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眉老道摆阵式 外面倏然下起雨来了。 那绵绵春雨,滴滴答答的声音,使得武财神的心里起了奇异的变化。 他感到心里焦躁不安,烦透了。 年年有春雨,以往怎没有这种现象,现在怎有这种感觉呢? 难道是为了小王没死?还是因为他的即将来到,心中不安? 武财神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正想站起来到外面透透气,门开处,金判官却走了进来。 武财神道:“你来得正好,陪我出去走走。” 金判官垂首道:“老爷子,没时间了。” 武财神一怔,道:“为什么?” 金判官道:“小王已经到了。” 武财神动容道:“有没有下令格杀?” 金判官道:“属下不敢。” “不敢?你是不是吃错了药?”武财神不但发怒,而且有点惊诧。 金判官道:“因为他有魏公公的手令,好像还要对老爷子交代什么。” “人呢?” “属下已把他领到秘室之中。” “好,好,好,你办的好事,待老夫对付完了那小子,再来跟你算这笔账。” 金判官没吭气,依旧恭恭敬敬地走在前面引路。 武财神的恼火,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却只有一个小窗户,离地还很高,除此之外,里面有张 桌子,几把藤椅。 小王就坐在一张藤椅上,虽在等候武财神,却有着一份说不出的烦恼。 他不知道见了武财神后,该不该杀他? 想起艾梅影就是死在自己手中,若再杀她父亲,实在太残忍了些,可是,自己 能宽恕,武财神呢? 他未必有这份宽容之心,一定恨不得自己早死早超生。 唉!为什么人生之中,偏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 小王叹息着,脑海中又想起许多不该想起的事。而艾梅影的笑靥,又在眼前倏 隐倏现,秘室的门敞开着,向外望去,不都是梅树吗?梅花虽谢,残红遍地,可是 花谢明年又花开,人呢?人死了却不能复生。 那艾梅影的倩影倏近倏远,视线倏然被黑影挡住了。 小王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武财神充满杀气的脸,手中还拿着一对轻易不动,有 拇指般粗,金光闪闪的判官笔。 他心头一震,站了起来。 要来的总要来的,逃也逃不掉。 武财神双目紧紧盯着小王的手,沉声道:“听说你有魏公公的手令?” 小王怔了一怔! 魏公公哪有什么手令?这话是谁说的? 却见金判官掏出那封小王带来的信,道:“手令在此。” 这次轮到武财神吃惊诧异了,他略略转身望着金判官。 金判官已拿起信纸,沉声念道:“今日是两难之局,太子是朝廷储君,吾不能 不忌讳三分,而艾兄又是吾左右手,如今唯有你们自行一决,判了生死,方能消吾 烦恼,胜者接收财神府,由金判官监督执行,败者只怨技不如人,勿怪吾之无情也 ……” 金判官念到这里,道:“属下谨遵上命,两位就请好自为之,准备决斗吧!” 武财神想不到魏公公下的手令竟是叫他与小王一决生死,不由怒极狂笑,但金 判官已退出密室,顺手已把门关上,还可以清晰地听到上锁的声音,把一屋子的狂 笑声锁在里面,把一屋子的阳光屏于屋外。 小王静静地望着武财神,目光中不禁有怜悯之意,他想说几句安慰对方的话, 竟不知道如何出口。 武财神笑声倏然顿住了,目光如炬地盯着小王的手。 他似乎发觉此时此刻,心情实在不宜太激动,面对生死相决的对手,不能不有 所警惕,终究,他曾经是雄踞一方的霸主,高手中的高手。 他第一句话,就阴沉沉地道:“咱们终于面对面了。” 小王笑了一笑,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 武财神道:“你一定急于要报杀父之仇,我同样也想报杀女之恨。” 小王摇摇头。 武财神冷笑道:“难道你不想?其实想不想报仇已不关重要,因为能走出这屋 子的,只准有一个。” 小王又笑了一笑。 事实上的确是如此,魏公公的命令既交给了金判官监督,自然不会放出去两个 活人。 武财神又道:“这地方你认为满意吗?” 小王怔了一怔,想了良久,才道:“很好,既干燥又凉爽,只是没有酒,不然 你我可以喝一杯。” 武财神厉声道:“你还不配跟我喝酒,我倒很想喝你的血!” 小王默然良久,才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废话,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武财神冷冷道:“听说你挨了武当白眉两掌?”