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的遗毒 封建时代有避讳的不成文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吃过避讳的苦。短命诗人李贺 不能考进士,郁郁以终,就是吃了避讳的亏,韩愈为他愤愤不平,写了一篇《讳辩》, 颇有仗义执言之概。书生的议论,怎敌得过封建专制的淫威呢?因此李贺终于不能 考进士。其实,从秦始皇的父亲名楚,改楚地为荆;吕后名雉,文书遇雉字得必为 “野鸡”。以至汉文帝、汉武帝、唐太宗、宋仁宗直到满清、洪秀全……都各有避 讳的花样。最令人引为“经典”的一则避讳出自宋代一个州官田登,他不许老百姓 提他的名字,否则加以刑罚,于是全州的人把点灯改称点火。可是元宵节时,田登 出一布告:“本州依例放火三日”,这样,在老百姓中间就传出了“只许州官放火, 不准百姓点灯”带有含泪的笑谚。 这种封建遗毒,历传未绝。新的避讳却出现了新的形式,例如陶铸写过一篇关 于太阳的文章,说太阳也有黑点,被姚文元批判;关山月画梅花的虬劲老校有倒垂 的姿态,被指责影射“社会主义倒霉”;东北有一个画家画草原被西风吹得有倒状 的形象,被加以破坏“东风压倒西风”的金科玉律的论断;有人把“文革”期间流 行的“早请示、晚汇报”比喻为宗教式的祈祷,被打成“反革命”。“文革”之后, 也还有某主席视察过的工厂,连他用过的茶杯、座谈过的会议室也列为讳用之物……。 总之,新形式的避讳一度成为罗织罪名的网罗,难逃网罗之冤者不知凡几! 正因为新形式的避讳打着“革命”的招牌,所以令人难以撄其锋,实质上是封 建专制的货色。著名的老作家巴金有见于此,他以晚年之笔,探诉封建荼毒之苦, 说想不到他几十年前以反封建为主题的文学作品,至今仍需要以反封建为任务,言 下不胜愤慨与叹息。 我同意巴金的观察和钦佩他说真话的勇气。展望未来,只有消除了一切避讳, 中国社会才真正有了现代化的民主,才是与封建专制决裂。否则忌讳多多,依然是 封建专制在大行其道,再讳下去,真会如韩愈所说“若父名仁,则其子不得为人乎” 了,岂不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