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军立威 杨飞立时如热锅里的蚂蚁,焦燥不安起来,还没等他想好对策,便闻门外一阵 脚步声传来,只听圆满那略显慌张的声音道:“各位官爷,这间禅房乃本寺一位高 僧清修之地,他近来出寺云游,房内并无旁人。” “滚开!”一名百户不耐烦地推开这个喋喋不休的胖和尚,就差没一刀砍了他。 “咚”的一声大响,那些官兵哪管什么高僧不高僧,一脚踹去,木栓立断,洞 门大开,内里情形,一览无余。 房内虽然略显凌乱,却是无人,那圆满松了口气,他先前见此房自内反栓,还 道杨飞留在房内,万一他真是钦犯,被逮个正着,自己这罪名可就大了。 “大人,有血迹!”一名官兵忽然发现杨飞遗在地上的血渍,伸指一摸,嗅上 一嗅,又道:“血痕未干,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百户对身畔一名官兵道:“前去禀告方大人,犯人曾来此处,尚未走远。” 那官兵恭声应是,匆匆离去。 那百户又对其他官兵下令道:“你们四处细细搜查,勿要放过一人。”望向圆 满,哼道:“这名僧人窝藏朝廷钦犯,带下去严加拷问。” 圆满面色如土,胖乎乎的身体直打哆嗦,已然吓得说不话来。 众人离去之后,相对闹哄哄的外界,房内寂静之极,临近室顶的地方忽然出现 一阵奇异波动,缓缓现出二人身形,接着杨飞抱着虚弱无力的李梦柔掠了下来。 杨飞将李梦柔放到榻上,透过门缝一瞧,四处都是官兵,情形混乱,反以这间 禅房最为清静,心中寻思那些官兵刚刚搜过此地,一时不至再来,看来只好在此暂 避。 杨飞回身瞧着李梦柔,见她娇靥苍白,不禁握紧她的玉手,心存感激道:“刚 刚真是谢谢你了。”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正是朱玲芷赠他的那瓶雪蟾丸,倒出两 粒,不由分说,捏开李梦柔的迷人小嘴,喂了下去。 那药入口即化,化作津液流入腹中,李梦柔吐之不及,顿时大惊,心想这淫贼 难保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下毒害死自己,话说回来,就算不是毒药,春药也 够自己受的!还好那津液入喉,她腹中升起一股淡淡暖意,慢慢扩散开来,全身说 不出的舒服,看来并非毒药,李梦柔稍稍放心,盘膝坐好,调运内息。 她方才那种藏踪匿迹的武功由李万剑所创,极耗内力,她学会未久,从未施出, 勉强一试,体内真气已是耗得所剩无几。 杨飞见她俏脸腾起两团红晕,放下心来,心想自己也受了伤,亦服了两粒。 他有样学样,调息打坐,却难以入定,便坐到李梦柔身畔,轻声道:“你方才 所使是何神奇武功?竟可使人视若无物?” “干你何事?”李梦柔正自暗责:自己为何要助这个毁她清白的无赖,落得这 般田地?她恼怒这下,轻声一哼,双掌击向杨飞,却无多大力道。 杨飞笑嘻嘻的捉住她一双玉手,用力一拉,李梦柔轻声娇呼,扑入他的怀中。 他满怀软玉温香,顿时色心大起,一阵淫笑道:“看来象你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还是 少学点武功,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谋杀亲夫。” “谁谋杀亲夫了?”李梦柔无力挣开,又羞又怒道:“放开我!” “嘘!”杨飞指指房外,贼兮兮道:“小点声,莫要让人听见,我不好过,你 也不好受。” 李梦柔闻得此言,反而冷静下来,哼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好心助你 脱困,你却恩将仇报,趁我功力不济,在这佛门清修之地,轻薄于我。” 