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上黑木崖顶 独孤求败等人行了数里,已遥遥可见那四名契丹武士身形。南叶心想:“这四 个契丹武士武功不低,若非遇到老氏双雄这等高手,也不会落败,料来这四个在契 丹必是大有地位之人。这四人在黑木崖附近出现,必是要不利于中原武林了,这黑 木崖之会既是他召集的,岂能让这些契丹人坏了事?”忽见那四个契丹武士奔到前 面山坳,相互嘀咕几句,竟然散了开来,分向东、东北、北、西北四方逃去。南 叶道:“阿猫,这四人鬼鬼祟祟的,定是找不老婆婆去了,咱们四人也分开来,一 人追一个,且看谁先夺回‘返老还童神功秘笈’”。独孤求败知她之意,心想: “这四人要去与谢前辈他们为难,但不知有些甚么阴谋鬼计,我们跟了下去,自能 侦得真相。”对“老氏双雄”道:“老三,老四,你们跟上往西北、北边去的那两 人,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不然可拿不到‘返老还童秘笈’了。”“老氏双雄”唔的 应了一声,却不答话,独孤求败奇道:“你们怎么了?”老四道:“你先前叫我们 不要吵吵嚷嚷,免得让不老婆婆察觉了,我们当然不能说话了。”独孤求败的心中 暗想,说道:“嗯,如此甚好,不老婆婆手下党羽众多,你们见到追踪那人与同党 会合之后,一古脑儿抓到黑木崖下去,咱们再行商议下一步怎么办。”“老氏双雄” 喏喏应声,迳往西北、北二方去了。南叶见独孤求败将二老摆布得如同玩偶一般, 笑道:“阿猫大侠,妈该怎么办呢?”独孤求败寻思:“黑木崖大会之期日近, 契丹的高手定是在黑木崖附近俟机而动。那四人之中,往东北方向去的那人才是去 跟契丹高手会合的,若让义母去追,是不是太担风险?”说道:“妈妈,你往东去 吧。”南叶道:“东北方前去数里,便是黑木崖,求败,小心人家布了什么陷阱。” 独孤求败笑道:“妈,你还当阿猫是三岁小孩子么?”南叶叹了口气,心想:“求 败武功高强,东北方也只有让他去了。”说道:“求败,一切小心!”施展开“飞 云流霞”,朝东方行去。独孤求败朝着东北方追了半晌,忽的眼前闪出一座丛林, 却没了敌人踪影。独孤求败迳奔入林,但闻四下寂寂,更无一人,心想:“难道这 人察觉身后有人追踪,故意甩开我么?”正自惊疑之际,蓦地里脑后风生,不由大 惊,忙将身子一扭,转身之际,只见身后一株古松下一道人影直扑下来,下是自己 追踪那契丹武士。独孤求败闪得虽快,但那契丹武士更是身手敏捷,扑落之际, 挥掌向独孤求败右肩劈去。独孤求败“唉哟”一声惊叫,右肩早已啪的中了一掌, 但他的“北冥神功”随意而生,竟将那契丹武士内功吸了过来。那契丹武士一击得 手,只道敌人非死即伤,忽觉内功消逝得无影无踪,心下大惊,暗道不好,硬生生 一拔身形,向后暴退丈余,蓬的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震得大树簌簌作响。独 孤求败暗想:“我这‘北冥神功’当真管用。”哈哈一笑,仔细打量那契丹武士, 见他五十不到年纪,一部虬髯,长得甚是威武,心想:“先前听另一契丹武士称呼, 这人便是甚么‘武帅’了,却不知在契丹做的是甚么官儿。”他受了这契丹武士一 掌,知这人内功雄浑,却是一流武学高手。那“武帅”撞在大树上,寻思:“这 少年小小年纪,怎地如此了得,他化去我一掌之力的功夫又是什么武功。”见这少 年打量着自己,不知他心中在转甚么古怪念头,怒道:“中原鼠辈,有什么手段尽 管使出来,老夫更有何惧?”独孤求败笑道:“哈哈,老伯伯,我是阿猫,专管 捉老鼠的,可不是甚么‘鼠辈’。啊哟,你老人家跑得累了,靠在树干上歇口气么?” 那“武帅”心中一楞,暗道:“难道以这小子身手,竟然不是武林中人?”