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灯幻影 沸腾的狗肉锅冒着香气,那太汉却在向方永下手。他一刀扎下去,明明刀子陷 下去了,他把刀子抽回,陷下的肉又复回原来样子。大汉惊呆了,以为撞上鬼,扔 刀便逃。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丐帮的人,为首的正是化青。这小子神气,穿蓝戴绿, 也有点少爷公子哥儿的派头。 他来到方永的近前,看了一眼,对他大汉说:“快把他弄醒,我有要事问他。” 那大汉慌乱给他灌下解药。 立时,方永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的人,说:“刚才总有人捂我的眼睛,你 们看见了吗?” 化青笑道:“没有人捂你眼睛。是你胡想的。” 方永摇头说:“没人捂我眼睛,我为何要想呢?” 化青说:“我想起来了,是个小美人干的。” 方永哈哈笑了。 化青道:“你偷走我的秘笈,该还我了吧?” 方水笑道:“堂主,我一个字儿不认识,没交情,这你知道,我偷秘笈何用?” 化青说:“你可以给小美人呀!” 方永笑道:“可我就一个人呀!” 化青道:“别装了,还是老实一点儿好,若惹恼了我,有你受的。” 方永一指刚才用药迷倒他的汉子说:“八成让这小子给藏起来了吧,我放在怀 里的,现在怎没有了?” 化青朝那大汉一瞪,顺手一掌,把他打了一个跟头,喝问:“你个王八蛋,见 秘笈了没有?” 那汉子吓傻了,语无伦次地说:“没……没见……什么秘……笈,什么……也 没看见。” 方永看了笑道:“堂主,这小子也梦想有一天想超过你呢,不可不防啊!” 化青眼里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那大汉几乎吓瘫:“堂主,没有的事,我有天 大的胆,也不敢对您老人家不敬。” 化青一脚踢翻他。 方永觉得好玩,又故意胡说了一通。 化青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不交出,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 方永笑道:“至少要请我吃几次狗肉。” 化青嘿嘿笑起来:“几日不见,你果然长进了。” 方永说:“你是重复几年前的话吧?” 化青盯了—会几方永,道:“对付你,我看烧红的铁条最起作用。” 方永摇头道:“不对,正义和小美人才使我怜悯呢。” 化青说:“那小美人呢?” “我也同情,并打算帮助他们,不过,我喜欢帮助小美人,天真可爱的孩子, 还有……。”化青笑了起来:“真想不到你会行侠仗义,更想不到你会行起侠来比 谁都认真。” 方永说:“化堂主,你还没傻到底,孺子可教也。” 化青“嘿嘿”奸笑道:“你敢戏弄我?” 方永大笑:“皇上都是我的档底下的,你算什么东西?” 化青脸色顿变,目光里有了血一样的东西,仿佛在酝酿什么。 方永说:“化堂主,我在你手下受尽了冤枉气,说你几句难听的,你也大够其 本,你说是不是?” 化青慢慢走到方永面前说:“很好。”话还投说完,突然闪电般一指点中方永 的“气海穴”。 方永毫不在意地说:“你又在我身上练习什么,没学会回家练,别像以前一样 没规矩!” 化青见自己的“阴血指”没起作用,心头大骇,他不知方永修成了什么神功。 方永站了起来,说:“狗肉还没吃足呢。” 他走到肉桌前,又慢慢吃起来。 化青见方永不好对付,便有了退意,趁方永自己切肉的机会,悄悄溜走了。 方永微微一笑,没有追赶,独自—人痛饮起来,两番狂吃,不下五六斤狗肉, 喃喃自语道:“这下可一辈子不用吃狗肉了。” 他摸了一下肚皮,弹身而去。 他行踪无着,任意飘流,走到一个山口前,遇上华山派掌门龙子兵,方永道: “老哥,你急急慌慌干什么去?” 龙子兵看了他一眼说:“护清教让我们去议什么江湖大事,多半没安什么好心。” 方永点头说:“那你们不去好了。” 龙子兵叹了一声说:“我们若不去,便给了他们口实,华山派将何以立足呢?” 方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看看去,护清教到底有多么厉害。” 龙子兵瞥了他一眼说:“小哥趁早别引火烧身。” 方永笑起来:“身为一代大侠,只会灭火,不会被火烧的。” 龙子兵心里暗笑,这年轻人真会往脸上贴金,竟自我标榜为一代大侠,不知为 侠者之难啊!他淡淡地说:“你若愿去,我们一块走吧。” 他们到护清教所在的大镇,方永见一些人在一座高大的馆子前进进出出,便知 是个赌馆。 