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逐出师门 蓦地,杨飞只觉天地似乎一滞,白向天击在自己背后那摧心折肺的掌力透过五 脏六腑,聚入督脉之中,上冲百会,下达会阴,眨眼之间,宛若开山劈石般打通沿 途诸多穴道,而那白衣人自前胸输入他体内那股阴柔力道亦忽自丹田冲出,一上一 下,分作两股,冲向百会会阴两穴。 四股力道相聚二穴之后,却又冲之不过,只得又折返而回,几股力道上行下窜, 杨飞体内空空荡荡,偏偏任督二脉热闹之极,胀痛无比,连那双掌也击之不出。 杨飞不闪不避,钟敏那两道劲风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要害之上,却如中败革, 似泥牛入海,一去无回。 钟敏见杨飞生生受了那足足蕴含自己一半内力的两击,竟夷然无损,正自诧愕 间,忽闻得杨飞一声暴喝,周身泛起一阵淡淡的紫气,双掌齐齐推来,他心中虽惊, 却自忖武功了得,不慌不忙,白玉萧化作两道萧影向其迎去。 紫气神功第四层需打通任督二脉,若杨飞自行习练不知要练到猴年马月,白向 天和那白衣人假责实助,助他打通二脉之上诸多穴道,唯余最紧要的百会,会阴二 穴冲之不过,恰好钟敏攻他,劲力袭体,竟莫名其妙的成了助力,一气之下打通江 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天地之桥。 此刻杨飞只觉通体舒泰,先前所受内伤不药而愈,全身似有使不尽的内力,心 知白向天并非责他,而是助他,心结顿解之下,一时胆气大增,挥掌向钟敏攻去, 同方才那般死灰心境自是截然不同。 二人劲力交实,顿时气劲四溢,这间早摇摇欲倒的客房再也支撑不住,临尽房 门之处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间,数道人影掠出,只余钟敏及杨飞伫立场中。 周围不少黑衣人手持火把,将场中照得灯火通明。 只见杨飞面上阵红阵白,钟敏这一击非同小可,他虽打通任督二脉,功力大进, 但究竟习练上乘内功时日尚浅,较之钟敏仍差上老大一截,方才倾力相击,未被震 毙当场已是万幸,此刻他体内气血翻涌,双臂酸麻,再无招架之力,只需钟敏再来 一下,保证他立马嗝屁着凉。 钟敏脸色阴睛不定,杨飞接了他全力一击而不倒,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心 中大奇,这小子方才被雷洪一掌震成内伤,分明不堪一击,为何转瞬间便可堪与自 己一敌。 只这片刻功夫,梅云清调匀内息,所受之伤已好了一半,她不明究里,掠到杨 飞身畔,颇为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杨飞此刻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梅云清放下心来,可心中有老大一个疑问,为何杨飞受了白向天全力一掌,再 受钟敏两击后接钟敏一招而不倒,连她自己也没此把握。 有梅云清在杨飞身畔保驾,钟敏亦不敢再枉下杀手,让杨飞捡回一条小命。 苏花语本欲趁乱夺剑而去,可那白衣人寸步不离,紧盯着她,让她无法下手, 心中虽怒,依旧含笑娇声道:“白衣叔叔,你看这房子快塌了,不如将这木箱移到 安全之处如何?” 白衣人眯起双目,微笑道:“此言极是。”转首对白向天道:“白兄,这镖是 你保的,还是你来吧。” 白向天点点头,在众人注视下来到那口盛着蝉翼剑的木箱旁,在他合起箱盖之 时,只闻得一声大喝:“且慢!”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凌空掠来,来人一身黑衣,虎背熊腰,俊伟之极, 手中持着一柄非常奇怪的兵刃,说它是刀又有些似剑,说它似剑,又有点象钩,杨 飞虽不识此人是谁,但见他敢在众多高手环伺下单人匹马闯来,自有其过人之处。 那人手中兵刃幻起一团光影,将白向天罩在其中,他兵刃未到,气势先至,那 剩下的半边房屋再度遭秧,被生生震裂开去。 