他又转了话题。 “嗯。” “你难道没受伤?” “我亦不知道受伤了没有。”小王回答得含含糊糊:“武当老道士的玄天掌伤 人,听说要十天左右才能发觉。” 武财神嘿嘿阴笑道:“这倒是实话,你昨夜挨了两掌,今天就赶来财神府,莫 非想早点死吗?” 小王道:“我不能不来接收财神府,这是魏公公交给我的任务。” 武财神冷笑道:“你自己称称分量,能接收得了吗?” “不知道,不过总要试试看。” “这么说,你有必胜之心?” “没有,我本想跟你好好商量,这个财神位置让我做一年,一年后再还给你。” “想不到你竟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我若让位,我又做什么?大好江山送人,我 岂不变成了行尸走肉。” 小王暗暗一叹! 这世上许许多多人,若把他的权势金钱掏空了,就等于要了他的命,虽生犹死, 因为这种人除了金钱权势之外,已不知道生命中还有许多别的东西。 比如友情……可爱的蓝天白云,美妙的一草一木,这些难道没有金钱权势重要? 武财神见小王没说话,目光一直闪烁不停,又道:“不过你能混到这一步,能 与老夫面对面一战,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当年杀你老子的时候,我没动过手,想不 到杀他儿子,竟要我亲自上阵,哈哈!你也算比你老子光彩多了。” 小王脸上的肌肉,立刻僵直起来。 丧父之痛,一直埋在心底,这是因为一份孝心在掩盖,生平他最怕人提起这件 事,可是武财神却拿来当话题,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财神又道:“我知道你听了这番话,心里不舒服,既不舒服,何不先出手?” ——原来是想逼我先出手,嘿!我偏不出手。 所有的武功,大都以抢制先机为上,只有小王的骰子,讲究的是后着最好。 因为先动手的人一定先注意攻势,纵然也注意到守势,但这份注意绝不比全心 全意来得周密,所以漏洞一定多,漏洞多一点,小王的优势无形中增加的就多一点, 彼消此长的道理是一样的。 所以小王绝少先动手,他所争取的时机,就在敌人动手后的刹那空隙。 所以他淡淡一笑道:“我让你先动手。” “好。” 武财神这“好”宇出口,右手金光灿烂的判宫笔立刻举起,机簧连响,一连串 乌星,象连珠炮一般,向小王射去。 长久以来,武财神已很少亲自与人动手,而这保命的狠招,更是不曾用过。 如今一上手就施展出来,就想一出手就致小王子死地。 他相信当今江湖上能知道他兵器中有暗器装置的,已绝无仅有,故而没有人能 逃过这一击。 何况笔管中的天狼钉,钉有剧毒,纵然只划破一点皮肤也会立刻要人的命。 在秘室外面,金判官负手而立,像在站卫兵。 另一边,狗子与毒观音师徒也静静伫立着。 他们都在等待结果。 在等待中,都有一份焦灼不安。 狗子很少动声色,此刻久久听不到声音,也有点忍不住了,道:“喂!金二爷, 外面怎么听不到里面动静?” 金判官冷冷道:“墙壁有三尺六寸厚,谁也听不到。” 毒观音也插嘴道:“那你不该把门关上,这样怎么能知道谁死谁活?” 金判官道:“活着的人会敲门,谁出来准就是活人,现在何必操心。” 菊儿瞄着高高的窗户,道:“咱们在窗边上偷看一下,总可以吧?” 金判官板着脸,道:“不可以,高手对决,最怕旁边干扰,这道理你们应该明 白。” 毒观音一哼,道:“咱们跟小王哥来是接收财神府的,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 对待我们?” 金判官木然道:“就因为你们有魏公公的密函,所以才能站在这里。” 毒观音冷笑道:“假如没有那封信又怎么样?” 金判官道:“只怕在大门口就已变成了死人。” 毒观音有点不服气,脱口骂道:“你少给姑奶奶甩得象二百五,进财神府不是 第一次,我也不吃你这一套。” 金判官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缓缓道:“你不要找麻烦,小王拿着信到此地, 就应该知道必然会遭遇什么情况,我只是奉命办事,里面谁死谁活还不知道,你找 我有什么用。” 他看毒观音还有不服气的表情,又接下去道:“你们若真的跟小王来接收财神 府,就该耐心等着结果,小王若杀不了武财神,财神府上上下下的人,谁会听他的? 他又怎么慑众?” 狗子叹道:“这倒是实话。” 