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华山聚会 十一月十八日是华山派双重大喜的日子。在这一天上午华山派掌门于显将当着 四方来宾的面继任江湖七大门派联盟盟主。所谓江湖七大门派联盟简称七派联盟, 由华山、少林、昆仑、武当、峨眉、青城、崆峒七派组成,成立于二十年前。当时 七派结盟主要是为了对付黑白一统教独霸武林的图谋。联盟的形式是松散的,盟主 由七大门派掌门推选产生,以过半数选票通过。若不能通过,则通过比武,谁的功 夫最高谁就当任盟主,任其为五年。 盟主仅在七大门派面临共同的敌人侵犯,或者七大门派中的某一派遭敌人侵犯 时,组织七大门派进行反击。而在没有遭敌人侵犯的时候,盟主无权调动其余六派 的一兵一卒,并且在任何时候都无权对其余六派进行人事任免,仅在七派联合反击 敌人,而七派中的某一位掌门不服调遣时,可以建议该派另选掌门,或者建议七派 联盟成员取消不服盟主调遣的门派的成员资格。 二十年前七派联盟曾对保全联盟成员起过积极的作用,然而黑白一统教土崩瓦 解二十年,七派联盟仍然没有消失,这或许是因为天星教、五湖归一堂、丐帮异常 强大的实力,令七派联盟成员感到一种压迫。 下午于显的得意弟子梅剑风将与于显的独生爱女,有华山派第一美女之称的于 静文举行订婚礼。 天下知名的门派都往华山致贺,并且大都是坐第一把交椅的带队。据说这不仅 是因为于显交游广阔,更因为天星教教主发出地位相当于武林盟主的盟主令箭的天 星令牌邀请天下各大门派的首脑人物至华山商讨征剿黑云教一事。 各门派都非常重视此事,五湖堂也不例外。滋体事大,张融雪不得不提前出关, 亲自带队赴华山致贺,若不是发生了意外的事情,随便派一名分堂主或者侍卫长、 指挥长都行,用不着张融雪亲自跑一趟华山。到贺的各大门派首脑人物除了天星教 的正副教主和五湖堂总堂主之外,还有丐帮帮主孙容、向有武林泰山北斗之称的少 林派的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派俗家掌门华兴、昆仑派掌门云深、峨眉派掌门 “玄静”师太、青城派掌门“云鹤”道长、崆峒派掌门仝白衣、南海剑派掌门丁海 兴、雪山剑派掌门周诚、四海镖局局主雷风行、飞云镖局局主梅勇、成都郭家堡堡 主郭长林、黄山路家庄庄主路霸天、岭南崔家庄庄主崔万新等,中原武林中举足轻 重、声名赫赫的人物都到了,向与中原武林少有往来的东海缥缈宫宫主孟飘云也到 了,叶成文、叶成武两兄弟作为百花宫的代表也到了。 这十多个门派的风云人物是受到傅平邀请的,还有未受到傅平邀请的山西快刀 堂、四川神风门、湘西布衣帮、闽北红灯会、徂徕玉凤门等等雄霸一方的门派也派 人到贺。天下英雄云集华山,四方宾客齐来贺订婚,梅剑风与于静文订婚礼的风光 真可谓一时无两。 宾客超过两千,络驿不绝,直到订婚礼开始后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到贺。华山派 在堂外演武场搭起了临时棚屋,摆了二百多桌酒席,招待不重要的宾客,在堂内摆 了百余桌酒席招待重要的宾客。 高剑杰、高剑萍兄妹和高远在武当北麓与孟依然分道扬镳。孟依然率众回总坛, 高家三口则带领两名红衣武士、十名黄衣武士取道入陕,赴于显登位大典和梅剑风 订婚礼。高家三口自然不会受到邀请,他们特为探听消息而去。至华山后离梅剑风 的订婚期还有十天,高剑萍故技重施,扮成小婢混进华山派总坛。 十一月十八这天华山绝顶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华山派堂内堂外到处张灯结彩, 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使寒气也为之消退。在离订婚典礼还有四个时辰时,于静文 就迫不及待地穿上自己期待已久的红衣。三位美丽的准伴娘,也是她的闺中密友, 天星教傅家两位千金小姐傅青兰、傅青萍姐妹和秦家娇女秦怀璧为她细心地梳妆。 四女低声说笑,扯着女儿家永远也扯不完的话题,慢条斯理地盘着云髻……于静文 心情愉悦自不用说,傅、秦三女作为她的好友,也陪着她高兴。 整个华山派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与这喜庆的气氛极不谐调,他双 眼无神,脸如死灰,一副伤心凄苦的模样。他姓石,双名上泉,是于静文的师兄, 比她大四岁,生得倒也相貌堂堂,只不过为人有点木讷,其实也谈不上木讷,只是 不善言辞,习武的资质不算出众,但他肯下功夫,别人练十遍他练百遍,最终使他 的武功在华山派年轻一代弟子中出类拔萃。