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干戈杀出真汉子 蛙鸣城北,本是清幽恬静之地。但在这一天,风云色变,杀气严霜。 谭和尚激战任大小姐,以刀法而论,谭和尚略占刀沉力猛之利,担任大小姐剑 法柔韧,双方百招转眼已过,谭和尚虽然看来稳占上风,但始终未能把对方压倒。 要是谭和尚一声号今,让手下黑衣武士齐齐发难,任大小姐势难抵挡。但谭和 尚素来自负,不欲在众武士面前倚多为胜,对付一名女流之辈,以是始终不肯下令 众武士联手围攻。 任大小姐心系石屋三人安危,剑招越来越是辛辣。但她在剑招上反击之势越狠, 柔韧之力也就越难持久。再过了三十招,反而给谭和尚一刀划在左臂之上,登时裂 出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谭和尚大占上风,不禁得意洋洋,纵声长笑,道:“任大小姐,你不要怪和尚 心狠刀辣,只要你乖乖投降受绑,贫僧决不会再伤害大小姐一根毫发,更保证会把 你平平安安送回神武宫,与今尊一家团聚。” 任大小姐咬牙冷笑:“你有种的把我一刀宰掉,任宫主定必重重有赏。” 谭和尚知道她说的全是反话,心中也不无有所顾忌。要是他一时错刀,把这位 任大小姐杀了,神武宫主任不群会怎样“赏赐”自己,恐怕是不言而喻之事。 有了这一层顾虑,“屏风刀法”也不敢压逼得太紧,生怕真的人有错刀,意外 地把任大小姐的脑袋削掉下来。 任大小姐得以喘息,但形势仍然不妙。便在这时,一群白衣人突然掩杀而至。 为首一人,白衣红睑,五短身材,但长得极是粗壮,他左手持着一面铜盾,右 手握着一柄短斧,嗓门大得惊人:“谭和尚,三年前老子吃了你一刀,今天要和你 再决高下!” 这人叫密西烈,外号“斧盾太岁”,曾在三年前在战阵上与谭和尚厮杀,混乱 中睑上中了和尚一刀,至今左边脸颊兀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谭和尚大笑:“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众兄弟,既是对方来了援手,大伙儿也就 不必客气,痛快地杀吧厂这是正道盟与魔教之战,一经爆发,战况必然极是惨烈。 容西烈缠住了谭和尚,任大小姐急急纵身折回石屋那边。 石屋门外,已掀起了激战。上官笑正在和一名灰衣中年人剑刃相交。 那灰衣中年人,是正道盟的铜使“襄阳剑客”魏振棠。论剑法,自是比不上、 中原流水客“上官笑,但魏振棠既不像谭和尚般心高气做自负不凡,更没有谭和尚 对任大小姐的诸般顾忌,一上来就号今二十余名杀手向上官笑,小狗以至是雷铁狮 疯狂袭击,其中有数名杀手,更不时施放毒弩、钢丸、毒针之类的暗器,手段无所 不用其极。 雷铁狮原本赤手空拳,但他神力惊人,一上来就把两名正道盟武士以重拳重创, 随手夺取了敌人的一根狼牙律,棒势凶悍地连环砸出去,瞬间又已杀了三名武士。 但也在这一霎间,一支毒弩射入他左腿中,登时半边大腿麻痹,跪倒地上。 眼看他再也难逃敌人毒手,半空倏地响起一人怒吼之声,虽然赤手空拳,但却 掌影如山,连环数掌,掌掌劈在手持暗器武士额上,凡是中掌之人,无不应声倒地, 额头爆裂嘴喷鲜血而死。 魏振棠脸色一变,沉声道:“想不到魔教朱雀坛的老状元和金秀才都来了,看 来,这一战是越来越热闹了。” 以重掌连毙数名武士的,正是从凤藻亭上赶至的青衫老者。 这名老者,是魔教朱雀坛中,有‘“老状元”之称的詹兆忠。 手摇折扇的,是“金秀才”韩狄。 床兀秀才白凤藻亭下山,乃至半途,忽听凤藻亭上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笑声, 二人相视,面面相觑,知道山峰之上,另有强敌隐伏。 