他说:“道友,我到馆子里溜—圈,你先去吧,若打不过护清教的人,快来请 我。” 方永甩开大步去了,龙子兵只有苦笑。 方永在丐帮时,是经常出入赌馆的,有时竟呆在里面一天也不出来,当然这样 的情况极少。可他只看热闹,谁大把大把地赢钱,谁汗流浃背地输钱,还有号啕大 哭说要自杀的,却一点门道也没瞧出来。所以,他现在仍不会赌。 他走进去,见馆子里乌烟瘴气,便皱了下眉,走到东首的桌子。这里人围得多, 叫得也响亮,旁边还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方永凑上去,见一个老头正如兽一样在旁边哀鸣。一个极为彪悍的大汉坐在他 身边说:“你欠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你女儿给我吧,这已是我开了宏恩,你女儿虽 有几分姿色,还不值五百两银子的。若不识相,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老头子哭道:“大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相依为命,怎能让她到这个地方 来呢?我也没欠你什么银子,都是你骗我来赌才输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大汉“哼”了一声,骂道:“老乌龟,敢赖大爷的账,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举手欲打老者,方永在人群中向空中一抓说:“无影暗劲”袭向大汉,那小 子还没明白过来,便被扔出丈外,方永趁机藏在围观的人中。 那大汉站起来欲骂,方永在远处用“无影隔山打牛掌”打了他一个嘴巴,那小 子又栽倒在地。如此几次反复,大汉学乖了,不敢再想骂。 方永仔细留意了一会儿他们的赌法,便说:“我赌大的,谁敢赌?” 一个留小胡子的中年人扫了方永一眼说:“你赌多少?” 方永道:“一次十万两黄金,我输了,当场付给你们金子,你们输了,这馆子 就归我了,你们滚蛋。” 那人“嘿嘿”一笑:“好硬气的主,不知你身上是否有货?” 方永道:“货就在附近。” 几个开赌场的人一商量,决定与方永决一胜负。 方永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玩了一会儿花样,赌开始了。 方永一上来没弄清他们怎么搞的鬼,头一局输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方永说:“再来,这次赌二十万两黄金。” 那留着胡子的中年人说:“我们可不是好骗的,你若没有金子,那可吃不了兜 着。” 方永笑道:“我没有金子敢来吗?我发现了一座金库,里面的金子无穷无尽。” 赌徒们的眼睛闪着金子一样的光。他们虽然怀疑方永骗他们,可又希望是真的, 赌到天黑,两方竟然扯平,没有输赢。 方永说:“你们把那老头放了,明天我带你们上山。” 这些人见方永说得极真,便不再怀疑了。 他们把方永看成了财神,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在赌场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方永便领着财迷们拿着镢头、铁锨上山挖宝。 来到镇东头,在一家十分气派的大院前,听到里边有拚斗之声,方永知道这里 可能是护清教教址,便对财迷说:“快,洞口在这家大院里,那些抢宝的在里面打 起来。” 几个开赌场的小子,本是护清教的爪牙,自然不相信方永的话,可金子的力量 是巨大的,他们一见方永往里面跑,护清教的威严在他们的脑子里被金光冲淡了, 唯恐晚一步金子被人抢走。 方永第一个冲进大院,外层的守备卫士刚要阻拦,方永向空中一个“空搂”, 几个欲阻他的人被掷出去几丈外,他身后的财迷们也冲了进来。 这时,胡宁正被柳玉龙击飞,方永向空中一个“空搂”,发出一股极大柔劲, 胡宁的身体便飘向他,身子一摆,胡宁安然落地。 胡宁虽然被方永接下,可刚才柳玉龙内家掌力震起,脏腑还是受了伤的。 方永的突然出现,使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虽然他们没有听说过他,可方永刚才 的那一手如此从容,不能不使他们震撼。 龙子兵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对方的功力竟比自己还高,不知他如何练的? 