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疑神疑鬼 第二日,王小乙雙眼又紅又腫地起了床,也不去地裡看秋莊稼,追著老婆問: 「你怎麼就會嫁給我?」 柳金定瞋怪道:「問過一千遍了。我那日趕集看見你,手藝又巧,生意又好, 笑得又甜,就叫媒婆來許親嘍. 」 「這可是天上飛來的哦。」王小乙咬著牙道。 「嫌我來路不正?」柳金定扭轉了身。 王小乙習慣性地去扳她的肩,牙縫裡卻又冒涼氣。這麼大一個便宜憑什麼 就讓我撿著?還是不相信。 柳金定不說話,一扭身,坐到炕上納鞋底子。 王小乙看著那披凌掛霜的柳眉杏眼,自己老婆可是如假包換的黃花大閨女哦, 血染桃花的白汁巾綾子還在樟木箱子裡壓著哩。 柳眉杏眼再冷也是這樣的俊,把王小乙硬起來的心裡融化了一大半,融得他暈 暈乎乎。他猛一晃腦袋,又靈醒得很。 往日裡王小乙一覺睡到大天光,這個晚上打著呼嚕豎起了耳朵。 半夜里正要挺不住,就聽見柳金定輕手輕腳起了床,又穿好了衣衫,無聲無息 出了門. 果真有名堂。王小乙飛快套上衣服,左手一根幹麵杖,右手一把切菜刀, 躡手躡腳追蹤而出。 星子稀疏,月婆婆卻圓得發脹,分明一個就要分娩的孕婦. 蛐蛐兒、紡織娘的 叫聲,跟珍珠串和銀鏈子一樣,鋪得到處都是。 王小乙循聲追出一片鼾聲和夢囈的王家村,遠遠看見柳金定的影子,象淡黑的 薄紗在地上飄移不定,卻是越飄越快。 平日裡穿村過縣的腿腳靈便得很,可是要屏氣斂聲追出七、八里,王小乙感覺 心臟在打鼓。 河水潺潺。 王家村依山傍水,後有大山作屏,前有小河為帶。好風水。 半夜裡已沒了擺渡的。草堆後,王小乙趴在地上想:我看你能去哪裡? 柳金定一直往河裡走去。王小乙幾乎起身大叫起來,就看見溶溶月色下,一個 婀娜人兒忽忽悠悠,柳絮飄萍一樣,慢慢從水面上飄過河去,一下子不見。 王小乙象被數排大釘釘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夜行的螞蟻列隊排行,從他 鼻子跟前走了過去。已該銷聲匿跡的秋蟬和青蛙,突然或近或遠地笑了幾聲。 好半天,他慢慢爬過身來,遠遠的,看見月光下的王家村,象浸泡在水下的村 落,似真似幻。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