饶是他 见多识广,也猜不透独孤求败身份来历,当下道:“你大宋与我大契丹乃是世代死 仇,不必假意惺惺,老夫也用不着你来卖乖。”独孤求败道:“大‘送’?老伯 伯你要送我甚么?”“武帅”心头更恼,喝道:“送你这个。”身形陡然弹起,一 掌向独孤求败劈来。独孤求败右手一伸,架向“武帅”来掌。“武帅”见他这一招 毛手毛脚,心道:“臭小子,你的手臂断了可怨不得我。”啪的一声,右掌正击在 独孤求败手臂上,忽觉敌人手臂上一股大力反震过来,不由得蹬蹬蹬退了三步。他 运起内功,强自稳住身形,只怕敌人乘虚而入,忙竖掌护住周身,却见独孤求败若 无其事的站在原地,并无为难之意。独孤求败心念一动,“唉哟”一声惊叫,左 手不断抚着右臂,大声叫道:“老伯伯,不好玩,我不跟你玩了。你打得我的手臂 好疼,我要告诉妈妈,从此不理你了。”“武帅”喝道:“臭小子,别装蒜了, 你叫甚么名字?”独孤求败嘻嘻一笑,道:“我叫阿猫,不是已经说给你听了么? 哈哈,老伯伯,你不懂礼貌,妈妈说了,要问人家名字,必须说:”请教阁下尊姓 大名。‘喂,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武帅“心想:”原来这少年当真是个白痴, 却不知怎地练了这么一身好武功。“说道:”老夫萧述坡。你跟着我干甚么?“ 独孤求败知道萧姓乃是契丹大姓,暗想:”以这老者武功,在契丹武士中必是颇有 地位,我为何不趁此良机混入契丹武士之中?“便道:”我和妈妈在茶棚里喝茶, 那两个老爷爷骑着你们来了。妈妈跟两个老爷爷说话,你们几个却跑得没了影子。 后来有个老爷爷说道,是因为他们跟妈妈说话,才不小心让你们溜了,因此要妈妈 把你们四个捉回去。“萧述坡见他呆头呆脑的,心下不再存疑,嗯了一声,道:” ’老氏双雄‘武功虽高,行事却是疯疯癫癫,后来呢?“独孤求败见他渐渐相信自 己所言,心道:”好啊,我说真话人人都不相信我,做了’阿猫‘大侠,胡说八道, 人家却信以为真,这’阿猫‘大侠,尽管做下去便是,便让大伙儿都来见识见识呆 头呆脑的’阿猫‘大侠。“又道:”另一个老爷爷叫道:“老三,不行,万一咱们 让这小丫头去捉人,她不但不捉,反而自己也跑了,咱们又怎么办?’先前那位老 爷爷一拍脑袋,道:”是啊,对对对,万万不能让她去捉人,万万不能让她去捉人。 ‘另一个老爷爷……“萧述坡插口道:”甚么先一个老爷爷,另一个老爷爷的? 这两人乃是点苍派的前辈,一个叫老三,一个叫老四,合称’老氏双雄‘。“独 孤求败道:”咦,老伯伯你真聪明,怎地知道他们一个叫老三,一个叫老四了?我 还以为他们叫’阿猪‘、’阿驴‘呢。“萧述坡道:”别胡扯,那老四怎么说? “独孤求败道:”老四道:“可是咱们的马儿跑了,又弄甚么来当坐骑呢?’老 三想了半天,道:”这小丫头年纪……嗯,年纪也不是很小了,跑起来只怕不大灵 便,咱们不如叫这木头木脑的傻小子去把那四个混蛋追回来。这傻小子虽然傻得要 命,跑起来总比小丫头快一些。‘老四道:“若是他自己跑了,咱们怎么办?’老 三道:”咱们把这小丫头留在这里,这傻子总不会不管她吧?‘于是他们俩把我妈 叫了过去,嘀咕了一阵,我妈妈走过来对我说道:“阿猫啊,前面那四个大伯大叔 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去找一找,他们跟阿猫捉迷藏呢。若是阿猫找到了他们,他 们一定会给阿猫糖吃。阿猫把他们领回来,两位老爷爷还会给阿猫很多很多好吃的 东西。’我听妈妈说完,心里一高兴,就跟了上来。老伯伯,你可不许赖帐,快些 把糖果拿出来。”萧述坡暗想:“原来这小子果然傻气得紧,‘老氏双雄’也不 想想,这臭小子武功虽高,却怎能捉我们回去了?”忽然想起这“阿猫”化人的内 功的功夫之奇,右手一探,抓住独孤求败左腕,喝道:“你的武功是谁所传?” 