碎片落下,自然伤不到苏花语诸人,白向天大喝一声,使出三绝门三大绝学之 一的销魂掌法,挥掌迎去。 “铛铛铛”那人兵刃击在白向天腕上精钢护套之上,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响到第九声之时,白向天吃力不住,向后退去。 他身旁的苏花语有心夺剑,恨不能帮那黑衣人一把,当然不肯相助,却在那猫 哭耗子假慈悲的高声道:“白总镖头,加油啊!” “厉方邪!”白衣人厉瞪苏花语一眼,忽然一声暴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 明晃晃的宝剑,化作漫天剑势,持剑向黑衣人攻来。 那厉方邪在黑道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生平极是自负,脾气古怪,树敌颇多, 但他武功极高,别人奈何不了他,只能退避三舍,手中的那柄奇门兵刃融刀剑钩为 一体,人称九旋斩。 厉方邪双目如电,直视白衣人,九旋斩轻挥两下,不仅逼开折身再次攻来的白 向天,还连消带打,将白衣人攻势尽皆化去。 厉方邪回斩立势,大喝道:“你可是明水山庄庄主明孤鸿?” “厉兄竟认得小弟,真是荣幸之至。”那白衣人正是明孤鸿,他知厉方邪武功 远在他之上,虽语中带笑,却心中凝重,拿捏剑势,不敢怠慢。 明水山庄地处巫山神女峰,与梅花山庄一南一北,并称江湖,镇庄绝学明水神 功由北宋初年一江湖高人所创,属天下至阴至柔之最,而且极具疗伤奇效,堪称天 下第一,现任庄主“惊鸿剑”明孤鸿成名已久,年近五旬,未想瞧来竟是这般年轻 俊俏。 厉方邪道:“明兄鼎鼎大名,厉某若未闻得,如何在江湖中厮混。” 明孤鸿微笑道:“厉兄武功天下排不上前三,也排得上前五,此来难道也是学 我们这些俗人,为了蝉翼剑吗?”他此言倒是不假,这厉方邪的武功连当年“剑神” 赵独行也推崇之至。 厉方邪道:“明兄也说了,厉某的武功只排得上天下第五,倒想看看据说能使 人成为天下第一的蝉翼剑是何模样?” 杨飞闻得此言,忍不住向梅云清轻声问道:“好老婆,你的武功排名天下第几?” 梅云清听得他竟大胆如斯,开始堂而皇之的唤自己作老婆,不觉又恼又羞的啐 道:“谁是你老婆?” 杨飞嘿嘿笑道:“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 梅云清娇媚的横了他一眼,轻声道:“等你成得了天下第一再说。” 杨飞闻言,不觉心中黯然,他越练武功越觉这个目标艰难之极。 他二人在此打情骂俏,那边明孤鸿接言道:“今日只怕会令厉兄失望了。” 厉方邪冷哼道:“明兄是准备横插一手吗?” 明孤鸿道:“白总镖头是明某的朋友,他此次身为托镖之人,明某自是责无旁 怠,负起护镖之职。”他手中所使正是明水山庄镇庄宝剑秋水伊人剑,言至此处, 剑身无风自鸣,蓦地华光大作,化作一团光影袭向厉方邪。 “很好,很好!”不知为何,厉方邪竟说起了白向天的口头禅,九旋斩轻轻点 在空处,秋水伊人剑竟似送上门一般,在明孤鸿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斩剑相 交,明孤鸿秋水剑差点拿捏不住,几欲脱手飞去,单论这一招,自是明孤鸿输了。 杨飞虽得明孤鸿相助打通任督二脉,却对他无甚好感,见得此景,心中老大瞧 不起他,在梅云清耳畔轻声道:“好老婆,你提防那小丫头夺剑,待过了今晚,我 自是办法将剑取来给你。” 这次梅云清并未责他,反低语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 杨飞道:“我怎会骗你,你只需保住今晚蝉翼剑不被人抢走就行了?” “好!”梅云清忽尔娇声道:“明庄主,我来助你拿下这个魔头!” 厉方邪闻梅云清竟叫他魔头,气极而笑:“厉某本来就是个魔头,小丫头,你 够胆就一起上吧!” 方才杨飞还称苏花语“小丫头”,梅云清未想这么快便应到自己身上,又气又 恼,一声娇叱,十指轻挥,十道剑气凌空而至。 “咦”厉方邪一向眼高于顶,自忖武功了得,在场之人除了钟敏明孤鸿外,目 无余子,可梅云清出手不凡,光此一招,已大出他意料之外,这小丫头现在武功虽 还不放在他眼里,可再过几年,必在他之上。 厉方邪九旋斩疾点十下,在虚空之中形成十点寒星,不分先后的接过梅云清十 道剑气,他还未喘过气来,明孤鸿已手持秋水伊人剑飘身攻至,二人合力与厉方邪 战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苏花语趁此良机,缓缓凑到木箱之畔,正欲下手,只闻钟敏那讨厌之极的声音 道:“小姑娘,想夺剑吗?先问问哥哥我。” 钟敏离她不足三尽之遥,她被占口舌便宜,直恨得牙痒痒的,不由分说,剑痕 原形攻去,叱道:“不知好歹的家伙,本姑娘的便宜也是你占的吗?” 钟敏无声无息的向后滑开丈许,苏花语剑势尽皆落空,他神色悠闲的将白玉箫 凑到耳边缓缓的吹了起来。 “夺魂曲”白向天一声大喝,似在提醒杨飞运功抵御,自己也暗自运功,抵御 魔曲侵扰心神。 梅云清厉方邪及明孤鸿三人武功极高,自然不受影响,而且钟敏夺魂曲大半对 苏花语所发,故而杨飞尚可稍稍抗拒,不被其迷住心神。 饶是如此,杨飞仍觉难以忍受,只得撕了两块布条,紧紧塞住双耳,方觉好受 了些,他定下心神,只见那雷洪不知不觉间已摸到木箱之旁,他阻止不及,只得大 喝道:“姓雷的,你想干什么?” 其实场中打斗之人早已注意此景,只是梅明厉三人正打得不亦乐乎,谁也不肯 先罢手,而苏花语却被钟敏缠住,白向天被那些黑衣人围在正中,动弹不得,只余 杨飞这个武功差劲的无名小卒无所事事。 “啊,有机关!”雷洪刚将右手探入箱中,那木箱便飞出数点寒星,泛着蓝绿 之光,显蕴剧毒,他武功了得,虽猝不及防,这点小小机关仍奈何不了他。 雷洪闪过那些寒星,心道就凭这道机关还想难住老子,他瞧着那锦盒,正得意 间,忽自箱子又射出一篷牛毛针,那些牛毛针即多且密,加起来只怕有几千根之多, 其势将方圆三丈之内尽皆罩住。 雷洪一时得意忘形,加之相距太近,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呼呼两掌,欲 将牛毛针全数逼开,他武功甚高,掌力了得,将牛毛针逼开大半,近身的也被护体 罡气大多震开,却有仍有几根打在他右臂之上。 那牛毛针又轻又飘,射到别处,劲力已弱,已然伤不了其他人。 杨飞瞧得一清二楚,不由拍手称快,心道这些牛毛针如此歹毒,毒性只怕也差 不到哪去,这个姓雷的可有罪受了。 雷洪只觉伤处又痒又麻,说不出的难受,蝉翼剑也顾不得拿了,极快的封住了 周围几处大穴,向白向天大喝道:“姓白的,快将解药拿来。” 白向天微笑道:“你开箱夺宝就知道下场,别说老朽没有解药,便是有,也不 会给你这等奸妄之徒。” 雷洪厉喝道:“你不想要你的老命了么?” 白向天道:“老朽已是半堆入土之人,今日为护镖命丧此处亦死而无憾。” 杨飞听得热血沸腾,大步上前,护在白向天身前,高声道:“谁想伤我们总镖 头,便得先过我这一关。” 白向天却不领情,反冷冷道:“杨飞,振威镖局一向待你不薄,你竟为了个女 子,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行此不忠不义之事,背弃师门,我以三绝门第三代掌门的 身份,将你逐出师门,从今日起你与三绝门,振威镖局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此言一出,场中之人却神情各异,那边苏花语只道白向天口中的女子便是自 己,心想我跟这无赖又不是很熟,你这糟老头怎么把责任都推到本姑娘身上? 梅云清心知白向天指的是便自己,芳心又苦又涩,此番累杨飞被逐出三绝门, 只怕今生再也无法心安。 杨飞闻得此言,宛若惊天霹雳,满脸惊愕,事实俱在,饶是他巧舌如簧,亦无 从辩起,呆立片刻,双目尽赤,望着白向天,凄声道:“师伯,小飞知道错了,可 以原谅小飞这一次吗?” 白向天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方才那一掌已废去你本门武功,只盼你 以后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杨飞不知白向天此言何意,他那一掌明明助自己练成紫气神功第四层,为何说 废去自己武功? 