但山峰之下,战云密布,二人虽然心下震骇,但最后还是决定首先下山参战, 然后再作道理。 只是,凤藻亭上那人,绝非等闲之辈。此人一直隐忍不发,直至二人丁山之后, 方始现身狂笑,单是听这笑声,已可以肯定此人内力之精湛,必然犹在二人之上。 战局奇诡,二人已无法绝对冷静行事,只得先解上官笑与少主之危,才再涂图 后计。 在这山坡之东,有一座石林,石林中有一顶密不透风的轿子,全轿漆以黑色, 纵使在这白昼之中,看来仍然极是神秘诡异。 轿子并不阔大,前后只有两名力上作为轿夫…… 轿中人不住的在咳嗽,咳声虽然不太响亮,但很混浊,似在重病之中。 轿子不动,但不动如山。 一名白衣战士负伤回报:“景告坛主,少主那边,敌人不断增援,虽有老状元 金秀才全力支撑,但恐怕还是不易把少主救回来。” 轿中人咳嗽两下,道:“前后二奴,把轿子扛到石屋那边去!” 负责扛桥的两名力士,是朱雀坛中的前奴,后奴。 前奴是前方刀卫,后奴是后方刀卫,二人总是把朱雀坛主夹在中间,一前一后, 永不改变。 前奴闻言,面露忧犹之色,但他的脚步仍然立刻向前。 可是,后奴的一双粗腿,始终有如铁钉人脚般,动也不动。轿中人叹了口气, 道:“小后,你怎么啦?小前已动,但你不肯走,难道叫小前独自把本座扛到石屋 那边吗?” 后奴恭声道:“坛主,小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是坛主下令小后前往石屋营 救少主,小后便是粉身碎骨,也是万死不辞。但坛主若要在这时候冒险出手,小后 无论如何,决不能把坛主送往鬼门关内。” 轿中人沉声道:“小后,你未免太小觑你的主子了,就凭谭和尚,魏振棠之流, 难道便可以把本座一举杀了?” 后奴道:“坛主正在闭关之期,根本不宜在外面走动,坛主以大局为重,不惜 以修心轿冒险统率本堂战士迎敌,小后是万分钦佩的,但若要由小后亲自把坛主送 上战场,便等同把坛主推人鬼门关内,请恕小后无法遵命。” 轿中人又是重咳咳一声,沉思半晌,忽道:“叫、前,小后竟敢在阵前违抗命 令,按照教规,该当如何处置?” 前奴脸上肌肉一阵抽搐,道:“论罪该当处死。” 轿中人道:“本教死罪有一十七种,阵前抗命之死罪,属于第几种?” 前奴道:“是第十四种,这死罪,是……抽筋剥皮,悬尸示众七昼七夜。‘” 轿中人叹唱一声,道:“小后跟随本座多年,更对本座忠心耿耿,若要本座严 守教规,把小后抽筋剥皮论罪,未免是太过分了……” 前奴喜道:“多谢坛主给小后一条活路……” 轿中人道:“阵前抗命,是本教必死大罪,又岂能姑息?本座纵然网开一面, 也只可把抽筋剥皮一节免了,但小后的死罪,还是不能就此饶恕。” 小前睑色煞白,轿中人又道:“下手吧,你的刀,虽然不快,但很锋利。” 但不等前奴动手,后奴一刀溯人自己的咽喉,颓然倒下。 后奴已死,轿中人下令那名受伤的白衣战士把轿子扛起,直向战场核心奔驰。 石屋门外,风起云涌。 魔教虽已从四方八面出师作出支援,但正道盟也同样三番四次奇兵突出。 上官笑,金秀才,老状元全力维护小狗周全,而这小狗,他在魔教之中的身份, 绝对不是等闲人物! 上官笑一直把小狗紧密守护,但如此一来,对他的剑法也就打了折扣。 金秀才以一把金骨折扇,跟正道盟的魏振棠展开剧斗。 任大小姐摆脱了谭和尚的纠缠,赶到小狗身边,又瞧见雷铁狮中了毒弯,蹲在 地上睑色铁青冷汗直冒,不禁又惊又怒,叫道:“大块头,咬着牙关,千万不能栽 倒下去!” 雷铁狮嘶声道:“你一千一万个放心,铁狮天生一条贱命,决不容易死掉!” 虽然形势恶劣,仍在苦战招架,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言败,绝不放弃。 战况更激烈。但正道盟战士,竟然有如一浪接一浪,纷纷从河畔南北夹击而至。 石屋门外,一顶黑色轿子徐徐出现。黑轿中人,正是魔教朱雀坛主“金翼战神” 聂怒。 