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北京一家川菜小馆里,他妈妈一边拉着我这只皮肤被他儿子疯狂爱着的手, 一边给我介绍挪威王国的历史和文化传统。我最关心的当然是他们的婚姻方式,他 妈妈解释说:在传统的挪威文化中,举办婚礼时,通常是女方家父母出钱办婚礼。 我问婆婆,和石丹梧在挪威举行一个普通的婚礼要多少钱,她说:差不多要3 万多克郎,因为在婚礼上是要喝酒、抽烟的,但挪威王国反对喝酒、抽烟,所以这 类物品都卖得很贵,一杯啤酒差不多卖7 美元。我开玩笑地告诉她,3 万多克郎对 我在泸沽湖的妈妈来说就算她穷尽一生之力也没办法拿出来,但如果你们要300 条 牦牛、3 万个鸡蛋或是3000只羊,肯定我们家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玩笑归玩笑,我和我的王子倒也是好几次细谈过婚姻的事,我心里还是很坚持 我们的走婚方式,外交官们三年换一个国家的生活,对我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游 牧民族的孩子,真是再好不过了。石丹梧担心如果我们不结婚,我不用跟他家姓, 在外交官正式场合不好介绍,尤其是我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是联合国的所在地—— —瑞士的日内瓦。这是一个外交官和银行家的聚居地,夫人们用的都是丈夫家的姓, 介绍起来才算正式,并且在外交官场所,如果你不是夫人,很多派对你不可以参与。 我听了这话,细想了几天,就告诉自己,既然那么爱他,那么心甘情愿地跟他 走天涯,虽然结婚形式不是我家的风俗,却是他家的习惯,为他家的习惯着想也是 天经地义的,再说这一生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进一次教堂、穿一次婚纱……试想一 下,我一身黝黑的皮肤和一身洁白的婚纱,有机会让他领略一下我这一身黑白分明 的美丽,让他看到我另外一种装扮的美,还得到一个善解人意的美称,这种合算的 事,我当然是要做的。我开始打听要在挪威王国结婚的一切手续,不问不知道,一 问才发现挪威王国对异国婚姻方面的手续很繁琐:第一要提供单身证明或离婚证明, 寄到挪威当地政府公证处,经公证处核实后才能到挪威王国政府公证处申请结婚, 同时还要提供本人的出生证明原件,经市政府面试审核同意后,才能发给你结婚证 书。 最让我头痛的是我的出生证原件,我们摩梭人世世代代住在泸沽湖边,传统的 自生自灭。老人们从不把出生证、户口本当回事,也不会认真保存,我妈妈连我哪 年生的都有些记不清,我们乡里发的本啊、证啊,妈妈都喜欢往墙洞里塞。每次乡 里来人要看户口本、证明一类,我妈妈就会叫着,“哦!我已经不记得塞在哪个墙 洞里了!”然后就发动我们—个个墙洞里、木板底下找!挪威政府要的是原件。我 就向妈妈要,她老人家来一句:“你发神经啊,都哪辈子的事了,墙都翻新过好几 次了,我去哪里给你找?”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在我忙不迭地准备手续时,我们接到挪威王国的告知,挪威王国承认同居也 是一种婚姻方式,凡是同居超过3 年以上的情侣,都可以享受以夫妻名义公派的待 遇。好有人情味的规定。得到通知的我高兴得合不上嘴,从此我既可以保留了我的 民族风俗,同时又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外交官夫人的待遇,跟随石丹梧来到瑞士的 日内瓦了。 受宠的“亚洲公主” 我和我的挪威王子石丹梧在北京刚相爱时,我让他叫我“AP”。“AP”是英文 里“亚洲公主”(AsianPrincess )的缩写。我在美国10年过的是“一人饱,全家 饱”的单身贵族生活。在北京住外交公寓的日子里,家里有佣人、有厨师,石丹梧 左呵护右宠爱,我还偶尔对他发点小姐脾气。每逢周末,对各大使馆的晚装秀、香 槟派对之类的邀请,如果知道自己不是晚会中风头最劲的人,根本就不去! “AP”嘛,当然要有一点“AP”的派头。到了假期,我们就全世界各国飞、各 国吃、各国玩,日子华贵得倒真有一点“AP”的味道。当然“AP”的日子对我这样 喜欢浪迹天涯的人来说,也只是人生路上一段有意思的经历。经历过,尝试过,长 久下去我就会感到烦闷了,我想要看到的是生命的意义,不是华丽便能留得住我的。 生命中可以有机会看到和体验到不同生活的人是最幸运的,尤其是我们女性。 “AP”的性格,当然是聪明、任性、霸道、独断。和朋友一起吃饭,新鞋穿着 有一点不舒服,手机打过去,我的王子石丹梧一定会放下使馆里手中的工作。拎着 两只鞋,闪着一双被我形容为清澈得像泸沽湖水一样的蓝眼睛,含情脉脉地在众目 睽睽之下帮我换鞋,我看着好心痛,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小姐样,“AP”嘛,当然是 要被侍候的架势。 石丹梧身为一个外交官,自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人家送鞋来,故意不用袋 子包着,快到餐厅门口时,再把眼神换成一副多愁善感、迷死小妹妹的样子,把鞋 子双手捧在胸前,像进贡一样走向我,替我换好鞋后,再拎着换下来的鞋,给我一 个亲吻,再转头祝我和友人晚餐愉快,在众人窃窃私语中面含微笑地离去。 心里享受着餐厅里所有女性对他的赞叹。这样倒好,我们两个人的虚荣心都得 到了彻底的满足,俩人谁都不欠谁的情! 想要走出去看生命,是需要勇气和果断的,也许今天我在当“AP”,下月我便 会背着睡袋在越南、缅甸、老挝的森林里穿行。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熟悉森林, 每当帐篷搭好,我便会像猴子一样去找柴生火,手脚麻利地烧菜做饭。一丁点儿都 没有在外交公寓里的骄横霸道,用山泉洗脸,用石头当枕头,吹着口哨满山跑。我 和石丹梧也成了—对相亲相爱的牧羊人。 我和石丹梧是按照摩梭人走婚习惯在一起生活了近5 年半的。在美国和中国我 是红花,他是绿叶。今天,心甘情愿地跑来瑞士与他一起生活,想到人家前3 年当 绿叶一点怨言都没有,我自己就该好好地在他身边当起绿叶来。 看我T 恤衫加牛仔裤的朴素打扮和一手的家务活,从德国来看我的好朋友莎白 打趣地说:“唉呀,杨二车娜姆,你这个女儿国的宝石仙女,跑来瑞士,成了一副 ‘仙女下凡’的样子嘛。”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