何元录似乎知道了方永是救走江文中一家的人,他淡淡地笑道:“年轻人,好 功夫。” 方永笑道:“你年轻的时候大概没有这么厉害的。” 何元录脸一红,心中恼极,这小子倒挺会往脸上贴金。 其他相斗人,这时也停了下来。 何元录问:“你们入院来何为?” 方永笑着说:“我领几个想发财的伙计来挖金子。” 何元录冷冷地说:“金子在哪?” 方永说:“藏金子的洞口,就在你们的那间大殿下面。” 何元录斥道:“胡说,这里哪有什么藏金子的洞口?!” 方永朝财迷们一摆手:“快,跟我来,金子马上就到手。” 财迷们都往里跑,果然不要命的跟着向里奔去。 何元录大声说:“青天白日,竟有盗匪入内,格杀勿论!” 护清教的教徒一涌齐上,要把方永等人剁成肉泥,方永抡起拳头,一阵猛击, 那大殿便倾塌下来。轰!尘土飞溅。那几个财迷这时便没了胆,趁房屋倒塌,人慌 马乱之际,四下逃窜。 方永绕过追捕的人,又转了回来,对何元录说:“那大殿下确有一个藏金子的 洞口,你不信挖一下便知。” 何元录几乎肺都气炸,两眼放射出吃人的凶光。大殿被毁,对成立联盟可是一 个致命的打击。何元录的血都燃烧起来,但头脑却是清醒的,一教之主是不能轻易 与人动手的,若胜过这小子好说,如果输个一招半式,那威严便被一扫而光。 他朝“西昆仑毒神”丁加尺看了一眼,示意他把方永碎尸万段。 丁加尺心中暗喜,教主头一个叫我,那是以为我老丁神功无敌也。他如黑云般 飘过去,大掌闪晃数下,轻轻按过去。方永立感有针刺般的疼痛,右腿一抬,滑步 闪跃。丁加尺的动作不快,方永的挪移速度也不惊人,所以看不出两人有多大能耐。 可丁加尺心里有数,自己所布毒气不能伤敌,那说明对方已修成金刚不坏神功。他 迟疑了一下,思忖该如何下手。 方永受到毒气的侵袭,身体不适,这才想起昨天曾被迷药所迷之事,自己既然 有些怕药,还怎么能大意呢?该死。他呆呆发楞,忘记了周围的大敌,回忆起以前 的许多事。 他记得有时是不怕毒药的,那是十七岁的,误吃剧毒,竟连痛苦也没有。方永 周身一颤,终手想通了为什么了。 方永哈哈大笑起来。 别人也都愣了,两军对阵,危在旦夕,他却傻笑,这是何为? 丁加尺见机会到来,身如箭射,骈指射出两股“内劲真毒”点向他的双目。 方永大恼,想起左眼失去光明时的伤痛,身体顿化一股黄云向外一飘,右手以 十层劲力劈出。方永的含恨而发的一掌,可使风云变化、鬼泣神惊,仿佛如有无数 冰剑剌向丁加尺,又似要吞并一切的雪崩。 丁加尺魂飞天外,知道不能抗争,急忙收功护体,提气轻身,顺着方永如潮涌 的内劲飞射十丈外。 丁加尺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也受伤不轻,他拿桩站住,不让人看出他步 子不稳。 何元录见方永神功如此厉害,一咬牙,光影一闪,幻化出一个****海螺般的模 糊雾状,似乎被风一吹,飘向方永。 众高手都是一惊,这种功夫正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离绕返还不散心法”中的 “虚极迎刚” 式。这小子已练到这种境界,骇人。 方永陡觉一个影子射来,身子急忙斜移,忽觉有股极强的柔劲缠绕他。就像污 油倒进水里,再倒水时形成的一股暗流,袖如劲,那么水就好比是空气。方永双臂 一振,手成阴阳,如流水般向外猛甩:“嘭”地一声,何元录被扔出数丈外。 几乎在同时,湘夫人、申灵、云先生、吴不恭如四道鬼影,各展绝世神功,向 方永击去,以四打一,又却是空前的身手,这气势凌古铄今,闻所未闻。方永在瞬 间内已不及抽身飞升,只好把神功提足,双掌划了个圆形,一振手,拍出四掌。轰! 四个偷袭方永的人全被击飞,口吐鲜血。而方永也摇摇晃晃,身子不稳,从嘴角里 流出殷红。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们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无济禅师双掌一合,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相救。” 方永不耐烦地说:“少罗嗦,快点逃命去吧。” 众人见状,只好结伴而逃。 柳玉龙等急忙欲截,方永一掌劈出,他们惊叫闪射。 何元录也受了伤,他已没有精力对付方永,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离。 方永如喝醉了一般,轻飘飘向东而行。脚下发软。