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哈哈~~喂,今天那个丫头的姑姑是谁阿?还真俊!”从美春楼里出来,醉 醺醺的少年们勾肩搭背地大笑,忽然有个人大着舌头问。 “这你也不知道?就是天后娘娘庙里住着的那个阿!听说邪门的很哪……” “是阿是阿!镇上有多少汉子想占那个美人的便宜,可从来不见有谁得了好处 ——而且从她住的地方回来后,个个象见了鬼一样,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听说她养了不少没父母的孩子……真不知道是什么用心!” “嘘……你没听过有些人吃了小孩心肝,据说可以长生不老吗?” 众人一路走去,一路议论着,人迹渐渐少了起来,店铺也关门了。到了城南, 忽然一个少年说了一句:“那边就是天后娘娘庙了!” 众人想起平日关于这个地方的种种传闻,不由心头一凛,连忙加快了脚步。 这时,月光惨淡了起来,天后宫那边忽地传出了一阵哀哀切切的女子哭泣声音, 若有若无,随风飘来,听的大家毛发直竖。 “头,快走吧!别听了!”众人拉着任飞扬急急离开。 趁着酒意,任飞扬立足,醉醺醺的扬言:“怕什么?大爷我今晚就要进去看看, 看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鬼!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去?” 少年们面面相觑,酒都醒了一大半,个个答不上话来。 “哼,都还是男人吗?”任飞扬不在意地挥挥手,红披风一甩,人已没入了夜 色。 在掠近天后宫时,他听到了那哭泣声似乎在哽咽着说着什么,断断续续。 任飞扬悄无声息的到了墙边,墙角没有树,只种着一种矮矮的圆叶小灌木。他 足尖轻点,人已轻巧的翻过了丈二高的围墙。 墙内是一排树木,他隐身树后,之间几丈外的空地上,居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墓! “大师兄,大师兄……”坟边种着一种美丽的藤蔓,爬满了坟头。一个素衣女 子低声哭泣,边哭边哽咽着呼唤,反反复复的诉说着,声音哀伤欲绝。 “姑姑,夜很深了,不睡吗?”这时,屋子里走出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正是日间的那个叫小琪的孩子。叶风砂抱住了她,低低啜泣着,但是哭声也渐渐停 了。 任飞扬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哭,他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跳到两 个人面前:“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风砂和小琪都明显的吓了一跳,小琪更是叫了起来,风砂一把揽过孩子,淡淡 问:“任公子,你半夜忽然闯进来,想作什么?……还是请回吧,再多走一步的话, 对公子就没什么好处了。” 任飞扬不屑的冷笑,立刻往前大大跨了一步:“那好,我偏走给你看……” 话音未落,鼻中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眼前的一切登时全部变了形,扭曲 的异常恐怖! 那些花草树木,人物楼宇,全部化成了诡异之极的形状! 他大惊之下想拔剑刺出,但是手刚接触到剑柄,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 手上,叶风砂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任公子,还是请回吧!”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任飞扬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昨夜喝了几十缸烈酒一样。他还没有睁 开眼睛,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不是躺着的,二十被倒吊在了半空! 没有什么比这事更糟糕了。他——无所不能的红龙老大,居然被一个女人吊在 了半空?!事情如果传出去,他恐怕以后不用在太平镇上混了。 任飞扬恨恨在心里骂了一声“妖女”,睁开眼睛四处查看——他被吊在集市的 尚书牌坊上,还好,天还没有亮——四周黑沉沉的没一个人…… 幸亏幸亏,还没有丢脸。 他松了口气,然后想办法怎么下地。 忽然间,他的全身都绷紧了——有人!有人在附近窥视! “怎么,你准备这样吊着和我动手?” 高欢。靠着牌坊的柱子,高欢施施然的抬头问,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任飞扬的头顿时变得有两个大,看见高欢这种神色,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牌 坊上。 “比试还在明天晚上吧?你今天急什么?”