此时他扣住独孤求败的手腕,右手中指指尖“中冲穴”正对着独孤求败左腕“阳谷 穴”,独孤求败要用“北冥神功”吸他内功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但独孤求败知他已 相信自己所言,出招并非杀手,当下伴作不知,只道:“甚么武功?我可不会半点 武功。”萧述坡道:“胡说八道,你化人内功的功夫便是武功。老夫轻功不弱, 你居然追得上来,可见轻功造诣也是不低,你说自己不会武功,却只有去骗三岁小 孩吧。”独孤求败心头暗觉好笑,暗道:“你不是三岁小孩,我却将你也骗倒了。” 哈哈一笑,道:“我没骗你。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瞧你少说也有四岁、五岁了, 妈妈说,我永远像三岁小孩一样长不大,你比我大得多了,不是四、五岁了么?” 萧述坡摇头道:“胡说,老夫哪里是四、五岁?”独孤求败道:“不是四五岁,便 是六七岁吧。”萧述坡暗想:“这小子傻得厉害,跟他也说不清楚。”问道: “你的武功可是你母亲所传么?”独孤求败摇了摇头,道:“那是武功?我可不知 道,不过并不是我妈妈教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说他是‘大鸡蛋人’。”萧述坡奇道 :“教你武功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是我们契丹人么?”他料想这“阿猫”傻里傻气, 将“大契丹人”听成了“大鸡蛋人”。契丹本是北方族名,后梁开平元年,契丹 人耶律亿即皇帝位,立国号为“辽”,到了辽国当今皇上耶律隆绪即位,又将国号 改为“大契丹”,此时是大契丹统和十一年。独孤求败道:“不知道他是甚么人。 那个白胡子老头见到人家欺负我,便对这说,若是我每天中午带着三个熟鸡蛋爬上 山顶去给他,他便教我人家打不了我的功夫。阿猫不是傻瓜,自然不想让人欺负了, 于是阿猫偷了妈妈的鸡蛋,带上山去给白胡子老头吃。白胡子老头吃完之后,就教 了阿猫功夫。”萧述坡啧啧称奇道:“你倒是遇上了一位江湖异人。”独孤求败 道:“后来过了两年多,白胡子老头突然不高兴了,他说阿猫太傻了,便把阿猫狠 狠痛打了一顿。”萧述坡道:“你给他鸡蛋,他传你武功,谁也不欠谁的,他打你 干甚么?”独孤求败寻思:“谢帮主说北丐帮是契丹朝廷所立,北丐帮帮主裴志明 与那个姓柳的恶人又是蛇鼠一窝,姓柳的能遣得叶仙尊者的弟子去与四大长老为难, 却不知叶仙尊者跟契丹朝廷有些甚么干系。”说道:“白胡子老头说,他有个师弟, 叫作叶仙……”萧述坡浑身一颤,道:“甚么?叶仙尊者有个师兄?”独孤求 败心中一凛:“叶仙尊者与契丹朝廷果然大有干系。”又道:“他说当年他老人家 和他师弟叶仙打了一个赌,两个人都去收弟子,将来让两个弟子打一架,看看谁收 的弟子厉害。若是阿猫打赢了叶仙的弟子,便可将叶仙的弟子杀了;若是叶仙的弟 子打赢了阿猫,便可将阿猫杀了。”萧述坡嘿嘿笑道:“叶仙尊者有九个弟子,你 怎么斗得过。”独孤求败道:“白胡子老头可不知道他师弟有几个弟子,只道:” 阿猫呀,你反正是打不过人家了,我瞧你这孩子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却也不是个坏 孩子,若是让人家杀了,我也心疼得紧。这么着吧,我传你一门脚底抹油的功夫, 将来你要是打不过叶仙师弟的弟子,自己逃得远远的便是。‘“萧述坡道:”你 追了我这么久,使的轻功明明是丹霞派的独门绝技’飞云流霞‘,怎会是本教的武 功?“独孤求败暗忖:”这姓萧的识得这门轻功,当真瞒不过他。“便道:”我哪 知是甚么功夫呢?白胡子老头说,他师弟手里有许多武功秘笈,他随口向师弟讨了 一本来,上面便是这门功夫。“萧述坡双眉一紧,道:”他怎知叶仙尊者手里有 许多武功秘笈?