杨飞奸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只是见你功力不济,想舍己为你,让你补补。” 李梦柔大惊失色道:“姓杨的,你想干什么?啊…”原来杨飞的禄山之爪已从 她颈口探入,抚向她嫩滑的胸肌。 “放开我!”李梦柔死命挣扎,可胸口传来那股酥痒之意,令她身体不听使唤, 只想懒洋洋的靠在杨飞怀中。 杨飞见李梦柔面泛桃红,小嘴不住开合,吐气如兰,情欲显起,他心中暗骂: 小骚货,都这样子了,还装什么贞妇节女?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她迷人的樱桃小嘴, 垂首吻去。 李梦柔见杨飞那张贼脸愈来愈近,欲避不能,只好闭上美目,逆来顺受。四唇 接实,自己的三寸丁香被杨飞轻轻吸吮,她尚待字闺中,何曾与男子如此亲热,转 瞬之间,已是意乱情迷,由着杨飞肆意轻薄,正迷失间,忽自杨飞舌尖渡来一股柔 和的内息,她心中大奇:这家伙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她见杨飞没有搞鬼,便暗暗 运功,悉数笑纳。 杨飞默运天香密诀,此功阴阳互济,与李梦柔所习姹女神功有异曲同功之妙, 同练之下,竟然事半功倍,互为裨益,杨飞真气透过窍穴,自她体内奇经八脉缓缓 而行,在丹田打了个转,最后从膻中穴透出,汇入杨飞那只淫手劳宫穴。每行过一 个窍穴,李梦柔内力便增一分,不到一个时辰,她功行一个大周天,体内真气不但 回复如昔,而且略有胜之。 其实李梦柔自幼习练姹女神功,纯阴体质独一无二,倒比苏花语更适与杨飞同 修天香密诀,杨飞在她相助下,内伤尽愈,亦将白向天的内力练化三成,功力大增。 杨飞功行圆满,占了些手脚便宜,依依不舍的松开李梦柔,微笑道:“李姑娘, 感觉如何。” 李梦柔肌肤红潮未退,芳心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略整衣襟,冷哼一声,心道 本姑娘被你如此轻薄,这笔帐容后再算。她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刚才用的是 何内功?” 杨飞神秘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过姑娘若想深入研究,在下奉 陪到底。”他语气暖昧,殊无正经,傻瓜也听得出其中深意。 李梦柔俏脸绯红,骂道:“等你保住小命再说。” 杨飞嘿嘿一笑,功聚双耳,细察房外动静,半晌忽揖手道:“那些官兵已退出 寺外,在下要逃命了,李姑娘,后会有期。”他此刻神色凝重,浮滑尽敛,颇有正 人君子,江湖侠少的风采,看得李梦柔芳心大动。 李梦柔柔声问:“你想去哪?” 杨飞后退了两步,一脸诧色道:“这个好象跟姑娘无关吧?”暗道这妖女别是 食髓知味,要留他当炉鼎练功吧? 李梦柔嫣然笑道:“你不是想拜家师为师吗?我改变主意了,我马上便去求我 师父,让他老人家收你为徒。”她倒真有意同杨飞一起练功,当然不象杨飞想的那 般龌龊。 杨飞随兴所至,哪真有此意,支吾以对道:“你不是说尊师不再收徒了吗?” 李梦柔道:“你身份特殊,家师破个例也不足为奇。”见杨飞仍是摇头摆手, 脸色一变,娇声嗔道:“怎么,刚才还说要与我朝夕相对,现在占了便宜,就准备 溜之大吉了?” 身份特殊?杨飞暗道莫非你这小骚货还没嫁人,就想先找个奸夫备用?他借机 搂住李梦柔,轻吻着她圆润耳珠,低声道:“当然不是,可是现在黑白两道都在寻 我,要看也要留着小命看啊,何况你怎么也是尊师未过门的媳妇,要是真的让他知 道我占你便宜,还不把我万剑穿心?” 李梦柔轻哼道:“你以为你现在轻薄于我,他老人家便不知道吗?” 杨飞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她,惨兮兮道:“那怎么办?”