金判宫道:“你们想偷看,没有好处,只有害处,因为你们帮不上忙,只有公 平的一决生死,才能使小王顺利接收财神府。” 毒观音没理由再吭声了,心中虽然着急,也只有干熬。 狗子也不开口了,他从不多嘴废话。 空气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武财神的天狼钉一射出来,小王人就缩到桌子下面去了,反应之敏锐,像受了 惊的狐狸。 一张桌子,倒飞而起,像盾牌一般,向武财神推去。 所有的天狼钉全部打在桌面上。 武财神一声怒叱,身形如箭一般冲天而起,第一招未得逞,还有第二招。 刚才小王拿桌面做挡箭牌,现在桌面已经飞出,小王身无屏障,还能躲到哪儿 去? 他左手笔正对准了小王,要下第二次杀手,倏见小王的手一挥,就这样轻轻一 挥,一阵痛彻心肺的感觉,痛得他狂叫一声,身形踉跄坠地,左手金笔中的天狼钉 竟失去了准头,全部打在墙壁上。 小王的骰子果然挥手无情,发无不中。 只是没有中他的咽喉,中了他的右目,一股鲜血自眼眶中流下来,染红了他的 长袍。 武财神不愧是武财神,坠地时虽已踉跄,但他仍稳稳地站住了。剧痛使他的头 脑有点晕晕然,然而他还不甘心认输,只要双笔在手,他跟小王一样,绝不会屈服。 因为他知道,屈服的下场就是死。 正当他想亡命一搏时,小王的身形已象标枪一样屹立着,话声却比标枪还要锐 利。 “我不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动,因为你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番话象钉子一样,把武财神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的确,出手再快,怎快得过小王手中的骰子。 门上倏有卜卜的响声。 站在外面的毒观音师徒与狗子顿时紧张起来。 等待的结果快揭晓了,出来的会是谁呢? 金判官转身开了锁,把大门推开,只见一个血人象发狂一般冲了出来,身形起 落之间,已掠过了梅林。 狗子与毒观音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看得很清楚,出来的竟是武财神。 武财神能活着出门,那么小王呢? 小王莫非失败而死了? 金判官也怔了一怔,因为武财神冲出来后,他在门边,却见小王好好地站在秘 室中。 这边毒观音与狗子正想冲过去看个真切,意外的事倏又发生了。 只见金判官倏然闪身进入秘室,反手把门关上。等毒观音冲到门口,拚命地擂 门,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门里面也有插闩,可以闩上的。 “小王哥……小王哥……” 毒观音大声叫着,菊儿也帮着喊,可是秘室中听得到吗? 狗子劝道:“韦姑娘,不用叫了,叫也没用。” 毒观音转身道:“可是……小王他……” “他没死。”狗子神态很冷静。 毒观音瞪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狗子道:“道理很简单,若人死了,金判官又何必进去?还关上了门!” 毒观音想了一想,的确有道理:“难道金判官进去也想跟小王哥拚命?” “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们只能再等待结果。” 菊儿道:“还等干嘛?咱们上窗边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武财神负伤冲出去,金判官闪身进来关上了门,这一切变化,都在小王眼里。 他仍像标枪一般挺立着,对金判官道:“我知道你会进来的。” 金判官笑了一笑道:“你料得很准。” 小王道:“早在上次我到财神府?就已经注意你。” “哦?” “你虽唯唯诺诺,谨慎小心,却不是一个甘心屈居人下的人。” “可是我在武财神手下很久很久了。” “那是武财神对魏公公还有利用之处,不过今天,魏公公的那封信,除了你刚 才宣布的,一定还有下文。” 金判官哈哈笑道:“的确还有下文,因为你不该放走武财神,这会替魏公公引 出很大的麻烦,你实在违背了魏公公的命令。” 小王冷冷道:“魏公公只要我来接收财神府,并没有叫我非杀武财神不可。” “我想这是魏公公的疏忽。”金判官道:“他以为你一定会下杀手,所以我也 不懂,你竟然放了他,是什么理由使你倏起慈悲之心?” 小王淡淡道:“我从不杀‘死人’!” 