“独孤求败得叶仙尊者赠以《射日剑法》,胡乱揣测,顺口胡吹, 见这萧述坡果然信以为真,心道:”你要知晓这是怎么回事,慢慢去找白胡子老头 问问吧。“萧述坡道:”这化人内功的功夫叫甚么功?“独孤求败未及转念,” 北冥神功“四字冲口而出。萧述坡暗道:”这’北冥神功‘化人的内功,邪门得紧, 却不和那白胡子老头是个甚么样的前辈高人。“问道:”你师父呢?“独孤求败故 作愕然,喃喃道:”师父?“萧述坡道:”便是传你武功的白胡子老头。“独孤 求败暗想,”北冥神功“乃是自己所创,七招擒拿手乃是阿宝所传,”逍遥游拳法 “是自己看着拳谱学会的,这门”飞云流霞“的轻功,却是义母教授,心道:”我 独孤求败虽有’师父‘,但一个是阿宝,一个是义母,可都不是白胡子老头。“说 道:”白胡子老头教会我脚底抹油的功夫之后,我再拿着鸡蛋到山顶去,他却不见 了。“萧述坡笑道:”你把你化人内功的’北冥神功‘传给我,我给你吃糖。 “独孤求败道:”你骗阿猫,你没有糖。“萧述坡由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这 是银子,足足可以买一大麻袋糖吃了。“独孤求败抓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嘀咕 道:”妈妈说银子是用来娶小媳妇的,可没说银子能买糖吃,不过能娶个小媳妇也 不错了。“萧述坡道:”阿猫听话,快把练功的口诀说出来。“独孤求败暗道:” 阿猫倒是听话,不过得看看你的悟性是不是比’老氏双雄‘更高明些。“诵道:” 北冥神功,盖世奇功。水火相济,朦朦胧胧。手脚并用,稀稀松松。高山流水,知 音难逢。百会章门,黑发老翁。一见仇人,气往上冲。“他将”老氏双雄“所谓的” 返老还童神功“复述了一遍,除了将”返老还童“变为”北冥神功“而外,更无其 他变动。萧述坡半晌不听他再念,问道:”怎么了?“独孤求败道:”口诀便只 有这么几句。“萧述坡咦的一声,道:”这并不是甚么武功诀要啊。“独孤求败眨 了眨眼,道:”我也不知是也不是,反正这是白胡子老头对我说的,那白胡子老头 武功高强,你决计是打不过他。“心想:”这是大名鼎鼎的老三诵出来的,老三的 确是个白胡子老头,他的武功自是比你强了无数,不然的话,你四人也不会成了人 家的坐骑。“萧述坡哪料得这个”傻里傻气“的”阿猫“会存心跟自己捣蛋?他 本只道独孤求败的”北冥神功“厉害无比,想诓得独孤求败将神功传了自己,这时 却听独孤求败念出这几句诗不像诗,歌不像歌的口诀来,心下颇感失望,暗想:” 这小子这般傻气,指望从他手里学到’北冥神功‘是不可能的了。“转念又想:” 这傻小子身负此功,堪称武学奇才,但他为人懵懵懂懂,不辨是非,何不骗他相助 于我契丹?“打定主意,又道:”阿猫,糟了,糟了。“独孤求败道:”甚么糟 了。“萧述坡暗想:”不知这傻小子最喜欢甚么物事。“当下跺脚叫道:”阿猫, 你,你的那个……教人抢去了。“独孤求败啊啊的一声,道:”我小媳妇教人抢去 了么?“萧述坡忙道:”正是,正是,你小媳妇俊得紧,教几个坏蛋看见了,把她 抓走了。“独孤求败道:”那咱们得快去救她回来。我小媳妇家就住在我家隔壁, 小媳妇对我可好了,常常给我织衣服,她家里的大母鸡下了蛋,她也偷偷拿来送我 ……唉,可是她爹爹嫌阿猫穷,没银子,不愿将她嫁给我。“萧述坡不知独孤求 败是信口开河,只道他当真有个相好,自己顺口一说,居然歪打正着,便道:”银 子我有的是,阿猫要就尽管拿去,不过若是不将她先救出来,她再也不愿嫁给你了。 你小媳妇叫……叫……“独孤求败道:”叫阿狗。“萧述坡道:”阿狗若是不嫁给 你,谁来给你织衣,谁又偷偷送你鸡蛋?“独孤求败道:”多亏你提醒,老伯伯, 快领我去救阿狗吧。“萧述坡应了一声。二人又向东北行去。这时天色已暗了下 来,二人行了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座黑黝黝的山峰,犹似擎天一柱,直插云霄。 