聂怒在这五年来,一直闭关练功,至今尚未届出关之期。 但形势危急,变生肘腋,当聂怒获悉正道盟已找到少主下落,更倾师展开庞大 之狙击,聂怒不再理会本身安危,命令前后二奴,用这一项黑轿把自己扛到战场, 统率朱雀坛战士拼死相救。 但后奴护主情切,不惜阵前抗命死谏。聂怒无奈,逼死小后,可算是这一战令 人悲恸的一页。 黑轿已至,以朱雀坛主“金翼战神”聂怒之威名,是否就此足以控制大局? 金秀才,老状元虽见坛主黑轿出现,但二人脸上并无喜色,相反地,都是目光 凝重,颇是担忧。 但无论如何,朱雀坛主亲自出阵,总是令人有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以魏振棠之流,纵然胆子再大百倍,也不敢稍樱其锋,不期然地步步退后。 既是步步退后,也是步步为营。 聂怒的声音,从黑轿内徐徐地传出。他道:“少主,请到底下这边。” 小狗很清楚地听见这句说话,但却不知道他自己便是轿中人口中所说的“少主”。 任大小姐立刻在小狗耳边说道:“你便是明教的少主。” 小狗摇头不迭,道:“不!我是小狗,不当什么教的什么少主!” 任大小姐跺了跺脚:“我是谁?我是美娘!是你义父义母最信任的人,连你义 父义母都对我绝对信任,你为什么竟然把我的说话当作是放屁!” 小狗忙道:“小狗不敢……但师父四面受敌,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要跟着 师父并肩作战,到死方休!,上官笑怒道:“谅你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留在老夫 身边只有碍手碍脚,少废话,决听美娘的说话,到轿子那边去。“ 语声甫落,修地胸膛爆裂,竟有一双鸟爪般的手,从他背后插入,自左胸心脏 要害透出! 这一双血淋淋的手,竟把上宜笑的心脏活生生地扯脱,在他胸前不住的在幌动! 小狗大惊,但更怒。他不顾一切,抓起师父跌在地上的剑,便要上前跟杀害上 官笑之八拼命。任大小姐一急下,闪电般在小狗背后点了三大要穴,小狗“骨‘的 一声,长剑再一次堕地,他的身子也软绵绵地倒在任大小姐怀中。 这时,在上官笑体内透出的血手,也已缓缓地抽出。 血手抽离后,上官笑立刻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到下之后,突出了一张阴冷无情的睑。 白脸黑须,眼神一片肃杀。 老状元沉声道:“果然是鬼王到了。” 鬼王,便是一官二谷三堡之中,与鹤王谷“鹤王天尊”齐名之“白面鬼王”冷 千斋! 冷千斋,是正道盟中举足轻重人物,地位犹在金、银使之上。 冷千斋来了。 他道:“少主既已出现,冷某示为正道盟九老之一,自当邀请少主到本盟总堂 作客,谁敢阻拦,上官笑的下场便是最好的榜样。”语气充满恫吓意味,令人闻之 毛骨悚然。 任大小姐悍然不惧,把小狗抱入怀中,更一步一步走向黑轿。 冷千斋倏地厉喝,袍油飘飘身如怪鸟,挥爪直扑任大小姐。 谁敢漠视鬼王这一击? 小狗是不害怕的。初生之犊不畏虎。 但他在美娘怀抱中,全身酸软,要拼命也并不来。 鬼王出招,以左爪扑击,招数诡异阴险,任大小姐能否招架? 金秀才,老状元虽在左右,但鬼王气势凌人,二人胆量再大,也不敢轻言接战。 综观在场有数高手,也许只有一人堪配与鬼王匹敌。 那是一直隐藏在轿中的魔教朱雀坛主! “金翼战神”聂怒会出手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在聂怒还没有出手之前,已有一人同时暴喝,不顾一切 挥掌怒击鬼王。 竟是早已脸无血色,连站都站不稳的雷铁狮! 雷铁狮身如铁塔,看来比任何人都更凶猛,绝对是雄狮中的雄狮。 但他重创初愈,又再中了一枝毒管,此刻的铁狮,恐怕已是连一头病猪也是有 所不如。 但他有“战胆”! 