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出生天 逃出十数里,全身数十道伤口都渗出鲜血,再加上衣服上沾染的大内侍卫和御 前侍卫的血迹,扬武已成了一个血人。内力损耗过度造成的极度疲惫一波比一波强 烈地袭击着扬武,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觉得再跑下去,他的骨骼都要散架。看 来今天是不能出城了。前面是一户大户人家,红墙碧瓦,院内植了不少参天大树, 院墙高达两丈。 扬武在墙脚下止步,仰望院墙,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上跃,才跃至院墙的一 半高度就掉了下来,怒道:“平日这墙再高一倍也不在我眼里,今天是怎么啦,本 少爷被人追杀,你这无知无觉的一堵死墙也跟本少爷作对,待本我回复了力气,看 我不把你催枯拉朽。”对着墙狠击一掌,击出一个仅可容人的小洞。 扬武扳掉几块砖,从小洞钻进院子,径往人多的地方而去,将宅院的主人夫妇 叫出,当着主人和几位婢仆的面一掌将一张梨木八仙桌震碎成七块。扬武本来是想 一掌将桌子拍成齑粉,可是功力所剩无几,仅能将桌子震成七块,而不能震成粉碎。 即使是这样,主人夫妇和几位婢仆仍然震惊万分。 扬武一扫他们震惊的神情,装出一副悍匪模样凶狠地道:“大爷在皇宫杀了人, 想借你们的院子疗伤,御林军随时会追来,你们要是将大爷捅了出去,大爷将御前 侍卫杀完之后再杀你们。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众人战战兢兢地答 道。见扬武浑身浴血,又显露骇人听闻的武功,众人都信了他的话。 当下主人将扬武领进地下密室中,那间密室是主人存放钱财的地方,只有主人 夫妇知道,相当隐秘。因为怕被御林军查出,担当窝藏钦犯的罪名,万般无奈之下 只好将扬武领进地下密室。 进密室后,主人正要告退,扬武忽然想起好好的院墙被自己击破一个洞,地上 有碎裂的木板,是两个疑点,问主人如何处置。主人颇有急智,犹豫一下道:“小 的派人把洞弄大一点,御林军盘问起来就说是被牛撞的,这里是乡下,说是耕牛撞 的肯定能骗倒他们。至于木板小的会叫人送到厨房烧掉。” 扬武暗忖:“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补充道:“你快去买通附近的农户, 只要还有别人看见耕牛撞墙,官兵就无话可说。证人不可多,两三个就行了。” 主人不禁佩服扬武,“到底是独来独往的大盗,心思缜密!”当下便道:“小 的这就去办。” 扬武道:“多花点钱,将来我十倍还你,天星教教主和五湖堂总堂主都是我的 朋友,你不用担心我付不起钱。”主人不禁肃然起敬,天星教和五湖堂威震江湖, 他们的经营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活,世上有不知当今皇帝姓名的人,但绝无不 知天星教教主与五湖堂总堂主姓名的人。扬武居然与天星教教主和五湖堂总堂主都 交上朋友,怎不让人起敬?主人大点其头道:“小人理会,小人这就去办。”扬武 “嗯”了一声,挥手示意主人离去。 待主人离去,扬武立即盘膝于地,五心朝天,依魔宫秘传心法,气走诸经百穴, 行大周天,直冲十二重楼,希望可以尽快恢复部分功力。真气行大周天,循环反复, 生生不息,扬武渐入“无物无我”的境界,对周遭环境完全没有感觉,对自己的存 在也没有感觉。在这种境界中行功的效果无疑极佳,但是遇上危险的机会也会大增。 因为这时的行功者几乎没有任何防卫能力,即使是一个小孩在旁边大叫一声或者是 推他一下,也可能会使行功者内息入岔,轻则真气错乱,重则半身不遂,更重者经 脉贲张,走火入魔而死。 扬武现在是豁出去了,如果不能在追兵赶到之前恢复功力,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以扬武现在的状况,不要说在禁军的眼皮底下从南门逃走,就是让他走到南门, 他也大有可能倒在半途中。反正逃跑是死,被官兵追上也是死,不如赌一把,就赌 官兵三个时辰之内不会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扬武逃离校场之后,赵佶便下令全城戒严,宫城、皇城和外城所有城门统统关 闭,命一万御林军出动,从皇宫大内调出一千侍卫在全城搜捕扬武,自己则带领众 妃嫔在御林军和大内侍卫的严密保护下回宫。由于扬武令人恐惧的武功,御林军以 营为单位,大内侍卫以百人队为单位,将皇城和外城划分数十个片区,挨个搜查, 故进展缓慢。