在梅剑风拜入华山派之前,于静文本与 石上泉交好;在梅剑风拜入华山派后,梅剑风文雅风趣的谈吐,俊美的仪表,上乘 的习武资质……或许还有显赫的出身,而梅剑风欲学华山派秘技绝学,千方百计讨 于静文的欢心,很快于静文的一颗心就转移到梅剑风身上。 石上泉最后看了一眼刚刚以沉痛的心情写下的一张便笺,喃喃念道:“别了, 师妹。”长身而起,抓起桌上的铁剑,负上早已结好的包裹,走出房间,展开轻功 向着于静文的闺阁而去,避开熟人,悄悄来到已有四年未曾踏足,既熟悉又陌生的 阁楼走廊下,潜到窗边,正看见于静文靓丽装扮,多了一份往日所没有的艳丽,心 中一酸,泪水就要上涌,忙将纸笺折成纸条,抬手射向梳妆台的镜框,然后以最快 的速度逃离这个曾为之心醉,也为之心碎,可能一生也无法忘怀的地方。 四女见纸笺神不知鬼不觉地射来,还以为是暗器,齐吃了一惊,待看清只是一 张纸条后才知道虚惊了一场。秦怀璧反应最快,喝道:“什么人?”破窗而出,却 不见人影,四处查看了一番无功而返。 那张纸笺经内家高手贯注内力后插入坚硬的木质镜框,于静文与傅氏姐妹自知 功力太浅,不敢去拔纸条,怕扯断了纸笺,剩下的半截纸条就拔不出来了。值于静 文大喜之期,如果为了取出纸条而打破镜框总不是好兆头,因此谁都不敢妄动,只 等秦怀璧回来。秦怀璧年纪最大,功力也最深,也许她能取出嵌入镜框的纸笺。 稍过片刻,秦怀璧回到房中。三女忙问:“是什么人?追上没有?”秦怀璧摇 摇头,有点泄气地道:“我一出去就不见人影。” 于静文指着镜框道:“这张纸条插得好深,秦姐姐,你有没有办法取出来?” 秦怀璧“嗯”了一声道:“我试试看。”运气于食、中二指,伸手去夹纸条,居然 不负众望,顺利地拔出了纸条。四女齐舒了一口气。 秦怀璧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五个字“永别了师妹”,字迹不很 工整,但是苍劲有力,直透纸背。无论是从纸笺的内容还是从字迹来看,于静文一 望之下即知是石师兄的留柬,心头忽然泛起一丝不安,但随即消失。这种奇特的感 觉是于静文从未有过的。 秦怀璧和傅氏姐妹对于静文与石上泉的一段情史一无所知——试想于静文与石 上泉的恋情发生在于静文十四岁之前,那是一段朦朦胧胧的初恋,即便是手帕之交 也不会轻易告知,都好奇地望着于静文。 于静文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是我四师兄石上泉。”秦、傅三女出入华山派 不下百次,却未见过石上泉其人,只因石上泉常独自躲入深山练功,几乎不与人来 往。三女各自轻“哦”了一声,也不追问——于静文再过三个时辰就要与人订婚了, 难道非要追问出她的另一段情史不可?这里是华山派内堂女眷内帏中发生的事,下 面请看外堂。 外堂,也就是掌门人召集全派弟子议事的地方,不是单纯的一幢建筑,而是一 个气势宏伟,呈“日”字形的建筑群,“日”字的中间一横建筑得最为富丽堂皇, 可容纳千人以上,高大的门额上书写着“涵华殿”三个鎏金大字。华山派门人多称 之为正堂。正堂将外堂从中隔断,分前后两堂,前堂是华山派防卫的一个据点,后 堂是迎宾馆,正堂与前堂,正堂与后堂之间均有一块空地,可容纳千人以上。 上午华山派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隆而重之地举行了盟主登位大典。大典已经过去 了好一段时间,现在前堂和堂外临时棚屋里三百余桌喜筵已经全部开席,人声鼎沸, 猜拳行令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闹哄哄的一片。正堂却相对安静的多。这里只摆 了二十余桌喜筵,宴请的都是名震武林的一派之主或一方之雄。在座的都是武林中 的风云人物,华山派便不分首席、末席,将酒桌一字排开,分成四排。每一派占据 一桌,只由派中首脑人物出席,其余的人分别安置于前、后堂和堂外。五湖堂的席 位在北起第一排东起第一席,向西挨次是少林派、百花宫、丐帮,天星教的席位在 南起第一排西起第一席。叶氏兄弟两个占了一桌,秦怀瑾、傅青云和雷风行的一双 儿子雷家杰、雷家俊兄弟便过去陪小师叔们。 张融雪与何其美高坐那一桌的首席,姜克与过东来末席作陪,东西侧分别坐着 四大护法。 叶成武是冷秋月所生,正好与张融雪同年同月生。