金判官一怔道:“武财神明明还活着,怎么是死人?” 小王道:“他一向做惯了财神,如今既无财,又无势,人虽活着心已死,不是 ‘死人’是什么?” “但是你父亲的血仇?” 小王微微一笑道:“让他痛苦地活着,不也是报仇的一种方式?” 他话声顿了一顿,道:“武财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该谈谈你进来的目的。” 金判官笑笑道:“我只想宣布魏公公信中的下文而已!” 小王道:“洗耳恭听。” 金判官慢慢掏出那张信笺,看了看道:“最后关系重要的只有两句话。” “请说。” “若能取而代之,不妨取而代之。” 小王一哼道:“魏公公果然是个阴沉的太监,设想得真周到,要我杀武财神, 再让你来杀我,这样他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太子殿下也找不到他头上。问题是你现 在敢不敢取而代之?”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双目中的神光,犹如天上的闪电,竟有慑人的火花。 金判官心里起了莫名的震动。 他记得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虽然他已名动江湖,“挥手无情”的骰子也使人悚 栗,可是绝对不是现在的样子。 那时他像把新轫初发的刀,虽然锋利,却看得见。 看得见的刀,总有法子防范,而且自己早已想好制他之策,所谓一山还有一山 高,骰子再准,也有破法。 可是现在,小王这把刀,好像已看不见。 刀已不见,如何防范? 这把刀似已化为无形,无论他的精、气、神,似乎都隐藏着杀人的刀锋,自己 想好的办法,管不管用,变成了疑问。 金判官倏然感到自己的背脊上,已在冒冷汗。 上次见面到现在,日子并不长,他怎么会变了个人似的,功力的进展,何以这 般神速? 金判官实在搞不懂,他不禁有点后悔,那两句话实在说得太急了一些。 他一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在,他也一样不愿意冒险! 因为冒险的结果,说不定就是死亡。 小王静静地望着他,道:“你不是想取我而代之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金判官苦笑了一下,垂首道:“我改变了心意。” “哦?” “我想我做手下做惯了,做头头不一定有魄力,也不一定做得好,做不好对魏 公公也无法交代,所以我一定忠心耿耿地对待你。” 小王哈哈一笑,道:“你果然是识时务之俊杰。” 金判官被羞得头垂得更低,呐呐道:“不敢当。” 小王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转身开门了。” “是。” 金判官顺从得像绵羊,转身去拔门上的插闩,倏感到小王走近拍拍他的背心, 道:“你真要如此听话,就会长命百岁。” 这轻轻一拍,使得金判官神色大变。 他感到一股真力透身而过,这种感觉就像脱光衣服,浸在一盆热水中,舒服极 了,舒服得浑身提不起一丝劲来。 这正是散功的征兆。 他霍然回头,怨恨地望着小王,道:“你……” 小王冷冷道:“我可以不杀武财神,却一定要杀你,现在留你一线生机,只因 你对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说过,一定长命百岁。” 金判官顿时像泄了气的球,他颓然垂首道:“是。” 门开了,毒观音师徒像蜜蜂一样飞了过来,笑容满面地迎接小王。 “小王哥,你们在里面到底说什么啊?竟谈了这么久,把人都急死了。” 小王笑笑道:“办大事总得花点时间,金判官,你说对不对?” “对,对,从现在起,阁下就是‘武财神’了,财神说话绝对没有错的道理。” 狗子笑道:“金二爷,我得纠正你一点,咱们公子不叫武财神,要改称王财神, 希望你行文各地,一体遵改称呼,免得跟武财神混搅不清。” 毒观音格格大笑道:“对极了,不改名称,别人搞不清楚,张冠李戴,就不像 话了。” 金判官垂头道:“是。” 小王道:“老金以后是咱们自己人,所以我也不客气的宣布,今后对外一切, 由苟二爷负责,对内一切,由韦姑娘负责,老金,你委屈一点帮着苟二爷照顾,同 时立刻召集府中所有的人,宣布我的命令。” “是,属下这就去办。”金判官匆匆地离开。 狗子对小王一翘大拇指,道:“你真高明,竟使他服服贴贴的,连屁也不敢放。” 