没好气地,他问。 “是今晚。”高欢眼中古怪的神色忽然变成了笑意,带着几乎要大笑的表情, 说了一句很要命的话——“阁下已经吊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吗?” “我可是守诺言的人,为了等阁下醒来比试,足足等了二个时辰。” 他的话语虽然很温和,但是任飞扬却象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臭妖女!”蓦然,他半弓起身子,张口对着脚上捆绑的绳索一吹。——在一吹之 下,有如利剑切过,绳索居然纷纷而落!任飞扬气急败坏的落地,还不忘整理一下 自己的红披风和乱发,眼神不羁而骄傲。 “好一个凝气成剑!”身边忽然有疏疏落落的掌声,他回头,就看见靠着柱子 的高欢在鼓掌,眼睛里虽然有惊讶的神色,但是眉宇间却有另外复杂的神色。 任飞扬剑眉扬了扬,恨恨说:“今天懒得和你动手了!我要先去找那个妖女算 帐!” 真的是面子扫地……一想起今天自己被人围观的样子,他登时痛不欲生,一把 把垂落至肩头的长发甩到背后,大步朝天后宫掠去。 白衣一动,高欢居然跟了上来,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任飞扬看了看他,忽然脚下加力,如一只红色大鸟一般飞掠而起。 他用剑,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而用剑的高手一般也是轻功的高手,所以他一 向对于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高欢在身侧对他笑了笑 :“任公子好高的轻功。” 他一直与任飞扬并肩而行,没有落后半步,不仅如此,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开口 说笑。 任飞扬哼了一声,好胜心起,尽力施展身法闪电般飞掠,足尖只沾着地面的草 叶。风驰电掣,他一头黑发飞扬起来,大红的披风更已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两人并肩飞掠,谁也不落后谁,闪电般向前奔去。 任飞扬正奔的起劲,忽然右手一紧,已被高欢拉住。 “快退!”高欢果断的低叱一声,硬生生将奔驰的身形顿住。任飞扬向前冲了 一步,回头恼怒的问:“你又有什么毛病?” “别靠近围墙……”高欢神色严肃,看着墙角的几盆兰花,“这是素心兰,有 麻醉作用。” 目光四扫,又指了指墙上攀爬的碧绿藤蔓——“曼陀罗!” 任飞扬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一进去就天昏地暗!妈的,这妖女居然用毒!” 他愤愤然,但是看了看那几盆兰花,又顿住了脚步,有些诧然:“但我昨晚来的时 候,这些花盆还没有放上去啊——难道她是料到了我要回来报复,所以又加了料来 对付我?” 高欢却低头思索,轻轻道:“那叶姑娘是用毒的高手阿……素心兰,曼陀罗— —难道是……” 任飞扬有些沉不住气了:“我们屏住呼吸冲进去吧!”不等高欢回答,他已经 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高欢却撕下衣襟包住了口鼻,又挽起袖口,等一切迅速结束妥当,才冲向门口。 在冲过去的过程中,他的全身都处于高度的警惕状况中。 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之冷静镇定,显示出及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快捷的决断能 力! 但无论是轻率的还是警惕的,他们两个人都无恙地冲到了门边。 任飞扬正待举手推门,高欢执剑的右手忽然闪电般翻出,“啪”地一声击在他 手腕上。 任飞扬对他怒目而视,却只见高欢的右手迅速收回,剑柄“当”的一声敲在门 上。一接触大门,剑柄居然“吱吱”作响!高欢急忙缩手回视,剑柄上木质的护手 居然焦了一大片! “好险……”任飞扬心下虽感激,但是脸上却仍然一派傲气,心想:“看那家 伙如何开门!” 只见高欢略一沉吟,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 击在门上。 “嗤”的一声,铁皮包的门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 好厉害的天魔指!——任飞扬脸色又变了——只是,这么邪门霸道的武功,这 个看起来是名门正派的“大侠”又怎么会的?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任飞扬往门中一看,天女祠黑沉沉的一片。 他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反手拔剑护住周身,缓缓走了进去。 他没看见,在他抽出剑时,高欢的目光闪电般地落在了剑上——那的确是一把 好剑,清光冷彻,淡青色的剑脊上,用篆书刻着“问情”二字。