他脑中仿佛升起一朵白云, 风儿慢慢吹着它。 走了有二十几里路,他实在有些累,难受,便找了个僻静处躺下。可拚斗的形 象在他脑中久久不散,反而越发清晰了。那个老东西的功力实在太高,酸、甜、苦、 辣四种味道的劲压住他,如山一般向内挤,仿佛不挤死他不甘心,慢慢地,他的脑 中一片空白。 方永因为不识字,很难借鉴别人的东西。像他偷了化青的秘笈,也不知上面是 些什么,许多有益的东西他都无法吸收,虽然江笑曾念过,但他都忘记了,纵有一 两句记住的,也不知所云,故而,他要成为高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凭借自 己所达到的境界,脑中所呈现的“内景”感受出来大胆地独出心裁,当然,这是有 危险的,但是,生活的规律告诉他,在死亡中有他所寻找的微笑,怕死是不行的。 只有靠自己去“异想天开”。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方永才站起来,这时,太阳刚从东方升起。 他活动了一下,发觉自己的伤已经痊愈,心中一喜,脚用力一拧,身子在空中 旋转起来。 他忽儿发觉,在旋转中,他有极为宁静的感觉,便不停地旋转。折腾了一阵子, 他又腻了,便又想创新招。可从哪儿入手呢? 他毫无头绪,逛逛荡荡地走了一会儿,突听前面有叱咤之声。方永弹身而起, 一溜烟来到一棵树下,见一个老者正和老太婆拚斗,两人的功夫都高到了极点,游 动起来,只见身影,不见拳脚。 方永这时认出了老太婆就是他和江少云在石洞里遇上的那位。 方永笑了起来:“真好玩也,在这里又碰上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老太婆拧身外跳,飘到方永的身边,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方永笑嘻嘻地说:“我想成为举世无双的高人,前来学习学习。” 老太婆差点把鼻子气歪:“嘿嘿……”。冷笑了一阵,说:“单凭你这句话, 你永远也别想举世无双?” 方永笑道:“我的左眼叫我练‘灭’了,这不是成了‘无双’了吗?” 老太婆哈哈大笑:“亏你还知道瞎了一只眼,就是再瞎了另一只,也休想达到 你的目的。” 方永看了她一会,慢慢地问:“为什么?” “你不配”。老太婆说。 方永淡淡地问:“为何不配?” 老太婆说:“就你这副榆木脑袋,还指望出什么好点子?” 方永不服气地说:“你怎知我的脑袋不是枣木的呢?”“石头的也没用。” 老太婆笑起来。 方永有点沮丧。 那个老头子在一旁笑起来,说:“小子,为人要谦和,像你那样不知天高地厚, 又目空一切的顽劣之火,是难达上层境界的。” 方永大怒,斥责道:“老东西满口胡说,大爷走南闯北,吃百家饭,什么人没 见过,什么奇事没听说过。还用你来教训我?我闭上眼睛都比你聪明。” 老头子轻蔑地说:“是的,你不是闭上一只眼了吗?” 方永脸色焦黄,说不出话。 这只瞎了的眼睛实在是他一块心病,它象一座冰山压在他火热的心头。他渴望 完美,可瞎了一只眼,还完美个屁?那个红色的梦永远不能实现了。 他长叹了一声,刚才高涨的情绪消失殆尽,心中只有孤独寂寞,仿佛满眼秋色。 方永欲走,那老头子说:“小子,你以为顶撞完我老人家就没事了吗?” 方永停下,问:“你要怎样?” “向我下跪求饶,我老人家若心情好,也许会开恩的。” 方永说:“你先教我一遍吧。” 老者大怒,恶笑道:“你小子以为我‘九幽圣主’的话是说着玩的?” 方永说:“那要看你两三岁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老者见方永戏弄他,怒发冲冠,大喝一声:“我劈了你!” 双掌一立,挥手砍去,老者的身手实在高绝,那掌在外人看,就如他身体一般 大,身掌不分。这正是老者的独门武功“百奇掌”。方永并不惊慌,向上旋纵,人 在半空斜下来,顺手一掌拍向老者后背。对方的武功确己到了自化外力的境界,一 招“老虎回头”,单掌迎了上去,“啪”地一声,两掌相交,方永倒飞两丈外落地, 老者“噔蹬噔”后退十几步远。 方永身在空中,没有凭借之物,倒飞顺理成章,老者脚踏实地,往后倒退,自 然是技逊一筹了。 方永笑道:“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九幽圣主”气得脸色铁青。 老太婆也大吃了一惊,方永的武功之高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淡淡地说: “你果然有两下子。” 