独孤求败知道这座山峰便是黑木崖,心想谢漏他们每一步都落人算中,只怕难以抵 抗契丹众武士。忽然四下里一声胡哨,崖下草丛中站起二十余人来,每人手中均 是弯弓搭箭,一副惕然警备的神情。一人朝萧述坡道:”武帅,人已上去了不少。 “萧述坡点了点头,道:”继续埋伏。“独孤求败暗想:”这些契丹武士伏在这 里,自是没甚么好意图了。“叫道:”老伯伯,他们躲在草丛里干甚么,草丛里有 蛇,咬了脚趾头可了不得。“萧述坡道:”那些坏人抓了你小媳妇,跑到这崖顶上 去了,我让他们藏在这里,若是那些坏人下来,便用箭射死他们。“独孤求败寻思, 这黑木崖陡峭险峻,若非轻功奇高,万难攀登上去,能上去的自是一流武功好手了, 暗想:”谢前辈他们武功虽高,但不知在这必经之地埋有敌人的伏兵,一齐冲了下 来,这些契丹武士乱箭射去,中原群豪岂不伤亡惨重?这些契丹武士有备而来,箭 上自是淬了剧毒了。“说道:”老伯伯,那些坏人下得崖来,咱们发箭射去,若是 把我小媳妇也射死了,岂不糟糕透顶?“萧述坡道:”你小媳妇自是不能射死的 了,你便偷偷溜上崖去,见到那些恶人,甚么话也别说,抓住他们,便用’北冥神 功‘将他们内功化得干干净净。若是将他们全都收拾了,你救下你小媳妇,咱们也 不射箭了。“独孤求败心下笑道:”嘿嘿,这萧述坡果真当我是个傻得不能再傻 的傻小子,要让我去崖顶送死,也趁机替你消灭几个敌人。“说道:”多谢你了, 老伯伯,我若是救回了我小媳妇,回来给你老人家磕上三个响头。“萧述坡心道:” 你这傻小子送死去吧。“当下独孤求败便向山道行去。那黑木崖山道初时尚可行 走,愈向上愈是陡峭,独孤求败行了里许,望望削壁朝天,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回过头,见得崖下已再无一人,料得萧述坡必是躲藏了起来,展开”飞云流霞 “的绝技,向崖顶行去。独孤求败仗着内功深厚,身法灵巧,好不容易上了崖顶, 但见崖顶却甚是宽广,一座山坳连着一座山坳,重重叠叠,心下叹道:”原来这黑 木崖顶竟是这般景象,便是常年居于此处,不下山崖,又有何妨?“忽听得东边山 坳隐隐传来人声,忙向东边靠了过去。他已知东边山坳中必是能上得崖来的一流 武林高手,屏住呼吸,缓缓行了过去。转过一座山包,忽见前方乃是一片平地,平 地上已有十余人席地而坐。他闪到一块大石之后,探头向平地望去,朦朦胧胧之中, 辨不出那十数人形貌。只听一人道:”谢帮主,这黑木崖崖高壁峭,若非武功轻 功臻于一流,万难上来,现下这里只有我们十余人,你可说出来了吧。“独孤求败 听得这人说话之声,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人竟是胡涂。独孤求败心想:”我能 创出’北冥神功‘,亏得胡先生传了我那些关于穴位的口诀,谢帮主说他是华山派 的,料来华山派也是中原武林的名门大派了。“又听一人道:”胡先生大智若愚, 观见今日中原武林之局,料来于个中原委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正是谢漏。 胡涂摇了摇头,道:”我胡涂本来便是一个胡涂虫,哪及得上谢帮主忍辱负重,宁 负不孝不义的恶名,去做这种有功于国家与民族的大事?我胡涂与谢帮主相比,确 是汗颜无地。“谢漏道:”今日在这黑木崖顶的,都是上了一把年纪的武林前辈 了,这数十年来,江湖中风雨飘摇,干戈纷起,诸位也都是瞧得清楚的了。“话音 未落,忽有一人叫道:”甚么’武林前辈‘,我不是武林前辈,江湖中的事我也瞧 不清楚甚么。谢漏,我眼里迷茫得很,你赶快给我一些酒喝了,我的眼睛也就瞧得 清楚了。“独孤求败心道:”明白也来了,这和尚武功虽高,却不折不扣的是个胡 涂虫。“忽听南首一老僧道:”师叔,现在可不是讨酒喝的时候。