严峻。一般而言,信用卡公司基本 上是从持卡人所缴交的年费和交易货款的抽成中获得利润的。但是,竞争一多,美 国消费者开始变得挑剔。为了节省费用,也为了自己携带方便,大家开始删除自己 认为多余的信用卡,一般一个人手里只留下两三张卡。因为竞争的原因,最近几年 内,美国多数信用卡发行机构发行的信用卡已经改为免收年费型卡。路子粗、想法 广的发卡机构还和航空公司或者长途电话公司等企业结盟,共同开发客源。比如说, 信用卡使用者使用某信用卡上的一元钱就可以为自己积累一英里的某航空公司免费 飞行里数,或者可以得到某个长途电话公司的通话费率折扣,再或者每到年底,使 用者可以获得一定百分比的现金回扣。 更有甚者,有的信用卡公司还大胆吐血,说是一旦你用它公司发行的信用卡购 买飞机票,你就可以自动享受数十甚至上百万美金的人寿保险,真可谓花招百出, 无所不用其极。你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它都能想到。 也因为卖方市场的过剩,目前,如果你人在美国,所有证件里你最容易得到的 大概就是信用卡了。为了争夺有限的市场,各主事机构的信用卡发放标准一降再降。 美国在刚刚过去的1996年里,发卡部门猛烈地发出去将近二十亿份招揽客户的信函, 范围不再讲究,穷富通吃。据美国消费者联盟说:自1993年到1996年,美国年收入 在两万美金以下的贫困家庭接到各种信用卡申请函的比例,已经从百分之四十提高 到百分之五十八。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美国信用卡发放方面的竞争还远没有达到如今的白热化程 度。在电视台工作时,和我搭档的一位摄影记者还曾经由走后门的路子求得一卡。 那时,信用卡公司发放普通卡就已经非常不容易,要经过多种多样的审查才会出现 正式结果。而如果你想申请信用卡公司发行的、以信用额度更高见长的金卡甚至白 金卡,则更是一件难得不可想象的举动。通常,这种审查包括你的所有信用经历和 收入状况,稍有不合,就被剔除出局。 在“核查收入”一项,一般信用卡公司采用的调查方法是直接打电话到申请人 的公司,张口就问申请人在公司内的职务和收入。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得那时候有 多少次帮助朋友或同事做这类“收入证明”。一有这种事情时,当事者一般事先就 会和每一位可能接听电话的同事讲好“自己的数字”,遇到有人致电来问,照单报 出就行。 可是,美国现在的竞争环境已经由不得有这么周密的信用调查了。现在,如果 你已经有了一家美国银行的信用卡,你的信箱里就会永远有数不清的已经获得提前 批准的其它“信用发放”等你选择。而且,如果你在某百货公司买东西时被售货员 劝说得动了心要办理该公司的信用卡时,你只需等候兴高采烈的售货员拨出一个电 话核查,放下电话时,她一定告诉你,“你的申请被批准了”。一说美国人目前信 用卡的总拥有量在五亿张之谱,这种竞争,可谓见血。 但如果看到美国信用卡发行的一派繁忙,就认为这行业是开门就赢利的好事, 你就错了。其实,美国信用过滥的后果目前已经严重地威胁到千家万户。目前,美 国大约有五千六百万至六千万个家庭月复一月地背负信用卡的债务。1996年一年之 内,美国人积欠信用卡公司的债务甚至高达四千亿美元,一些年收入仅力两万五千 到三万美元的家庭欠债额竟然也能高达十万美元。由于不堪重负,这些家庭随时可 能破产。这样,信用卡的债务首当其冲地就会成为“烈士”。 与此同时,美国聪明人非常之多,如果你是一个信用卡消费者,你欠了信用卡 上的钱,然后,和积欠任何债务的情形一样,偿还权就全在你自己了。你可以还钱, 也可以不还钱,还钱是本分,不还钱方面的不利也基本上不会招来捕快上门捉人, 唯一伤害到的是你在美国的信用记录。 美国社会保障制度比较完善,每个人名字下面均有一个社会安全号码,这号码 其实比名字都重要许多,不会重复,也不会有拼写错误。通常,个人信用的建立, 就是建立在这个号码上的。这个记录是美国人均一份的东西,而且几乎是可非常轻 而易举地查。信用一旦被破坏,你的名下就再借贷无门了。但是话说回来,在美国 多年,虽说太多人谈“坏信用”色变,但还是有不少人破罐破摔地以钱为重,视信 用为粪土。最常见的方法就是申请人累积申请许多机构的信用卡,在某一个时机一 次把钱全部借出,然后或者去非洲当皇帝,或者回乡种玉米,反正是消失了。 这笔钱说出来数额绝对可观,美国多数信用卡公司发行的信用卡给使用人的信 用金额及现金提取金额大多在三百美元到数万美元之间,如果你的信用中等,那你 从每张信雨卡上大约可以拿到一万美元左右的现金使用金额。那么,如果你申请了 十家公司的信用卡,分头全部取出,你得到的数字绝对可以让你风光一气。闻听在 美华人中无论来自港台还是大陆,都有不少人因为去意已定,在美国记录在案的名 字被认为无关紧要,因此走时真的席卷一空自己的“美国信用”,也算是“走得其 所”吧。 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贻害原因,信用卡公司不难受才怪。 如果仅就社会安全领域来讲,中国的户籍系统与美国相比漏洞蛮多,身份证的 制辖在我看来也多数体现在出门住店或者城里人区别自己究竟是不是民工一类事情 上,离有效地制约社会信用的发展距离还远,尚有长路可走。在这重意义上,中国 现阶段的信用卡实质上没“信用”的现状,非常情有可原。 但在我看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这越来越是一个可修正的项目,中国的事 情说来就来,难保美国现今这种血中竞争的局面下个月不会在中国重演。 不这样就不能构成繁荣的消费和正常的社会蓝图。那么,经济催生,谁将是中 国第一个吃蟹者?此者不远,说着说着就冒头。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