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当杀则杀 水粼儿觉得有些迷惘。 因为安静。 虽然摆脱了大群裨魔的追击,但明明就应该聚满了魔族的城镇,却像是空无一 人般地安静。 多拖一刻,紫若涵等人就多一分危险。 水粼儿终于不耐烦地大叫了出来:“夜吟风啸月!!你这混蛋在哪里?!!给 我滚出来!!!” “你找他做什么?” 一个俊朗的声音,淡淡地从水粼儿后方传来。 水粼儿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却见是一个俊美无比的青年,拥有所有足以让少 女神魂痴迷的要素。 水粼儿亦不禁脸一红,除了因为她没发现到这人的接近外,也因为一种莫名的 情绪,一向豪爽的她亦不禁呐呐地道:“我要找他……叫他别让部下为难我的朋友 ……还有……” 水粼儿忽地想起这镇中数百甚至数千被残杀的人类,心头一阵莫名火起,大声 道:“我要杀了他!!为这些无辜的人们报仇!!!” 俊朗青年眉头一蹙道:“这些居民,是他杀的吗?” 水粼儿大声道:“当然是啊!!你在这里,难道不知道魔族的暴行?!!” 俊朗青年面色一沉,闪过一丝莫名的愤怒,缓缓地道:“我才刚从镇外回来, 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 水粼儿嘿了一声,打量了他几眼道:“看你一副书生样!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免得被魔族拿来下酒吃了,我可救不了你。” 青年淡然一笑,摇头道:“不用了,刚好我也有事要去找夜吟风啸月,我们一 起去吧!” “国宴?” “听说所有的贵族、官员、都需要到场。” “莫非父皇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可能是要正式颁布「法典」。” “好!!将一切都在国宴之前安排妥当,我要每一个派系中至少有一个发言人。 还有把平民代表选好,先测试一下胆量,免得面对父皇时,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是!” “冷萧一定猜到我们会搞鬼,但他应该只会从武力反乱和政治势力着想,你故 意用全力加以隐瞒,他一定会查到,但却也会让他更确定自己的错误猜测。而看不 出我们的真正用意。” “真正用意……您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父皇百虑之下,必定不知有这样一个疏漏之处,我会让他知道,棋子有 的时候,也会自行决定主人的成败!!” 森寒魔气。 即使胆大如水粼儿,也不禁全身打起了寒颤,俊美青年带着她在镇中行走了没 多久,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一间地窖。 似乎是镇中某位财主所有,极大,亦有着极阴之气,魔族进驻后,自然而然地 就将这里选为大本营。 但让水粼儿奇怪的是,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青年,又是怎么知道魔族的大本营 所在?? 还未来得及理清这个问题,俊美青年已经带着她潜进了地窖,在青年的带领下, 竟有如轻而易举般地避过了众多守卫的魔族,进到了地窖的最深处。 青年停在了一间阴暗的窖室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应该也要回来了吧?” 窖室中蓦地发出极为低沉可布的声音,水粼儿不由一惊,但那青年却在刹那间 握住了她的手,一股柔和的力量传入,完全地定住了水粼儿原本会有的些微颤动。 水粼儿宁定心神,知道任何细微的不正常反应,都可能让里面的人发现,当即 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而青年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水粼儿一时又是尴尬,又是有 些羞涩,竟也没有挣脱。 “他回来又如何?” 这次说话的人却十分年轻,但语气的阴沉,竟尤有过之,好似让人直堕无尽深 渊一般。 水粼儿却发现俊美青年忽地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脸上更出现了奇特的表情,好 似听到这个声音,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我是说,我们这次背着他杀尽镇上所有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闇无庵,你也实在太婆婆妈妈,枉费了你「大法师」之名!” 大法师闇无庵?!水粼儿听过这个名字,魔界四天王之一,绝对恐怖的特极高 手。但却连他也似乎对另一个年轻人极为尊敬,莫非那个年轻人就是夜吟风啸月?? 但他们口中的他……又是谁? 水粼儿还在苦苦思索,却突然听到身旁的青年竟然开了口,淡淡地道:“闇无 庵卿这个「大法师」,竟然被你这样子摆弄,确实是有点名过其实了。” 水粼儿嘴巴张大,不敢相信青年的自杀行为,然而青年竟紧接着走进了窖室中, 冷冷地道:“赤云,我倒一直没想到,你的野心不小。” 被唤做赤云的男子虽是因这青年的到来而微吃一惊,却也迅速回到冷漠平静的 表情,只微微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然而却见闇无庵脸色发白,竟躬身道:“参见皇太子殿下。” 水粼儿全身剧震。 皇太子?!! 天下城正宫大殿。 极为宽广的大殿,当初苍穹等人便是在此遇上魔界三将军,然而那时的萧杀之 气,现在转成一种看似和平,却暗潮汹涌的严肃。 天下内除皇和皇灭之外,政治地位最高的三相十二侯,已在殿中等候,而其余 文武百官,亦都在殿后站立以待。 这次名为“国宴”,事实上宴会只是随后附属的仪典,真正的目的,是皇所要 颁发的新制「法典」。故皇已下令,所有官员要将,除已出兵在外的皇灭等人,都 必须在时辰内赶至,不得有违。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皇,独一无二的皇。 终于,皇缓缓地从殿前帷幕后走出,坐上了主位。 所有人同时躬身低头,对皇行天下的最敬礼。 皇冷冷环顾了四周一眼,淡淡地道:“都到了吗?” 却见书相郭威上前一步奏道:“所有官员已齐,唯缺一人。” 皇微微一愣,沉沉地道: “谁?” “太子皇宇。” 郭威话音方落,皇还不及发怒,一人出现在殿后,缓步走向皇的身前。 所有官员为这人的气势所慑,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那人独臂长发,一脸寒漠,只眼直视皇的眼睛,淡淡地道:“皇宇到此,见过 父皇。” 天下自皇接掌以来,从未有人胆敢反抗过的权威,如今,有了一个毫不畏怯的 挑战者。 “镇上的人,是你们下令杀的?” 夜吟风啸月的身份显露后,并没有再去打理一旁惊讶之极的水粼儿,而只是对 着房内的两人说话。他的表情冷静,语气却明显有着忿怒。水粼儿却无法分辨,这 是因为他的心中尚有仁义而引致的愤怒,或只是单纯因为部属抗命谋逆而遭致。 而夜吟风啸月,很快就给了她一个不知该怎么判断的答案。 只见他冷冷地看着赤云天弁,这个从小至大的好友,竟似完全没将魔界四将军 之一的闇无庵放在眼里,只对着赤云天弁道:“我们魔族,确实不把低贱的人类之 命放在眼里,但却也该有所杀,有所不杀。” 他蓦地扬声道:“有没有人类的俘虏?带上来!” 夜吟风啸月的命令传下没有多久,立时便有一鬼卒将一壮年男子带了上来,那 男子目中满布火焰,一见夜吟风啸月就大骂道:“你们魔族丧尽天良!!我只要有 一口气在,绝对要把你碎尸万段!!” 赤云天弁和闇无庵,以及水粼儿都不明夜吟风啸月的目的,却见他手微扬,那 男子手上所缚之绳立即便断裂,夜吟风啸月则淡淡地道:“给你一个机会,杀我。” 那男子乍获自由,却完全没想到逃走,只希望和眼前这位魔界大敌同归于尽, 以报妻小惨死之仇,当即狂吼一声,飞扑而上。 只见血光一闪。 男子身首已然分离,鲜血四溅,死状极为凄惨。 