每一个人都有“胆”。有一种人,是真真正正的‘胆大包天“。 一个真正胆大包天的人,什么都不怕。但这种人,绝对属于凤毛麟角。 撇开真正胆大包天的人不提,不同种类的人,也就有不同种类的胆。 在酒而言,酒量大的人,不一定敢喝到底。但一个有“酒胆”的人,本身酒量 怎样是一回事,只要敢把酒液往喉咙里直灌,就能把酒量比自己更大的酒徒唬吓住。 同样地,真正赌徒有的是“赌胆”! 真正战士,有的便是‘城胆“! 雷铁狮,绝对是个战胆十足的战将。 任大小姐,上官笑曾为他疗伤,际此危急关头,雷铁狮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 要为“美娘”接下这一爪! 鬼王鬼爪,力发千钧,以雷铁狮此刻的功力与之硬拼,简直便是送死! 但雷铁狮已豁了出去,这是义无反顾的一战。 鬼王一爪既出,绝不收回。铁狮以卵击石,任大小姐不禁失声惊呼。 眼看铁狮性命难保,墓地黑轿木门张开,一道金光自轿中暴射而出。 自黑轿中突然扑出的,自是朱雀坛主“金翼战神”聂怒!聂怒怒了。他在愤怒 中出手。战神既在愤怒,也在剧烈的咳嗽。 战神出手,鬼神辟易。 聂怒要出战的是鬼王冷干斋。 铁狮虽然身如铁塔,但战神一出手,首先要对付的不是鬼王,而是把这巨汉远 远抛开。 冷手斋狞笑,一络黑须迎风抖动。 “聂坛主,久违了。” “鬼王谷中人,行事手段比咱们明教邪门何止百倍?但竟能挤身正道盟中,真 是异数。” 聂怒咳嗽着,同时着令任大小姐把少主送人黑轿之中。冷千斋冷冷一笑:“贵 教少主,今日纵能插上翅膀,也飞不出本盟布下之天罗地网。” 聂怒身披金黄披风,虽然身材普通,但眉目之间,自有一流高手气象。 风更猛,柳絮乱飞,聂怒不住地在咳嗽,但鬼王良久一直不动。 墓地,鬼王鬼爪终于出手。 这是震动江湖的一战。双方的胜负存亡,定必影响深远。 冷千斋爪影如风,聂怒以“天魔指”迎战。两大高手各显神通,霎时间,杀着 纵横,战况大是凶险。 聂怒虽则闭关多年,至今原本尚未出关,今日之战,只因情非得已勉强出手, 但他毕竟是魔教朱雀坛主,盛名之下无虚士,冷干斋这一战是绝对不能稍为大意的。 二人以快打快,众人看得眼都花了。猛地聂怒弯腰急剧地咳嗽,鬼王儿此良机, 以浑厚内力催谷于鬼爪之上,一爪插向聂怒左腰。 冷千斋这一爪气势骇人,嘶嘶之声大作,务求一击必中,岂料聂怒虽在剧烈咳 嗽之中,身手依然毫不迟缓,蓦地沉腰斜身,更化指为掌,一掌疾拍鬼王小腹。 变生肘腋,鬼王已再无退避余地,只得全力一拼。 这一拼,鬼王一爪抓人聂怒腰侧,但聂怒也一掌重重击中鬼王小腹。 聂怒咳声更是剧烈,鬼王却远远飘开,一络黑须迎风乱舞,瞳孔收缩一言不发。 便在这时,河畔北方,又再杀出一支雄师。 竟是神武宫逾西战将掩杀而至,为首一人,灰发红面,不怒而威,正是神武门 主任不群。 任不群既已亲临,又还有谁能樱其锋?任大小姐遥遥目往老父在马背上的赳赳 雄姿,不禁眉头大皱,惶然不知所措。 任不群已临,在草坪上,他没有下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女儿。 他知道眼前这个容貌丑陋的村姑,便是自己的女儿。 一般武林人物,都尊称她一声“任大小姐”。但在任不群眼中,她是明眸皓齿, 脾气固执的小琳。 “琳儿!你把自己的脸怎么了?竟然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任不群不悦地叫道。 原来任小琳并不是这样丑陋的。相反地,她本来是个绝色美人,但自从在这蛙 呜城北隐居,她便把一副花容月貌,以易容术彻底改变,掩人耳目。 但纸张终究包不注火,这位任大小姐的行踪,还是给正道盟中人查探出来。 虽然给老父当众责骂,但任小琳并不恼怒。相反地,她的眼睛湿润起来。 毕竟一场父女,三年过去了,再严重的纷争,也可以渐渐何消于无形。 