五年前张融雪祖母过世的时 候,叶望春携带五位娇妻和所有的儿女到成都祭奠那位一声都未叫过的岳母,冷秋 月见张融雪身着男装,俊美非凡,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英气,暗感诧异,一问这下 才知张融雪本是女儿身,又恰好与自己的爱子同年同月生,便当场与张融雪的父母 订下婚约,回家时还将张融雪带去百花宫玩,居住达一月之久。 叶成武生来英俊,武功在叶家众兄弟中又是最高的,张融雪初开的少女心扉很 快便为之敞开。后来张融雪被掳入魔宫,与扬武的画像和裸体塑像朝夕相对,渐渐 将叶成武淡忘,一颗芳心不知不觉地交给了那个素未谋面、生死未卜的扬武。张融 雪与叶成武隔桌相望,再见面时张融雪才想起与他订下了婚约,心跳不禁有些急促, 额上微微现汗。 何其美掏出手绢试去“爱郎”额上的汗珠,关切地问道:“徐郎,你怎么啦? 不舒服?”大雪纷飞的时候额上出汗可不是正常现象。张融雪望着满脸关爱的何其 美,想到什么忽然有了主意,当下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道:“我没事。”过了一会儿 便神色如常。 叶成武虽然觉得张融雪有些面善,但是“他”是统率四万之众的天下第三大帮 派的五湖堂总堂主,身边又有一娇俏可人、清丽脱俗的少女对他情意款款,很快便 排除了自己的想法。 张融雪心中暗道:“订下婚约又怎么样?难道我就注定了是他的人?难道我不 可以改变自己命运?难道我不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想着心事,不觉多喝了几 杯,喝到第十杯时已经想通了,脸上重现那种傲视天下、充满自信的神色。何其美 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变化,至此方放下悬着的心,轻吁了一口气。 高剑萍扮的婢女小红奉命给正堂的贵宾上菜,好几次经过张融雪的席位,因张 融雪变得太厉害,高剑萍没有认出张融雪。张融雪起初由于心绪大乱,没有仔细看 “小红”,这下心绪平定,便观察全场,看看还有哪些自己不认识的人。 “小红”托着一盘“五味狮子头”——这“狮子头”是猪肉和着面粉、薯粉、 豌豆粉、栗子粉、米粉,用花生油、芝麻油、菜籽油、大豆油和猪油炸成球形,另 伴葱、蒜、姜、辣椒、茴香五味佐料,起锅时喷上酱油、少许陈醋和白酒,再垫上 薄土豆片、苹果片、密枣、杏仁和桂圆。高剑萍单掌托盘,姿态优美地走向五湖堂 的席位,在东南角停了下来,揭开盘上的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刻随着腾腾的热气散 发开来,使人舌底立生津液。“小红”报出菜名“五味狮子头”,微笑着将盘子放 到桌上。 众人眼睛一齐盯着“五味狮子头”,便要动箸。张融雪却盯着高剑萍道:“这 位姐姐好美啊,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小弟有没有荣幸知道姐姐的芳名?”脸上 似笑非笑,神色暧昧,双眼盯着高剑萍一眨也不眨。何其美立刻不满地轻咳一声, 扯了一下“徐冰”的衣角。 高剑萍心道:“这人花心之极,手里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想再捞一个。 竟想勾搭本姑娘,门都没有。”尽管心中着恼,却敢怒而不敢言,垂首道:“公子 取笑了,奴婢姓钟,双名小红。”不待“徐冰”回答便自行走开。 经此一闹,何其美再没胃口,张融雪嘻皮笑脸,温柔地给她夹菜,何其美却满 脸的不高兴。 散席之后,张融雪做出让何其美更不高兴的事。“他”竟当面向华山派掌门于 显提出将那个俏丽的婢女“小红”让给“他”。于显在错愕了一下之后答应了“徐 冰”的请求。于显连“小红”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婢女 而得罪声名鹊起、誉满江湖的五湖堂新任总堂主。何其美气得跑回自己的临时房间 大哭。 张融雪的秘密用心不能让何其美知道,她与高剑萍结怨的经过也不便向何其美 透露。张融雪无法安慰何其美,只胡乱安慰了何其美几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静 待高剑萍的到来。 不久“小红”在另一名婢女的指引下进入张融雪的房间。“徐冰”仍然是一副 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小红”心里一突,暗忖:“传闻他武功深不可测,不在扬 武之下,他如对我用强,如何是好……”想归想,还是福了福,道:“奴婢见过公 子。” “徐冰”微微一笑,“他”那一笑已用了著名邪派“鬼教”的“勾魂摄魄”。 “小红”只觉自己好像也要跟着“他”笑,微觉怪异,却又不知到底怪在哪里。 “小红姑娘不必多礼,”“徐冰”顿了顿,语气一转道,“在下一见姑娘就心 潮起伏,情难自禁,好像我们前世就已经相识,所以就冒昧地将姑娘请来……” 高剑萍顿感厌恶,心道:“真会做作,人都请来了,还要惺惺作态,若非本姑 娘是冒牌货,定然难逃你的魔爪。” “姑娘不仅花容月貌,人间绝色,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徐冰”说道。 “小红”被“他”引起了兴趣,问道:“哦?奴婢有什么气质,公子倒说说看?” “徐冰”续道:“姑娘气质高贵,为在下生平仅见。但是奇怪的是何以姑娘只 是一个屈居人下的婢女?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小红”不禁从心底佩服“徐冰”的眼光,同时暗感吃惊,“会不会是自己扮 得不像?”强颜一笑道:“公子看错了,小婢生来命苦,十岁时父母双亡,被狠心 的叔父卖身给华山派当婢女,哪里有什么高贵的气质?” “徐冰”“哦”了一声,道:“是有点奇怪,不过也没什么,一个人的气质也 不是由出身血统决定的。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若肯与在下结拜兄妹……” 高剑萍心中冷笑,“想利诱我,可惜本姑娘不是真正的小红,你这一套本姑娘 完全不吃。”打断“徐冰”的话题,道:“小婢出身寒微,已经习惯了过平静的日 子,实不敢当公子的错爱。” “徐冰”道:“出身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追求自己 的幸福。”这句话是感触良深地对自己说的,恰好又能回答高剑萍,一语双关。 高剑萍认不出易装的张融雪,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劝自己接受“他”, 以后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张融雪之所以情挑高剑萍,是因为高剑萍曾经对张 融雪大加折磨,张融雪知道高剑萍失意于扬武就想以假男子身份引诱高剑萍,等高 剑萍深深爱上自己后再抛弃她,让她承受比肉体的痛苦更加痛苦的心灵痛苦,以此 作为报复。 高剑萍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灵机一动,“他”是武林中的大人物,自己何 不与“他”虚与委蛇,以便多探听一些与本教有关的消息,便故意犹豫了一下,道 :“公子的提议太过突然,请恕小婢一时不能接受,待小婢回去好好考虑,明天一 早再答复公子,如何?” “徐冰”道:“那好,姑娘回去仔细想想,希望姑娘能接受在下的提议。” 高剑萍施礼道:“奴婢告退。”飘然离去。张融雪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渐渐露 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暗忖:“只要你陷入本姑娘的情网,以后准叫你痛苦万分。” 酉时初,外堂红烛高烧,数千支红蜡烛将外堂照得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在司 仪的主持下,于显当众宣布将女儿许配给梅剑风,并问于静文与梅剑风愿不愿意。 于静文与梅剑风都表示愿意。众人拍手叫好。喜筵又开始了。 中午喝的是于显继任七派联盟盟主的喜酒,晚上喝的则是梅剑风与于静文订婚 的喜酒。各派的席位仍然跟中午的席位一样,没有作变动。何其美尽管伤心,还是 出席了喜筵。她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想让人说闲话。 酒过三巡,准新娘在准新郎的陪伴下,羞涩地向宾客敬酒。准新郎满面春风, 神采奕奕。准新娘浅尝辄止,准新郎则三钱的酒盅每席必尽。这二十四桌贵宾席他 是必须喝干的,其他的再说吧。 这天晚上何其美第一次喝醉了,张融雪任她喝醉,只是控制她喝酒,让她有点 醉意而又不醉得太厉害,免伤身体。 翌晨,高剑萍来到“徐冰”的房间,告诉“徐冰”她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当下两人燃起香火,指天立誓,结拜为兄妹。