他宁可被天下人追杀, 也不肯被李万剑追杀,实是在天下人面前,尚能混水摸鱼,可在李万剑那双看透世 间万物的神眼之下,连反抗的勇气也提不起一丝半点。 李梦柔缓缓道:“我师父暮年得子,喜不自禁,打小对我师兄没什么管制,对 我师兄的恶行也不是不知,只是仗着家师溺爱,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未想半 年前被南宫博所废,家师已是心灰意冷,颇有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之意,你若投其 好…” 杨飞连退三步,忙不迭摆手道:“别找我,这个我干不来的。”心想果不其然, 你拉我回去,正是让我当你练功炉鼎皆姘失,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时间一久,必被 你那废人师兄捉奸在床。他废人一个,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定会去找他老子李 万剑告状,李万剑再疼你,碍着面子,还不把我一刀两断,呜呼哀哉,虽说牡丹花 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老子娇妻美妾好几个,干嘛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做这个奸 夫?这份差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干的。 李梦柔见他神色迟疑,冷笑道:“你若不肯,小心我杀了你,不算这回,上次 你偷窥我的旧帐还没跟你算呢。” 杨飞心中发狠,抢过飞云剑,摆了个守势,嘿嘿笑道:“要杀我,你也要有这 个本事才行。”他打定主意,宁可现在拼死一战,也不去南海幻剑派窝窝囊囊的等 死。 李梦柔想起先前差点被他失手所伤,俏脸一红,娇叱道:“你那三脚猫功夫, 还敢拿来现世。” 二人对峙半晌,正欲大打出手,却闻寺外方中翔阴魂不散的声音道:“梅云飞, 你的两个老婆都落在本官手中,你若想见她们,乖乖出来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本官 不念旧情。”他运功大喝,声传数里,杨飞虽在房中,不想听到也难。 杨飞神色大变,暗道南宫燕被方中翔擒住倒也情有可原,苏花语武功忒高,怎 会也失手被擒?难道姓方的为引自己现身,信口开河?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婆当然要救,可凭自己的半吊子武功,单枪匹马,面对数千朝廷大军,无异以卵 击石,这可如何是好? 他还未想出对策,忽觉右耳一痛,只闻李梦柔嗔道:“梅云飞?该是你的假名 吧!你何时有两位姘…夫人了?”她本想说姘头,话到嘴边,感觉不雅,便改成了 夫人。 “姘头?”杨飞暗道你跟老子才是姘头,他瞥得李梦柔含嗔俏靥,心中灵机一 动,笑道:“小柔柔,帮我救了你的两位姊妹再吃醋好不好?” “小柔柔?”李梦柔听得目瞪口呆,啐道:“少胡说八道,谁跟她们是姊妹?” 杨飞赔笑道:“你若助我,我便答应同你回南海,双宿双栖,这是我送小柔柔 你的定情信物。”言罢,将朱玲芷送他的那颗夜明珠摸了出来,笑嘻嘻地塞到李梦 柔手中。 “好大一颗夜明珠啊!”天下女子大多爱慕虚荣,陡然见过这么一颗价值连城 的夜明珠,连见多识广的李梦柔亦是一呆,她心中犹豫:若收下此珠,无异承认是 他的女人,若是不收,这家伙必不肯同自己回南海,共练武功又从何谈起? 杨飞见她心动,顿时暗喜,不动声色道:“小柔柔,你这珠子漂不漂亮?” “漂亮是漂亮,可…”李梦柔红晕满脸,暗道自己怎的就被一颗珠子给打动了? 杨飞顺水推舟道:“漂亮就收下,别磨磨蹭蹭的,随我一起去救人吧。” 