她扁了扁小嘴,道:“要是女儿不把这副脸孔换个模样,恐怕早已给正道盟的 叔伯,大侠,鬼王鬼后撕开七八十块!” 任不群“呵呵”一笑:“真是歪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要是正道盟中的朋友、 前辈,遇上了你只会百般呵护,又有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任小琳哼的一声:“别的不说,就以鬼王前辈,他老人家在不久之前,便想要 了你心肝宝贝女儿的性命。” 冷千斋确曾出手攻击任小琳,此事人人亲眼目睹。任不群目光一转,森然地瞧 了鬼王一眼。 鬼王也不否认,淡淡地道:“任宫主,令媛包庇魔教孽种,此事天下告知,冷 某身为正道盟九老之一,可不能抱私护短。” 他说自己不能“佝私护短”,骤然听来,似乎把任小琳当作自己人般看待,实 则冷言讥讽任不群,如此弦外之音,人人都是心中一片雪亮。 任不群心中有气,但琳儿包庇魔教“少主”确是铁一般的事实,若以此事而论, 怎么说也拗不过鬼王,只得暂忍一口气,不再理睬冷千斋。 若以冷千斋平素作风,决不会见好收蓬,势必继续穷追猛打,但他甫与聂怒硬 拼,小腹中了金翼战神一掌,虽然表面看来若无其事,实则已然受创不轻。在此兵 凶战危一刻,倒也不敢把任不群逼得就地翻脸。 任不群杀至,形势急转直下,魔教中人立时处于劣势之中。 聂怒不时咳嗽,适才与鬼王一战,冷千斋固然受创不轻,这位朱雀坛主,也同 样腰侧中了一爪,滋味绝不好受。 聂怒本在闭关之中,但为了教中“少主”安危,被逼提前破关出战,实在大违 本愿。这一战,白白浪费了金翼战神五年的光阴。 但事后思之,聂坛主绝不后悔。纵使时光倒流,让他再一次重新考虑,他也会 毫不犹豫,照样破关出手保护少主。 然而,任不群及时杀至,聂怒是心中一沉的。 战神是无惧于任何绝世高手的,他心中一沉,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暗暗为少 主的安危而担忧。果然,任不群已对任小琳语重深长地说道:“琳儿,道不同不相 为谋。魔教中人,始终非我族类。历来凡是和魔教扯上关系之辈,又有谁能得以善 终?虽则你曾与妖女相识,但那只是无心之失,只要及早回头,尚算为时末晚。三 年了,你在外面已胡闹得挺够了吧?那妖女之子,始终是江湖中莫大的祸胎,只要 你把他交出,为父保证决不伤害他的性命,你道如何?” 以任不群的性子,居然在天下群豪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实属极为罕见。 但任小琳却朗声道:“你四口声称之妖女,在女儿眼中,偏偏是正义凛然的巾 帼女英豪。她年纪虽比我大,但性情率直,大有赤子之心。 绝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妖女。“ 任不群叹了口气:“女儿,你年纪还轻,入世未深,又怎能知道人性之虚伪? 人心之险恶?可知你心目中的巾帼女英豪,原本是峨嵋派天真漫澜,人见人爱的 ‘金顶仙子’戚雪珍,但她误入歧途,竟与魔教教主杨缺结下孽缘,更生下了私生 子,唉,我的好女儿,想杨缺生前,满手血腥杀人无算,要是你为了一时冲动,为 这大魔头留存下最后一点血裔,将来岂不是又有另一位狂魔肆虐武林,残害天下百 姓苍生? 这中间的大是大非,那是半点不能含糊丝毫不能差错的,你明白了没有?“任 小琳听了父亲这一番长篇大论,但仍然摇头不迭,道:“爹的说话,骤然听来很有 道理,女儿也不晓得该当怎样辩说。但我心里知道,杨教主并不是什么狂魔,他是 世间罕有的真英雄大丈夫,只是夏虫不可语冰,如此而已。“ 任不群费尽唇舌,但却始终徒劳无功,一张脸终于沉了下来。 