雷洪身上痒麻之感更盛,喝道:“小混蛋,滚开!”言罢,不由分说,呼呼几 掌向杨飞攻来,他先前一掌将杨飞击成重伤,此刻虽中了毒,仍自信满满,解决杨 飞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叫谁滚开?”杨飞好似行尸走肉,反目一瞪雷洪,举掌迎去。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乍合即分,雷洪望着杨飞,惊疑不定,方才拚力一掌, 二人竟是不分轩辕。 杨飞忽然扑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白向天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这么 多年来,小飞承蒙师伯关心照顾,小飞给您磕头了。” 白向天叹了口气道:“你以后独自一人闯荡江湖须得多多保重。” “小飞知道了,多谢师伯!”杨飞双目噙泪,突然一声大喝,一跃而起,竟有 数丈之遥,在雷洪示意之下,那些黑衣人放他离去,眨眼消失在夜空之中。 梅云清见得此景,高呼一声“杨飞”,本欲追他而去,但又想自己一去,明孤 鸿一人必不敌厉方邪,蝉翼剑落到这个大魔头手中只怕再难讨回,思量之下,还是 先助明孤鸿击退厉方邪再说。 雷洪嘿嘿笑道:“老家伙,连这个帮手也赶走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说到此处,声音陡然转寒道:“快把解药交出来,今日便饶你一命。” 白向天仰首哈哈一阵大笑,定定的瞧着雷洪,冷冷道:“没有。” 雷洪竭力运功逼毒,伤口仍是又痒又麻,心中更骇,望了远处被自己手下困住 的那干振威镖局中人一眼,冷哼道:“老家伙,你难道连你的这些徒子徒孙的小命 也不管了么?” 白向天转首向殷立生佟青等人高声道:“你们怕死吗?” 殷立生稍加迟疑,佟青已高声道:“总镖头,我们身为振威镖局,死为振威镖 局鬼,总镖头不怕,我们当然不怕。”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亦齐声高呼。 雷洪气极而怒,左手指着佟青,厉声道:“你小子当真是不想活了,给我杀。” “只怕未必!”白向天面上忽泛起一丝笑意。 雷洪高声道:“老家伙,你想玩什么花样?” 他此言未毕,只闻得远远有人高呼道:“白总镖头,老叫化来晚了,还望多多 海涵!” 雷洪转身望去,只见自墙头掠进不下百人,麻布鸠衣,全是叫化,瞧其身手, 尽皆身手不弱,如此一来,不但振威镖局中人之危立解,自己那班手下反被困住。 形势逆转之下,雷洪嚣张之势立敛,向为首那个头发花白,脸色红润,腰际别 着一个大红葫芦的老叫化道:“你是何人?” 那老叫化呵呵笑道:“你这等化外野民,自是不认得老叫化子。” 随他一起而来的付无忌喝道:“天下闻名的‘酒丐’元天化元老前辈你都不认 识?” 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中弟子遍布天下,自帮主“风中游龙”风千古以下有 “酒赌财气”四大长老,“酒丐”元天化居长,此番为蝉翼剑之事由他尽起本帮北 方分舵中高手来援。 元天化笑道:“付老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天下之人怎会都认得老叫化子, 光是此处之人只怕没多少人认得我吧。” 付无忌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好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白向天向元天化揖手道:“多谢元长老援手之德,老朽代表振威镖局上下先行 谢过了。”