小王叹道:“那你就错了,若不是我用太乙神功,散了他一身功力,他怎会如 此听话。” 毒观音恍然大悟,道:“难怪在里面这么久,原来在各显神通。” 小王道:“现在要办的事太多,苟二爷,你到前面去接收金判官的职务,我要 去看看武财神的一切。” 当小王走到前面时,仆役早已等在那儿,却见一具尸首,放在一块门板上,横 放在大厅的中间。 尸体无头,但小王的脸色变了。 尸体虽然无头,但是他从破烂的衣服上,仍旧认出是武财神。 从武财神衣衫的破碎程度来看,他最少被人砍了十八刀,还被人摘去了人头。 自己虽存不杀之心,但是武财神仍逃不过死亡的厄运。 小王目光如电向外扫视,大厅外面,聚集着一片人头,金判官正在宣布财神府 的改变,与狗子的外务总管职务。 “把四判官给我叫进来。”小王在向旁边的仆役吩咐。 “是。”那名府丁急急走出去。 于是金判官带着三名判官进入了大厅。狗子独自在厅外宣布他的新规定。 小王厉声问道:“谁杀了武财神?” 对小王的反应,四判官都感到惊奇,金判官转首道:“行动是老红管的,红判 官,你还不向王财神提出报告。” 红判官上前一步,道:“武财神冲出财神府后,受到了狙击,重伤之下,力拚 而死。” 他说话冷冷淡淡,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关的故事。 小王冷笑道:“好极了,真是想不到的事。” 红判官顺着口气道:“咱们也没想到,武财神会有今日这种下场!” 小王道:“所以你们很高兴?” 红判官怔了一怔,他感到小王这句话问得奇怪! 高兴的,应该是你小王才对,怎么问起别人高不高兴? 小王冷冷又道:“无论财神府换了谁当头头,他终究是你们以前的主人,被人 狙杀在大门口,你们竟然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这番话责问得情理兼顾,理直气壮,除了金判官当时跟小王在一起,没有责任 外,其余四位判官个个垂下头去。 他们从心底有一份愧咎! 小王厉声道:“再说,我王某第一天接管财神府,就发生这种事,我不杀的人, 居然有人敢杀,府中有这么多高手,竟没有人出手相救,是各位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还是要给我一次下马威?” 四判官都不是笨瓜,到现在才听出小王话中的意思来了,这分明在找借口,要 给他们一次下马威。 红判官抬头道:“不是咱们不出去相救,而是不能出去救人。” “哦?我要听听,为什么?” 红判官道:“杀武财神的人马,是魏公公手下的飞鹰队,分明是执行魏公公的 命令,咱们又怎么能出门救人!” 小王心中吃了一惊! 他终于知道谜底了,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罢手打住,目光盯着红判官道:“据我所知,飞鹰领队是黄 老四,你难道见到了他?” 红判官道:“是,临走的时候,彼此还打过招呼,武财神的人头,他要拿回去 呈报魏公公,尸首要我们埋了。” 小王厉声道:“这么重大的事故,为何不向我报告?” 金判官这时垂首回答道:“当时大家还不知阁下接收财神府,情况是乱了一些, 所以这件事也怪不得老红他们。” “嗯!你说得有理。”小王冷笑道:“现在我要这三位判官立刻飞骑出府,不 论用什么方法,把黄老四拦回来。” 四判官的神色都吃了一惊! 他们绝对想不到小王竟会下这种命令。 这样一来,岂不要魏公公“好”看? 红判官道:“这岂非强人所难,要逼人自相残杀?” 小王冷冷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魏公公若要杀武财神,就该先通知我, 不通知我,就破坏了上下节制,规矩方圆,这还成什么体统,莫非以为我是傀儡?” 本来你小王就是傀儡嘛! 只是这句话在四判官心理打转,没说出来而已。 小王接下去道:“我做事一向恩怨赏罚分明,不管是谁的手下,只要坏了规矩 体统,我就要他的命,谁敢今后不服命令,嘿嘿!那就试试我这个新财神的手段。”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除了金判官,其他三位判官都变了脸色。 小王转首望着金判官道:“你认为我的话是不是过分?有理无理?” 金判官忙垂首道:“统御部属,本该如此。” 小王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动?莫非也想吃我一粒骰子?” 