李梦柔嗔道:“原来你送珠子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帮手,根本不是喜欢人家。” 她此言出口,芳心大悔,脸上烫热,暗道自己怎么连如此燥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杨飞亦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涎着脸笑道:“好柔柔,你这么柔情 似水,貌美如花的好人儿,我怎会不喜欢你?” 李梦柔避开他的目光,道:“我随你救人就是了。”最后总算收下了夜明珠。 俗话说拿人手短,杨飞总算松了口气,有李梦柔相助,救起人来自然事半功半, 他转过念头,忽想何不把李万剑也拉上,那就万无一失了,便道:“不如咱们现在 去师父,我马上拜他老人家为师,请他帮忙…” 李梦柔白了他一眼道:“你一颗珠子买了我不算,还想搭上我师父,如意算盘 倒是打得不错。” 杨飞嘿嘿笑了两声,尚未说话,这时又闻方中翔道:“本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若还不出来,本官先杀一个,再不出来,便杀另一个,还不出来,本官让人奸尸…” 杨飞哪受得了这等鸟气,一声怒喝,身形暴起,破开屋顶,掠到那块寺前空地, 却见方中翔银盔银甲,手持银枪,高踞马上,威风凛凛,好似天兵天将,下得凡来。 杨飞环目四顾,方中翔阵中哪有二女身影,心中大叫上当,欲待退回寺中,已 被官兵团团围住。 方中翔哈哈笑道:“梅大人,你自负聪明绝顶,怎么本官区区两句话就把你给 诳出来了,丁文松呢,他弃罪潜逃了吗?” 杨飞沉声道:“她们人呢?” 方中翔道:“若真的被本官拿住,早就分给众将官做夫人了。”那些官兵闻言, 一阵哄笑。 杨飞暗暗松了口气,看了看那些官兵,心想他们武功低微,不值一提,杀得越 多,罪名越大,擒贼先擒王,最好擒下方中翔,再谋脱身,他心有此意,便怒声道 :“方中翔,是英雄的话便与我单独一战。” 方中翔大笑道:“你是朝廷重犯,我是朝廷命官,又非江湖仇杀,有何英雄不 英雄的?众将官,与我拿下。”那些官兵轰然应诺,各持刀枪矛戟,齐齐攻来。 方中翔远避百丈之外,对身后几名千户道:“怪不得遍寻不到,原来是扮成了 和尚,此事一了,便将这寺内和尚以包庇钦犯之罪都抓起来。” 他身后一名千户道:“方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这隆光寺在这一带大大有名, 成祖皇帝出巡之时路经此地,曾亲题额匾…” 方中翔打断他道:“本官说抓便抓,凡事有本官担着。”那千户欲言又止,终 未再言。 与江湖群斗不同,这些官兵虽说武功不高,可结成军阵,围住杨飞,足以让他 吃不了兜着走,他功力虽高,剑法并不纯熟,仗着飞云剑锋利无比,每每将那些笨 重的矛戟削断,后排官兵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便是掠到半空,那些如雨箭矢亦可 将他射成刺猬。 如此战了盏茶功夫,杨飞一套飞云剑法使完,已是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剑势 愈缓,气喘如牛。 杨飞心知再有杂念,今日绝无幸理,当下舍去顾忌,大喝一声,内息源源不绝 注入飞云剑之中,招变“横扫千军”,只见飞云剑拖着长长的紫色剑气,划破十丈 空间,如同切菜削瓜般将面前十数名官兵拦腰斩成两截。 那些围攻官兵大骇,齐齐退开,谁也不肯冲锋在前,否则下一个遭秧的可是自 己了,他们互相推搪之下,阵形已溃,远远围成一个大圈,无人上前抢攻,若是行 军打仗战死倒也罢了,死在一个贼人手上,实在划不来。 杨飞一剑立威,得意的大笑起来,双目杀机大盛,飞云剑遥指方中翔,厉声道 :“方中翔,今日旧仇新恨一并了了。” 