言罢,向元天化深深施了一礼,三绝门虽在江湖中声名不着,但他究竟 为一派掌门,向别派长老施礼无疑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元天化连忙还礼道:“白掌门太客气了。” 雷洪当然听过元天化名号,他审时度势,强抑痒麻之意,高声道:“元长老, 敝派与贵帮一向素无瓜葛,还请不要插手此事。”他自知凭现在的人手,远非丐帮 敌手,故而连语气也客气许多。 元天化道:“贵派掌门新丧,不好好在关外静养生息,反来中原惹事生非,不 受点教训,岂非让人看轻中原武林。”“阴阳老怪”葛天雄当了数十年长白掌门, 一直得不到正派中人承认,直到死了,才得到一个丐帮长老的追封。 雷洪再也按捺不住,冷冷道:“臭叫化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元天化冷笑道:“老叫化我生平最喜欢喝酒,不管你是敬酒还是罚酒,来者不 惧。” 雷洪盛怒之下,一声暴喝,顾不得右臂所中之毒,运起阴阳掌力,狂攻而去, 那等声势,就算他师父重生,只怕也差上一筹。 “好家伙!”元天化不愧是个酒鬼,临战之前还要拿起那个较寻常酒葫芦大上 一倍的朱红葫芦喝上一口,挥掌迎上,与雷洪大战起来。 长白派中人及那些关外高手亦顾不得围住振威镖局中人,与丐帮之人混战起来, 一时间,小小的河间客栈有数百人厮杀,场面混乱之极。 杨飞含愤而去,舍命狂奔,数次差点撞到大街之上疾驶的马车,直奔出数里之 遥,撞到一人的官轿,方才回过神来,立身停下。 “大胆狂徒,竟敢冲了梁大人的轿子,不想活了吗?”在前骑马开路的护卫厉 声大喝,马鞭向杨飞挥来。 杨飞不闪不避,右手探出,在差之毫厘间,抓住鞭梢,这几人他先前还在杨同 德的的庆功宴上见过,正是那死太临梁有德的侍卫,轿中之人不用说,肯定是那梁 有德,他心中雪亮,却佯作不知道:“又是什么狗屁官?敢在太原城横冲直撞,滋 扰地方!”这个正是方才梁有德安在姚昭武头上的罪名,此刻他如数奉还。 梁有德一行马轿虽有些肆无忌惮,却也够不上滋扰地方,杨飞这招莫须有之罪 也是学自梁有德。 “什么人在这胡言乱语,辱及朝廷命官?”梁有德那难听的声音传来,人已拉 开轿门行出,瞧了杨飞一眼,本就难看的脸上杀意大盛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天 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来人哪,将梅云飞拿下!” 杨飞右手一扬,那被抓住马鞭的侍卫本在用力扯回,一时转力不及,栽下马来, 杨飞见得此景,心中得意畅快之极,哈哈一阵大笑,冷冷望着梁有德道:“就凭这 几块废料?”他此刻武功大进,偏偏又被白向天赶出振威镖局,心中不爽,正想找 人出气,梁有德等人撞上,不正是活该倒霉。 “没用的东西!”梁有德狠瞪那刚刚自地上跑起,弄得灰头土脸的侍卫一眼, 自腰间摸出一把软剑,高声道:“就让本官大展神威,亲自拿下你这歹人!”他刚 一说话便出剑,到得人字说完,那软剑剑尖已至杨飞胸前要害不足三寸之外,攻人 不备,正是阴人本色。 杨飞猝不及防,只得险之又险的侧身闪过,伏地滚开,情形狼狈之极,那些西 厂侍卫见了,齐声喝彩,个个心想指挥使大人出马果真不同凡想。 杨飞心中大骂阉狗,急急自地上爬起,凝定心神,小心应敌。 梁有德趁胜追击,再出一剑,他剑势诡异,宛若附骨之蛆,无孔不入的刺向杨 飞周身要害,若是一个时辰前的杨飞,必定束手无策,命丧当场,但此刻杨飞只觉 梁有德剑势虽厉,却破绽百出,不但比明孤鸿苏花语等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便是较 之梅兰也颇有不如,他信心大盛,冷哼一声,一指点去,自万千剑光穿过,在梁有 德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点在他剑身之上,梁有德手中本是软剑,最忌力道不 对,反力弹来,他内功不深,一时拿捏不住,软剑脱手飞去。 