冷干斋脸上木然,冷冷地道:“任宫主虽则教女有方,无奈大小姐泥足深陷, 再也难以自拔,着实令人扼腕浩叹。” 任不群给鬼王当众奚落,偏偏道理落在鬼王之口,便是想发作也无法借题发挥, 脸色变得更是难看。这时,谭和尚的声音忽然响起,叫道:“那孽种就在黑色轿子 之中,大伙儿不妨并肩齐上,把这邪门的轿子连同孽种一并砸成粉末。”正道盟中, 最少有一大半人齐声附和叫好。 谭和尚与“斧盾太岁”容烈西之战,双方激战二百余招,容烈西终究技逊一筹, 最后给和尚一刀刺入咽喉惨死。 给谭和尚这一阵叫嚣,正道盟战士立时陷入群情汹涌之中,但神武宫逾百武士, 始终沉着地位立在任不群背后,丝毫不为所动。 冷干斋心下沉吟,忖道:“任老儿虽然生下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千金小姐,但神 武宫中战士,果然久经严格训练,绝非鸟合之众可比,日后与此老儿交手,绝不可 掉以轻心。” 正道盟战将虽则不断嚣叫,但神武宫一系人马始终沉着不动,过了片刻,也就 渐渐平静下来。 任不群这时候才冷冷地道:“琳儿,为父已把道理说得十分清楚,你心里怎样 想,我是无可奈何的。但此事关系天下安危,为父今日无论如何,非要把杨缺之子 拿下不可。”说到这里,翻身下马,大步走向那顶黑轿。 慕地金光乱闪,身披金黄披风之朱雀坛主聂怒已拦在黑轿面前,厉声喝道: “任门主请留步!” 任不群虽然立刻止步,但却扬起了右掌,只见掌心紫气大盛,竟已把成名组学 之“潇湘紫玉掌”劲催谷至八成功力左右。 但聂怒神色不变,道:“任何人要对本教少主无理,须得首先把聂某杀了。任 门主,请动手!” 任不群却摇了摇头,道:“你受伤在先,要是我在今日把你击杀,你死了也不 会服气。” 聂怒冷笑一下,道:“兵凶战危,自古皆然。今日之战,本来就不是公平较量 之战,任门主何须假惺惺作态?” 任不群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说得好!既然如此,在下得罪了。” 其实,他早已把八九成功力摧谷于指掌间,聂怒直斥为假惺惺作态,倒也不是 随口乱说之言。 任不群右掌一挥,掌力排山倒海般涌向聂怒。聂怒虽然腰侧受创,但仍然无畏 地还以脸色。 二人两掌相交,“砰”然一声,各自向后倒退一步。 只听得聂怒连续咳嗽数声,陡地仰天倒卧下去。神武宫逾百战士立刻欢声雷动, 大声喝彩。 聂怒的身子还没倒下,金秀才,老壮元已双双抢前,严加保护。 任不群道:“还是爽爽快快把你们的少主交出,本宫主保证不会把他杀害。” 金秀才冷冷道:“要是在我们手里把少主送给敌人,又与战死沙场何异?任门 主要拿人,除了大开杀戒之外,恐怕别无其他选择。” 老状元更直接地道:“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好好歹歹总 算让天下英雄知道咱俩的名字。”语毕,纵声大笑,脸上毫无惧色。 任不群闷哼一声:“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指掌间紫气更盛,眼看立时便 要出手,忽听一人自黑轿中大声说道:“且慢!”轿门打开,冲出一名少年,正是 “美娘”眼中的小狗,也是魔教群家眼中的少主。 小狗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直至此际,任小琳再也不能隐瞒,叫道:“你要记住,你姓杨,叫杨破天,上 任明教教主杨缺便是你的亲生父亲。” 小狗用力点头。 “美娘”这几句说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坐拥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