于是“小红”搬进了迎宾馆,与“徐 冰”出双入对。 下午,天星教、丐帮、五湖堂、郭家堡与七大门派、两大剑派、两大宫、两大 镖局、路家庄、崔家庄共十九家大帮会的首脑人物百余人聚集一堂,共商讨伐黑云 教之事。张融雪因为扬武与高剑萍的特别关系,对黑云教不得不加以维护,力主 “黑云教教主孔别离一旦答应解散黑云教,便应停止一切进攻”。有人提出黑云教 邪恶无比,一出现江湖便接二连三地制造大屠杀惨剧,迄今为止死于黑云教之手的 各派弟子己逾三千。孔家父子言而无信,恶习难改,是江湖祸乱的根源,应该将黑 云教连根拔起,决不可再姑息养奸。说的有道理,有许多人响应。 傅平与秦玉对扬武都深有好感,同时很佩服他的武功,更感激他在葫芦谷救了 天星教数百条人命,又在黑云教总坛救出秦玉。因为高剑萍与扬武的关系,傅、秦 二人不想对黑云教赶尽杀绝,其意也只是以武力逼迫孔家父子解散黑云教,止息江 湖纷争,正与五湖堂总堂主“徐冰”的意思不谋而合。有傅平出面支持“徐冰”, “徐冰”的主张就算通过。接着众位首脑商量出兵的细节问题——出兵的日期和各 派摊派的兵力。经过一个下午的紧张搓商,十九家帮派终于达成一致: 各派出兵的日期定于元宵之后,于二月初五在长江岸边的重庆城会合。兵力分 配为:天星教两万、丐帮两万、五湖堂五千、四海镖局与飞云镖局各为三千、华山 派五百、两大剑派各出一百、缥缈宫与百花宫共出一百、路家庄与崔家庄各出一百、 其余六大门派共出一千,兵力总计达五万二千八百,估计是黑云教全部兵力的五倍 以上,不单数量上占绝对优势,质量上亦占绝对优势。届时各派精英尽出,好手云 集,当能对黑云教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大会推举天星教教主傅平为盟主,总领各派 兵马。 高剑萍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十九家掌门人大会的结果,待“徐冰”回来,忙旁敲 侧击地打听。即使高剑萍不问,张融雪也会故意透露给她。因为张融雪希望高剑萍 在知道黑云教处于绝对劣势后,能劝她的外祖父和舅父放弃抵抗,顺应江湖形势。 于是掌门人大会决议的细节高剑萍全都清楚了。 当晚高剑萍便与父兄一道悄悄下了华山,临行前给“徐冰”留下一纸素笺,大 意是讲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是冒牌货,真的小红姑娘被自己的父兄扣押,现在 已经放了,明天早上会到迎宾馆找“他”,希望“他”将错就错,自此照顾她一生 一世,因为她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 张融雪看完高剑萍的留书,心中苦笑,“羊肉没吃到,倒惹了一身膻。”张融 雪身为女子,陷身女人堆里扮男人,其辛苦可想而知。何其美和她的四婢已经够张 融雪受了,现在又凭空多出一个钟小红,而且身份是她的义妹,连“不愿同年同月 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都说出了口,当日自己发誓时因为明知“小红”是 高剑萍的一个化身,自己是跟“小红”结拜而不是跟高剑萍结拜,才无所顾忌,谁 知真有叫“小红”的姑娘,明天早上就会来找自己,张融雪真是欲哭无泪。 第二天早上,天刚破晓,真正的小红姑娘立在“徐冰”的窗外,静候这位飞来 的义兄起床,芳心忐忑,不知人家是否真如高剑萍所言会接受自己,更不知自己跟 了“徐冰”后是福是祸。 张融雪一向不睡懒觉,天明即起,打开房门,正待出屋练剑,忽见高剑萍立在 晨曦之中,不禁“咦”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小红展颜一笑,道:“公子再看 仔细些。”张融雪走近一看,见小红凤目流盼,梨窝浅现,眉目如画,一张漂亮的 瓜子脸,皮肤又白又嫩,确实与高剑萍有几分相似,难怪自己会认错,想起高剑萍 的留书,已经明白了来人是谁,忙道:“你就是小红妹妹?” 小红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亲热地称呼自己,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年轻男子,尽 管已有心理准备,还是羞得脸色绯红,低声道:“正是小妹,你就是徐大哥?”声 音细若蚊蚋。若非张融雪内功精湛,又离的近,绝不会听见。 张融雪心中暗感惊异:“她那么腼腆,居然也敢来找我?”