方永又笑了起来,说:“我们打个赌如何?” 老太婆问:“如何打?” 方永说:“你们两人可同时往我身上击一掌,不准打眼睛,我只有一只,再瞎 一只,我可苦了。如果我受了伤,就算白挨你们的;如果安然无恙,你们就把自己 的所学告诉我,怎么样?” “九幽圣主”哼了一声说:“小子,就依你。” 方永点头,静立不动。 老太婆与方永无什么仇恨,并不想伤他,她知道自己一掌的力量,可方永向她 挑战,她若不应,便有损她的名声。 两位绝代高手,一左一右,站在方永的两旁,同时运气发功,身形一展,忽地 欺上来。 只听“吱吱”几声响,两人的掌打在方永的身上,他们使出毕生之功力,可方 永的身体弹性实在太好了,仿佛被两人的掌劲压没了似的,中间没有了障碍物,成 了两人的对掌。他们的功力相仿,两人各退半步。 他们二人遇此情况,骇然变色。 方永也倍感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让人捉摸不透,他仔细地想了挨打时的情景, 似有所悟。 方永道:“我没有受伤,你们两人该告诉我点什么了吧?” 老头子说:“我们既然赌输了,自然不会食言。我们两个本是师兄妹,同是‘ 红教’的门徒。后来,我慕‘黑教’的‘遁形’身法,投到‘黑教’,几十年来潜 心修练,仍没有学到黑教的真功夫。这不,我师妹嫌我背叛红教,几十年后还来找 我的麻烦。” 老太婆“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方永问:“什么是‘遁形’身法?” 老者道:“就是一种突然消失无踪的身法。这是确有实在的功夫,绝非神话传 说中的东西,当然,神话中的东西,有许多也是被练功家证实存在的。它本不比红 教的‘化虹身法’更高明,怎奈‘化虹身法’极难练成,而‘遁形身法’却有修行 捷径。那知我入黑教几十年,仍没入其堂,后悔莫及。” 方永问:“你总得懂点什么吧?” “九幽圣主”点头说:“修行之理我全懂。各家各派,都有‘理’与‘法’两 种秘密。 ‘理’在一派中,占重要地位,是万法之源,师长们是要讲明的,这是一般不 避其本派弟子的;而‘法’却是师长们手中的珍宝啦,传授规格极严,无上心法很 难得到。‘法’就是具体做法,即该怎么做,本是不神秘的,可师傅们是保守不传。 一个人纵是把本门的‘拳理’弄得再通,不知其法,仍是枉然,和什么都不会也投 有什么分别。要想据‘理’思‘法’那就难了。我在黑教就是得其‘理’而没得其 ‘法’。‘遁形身法’是一种‘阴阳极化’,即没有‘阴阳’的手法,它超出了现 实世界的诸多实相,进入了‘空’的境地。当然,黑教是佛教的一种,是不讲什么 ‘阴阳’的,道家才讲‘阴阳’,我是为了让你听懂才讲了它。……“方永哪里知 什么”阴阳“,他的一切成就都是拼命加机遇换来的。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他把黑教 的功夫讲完,他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听懂了什么,或者没懂什么,只觉恍恍惚惚, 仿佛身边有支蜡烛在闪光。 老太婆在一旁又补充了一些,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似乎一句也没漏 掉,他对自己有了陌生感,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像幻觉,而是 实实在在的感受。 仿佛他自己要分成两个方永,一个是过去的方永,一个是现在的,或是是将来 的方永。他有些恼火,甩胳膊踢脚折腾一阵子,那个陌生的形象或者是体验也没有 被扔掉,无奈何,他只好听之任之。 方永向两个老人告谢,劝他们不要再斗,便摇摇晃晃向东走去。 两个老人看着渐渐远去的方永,似有不信天地还存在的思想,呆呆立着…… 走了一会儿,方永忽觉那个陌生的“方永”变本加厉起来,竟指责他是个笨蛋, 方永大怒,骂道:“你小子逞什么能,没有我挺着,你能产生吗?你对我指手划脚, 太不够哥们儿了吧!我们比兄弟都亲,连你都嫌弃我,我还活个什么劲?”那陌生 的方永怔了一会儿,点点头,乍然不见,方永顿觉周身舒泰。 他觉得奇怪,可想不出为什么,只好不去管它。走到天黑,在一望无际的原野 上,忽听一声凄厉的失声,把方永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定了一会儿神,自言自语道 :“我的娘,连我都被吓一跳,平常人还不被吓死?” 他放慢脚步,四下观瞧。