方中翔心中凛然,冷冷道:“就凭你,散开!”他一声令下,那些官兵巴不得 避得愈远愈好,足足退了百丈之遥,整齐划一的让开一个狭长通道。 方中翔马鞭一挥,胯下骏骑高嘶一声,脚下发力,自通道冲来,高速中银枪化 作一条银线,直袭不动不山的杨飞。 “铛”数百丈的距离眨眼即至,方中翔银枪与杨飞凌空交击,庞大的劲力爆开, 震起漫天的积雪,露出下面的坚石地面,出现如蜘蛛网般的龟裂。 “蹬蹬蹬”杨飞足足退了数丈之遥方才拿桩立定,只觉虎口疼痛欲裂,飞云剑 差点拿捏不住,他强抑冲过喉间淤血,调运内息,心中惊异:这柄银枪昨日不是被 苏花语震得寸寸而断吗?姓方的何时又找来一柄,而且质地更胜以前,武功似也大 进。 方中翔亦好不到哪去,那坐骑惨嘶一声,连退几步,前膝一软,差点跪伏在地。 他勒马立定,胸口气血翻涌,心中惊疑不定:自己昨晚得高人相助,强愈伤势,因 祸得福,武功更上层楼,方才居高临下,挟坐骑前冲之力,竟不能一鼓作气,拿下 杨飞,数月不见,杨飞竟变得如此厉害。 杨飞略调气息,朗声大喝,招变“紫天无极”,此式是白向天第一次上忘情峰 挑战“剑神”赵独行所用,当真精妙无比,剑光漫天,紫气纵横间,方中翔一声厉 喝,银枪化作一点银星,破入杨飞剑网之中。 “铛铛铛”场中响起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声,待得剑光敛去,杨飞已远远飘退, 飞云剑斜驻在地,向方中翔冷然而视。 方中翔脸上一阵苍白,昨晚旧伤再度迸发,“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手 中一轻,垂首看时,那柄银枪亦如昨晚那柄,寸寸而碎。 他胯下神驹亦口吐白沫,一声悲嘶,四蹄一软,倒在地上,当场猝毙。 风雪漫天,方中翔飞掠而出,神情狼狈,他大可避入后阵,可方中翔身为主帅, 如此一来,颜面尽失,在军中恐难立足,连那几位千户欲出手相助亦被他挥手摒退。 “方中翔,受死吧!”杨飞得了便宜,哪不卖乖,他打铁趁热,一声大吼,手 中飞云剑剑芒暴涨,宛若天际闪过一道紫霞,在电光火石间,破空而至,人剑合一, 直袭方中翔。 杨飞剑势如虹,来势汹汹,方中翔手无寸铁,退得三步,聚起毕生功力,一拳 轰出。 拳剑相交,杨飞剑势一滞,强大力道以二人为中心,飞旋而去,遁往半空,远 远看去,便似一道龙卷风。 杨飞眼见方中翔老脸阵红阵白,知道这家伙已是强驽之末,心想此刻若不趁他 病,要他命,恐怕以后再无此良机了。 “方中翔!”杨飞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再无迟疑,深吸口气,再声暴喝,平 空借力,剑招再变,人剑合一,似离弦之箭,标射而出。 他剑气所及,范围几达数十丈,方中翔避无可避,欲行硬挡,溃散真气却怎也 提不起来,魂飞魄散下,陡的踏到地上一支被弃长矛,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足尖一 勾,长矛弹起,双手接过,以矛作枪,舞得密不透风。 剑光没入矛影之中,平空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声,宛若狂蜂倾巢而出,个中 情形,诡异之极。 剑光敛去,方中翔手中长矛只余尺许木柄,场中烟尘弥漫,尽是木屑,原来在 这数息之间,二人剑矛相接不知凡几,那长矛除矛尖外,矛身皆是木制,如何不断, 这一相触,立成齑粉。 杨飞去势未减,方中翔无计可施,矛柄脱手掷去,其势又疾又快,杨飞心无旁 鹭,剑尖一颤,将之荡开,竟未稍缓,方中翔绝望之下,双掌一合,欲将飞云剑用 肉掌夹住,却如螳臂挡车,飞云剑已穿过他掌缝,掼胸而入。 方中翔一声惨叫,血雾狂喷,七窍鲜血汩汩,形容恐怖之极。 