夜吟风啸月蓦地长啸一声,怒声道:“当杀者杀!!与魔族为敌,杀之以示天 下!!有胆与我相抗,杀之以示尊重!!而你们不分老弱妇孺,不分是否足以为敌, 尽皆虐杀,我们魔族之中!!不需要这样的败类!!” “当杀者,必杀。” 这句话是冷萧所说,却不是在针对皇宇。 不知为何,皇对皇宇的来迟并无震怒,只是令冷萧出列,开始宣读即将颁布的 法典。 而第一句,就是刚才所说。 “当杀者,必杀。” “凡中等罪名以上,皆处凌迟死刑!!奸淫掳掠即为此等罪名,犯者绝不宽贷。 恶性斗殴者斩手、偷盗者斩腿、道人是非割舌、窥人隐私挖眼!!” “而重大罪犯,如杀人者,连诛三族、多杀一人、再诛三族。邻人知情不报连 坐,以精神错乱为由犯罪者亦斩,绝不宽容!!” “皇亲国戚,与庶民同等,犯事同罪,无人可有特权。增设司法官员,司法官 员本身则由令一监督机构看管,官官不得相护!废除一切贵族名衔,无人可不劳而 生存,所有人一律平等!!” 冷萧一连串地念了下去,所有在场的人都傻了眼,此法典的刑罚之严,可谓前 所未见,而所将引起的反弹,也是无法想像。 更夸张的事,可谓天下基业的贵族官员,却全都将因此一法典而失势,在场众 人面面相觑,不敢想像自今以后,与平民同进同退的情景。 由于太过震惊,一直到冷萧钜细靡遗地将整部法典念完,殿中都是一片寂静。 无人发一语。 即使有所疑惑乃至抗拒,也没有人能在皇的威势下,率先说出反对之语。 除了一个人。 当然只有那个人。 “新法用意虽好,只可惜逆势而为,难定大局。” 非凡宇!! 亚当和冷零,两个逆天盟最重要的首脑人物,彼此间则已在这三年中培养出难 得的默契和友情。 过去的亚当,只不过是一个有时天真有时严肃的小孩,但现在的亚当,其在心 机上之深及手段上之巧,深获冷零认同,甚至要冷零来说的话,他也会认为,欲成 一方之霸,亚当比非凡宇还来得有资格。 但亚当似乎也缺少了什么,缺少了一种非凡宇拥有的东西。 两人如今端坐帐中,正在讨论整体的战略走向,亚当却忽然问了一句话: “你认为皇和皇宇这对父子如何?” 冷零微一愕,跟着眉头微蹙,缓缓地道:“公狮子在小狮子长到一定程度时, 会把它带到悬崖边,再逼它跳下去。” 非凡宇的思绪,有那么一刹那,飘回了不知多久以前的天伦之乐上,在非凡世 家成长的一段时光,是他一生以来,唯一没有背负那么多痛苦的一段时间。 “观之当今中原,有哪一国、哪一族、行这等极法??又有哪一朝、哪一代无 贵族宗室之尊??这等新法,背逆了人心民欲、亦反乱了皇亲国族,行之无道,没 有成功的可能!!” 皇并没有答话,只是淡然注视着他,而冷萧则厉声道:“即使是皇太子,也不 能说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新法从未施行,当然不符世俗,现在行了新法,民间自 然会习惯,贵族自然也得认份,无所谓成之不成!!” 非凡宇漠然道:“你不配与我谈。” 冷萧微怒,毕竟他乃天下第一策士,倒不至于为这样的事情失态,只是冷冷地 道:“大逆犯上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根据新法,即使皇太子犯此等言语谬论之罪, 亦需割舌!!” 非凡宇蓦地大笑,朗声道:“好!!就看你怎么割尽天下人之舌!!!” 一扬手,身后三相十二侯竟然尽皆同时上前,宰相李缓缓奏道:“臣亦以为新 法不可行,贵族平民之别由来以久,只天下一国废除,将失去中原正统流派之地位。” 书相郭威亦恭声道:“民之所欲在仁,骤然施之严刑竣法,恐将引起不必要的 反弹。与他国他族比较,更有可能使人民迁徙他处。” 紧接着竟有连有数人表达了反对的意见,就连特准入宴的平民代表,也都照非 凡宇所给的脚本发言,冷萧终于愤怒,大声道:“反了!!你们视天下尊严为何?!!” 众人俱为才能之士,倒对冷萧不怎么畏惧,他们唯一恐惧的,只有皇。 但皇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用一种深沉的眼神,凝视着非凡宇。 非凡宇无所惧,亦无所骄,只仍然淡淡地道:“若父皇偏执己意,一意孤行, 恐怕……” 冷萧怒道:“恐怕什么?!” 