战况急转,周遭侍卫还未转过念来,喝彩之声犹未止住,见得此景,若再喝彩, 不就成了嘲讽之意,若停下来,就是瞧不起梁有德,一时进退两难,尴尬之极。 梁有德数招便被杨飞弹去手中兵刃,脸面丢尽,恼羞成怒之下,也不再硬充好 汉,亦不管杨飞是什么朝廷之人,高喝道:“你们一起上,与本官拿下此人。” 他此言方毕,自身畔掠出八名西厂高手,齐声大喝,向杨飞攻来。 杨飞身轻气爽,轻轻巧巧的将软剑接到手中,笑嘻嘻道:“一起上本大爷也一 并接下。”言罢,以一敌八,与西厂中人大战起来。 那软剑滑不溜手,稍不留神便偏了准头,杨飞一连使了十几剑都力道不对,初 时那些侍卫见他先前两招便夺了梁有德手中软剑,还道他武功了得,心中忌惮,打 得畏手畏尾,不敢放手施为,可时间一久,其中一人看出苗头,高声道:“此人不 善使软剑,大家不必惊慌,一起拿下他。” 西厂侍卫惧念尽去,放手攻来,杨飞便招架不住,顿时手忙脚忙,破绽百出, 他心中着恼,心想老子现在内功不错,干脆用紫气神功两掌劈死你们得了,心中计 意已决,正欲弃剑用掌,只闻得轿队后方西厂中人远远高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其间夹杂着“铛铛铛”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那刺客显然武功甚高, 眨眼之间,已自后队攻上前来,距梁有德不足数丈之遥。 一名侍卫周身浴血奔上前来,喘息道:“大人,刺客武功太高,属下等抵挡不 住。” 梁有德稍现惊慌,高声道:“舍下这梅云飞,困住刺客再说。”言罢,便向他 的那顶官轿缩去,在这太原城想杀自己的大有人在,只怕藏到哪去也没用,求人不 如求己,还是自己这般手下来得牢靠些。 围攻杨飞的八名西厂高手虽已得令,却欲舍难离,自己正在与敌激斗,若弃敌 而去,杨飞趁机偷袭,他们岂非死得难看之极,故而谁也不肯先退。 那些西厂高手心有杂念,杨飞只觉压力骤减,瞧出他们心思,借得闲暇,偷眼 向那刺客瞥去,见来人一身黑衣,蒙着黑巾,手使金笛,此人他再熟不过,正是他 的双重情敌,金笛秀士丁文松,杨飞心道老子不帮官府对付你算老子对得起你了, 还帮你这混蛋拖住这些西厂高手干什么? 杨飞心念电转,忽对那些西厂高手道:“你们这些蠢才,还围着本官干什么? 还不去保护你们梁大人?”他现在虽仅是一名百户,却有品位,大小是个官,一时 也耍起官威来了。 那些西厂高手未想他转得如此之快,不觉大是惊诧,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道: “谁知你会不会趁机偷袭?” “你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杨飞一脸嘲讽之色道:“你看我是那种 人吗?怎么说我也是官府中人,怎么可能倒戈助这个乱民来对付你们?” “说得也对。”那八人心中转过此念,一起停手,转身向丁文松攻去。 丁文松本快攻到梁有德身畔,可那八人一来,只觉压力大增,突前不得,远远 瞧见杨飞在指手划脚,心知必是他掉头助官府来对付自己,不由心中大骂。 杨飞来到缩回轿中的梁有德身畔,拍拍他的肩头,极是亲热道:“梁大人不必 惊慌,有下官保护大人,包保刺客有来无回。” 这官轿设有不少机关,梁有德回到轿中,方觉安全许多,杨飞没大没小的亲热 举止,令他极是不悦,白眼一翻,本欲出言喝叱,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太原城无 甚势力,又与这里的地头蛇杨同德闹僵,此时刺客当前,实不宜再惹强敌,他既有 此念,便忍气吞声道:“多谢梅…”他一时想不起杨飞官衔,只能含糊带过道: “大人盛情。” 杨飞心道你跟那丁文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两个人同归于尽,便遂了老子 心意,他一边诅咒这个阉狗短命,一边面上堆满诌媚笑容道:“只要梁大人记得下 官,以后在汪大人面前稍稍提及下官,下官便感激不尽,梁大人以后但有差遣,下 官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罢,倒转剑身,捏着剑尖将软剑递还给梁有德。 