那些靠得较近的官兵见之大惊,哪敢犹豫,飞矛利箭,一齐掷向杨飞。 杨飞一击得手,得意非常,哈哈大笑,飞云剑带起一篷血雨,舞起一团剑网, 将那些飞矛利箭挡开大半,即便射近身来,也被护体真气震开,唯余廖廖数支,在 他身上划出数道血痕。 杨飞笑声嘎然而止,惨叫一声,连人带剑,摔在地上,再无声息,在一堆残矛 断箭之中,旁人看来,只当他已陪葬了。 那些矛林箭雨停下,众人望向场中兀自屹立不倒的方中翔,一时偌大的隆光寺 前寂静之极。 方中翔却还未死,他环视众人,缓缓举起双手,似想发号施令,却是不支,倒 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躺在地上装死的杨飞见得此景,心中有些后怕,暗骂一声,趁此良机,飞掠而 起,待众官兵还未反应过来,退避寺内。 良久,一名百户步上前来,探探方中翔鼻息,身形一颤,骇然道:“方大人死 了。” 杨飞松了口气,心道老子如此痛快淋漓的一剑破胸而入,若还不死,老子跟他 姓方。他内外伤虽也受得不少,可一举击杀方中翔,所受鸟气一扫而空,得意之情, 不问可知。 众将皆惊,大军方出,主帅却亡,虽非行军打仗,可是如此情形,士气低落, 该当如何是好?对朝廷如何交待? 三名千户遥望杨飞,聚在一起,略一商量,好生为难,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只因若退,回去不好交待,若是不退,这不比行军打仗,点子扎手之极,单打独斗, 方中翔前车之鉴,谁肯再蹈覆辙,若数千人一拥而上,倒也不难将隆光寺夷为平地, 将杨飞干掉,可如此一来,不怕上头责怪,也惧神佛报应! 双方僵持不下,远方忽然响起一阵奇特的啸声,连绵数里,不绝于耳,啸声未 毕,方中翔尸首旁边忽多出一人,杨飞一见之下,心中大惊,此人一身黑衣,手中 持着一柄独门兵刃,正是曾在太原见过一面的“九旋斩”厉方邪,那晚厉方邪一人 力拒明孤鸿梅云清两大绝顶高手,武功之高,只怕李万剑不遑多让。这厉方邪迟不 来,早不来,偏偏等他杀了方中翔才来,怕是存心来找他麻烦。 厉方邪场中立定,不动如山,手中九旋斩仍在轻吟,原来那奇特啸音便是此刃 疾速破空所发。 厉方邪斜瞥死不瞑目的方中翔一眼,宛若水潭深遂的眼中爆出两道精芒,对杨 飞喝道:“小子,是你这假和尚杀了翔儿吗?” 杨飞闻得此言,暗叫糟了,厉方邪“翔儿翔儿”的喊得如此亲昵,这死鬼方中 翔莫不是他的什么亲戚吧?这可如何是好?承认吧,还不被厉方邪大卸八块,否认 吧,众目睽睽,任他巧舌如簧,恐难骗得厉方邪一分一毫!他轻咳一声,一脸诌媚, 不答反问道:“厉老前辈,方兄弟跟您是何关系?”他片刻之前还当那死鬼是生死 仇人,现在倒称兄道弟起来了,脸皮之厚,当真绝无仅有。 厉方邪面无表情道:“他是我外甥。” 杨飞大骇,暗道方中翔除了长得比老子帅外,武功差劲,怎么有个这么厉害的 舅舅,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不杀姓方的小子了,悔不当初啊,他心惊肉跳 的道:“厉老前辈,晚辈…” “废话少说,小子,纳命来!”厉方邪右手一抖,九旋斩脱手飞出,庞大的劲 力拉扯之下,整个空间好似被划作两半。 “厉老前辈,请听晚辈解释。”杨飞卑言乞语,手下未闲,飞云剑剑芒暴射而 出,化作一点寒星点在高速旋转中的九旋斩七寸之处。 “铛”斩剑相交,九旋斩回旋飞荡,杨飞堪堪接下这个据说武功在江湖中排不 到前三,也排前五的黑道第一高手一招,还没来得及得意,一股不刚不柔,不阴不 阳,却无可抵御的力道,自剑尖直贯手臂,再往全身经脉扩散,那种感觉便似一个 在海里溺水之人,被一个滔天巨浪迎面打来。 杨飞魂飞魄散,拼力守住心脉,疾运内息,连变一十八次,方将那股劲力尽数 化去,已是七窍流血,较之方中翔那死鬼模样更惨三分。 