日暮时方有一营御林军找上扬武藏身的院子。 主人及婢仆神色惊惶,那一营的最高军事长官“营尉”姓王,王营尉还当是乡 下人没见过世面也不以为意,照例问了几句:“你们可曾看见一个受伤的男子逃到 这边来?他二十来岁,长得不错,个子嘛,比我略高一点,上衣和裤子都是青色的, 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谁看见他就报上来,马上就可以领到一千两黄金。那个受伤的 男子是朝廷钦犯,谁敢窝藏钦犯,一经查出,满门抄斩!”营尉面无表情,不冷不 热地问话,更让人体会到他说话的威严。 主人反复权衡,认为自己将钦犯已经藏了四个时辰,如果招供,即使不会落下 窝藏钦犯的罪名,知情不报的罪名也非同小可,便打定主意不招供,希望菩萨保佑 官兵别发现床垫下开启地下密室的旋钮! 营尉问不出结果,正准备离去,他的下属回报发现院墙破了一个大洞,与漆色 完好的院墙不谐调。营尉便过去察看,盯着可通过一头成年水牛的大洞看了许久, 最后认定是被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名字叫扬武的钦命要犯所为,当下在附近的地面 上仔细察看,就在墙脚三尺处发现了不易察觉的血迹。原来扬武越院墙时,跃起一 半高度,忽然内力不足,半空中摔了下来,衣服上的血渍被地上灰尘沾了少许。 营尉可以断定钦犯扬武藏在院中,却不敢盘问院中的人,免的惊动了钦犯。那 王营尉虽然有心独领大功,但是对扬武十分忌惮,略加思忖便决定向他的上四级长 官吴都统报告自己的发现。当下营尉不动声色,带着他的人走了,假意到别处搜查 钦犯,暗中派人回禀吴都统。 御林军查到扬武藏身的院子时,扬武在地下密室听到许多足音,知道自己最担 心的事发生了,那时他的功力仅恢复三成,正焦虑时御林军忽然全体撤走。扬武大 喜过望,重新收摄心神,继续行功。 吴都统比他的部下王营尉的胆小谨慎更有过之,吴都统得王营尉差人回报钦犯 扬武躲在城南吴堡村,不敢只率所部人马去捉拿钦犯,使人通知军中最有前途的都 统曹涵英,邀他与自己一起去吴堡村捉拿钦犯,虽然功劳被人平分但是能交一个军 中最年轻有为的都统朋友,也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无所谓损失。就这样两下耽 搁,当官兵再次来到吴堡村,包围扬武藏身的院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扬武 的功力多恢复了一成。 吴、曹两位都统的六千部下将院子围的严严实实,用吴都统的话就是“连一只 苍蝇也不要让它飞出来”!主人夫妇和他们和老母亲及一双稚龄儿女,还有女婢男 仆十数人,整个宅院里的人都被官兵反绑着双手押到院子中央问话。 曹涵英已经从扬武在校场比武结束宣布与赵明月订立婚约的话声中认出他就是 在昨日比武中以“传音入密”上乘内功暗助自己的高人,又佩服他以一敌万的豪气, 有心维护扬武,抢先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窝藏朝廷钦犯?如果有就从实招来, 如果没有,也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你们还是良善百姓。”脸色平和,一 点也不像将军问口供,倒有点像朋友平辈之间的问话。 吴都统道:“你们如果老实招了,本都统和曹都统担保饶你们一家十几口,如 果……”威胁的话还未说出口,他身边的一名亲兵插话道:“不行,知情不报罪行 非浅,至少也要每人打一百军杖,然后关十年大牢。”曹涵英和众御前侍卫均感愕 然,主帅在问口供,哪轮到一名小小的亲兵插话,这亲兵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进退? 一百军杖,即便是练武强横之人也不易承受,体质稍差的会被活活打死,何况 是柔弱乡民,其中还有妇孺老人,这亲兵不知与这一家人有何冤仇,竟恁地心狠? 那插话的亲兵正是高剑萍所扮。 原来那位吴都统是孔曾辉早年所收的弟子,黑白一统教烟消云散之后,孔曾辉 的许多门人弟子改名换姓,或隐居山林,或另投别派,或入公门修行。吴都统应征 入伍,凭着一身过硬的功夫扶摇直上,从普通士兵做起,到营尉、再到统兵、统领、 统制、都统制(简称都统,掌管的兵力在一万至十万)只用了五年时间,再用了十 年时间,从禁军都统做到御林军都统,虽然只是平调,但是与皇帝距离更近,而且 担负着皇城的治安,自然威风了许多。 吴都统虽然在京城做了大官,但是一来孔曾辉对他有十载传艺之恩,二来孔曾 辉的通天手段也确实让他心悸。