梁有德心领神会,面上现出笑意,连声道:“这个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 接过软剑,心道你这小子倒也知趣,知道老子的厉害,升官发财,还要靠老子,待 过了此劫,再想想如何利用这小子去对付那杨同德及姚昭武。 杨飞笑道:“梁大人,下官先助你拿下这刺客再说。” 梁有德揖手道:“多谢杨大人,祝你马到功成。” 杨飞还礼道:“承您吉言。”他心中转念,从自己冲了梁有德轿头到他遇刺已 有半刻功夫,杨同德应该早已闻得讯息,却仍未见官差前来,显是想作壁上观,自 己若真助梁有德击退丁文松,回去只怕会被姚昭武臭骂一顿,还是作作样子就行了。 他既有此念,脸上虽是一副义不容辞之色,人却不慌不忙的对身畔手持长剑, 却帮不上什么忙的侍卫笑嘻嘻道:“大哥,可不可以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下?”那 侍卫闻言愕然,这家伙方才还是敌人,怎么现在倒成了同伴,借起剑来了,他不知 该不该借,只好望向梁有德。 梁有德有心笼络他,便道:“梅大人,不如就用本官这柄软剑吧,这柄剑乃缅 铁所铸,锋利之极。” 杨飞含笑摇头道:“下官耍不惯软剑,还是用长剑来得顺手。” 梁有德闻言微一示意,那侍卫便恭恭敬敬将手中之剑奉了上来。 杨飞将摸作样,耍了一式白云出岫,又在剑身上伸指一弹,不懂装懂道:“好 剑,好剑。” 那侍卫心道老子原来的剑不慎弄丢了,这柄剑是两天前在铁铺花了十两银子买 的,拿来唬人倒可以,杀敌只怕耍不了两下,怎能说是好剑,他心中疑惑,但杨飞 官比他大,只得赔笑附和道:“大人真是识货之人,此剑是卑职传家之宝,大人若 是喜欢,不如送给大人吧。”心中却想老子花十两银子拍个马屁,倒是值得很。 杨飞细细一看,见这柄剑毫无光华,分明是粗制乱造,瞎子也看得出不是什么 传家宝,望了那侍卫一眼,心道:“你这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想唬老子吗?”他 心中大骂,口中却不道破,笑容满面道:“大哥真是慷慨之人,本官对此剑虽喜欢 之极,但此剑是你传家之宝,怎能夺其所好,本官若是拿了,你怎对你祖宗交代, 放心吧,本官只是暂借一会,待击退刺客,便即还你。” 那侍卫连声道:“大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以后能看着大人奋勇杀敌,卑职也 心慰得紧,祖宗泉下有知,见了此剑在大人手中,只怕也死而瞑目了。” 杨飞偷眼瞧去,见丁文松杀得那些西厂侍卫渐处下风,他有心拖延,佯作推辞 道:“大哥若是这么说,本官就不借你的剑了?” 二人在此拖拖拉拖,叽叽歪歪,梁有德早已不耐,出来打圆场道:“这样好了, 这剑就当你送给梅大人,本官给你三百两银子,当是买剑之资。” 杨飞故作惊喜之色道:“梁大人,这个下官如何敢当?” 那侍卫十两换三百两,心中大喜,却故作为难道:“属下怎敢收大人的银子。” 梁有德道:“就这么定了,梅大人,你就持剑助本官速速拿下这名刺客,本官 再有重谢。” 杨飞忙道:“多谢梁大人厚爱,下官这就去了。”他虽说去,脚下却未移步。 梁有德心中早大操他祖宗十八代,脸上却满是笑容向他揖手称谢。 杨飞慢吞吞的持剑向前行去,边走边想你这阉狗现在必在大操老子十八代祖宗, 不过你连那玩意都没了,又如何去操?他想到此处,只觉有趣,脸上忍不住浮出笑 意。 梁有德瞧在眼中,还道他心有成竹,凭杨飞败自己的那一招较之自己便高了一 大截,有杨飞相助,虽不敢说会拿下这刺客,但退敌总无问题吧?他心中更安,惧 意尽去,饶有兴致的观起战来。 杨飞距场中激斗之人不足丈许处立定,摆好剑势,口中大喝道:“大胆贼人, 胆敢袭击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吗?你可知你偷袭之人是何身份,他可是堂堂西厂指 挥使梁有德梁大人?” 