他总算见识何谓绝顶高手,其间差距几可以万里计,自己还道凭白向天遗下的 那点功力,数月苦练之功,对上厉方邪就算不济总可抵挡数招,孰知仅一招已让他 吃尽苦头。 九旋斩回到主人手中,厉方邪身上长袍无风自动,一步步向杨飞走了过来。 厉方邪双足顿在地上,山摇地动,发出一阵咚咚之声,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双足 如此沉重的踏在松软积雪之上,竟未留下半点脚印,教人惊奇莫名。 厉方邪气机锁定,杨飞只觉身体好似不属己有,勉强抓着飞云剑,眼睁睁的看 着凶神恶煞,满身杀气的厉方邪步步行近,却连出手抵挡的念头也提不起来,他总 算明白白向天所说何谓不战而曲人之兵,厉方邪如此气势,虽未臻此境界,恐也差 之不远了。 他心胆俱丧,本欲高喊救命,可话到喉边,只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体内真 气似已凝滞,完全不听使唤,厉方邪一斩缓缓挥下,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偏偏避 无可避,只能引颈就戮,那种眼睁睁等死的感觉,难受之极。 蓦地,气海跳动了一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缓缓往经脉逆流而去,宛若针刺, 杨飞不惊反喜,引领这股真气打通奇经八脉,心中求神拜佛,在厉方邪杀他之前恢 复行动,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一切言之虽长,却不过转瞬之间,飞云剑剑身紫气稍纵即逝,杨飞已然恢复自 如,顿声大喝道:“厉老邪,别以为老子怕你。”他心想反正已与厉方邪结下深仇 大恨,多说无益,不如拼死一战,死也要得象英雄般轰轰烈烈的死,说不得寺内的 李万剑见了,会出手相救。 杨飞灵台清明,思起白向天临死前那式“紫天无极”,飞云剑信手挥出,毫无 目的的刺向空处。 杨飞此剑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正中厉方邪劲中破绽,使得他外放气机 不由滞了,这步伐再也走不下去。 “好”厉方邪面现赞赏之色,在此强大气势下,已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不战而 亡,杨飞不但能恢复过来,还能挥出如此精妙剑法,若再练上几年,当可抵挡他十 招。 杨飞此招未尽,飞云剑回荡开来,斜撩而出。 厉方邪九旋斩微微一旋,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圈,形成一道气劲将飞云剑圈在正 中,杨飞使尽全力,竟刺之不进,欲待抽回,却又不能。 仅看此招,杨飞心知再练上十年八载,恐怕也办之不到。 杨飞性命攸关,无暇多想,未加迟疑,舍剑用拳,一拳直捣厉方邪胸口,一只 手曲指成爪,直插厉方邪双目,双脚也未闲着,连环踢向厉方邪下阴。他这几着甚 是阴狠歹毒,实非高手所为,可杨飞为求保命,哪管得了许多,更歹毒的招式尚未 用出。 厉方邪微觉诧异:常言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江湖中剑客爱剑如命,又有几 人似杨飞这般泼皮无赖,不拘一格!他九旋斩再转,不避不让,杨飞四肢不分先后, 几乎同时击中,不过吃亏的却非是他,而是以攻代守的杨飞。 杨飞只觉蕴满内劲的双手双脚好似碰到一块铁板,触处火辣疼痛,难受之极, 厉方邪俊朗邪异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他不假思索,幻起漫天拳影,再度攻去。 厉方邪黑袍无风自动,气劲反卷而至,以二人为中心,形成一个足有十丈之高 的气旋,使得余人无法瞧清场中情形,只有那柄飞云剑高飞半空,久久不落。 