金判官转首大声道:“财神爷的命令,已经清清楚楚,你们还不快出门办事? 莫非不服要叛上?” 红判官惊奇地望了金判官一眼,终于应了一声:“是。”向其余两位判官挥挥 手,匆匆出门而去。 金判官一向是他们的老大,他们不能不听,但是他们心中仍旧存了一份幸灾乐 祸之心。 ——追人就追人,把人追回来,就看你小王如何处置? 小王对金判官微微一笑,道:“你配合得很好。” 金判官垂首道:“这是属下的职责。” 小王道:“不过我看得出,他们心中都不服。” 金判官道:“财神爷初初接管,这种情况很难避免,假以时日,必定会改变的。” 小王哈哈一笑道:“何必假以时日,等把人拦回来,看我杀鸡儆猴。” “是。” 小王望着武财神无头的尸体,叹息一声,道:“好好殓埋了武财神,把他跟梅 影埋在一起,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 金判官招呼人手,出去买棺木、移尸,忙碌起来。 小王却走进了书房。 一直不吭声的毒观音却急急关上了房门,道:“小王哥,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 么要得罪魏公公?” 小王坐在案后,道:“你难道看不出我的用心?任何事,我不做就罢了,要做 就做得彻底,绝对不打马虎。” 毒观音道:“可是魏公公对你这么好,你也犯不着得罪了他来立你的威啊!” 小王冷冷道:“魏公公对我好只是利用我而已,你难道没见武财神的下场?” 毒观音不说话了,默然片刻,走近小王身边,娇笑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 会帮你。” “真的?” 菊儿吃吃笑道:“我师父从来没对男人假以词色,只有对你死心塌地,难道你 还不相信。” 毒观音笑骂道:“丫头,你多什么嘴?” 话虽这么说,脸色却红如朝霞,心花已经怒放。 小王却心有所思,道:“若你真肯帮我,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 “好啊!你说。” 小王道:“在江湖上,你有没有知交好友?” 毒观音娇笑道:“做人嘛!多少总有三两知己,你想干嘛?” 小王叹息道:“这种财神位置,并不好坐,我现在只有苟二爷与你们两位,真 有缺乏人手之苦,所以想找批班底。” “那还不容易,谁不想进财神府占个肥缺。”毒观音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去 办,只要我出去登高一招呼,十个八个绝没问题。” 小王道:“我可不要三脚猫,要的是真正高手。” 毒观音道:“这点我当然知道,普普通通的角色,也不在我眼里,至少也得跟 四判官比一比。” “好,但要快。” “五天。”毒观音道:“我已想好了对象,只要五天。” 小王笑道:“多谢。” 菊儿吃吃笑道:“何必说谢,只要你对我师父好一点,比什么都好。” 小王心中暗暗一叹,口中却笑道:“那为什么还不出去办事?” 毒观音道:“不急,等把人拦回来,我要在旁边替你压压场面,助助威。” 三判官不愧是财神府中高手,行动之迅速,出乎小王的想象。 还没有日落西山,狗子已进来报告道:“三判官把黄老四的人都请回来了,在 大厅相候。” 说到这里,低声道:“你千万小心,外面气氛不太妙。” 毒观音抿嘴笑道:“小王哥,你放心出去,一切有我在旁边,菊儿,咱们就站 在门边,准备准备。” 大厅中的气氛的确低沉而不妙。 黄老四与十名高手站在厅中,四判官却在中间空位旁站着,一边还在跟黄老四 施眼色。 这意思很明显,要看小王拿他们怎么办? 当小王端足架势,走出书房,在厅中升了坐,黄老四已开口道:“财神爷把咱 们拦回来,可有什么吩咐?” 小王冷冷问道:“武财神的人头在何处?” 黄老四解开背上的包袱,道:“就在这里。” 小王道:“金判官,把它拿过来。” 黄老四并没有反对的表示,把包袱交给了金判官。 小王又道:“谁动手杀人的?” 他语气虽平淡,但那份不怒而威的气势,谁都可以感到话声如露出的刀锋。 十名高手中立刻站出来五个,其中一名蟹形脸的黄衣大汉道:“是咱们五个与 已死的同伴联手做的,以五条命换武财神一条命,已吃了大亏。” 小王冷笑道:“还不够。” “什么不够?”那高手怔了一怔。 小王道:“既然十个人出手,就该拿十条命来!” 五名高手脸色立刻变了。 呛! 拔刀之声齐响,五柄各式各样的刀,已齐在五人手上。 那寒光耀眼的刀锋,立刻呈现一股杀气。 小王目光缓缓一扫,道:“在财神府中,你们莫非还敢反抗?” 