嘴上却道:“小红 妹妹,外面风大,快进屋吧,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也不敲窗门?” 小红随“徐冰”进入房中,才道:“多谢徐大哥关心,小妹刚到。”两人分宾 主坐定。 张融雪道:“江湖风波险恶,充满了血腥,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从来就没有 停止过。你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强者,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或者性命操在别人手中。 但是成了强者又能怎么样?你还必须奋斗,为了保持强者的地位而奋斗,不然就会 被别人取而代之。”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小红,你可知道徐大哥为什么跟你说 这些?” 小红轻摇螓首,茫然道:“小红愚钝,请徐大哥指教。” 张融雪微笑着道:“我们是结拜兄妹,你不必客气,说话随便一点。” 小红颔首道:“大哥指点的是。” 张融雪“嗯”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我虽然贵为一堂之主,过的也是朝不 保夕的日子,既要担心手下有人反叛,又要担心外敌侵扰。你如果有更好的去处, 就不必跟着我在江湖犯险。” 小红面容一肃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赶我走。何必绕着弯儿呢?我本来就没 抱什么期望,我还是我,上天怎会突然降福于我?徐总堂主,小女子告退。”她既 不自贬身份称“小婢”,也不称“小妹”,只是称“小女子”显得生硬陌生。她的 反应在张融雪的预料之中,张融雪闪身拦在小红面前,温言道:“小红妹妹别生气。” “谁是你妹妹,小女子高攀不起。”小红说罢转身离去。 张融雪第一次恨自己不是男子,暗忖道:“结拜一场,总是有缘,尽管是别人 代为结拜的,我还是应该好好照顾她。不过此事很头疼,我该怎么安置她呢?如果 她当我是男子,像何其美一样爱上我,我岂不是自找麻烦?我必须跟她讲清楚……” 赔笑道:“大哥这厢给小妹赔礼了,小红不要再生徐大哥的气好不好?就算徐大哥 刚才什么都没说。” 小红转嗔为喜,道:“你是真心留我?” 张融雪微笑着道:“此心唯天可表,要不要我发誓?” “算了,我相信你就是。” “那还不快改口。” 小红低垂螓首,又娇又羞地低声喊道:“徐大哥。” 当小红说到“你是真心留我”时,何其美恰好来到窗外,将后面一段类似情侣 间的对白全都听了进去,感到气苦,转身就欲离去。张融雪听到脚步声,出门追上 何其美,将何其美拉回房间,对何其美道:“其妹,我来介绍一下,她叫小红,是 我昨天才认的妹妹,你知道我没有妹妹,现在忽然有了妹妹,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怎么眼泪汪汪的,谁欺负你了?” 何其美听爱郎的口气好像真的只是将小红当作妹妹,并无他意,疑是自己多心, 可是不敢确定,但不管怎样脸色已经好多了,佯怒道:“谁欺负我,还不是你欺负 我!”张融雪叫起撞天屈,“难道我认妹妹也有错?我还想认弟弟呢!只是一时碰 不到合适的。” 何其美和小红这下都听懂了。何其美赶忙陪不是,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诚 惶诚恐地道:“对不起,徐郎,其儿以为……我不说了,谁让你不早点告诉人家?” 说到后来竟撒起娇来,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小红见何其美光彩照人,美得无法形容,顿生自惭,也更加相信“徐冰”只是 将自己当作妹妹,只是不明白为何“他”偏要选自己做妹妹。不过能做“徐冰”的 妹妹也不错啊,自己也该知足了,有这样一位英雄无敌的哥哥,真不知是几世修来 的福气! 张融雪对何其美动人的娇态感到迷惘。这也难怪她,语言、举止和思维方式处 处都要模仿男子,经过十几年的漫长岁月,很容易让她生出自己就是男人的错觉。 何其美见爱郎对自己如此着迷,心中扯起了胜利的旗帜,白了“他”百媚千娇的一 眼。 这天十几家帮派的人在华山派用过早膳之后,纷纷向于显辞行。年关将至,还 要准备出兵讨伐黑云教,大家都急着回家。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