非凡宇只眼暴射精光,一字一句地道:“恐怕还得请父皇暂时退位休息,我来 接管天下!!” “大多数的小狮子,先会哀哭讨饶,又或咆哮相对,到了最后,总免不了被硬 推下山的命运。” “但是有一种小狮子,它们不哭泣,也不做无谓反抗,它们只会在悬崖边仔细 观察,缓缓踱步,而找出一个最安全、最有可能生存的地方,自己跳下去。” 整个大殿一片静寂。 有知道非凡宇会这样说的,也有完全不知他会这样说的。 但不论是谁,俱都说不出一字,而被震慑。 被皇的气势震慑。 “就凭你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把非凡宇苦心积虑,从一开始就布下迟到的局,一直到 三相十二侯的发言,好不容易营造的优势,一举攻破。 皇的话语一向有如天神之怒,给人难以抗衡的感觉。 非凡宇却不气馁,淡然道:“我虽然还不够资格,但父皇您道行逆施,是一定 得休息一下了。” 皇蓦地哈哈大笑,笑声竟将高耸无比的巨大屋顶都震动,一落落的灰尘飘散了 下来,整个大厅似乎也有点惨烈起来。 “我倒想知道,你要用什么方法来逼我退位?!!三相十二侯尽皆向你又如何?? 民意不从我又如何?!!单凭我一只手,就可以撑住整个天下!!” 非凡宇竟然也笑了,似乎笑得理所当然:“您的意思是说,要以武力来支配?” 皇冷冷一晒道:“凭我之力,有何不可?!” 非凡宇朗声长笑,傲然道:“「法典」内所颁为何?!!天子庶民一律平等!! 犯事同罪!杀一人者诛三族,两人再诛三族!!若您用武力来取得法典的颁行,岂 不等同于拿石头砸自己的脚!!父皇!!看来您是真糊涂了!!!” 冷萧的脸色变了,因为确实他和皇都没想到这一点,原以为凭藉着皇的力量和 威望,可以万无一失,不料如今先被非凡宇夺去众人的支持,再用话语逼住了皇的 出手,如此一来,「法典」的推行确实成为一个矛与盾的笑话。 皇的脸色却没变,反而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神情,竟然缓缓地鼓起掌来道:“好!! 好!!身为一个棋子,你倒真的是成长到难以想像的境界!!” “对公狮子来说,将小狮子逼下悬崖的唯一目的,不外乎给予其生存的考验, 加强它的求生意志,和自我的能力。而希望有一天,小狮子能成长归来,取代自己 的地位。” “所以就一般人的看法来说,如果皇宇反皇,甚至夺去皇的地位,对皇来说, 反而会是最终的结果,也是他最后的目的!!” 非凡宇淡然一笑,不再回话。 良久,皇竟然狂笑了起来,跟着骤声道:“好!!我天下之皇在此下令,从今 天起,传位吾子皇宇,接掌天下!!” 满座皆惊。 就连非凡宇,也不太相信事情竟然会那么顺利。 但只见皇一扬手,帷幕后竟被押出了一人。 那人只手被铐,神情憔悴,被卫士押了出来,非凡宇一见之下,一直沉稳自信 的脸孔,竟蓦地转为苍白。 竟是夏宁。 皇的原配,自己的亲生母亲。 皇冷冷地道:“我将退居太上皇,但你要记着,日后你需要帮我做到一件事, 而交换的条件,就是你母亲的生命!!” 非凡宇终于崩溃。 他实在不愿意去相信,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还是逃不过,身为棋子的命 运。 大殿中豁然满布非凡宇的狂吼:“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一再逼我?!! 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会甘休?!!!!到底为什么??!!!!!” “你不必问我为什么,因为……” 皇冷冷地,漠漠地,萧萧地闭目,一字,一字,说出了这句话:“我是问题, 你是答案。” 苍穹小剧场 非凡宇:呜~~这算赢还是算输? 皇:赢我?!!回家喝奶去吧你!! 子鹰:其实也无所谓谁赢谁输啦!!就我个人立场,我倒蛮支持皇的! 非凡宇:我是主角耶!!你支持他做啥?!! 子鹰:立场鲜明,观念正确啊!!总之一句话,当杀则杀! 夜吟风啸月:哈哈!!说得好啊!!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