黄老四假笑道:“并不是属下的人反抗,只是大人的处置太乖张了些。” “哦?” “咱们是奉魏公公的命令办事,咱们也不是财神府的人,所以你财神爷找碴, 是不是离了谱?” 小王厉声道:“你是说你比我大一级?” 黄老四忙道:“我不是这意思……” 小王道:“既然职位不比我高,魏公公为何不先知会我一声?” 黄老四道:“这是魏公公的意思,我哪儿知道,” 小王倏笑了笑道:“按理说,你是领队,我若要杀人,该先杀你!” 黄老四的脸色大变,两条腿有点弹琵琶了。 小王的厉害,他是亲眼见到过的,心中立刻发毛。 蟹脸大汉厉笑道:“黄老大,不用怕,今天谁敢动咱们一根汗毛,咱们就一齐 出手,普天之下,能挡得了巫山五义,长白五把刀的,还数不出谁有这副胆子。” “有。” 这个字的声音却在巫山五义、长白五刀身后响起,十名高手方自回头,却见菊 儿衣袖一挥,一阵粉红色的烟雾,已罩住十名高手。 这阵烟雾有股浓郁的香气,使人如身临百花丛中。 由于出手得太突然,太快,十名高手的脸色俱都变了。 因为他们听到黄老四的惊呼:“有毒!” 毒观音格格笑道:“各位不必紧张,绝对没有毒,我这些花粉不但无毒,而且 对各位身体颇有好处,千金亦难求得。” 厅中所有高手都感到纳闷,毒观音干嘛在这节骨眼上插上一手? 只见毒观音笑容可掬地道:“不过谁要对王财神无礼,我姑奶奶就要不客气了, 我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以下犯上!” 长白五刀老大,绝命刀白彪厉声道:“你以为咱们是纸糊的?” 毒观音笑道:“财神爷刚才说过,你们敢杀财神爷不想杀的人,就已该死,奴 家身为财神府的内务总管,就要替财神爷执行,立个榜样。菊儿,放蜂!” 一只漆黑的盒子,早已在菊儿手中,盒盖一开,一百零八只毒蜂,象一堆黑云, 立刻向十大高手飞去。 原来这些毒蜂专循花粉的香味蜇针下毒。 这一来,厅中立刻大乱,四判官及黄老四吓得掉头就走,可是当他们一看小王 老神稳稳地端坐不动,又不好意思地停止了脚步。 十名高手就惨了,毒蜂齐朝他们飞来,十个人立刻各自挥掌出刀护身。 于是一场人蜂大战就在厅中展开。 刀光掌风之中,毒蜂虽也死了不少,可是数量毕竟太多,而且体积小,防不胜 防,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被蜂蜇了一下。 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渐渐发觉被蜇的地方又痛又麻,这种感觉很快蔓延到全 身,竟连手臂舌头都开始无法转动了。 啷哨连响,长白五把刀首先脱手,人也瘫在地上。 接着巫山五义也躺下了。 毒观音这才道:“菊儿,收蜂。” 毒蜂完全是以花粉香气控制的,菊儿自怀中掏出小瓶子,倒了些花粉在匣子, 那些毒蜂立刻又飞了回来,当然也死了不少。菊儿关上盒盖,收入了怀中,却掏出 了五颗解药,塞进了巫山五义的嘴中。 毒观音道:“吞下去立刻解毒,财神爷没要你们五个死,所以我也不滥杀无辜。” 长白五刀立刻在地上哀求,有的还爬过来抓毒观音的衣裳。 毒观音冷笑道:“你们刚才不是说,当今天下没人敢碰你们吗?嘿嘿!姑奶奶 现在轻轻松松碰了,又怎么样?” 她抬头道:“财神爷,还有什么吩咐?” 小王笑笑道:“你办得很好,只希望别人以后识趣一些,别以为我这个财神好 欺侮。” 毒观音格格笑道:“谁有这种想法,那他一定寿星公公上吊,嫌命太长了。” 巫山五义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看到长白五把刀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 不禁余悸犹存,灰头土脸,这情形不但使黄老四吓破了胆,就连五判官也噤不作声。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觉,小王的确不可轻侮。 他们自然也了解金判官服服贴贴的道理,其实他们还不知道金判官已经功夫尽 失,想动手也动不了。 小王这时才道:“黄领班,你带这五具尸体回京吧!我留你一条命,就要你告 诉魏公公一声,既要我主持财神府,做什么事,就别把我放在一边,我这位财神与 前面的武财神不一样,什么事都要管到底。” “是,是。”黄老四吓得连屁也不敢放了。 他挥挥手,巫山五义各人背一具尸体,拔腿就跑。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