待得一切恢复平静,拳影已然敛去,杨飞双拳被厉方邪宽大的手掌虚虚托住, 他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大力紧紧压制,再也动弹不得。 “厉兄,为何跟个后辈过不去?”二人身畔空气如水纹般波动开来,已然多出 一人,正是先前杨飞见过一面的李万剑,他那悠闲恬淡的模样,浑不似江湖中人。 李万剑成名之时,厉方邪尚是孩童,待他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李万剑已淡出江 湖,少离南海,故而二人虽名噪一时,却从未谋面,但李万剑能无声无息,不知不 觉欺近身来,武功之高,恐不在他之下,厉方邪见识广博,微一思索,立时认出来 人身份。 “原来是李兄?”厉方邪心中一凛,武功练至他们这般几近天人境界,之间神 念感应甚是玄妙,故而他早知寺内藏有高手,未料却是缘悭一面的李万剑。 “厉兄,久仰大名,未曾谋面,今日相见,真是幸会幸会!”李万剑大袖一挥, 杨飞压力一轻,不由自主挣脱厉方邪大手,哪敢犹豫,飞云剑也懒得管了,掠到李 万剑身后,避开数丈,深施一礼,还未道出谢语,只闻厉方邪道:“此子弑我外甥, 厉某焉能不为他报仇血恨?李兄绝世英雄,与这无赖小子又没有干系,请不要插手!” 李万剑古井不波的脸庞泛起一丝笑容道:“不巧得很,他正是我的徒儿。” “啊”杨飞张大嘴巴,心道老子何时拜你作师父了?不过大敌当前,有这么一 个大靠山再好不过,他自不会出言反对。 杨飞小命得保,心中正自庆幸,忽觉身畔传来淡淡幽香,一双柔荑轻轻握住自 己右手,回首望去,却是李梦柔。 李梦柔娇靥含笑,俯在他耳边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人家可是求了师父老半 天,他老人家才答应求你的,还不快谢谢人家。” 杨飞闻得她娇言软语,心中一荡,暗道小骚货,你在你师父皆未来公公面前, 竟敢与奸夫如此亲热,岂非存心害我?杨飞轻轻挣开李梦柔玉手,目不斜视,揖手 施礼道:“多谢李…”他脑筋转得倒快,本想说李姑娘,一想自己既算是李万剑的 徒儿,当然得称李梦柔为师姐,免得被厉方邪看出破绽,遭至杀身之祸,连忙改口 道:“师姐!” 李梦柔娇媚的横了他一眼,似在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师姐了?” 杨飞心中一热,几乎想抱住她亲上一口,但自知不是时候,佯作不见,向场中 二人瞧去,他一见之下,不由“啊”的一声,失声道:“李…师傅,剑,剑。” 原来他的那柄飞云剑此时方才下落,不偏不夷,正好插向李万剑头顶,而李万 剑凝立场中,神色泰然,似乎丝毫不知凶机已临,待锋利绝伦的飞云剑插落,李万 剑护体神功再厉害,恐怕也立即死翘翘。 杨飞见得此景,心想这李万剑莫不是浪得虚名!他倒不是担心李万剑的死活, 而是李万剑一死,厉方邪再无敌手,自己这小命可就悬了。 飞云剑明晃晃的剑尖距李万剑仅寸许之遥,他依然未动分毫,连厉方邪亦感愕 然:殊知头顶乃人体最薄弱的罩门所在,这一剑插将下去,连他都自忖无法善保, 难道李万剑真的不要命了吗?他心念电转,朗声大笑道:“看来今日李兄是存心跟 厉某作对来了。” 李万剑淡然一笑,那飞云剑终临其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李万剑并未血溅 当场,飞云剑反直立半空,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远远看去,只见一柄利剑插在他的 头顶,却是不倒,情形诡异之极。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