忽见前面三、五里外有三盏灯笼,摇摇晃晃,忽东忽 西,是红、绿、白三种颜色。 方永觉得头皮发紫,身发麻,不由骂道:“奶奶的,怎么连我也害怕,堂堂方 大侠,还怕破灯笼吗?” 虽说他不住安慰自己,心跳却没有减慢。当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在向灯 笼靠近。 等离灯笼约还有五十丈时,那三盏灯笼忽地加快飞速起来。 方永大惊,弹身便追,大叫道:“哪里走,小子们,还想吓我?” 他在用声音与自己壮胆。 三盏灯笼还是不停地前挪。 方永凝聚目力,仔细察看,不由大叫:“乖乖,是鬼挑着灯笼,怎么没人?” 谛听了一阵,也没发觉有脚步声。 方永不由站住了。 挑灯笼的分明是人,可为什么看不见呢?这些小子们好像在引我上当,总不会 让我去做新郎吧?又不知安的什么心。 方永停下,那灯笼前行的速度骤然慢了。 方永突然运功急追,三盏灯笼突然奔向三个方向,方永只追东逃的。以方永此 时的神功,只要对方是人,就追得上,瞬眼之间,那灯笼与方永之间的距离骤然缩 小,可也就在这时,灯笼灭了,方永眼前一片漆黑。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天下怪事无穷尽,方大侠今晚丢了人,来日虽长空茫 茫,,大漠荒山葬此身,这时,刚才灭了的灯笼又在前面亮起来。 方永不打算再追,便在后面跟下来。 那么三盏灯笼到底是怎么飞跑的呢?自然是人控制的。不过,不是用小棍挑着, 而是用细长,柔而韧的线挑着,这自然需要有极高深的内劲把线逼直,才可如铁丝 般挑着灯笼。那么方永何以没有看见人呢?这都是他一只眼缘故,如果他左眼不瞎, 对方的花招再高明也没用。人往往有这样的感觉,你闭上一只眼,明明看那东西在 那个地方,你伸手却抓不到,必须再往前一点才行。三个精明的挑灯人所用之法与 此类似,当然,他们的轻功也踏地无声。 三盏灯笼又慢慢合在一起,在前面引着方永。这样走了大概有三十里,来到一 个小山庄。 前面的三盏灯笼不知使了什么法,看不出有什么变动,便挂在了一家大门口上, 方永感到周围阴森森的。 灯光下,双扇大门上的白纸黑字异常醒目,请鬼入门,人不能进。 方永一个大字不识,自然不知上面写的什么。但是,他觉得门上贴白纸总不是 好事。他有些胆怯,想逃走,可又觉自己要啥没啥,如果连胆量也没有,那还称什 么大侠呢? 他安慰了自己一阵,走上前去,用手一推门,哗啦开啦,随之便是一具骷髅搂 向方永,这实在太突然。方永几乎魂飞天外,正要击打,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如暴 风雨般的暗器射向他,实在不幸,又一根淬毒细毛针射中他的右眼,方永“啊呀” 一声,再也不顾什么鬼怪,伸手拔针,可什么都晚了,眼前的光明全部消失,他陷 入了无穷的黑暗之中。 方永的心终于沉到海底,紧接着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两掌抡起,不顾一切地 拼打起来。 顿时,墙倒屋塌,飞沙走石,尘烟滚泼,天昏地暗。 远处,传来三声奸笑。方永闻声飞扑,哪里能找到人呢?他想骂。想叫、想哭、 想恨,但这一切都不能表达他的恐惧和绝望。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越怕失去什么, 你就非失去不可。 方永不怕死,却怕瞎了右眼,可终于还是瞎了,伴着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长夜, 想到此,他真想一死了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嚎叫了好久,终于累了,从眼睛里滴出带血的泪。他的牙关几乎咬碎,他的 筋几乎绷断,可找不到敌手,有什么办法呢? 他站在那里许久,才跌跌撞撞地离去。嘴里却不住地说:“我要记住这个地方, 我要报仇!” 他已分辨不出东西南北,更不知道哪是路,只知道跑、跑,他要把心中的痛苦 与无奈发泄掉。一夜间,他不知走了多少里,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是感到身上有些 冷,寒风刺骨,他能闻到雪昧。多么奇怪,人一眼瞎,鼻子却特别灵了。 他一夜间已跑出几百里,闯进森林,来到了终年积雪的高山。 他一头栽进雪里,再也不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