因此高剑萍找吴都统帮忙混进校场观看比武,吴都 统马上应承,将高剑萍扮成自己的亲兵。扬武逃出校场之后,高剑萍不清楚他受伤 的具体情况,放心不下,随吴都统出城寻找扬武,高剑萍插话的目的是要那一家人 不敢招供。她不说出来,别人就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她的出格言行。 高剑萍居然会和一位乡下富绅过不去,吴都统尽管心中诧异万分,还是顺从了 她的口气,道:“对,知情不报,罪行非浅,不可轻饶。” 曹涵英不禁惊奇:“他这不是逼那一家主仆不敢招供吗?莫非他也有心暗助扬 武?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如果他有心放过扬武,为什么邀我一起来擒他?他不可能 知道我有暗助扬武之心。” 主人本来就打定主意不供出扬武,免受无妄之灾,经吴都统的“亲兵”言语威 胁,决心更坚。主人的男女佣仆达十数人,难保人人对主人忠诚,但出于害怕挨杖 坐牢,即使有人有坦白交待以求开脱罪责的想法,也不得不压下来。主人的家人和 佣仆皆保持沉默,让主人一人回答两位军官的问话。 主人垂首肃立,恭声道:“回两位将军,小人一家世居吴堡村,代代皆为良民, 怎能做那窝藏钦犯大逆不道之事?请两位将军明察。”院子里里外外御林军都搜查 过了,没有发现杨武。 吴都统“哼”了一声,心道:“人没搜出,你可以推的干干净净,待会儿要是 搜出来了,看本将军不好好整治你。”于是传来王营尉,与曹涵英一起随王营尉去 看那个破了洞的院墙。 王营尉在食指尖上微吐唾沫,寻了染上血渍的尘土,轻轻将血渍沾到指尖上, 凑近吴都统,欠了欠身,将手指伸给吴都统看,同时恭恭敬敬的道:“吴将军请看。” 高剑萍近前一看,见是血渍,马上想到是杨武身上的血渍,便道:“什么东西 呀?我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将军你看见什么没有?”频频给吴都统使眼色。 吴都统会意,板着脸道:“王营尉,你开什么玩笑,我什么都没看见。”心下 忐忑,自己睁眼说瞎话,不知道曹涵英有什么想法? 曹涵英目光锐利,在三步之外便看清王营尉指尖上的血渍,心里又喜又惊又疑 :“他们为何也要暗助扬武?看样子吴作荣很听他的亲兵的话。对了,他的那个亲 兵陌生的很,声音又尖细,脸呈瓜子型,莫非是女扮男装?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可 真是奇了,居然有女子扮吴作荣的亲兵,还能教他俯首听命,天下事无奇不有。两 个朝廷三品命官,居然会同时暗助钦命要犯,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王营尉指尖上沾的那点血渍比绿豆还小,他还真以为吴都统是老眼昏花,便上 前一步,道:“大人,您看仔细点。” 吴都统不悦道:“本将军说没看见就没看见,不用再看了。”这会儿他已想好 对策,仗着自己年过半百,就说视力不好,别人也没法责问他。 王营尉还不死心,把手指伸给曹涵英看。曹涵英道:“本将军也没看到什么, 你不要乱讲话,当心你的脑袋。你不是要我看血吧?”这下王营尉听懂了,尽管是 一头雾水,还是脑袋要紧,不敢再坚持下去,忙惶恐地道:“卑职知错,卑职办事 不力,还请两位将军恕罪。”至此曹、吴两都统都明白两人是“自己人”,彼此微 微一笑。 吴都统对王营尉摆摆手道:“算了,下次办事仔细一点,不要毛毛躁躁,时候 不早了,我看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早点回营,曹将军,你意下如何?” 曹涵英道:“钦犯武功高强,想必早已逃出京师,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回营。” 曹涵英与吴作荣收兵而去。 御林军虽然这次只停留了一炷香的功夫,主人一家和佣仆却像过了一年。扬武 因为御林军的重来停止了行功,静听地面上的动静,功贯双耳,地面上的对答扬武 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对曹涵英知恩图报颇为欣赏,对高剑萍出现解危又惊又喜, 他是第一次见识她的机智,对她又恨又爱——恨她不把机智用在正途上,整天想着 害人;爱她则是出于天下有情人的共同心理,试问天下谁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聪明 而机智?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