西厂名声极差,他此言一出,周围那些有心相助的江湖中人恨不能帮丁文松一 把。 丁文松心想你道老子不知道吗,老子杀的便是这些西厂走狗。 杨飞不上前助战,却如当街小丑道:“你快快束手就擒,梁大人看在本官面上, 或可饶你一条狗命。” 梁有德只得无奈的附和道:“正是,正是!” 丁文松心中大骂他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占尽上风,凭什么要老子束手就擒,他 在这里到底搞的什么鬼? 杨飞忽声音转寒,厉喝道:“大胆贼人,你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本官手下无情, 对你不客气了。” 丁文松心中一动,突然金笛挥去,将围攻之人尽皆震开,高声道:“且慢!” 那些西厂中人一脸惊愕,心道这家伙难不成真的被杨飞说动,想束手就擒吧? 杨飞心知丁文松决计不会投降,脸上满是笑容道:“你是想束手就擒吗?” “不错!”丁文松此言一出,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心道这家伙莫非是个 疯子不成?来当刺客不说,快大功告成之时却束手就擒。 “好极,好极。”杨飞心中虽不知丁文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口中却道:“你 先放下手中兵刃,以表诚意。” 丁文松依言缓缓将金笛放到地上,倒似真的想束手就擒一般。 杨飞又道:“你站在原地,我来点你的穴道。” 丁文松点点头,杨飞只得硬着头皮行上前去,他哪会什么点穴功夫,只能不懂 装懂,右手持剑,左手作势向丁文松胸前大穴点去。 蓦地,丁文松袖中飞出无数寒星,袭向场中西厂之人,右足踢在地上金笛之上, 将金笛取到手中,宛若狂风暴雨般向杨飞攻去。 那西厂中人见丁文松连兵刃都放下,还毫无戒备的让杨飞点穴,还道他真的欲 束手就擒,一时猝不及防,纷纷中招,即便没中暗器的也远远退避开去,场中合围 立势立解。 杨飞早知丁文松不会如此好相与,长剑变招“云飞雾隐”,格住丁文松手中金 笛,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到第十声之时,杨飞手中长剑材质太差,断作三 截。 丁文松攻势如潮,金笛幻起一道金光,向杨飞攻来。 杨飞见他金笛来势汹汹,不可抵挡,大骇之下,奋力掷出手中断剑,同时向后 退去,心中大骂这是什么破传家宝,差点害老子丧命。 “铛”丁文松引笛作势,将断剑击开,再度变招,人笛合一,舍下杨飞,凌空 向梁有德攻去。 杨飞惊魂甫定,见丁文松已至梁有德身前不足三尺之处,心中偷笑,佯作惊呼 道:“快保护梁大人。” 梁有德见丁文松袭来,大惊之下,按动机括,自轿口射出数十只利箭,同时软 剑再度出鞘,奋力格去。 丁文松金笛化作一道金幕,将近身利箭尽皆震开,眨眼之间,已至梁有德身前, 与他交起手来。 只闻“铛铛铛”一阵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丁文松笛影敛去,金笛插在梁 有德胸口之上,而在他胸口,也中了机关,一左一右插着两只利箭,看情形也好不 到哪去。 丁文松身受重伤,却哈哈大笑道:“丁某终于杀了这狗官了。”忽尔一声暴喝, 一脚踢开梁有德,金笛画出一道圆圈,将前来救援西厂中人攻势尽皆罩在其中。 丁文松咯出一口淤血,再出一招,将敌人齐齐震退,身形一晃,竟自重围之中 生生消逝,再见之时,已到十丈之外,身形再晃,又掠开数十丈之遥。 众人追之不及,只得作罢,再瞧梁有德之时,见他胸口多了一个大血洞,面如 死灰,指着杨飞,不知想说什么? 杨飞心中骇然,不觉向后退了两步,心道你这阉狗莫说是老子害死你的吧。 梁有德气机消尽,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当真是死不瞑目。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