蓦然间——不知为 何,高欢目中杀气涌现! 这时,任飞扬已进了院子,回头冲他招了招手。 高欢在一刹间已把杀气消于无形,也随即跟了进去。 门内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有些令人忐忑不安。 不但不见了叶风砂,也不见了她身边那一群孩子,甚至——连空地上那座坟也 不可思议地不见了! “天!”任飞扬也不禁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欢却处于极其警戒的状态中,在黑夜中,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叱:“快 护住全身!”喊声中他亦已极快的速度反手拔剑!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闪出,随即化为漫天银光,罩住了两人周身上下。 只听黑夜中传来如闷雷般的鸣声,滚滚而至,包围了两人。 “是蜂!”任飞扬道,一边信手挥洒,淡淡一层剑光洒下来,护住了周身。两 人自保均无大碍,可这一来,要求脱身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高欢双眉已皱起, 沉思。 突然间,一声轻哨,蜂群的轰鸣顿时寂然。 两人停手,同时望向前方。 两丈开外,一位素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她长发及腰,眉目清丽如画,可仿佛 又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美丽幽灵。叶风砂…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她语气有些急促,但然沉静如故。 任飞扬心头火起,冲口正要大骂,高欢却一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用目光示意同 伴安静。然后,转头向那个素衣女子,道:“叶姑娘设下重重埋伏,莫非另待有人 前来?” 叶风砂似乎怔了一下,但终于点头:“不错,今夜有人要来杀我——两位还是 请快走,免得卷入是非之中,无故受牵连。” 任飞扬哼了一声,忍不住道:“原来你也会怕别人?” 叶风砂也不理会他,淡淡道:“我已道明了苦衷,请两位快回吧。”她转头对 任飞扬道:“如果任公子有什么事,也请改天再来。如果我还有命在,一定好好给 个交待。” 她语音坚定而诚恳,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任飞扬也不由收敛了一贯的轻 浮和狂妄,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喂,你一个女子要对付那些人,很不安全啊!”任飞扬好管闲事之心又起, 看了看眼前这个娇柔似不禁风的女郎,抱剑大咧咧地道,“我帮你一把吧!” 叶风砂略带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于这个红衣黑发的少年也会拔刀相助, 但她仍淡淡道:“心领了。但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任飞扬还待再说什么,高欢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形一侧,伏倒在地, 贴耳于地细细倾听——过了许久,他才从地上跳起,神色极为严肃:“东南方十里 之外,有水流崩堤,还有大批人手走动。” 话音未落,风砂的脸色已经苍白。 “孩子们都在绿杨堤!他们居然找到了那里!”她几乎是绝望地嘶声道,反身 已向门外奔去。 红衣闪动,任飞扬已拦住了她。 “那些人一定是引你去送死的,”他凝重地说道,平日始终漫不经心、邪气十 足的眼中已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而变得象剑般凌厉,“你在天女祠,他们冲不进 来,可一到外边,你只有任由他们宰割了!” 风砂没听他的,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 只听耳边风声一动,她登时觉得自己全身飞了起来。风砂还未回过神,任飞扬 的声音已经传来:“你这种速度,只怕跑到堤上时早已水漫金山了。”他的声音, 突然又恢复了平日的戏谑。 风砂俯身看着脚下的树丛、土地在飞快地倒退,又侧过头看看这位携她飞掠的 少年。大红披风衬着他黑色的长发,他整个人充满了生气和活力,仿佛一轮初升的 红日。 这时,她突然觉得右手一紧,飞掠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刚回头,她就看见了右侧的白衣青年。高欢。 “你再不拉她一把,我迟早会累死的。”任飞扬笑道,一边脚下加力。 高欢和任飞扬一左一右,携着风砂风驰电掣般地掠去。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