“明白怒道 :”呸,宣悟你这小秃驴,你领着宣忆、宣忏两个秃驴下山来,想把我捉回少林寺, 以为我不知道么?我为甚么要听你的话?“独孤求败心道:”原来这老僧便是少林 派掌门宣悟大师。“又听另一老僧说道:”师叔,咱们可是一片好心。“明白道 :”管你甚么好心坏心,我一概不听。“那老僧道:”真的不听么?“明白道:” 真的不听。“那老僧乃是少林派心禅堂宣忆大师,又道:”师叔既是不听,若是老 衲叫师叔往东……“明白不待他说完,便抢着道:”我便往西。“宣忆点了点头, 哦了一声,道:”我叫师叔向谢帮主讨酒喝。“明白叫道:”我偏不向谢漏讨酒喝。 “话甫出口,方悟中了宣忆之计。宣忆怕他反悔,忙道:”师叔既是不向谢帮主讨 酒喝,待得下崖之后,老衲去哪里沽上三斤好酒,让师叔喝个痛快吧。“明白误中 了宣忆之计,本自沮丧,忽听他说”沽上三斤好酒“,忙道:”不行,不行,三斤 太少,少说也沽个三十斤、五十斤。“宣忆道:”是,是,便沽上一百斤也行。 “谢漏道:”慕容公子,你到西域劝说明教之事,到底是怎么一个结果。我在江 湖中听得大家轰传你盗走了明教至宝’乾坤大挪移心法‘,到底是真是假?“北首 一人答道:”在下奉谢帮主之命到了西域,前去拜谒明教古教主,不料古教主二十 年前败于叶仙尊者掌下,早已心灰意冷,不愿再重返中原了。“独孤求败听那人 说话,似乎年纪甚轻,心道:”这人必是慕容龙城了。明教四大护教法王把我当成 此人,当真令人又好气又好笑。可惜现在天空昏暗,看不清此人却是怎生一番模样。 “又听谢漏道:”唉,古龙云一代雄杰,竟也会如此一厥不振。“忽有一人道:” 谢帮主,咱们是对抗契丹武士,与甚么叶仙尊者又有甚么干系了?“谢漏长叹一声, 道:”这其中原委,道出来惊世骇俗,老叫化却顾不得了。今夜这里汇集的都是中 原武林中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若是大伙当真斗不过众契丹武士,这也是天意让我等 做亡国奴了。“那人道:”谢帮主何出此沮丧之言,须知众志成城,我中原武人也 不输于契丹。“独孤求败听那人语音颇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忽听那人身旁一 人道:”马二弟,谢帮主自有计较,咱们不必多言。“独孤求败方自省道:”原来 这二人是龙虎会的’牛头马面‘两位总舵主,想不到龙虎会也与丐帮、少林寺联起 手来了。“又听谢漏道:”马总舵主,皇上要立龙虎会,用意何在?“马吹箫道 :”皇上言道,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目无王法,纠众寻仇,胡作非为,因而立了本会, 用来弹压各门各派。“谢漏点了点头,道:”皇帝老儿能这么想,倒也真难他了。 他本是倒是好的,但你们龙虎会却如他所料么?“马吹箫脸上一红,道:”本会弟 子良莠不齐,这个,这个……江湖上门派众多,一时又哪能让他们停止仇杀?“ 谢漏道:”皇帝老儿的武功传自太祖,太祖又是少林派出身,所以皇帝老儿也知江 湖中各门各派对于国家安定的重要。“牛弹琴道:”皇上明见万里,堪比尧舜禹 汤,这些事儿自在他意料之中。“独孤求败暗道:”这牛总舵主倒拍皇帝老儿的马 屁。“谢漏道:”皇帝老儿知道这一点,大理的皇帝未必便不知,契丹的皇帝也 未必不知。“马吹箫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契丹皇帝、大理皇帝,怎及得上我主 圣明?“牛弹琴道:”马二弟,听谢帮主说下去。“谢漏道:”两位不必谦恭,我 谢漏在众多英雄好汉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昏庸胡涂,贪酒好色的混蛋罢了。各位今 日肯来这黑木崖顶,不过是敬重我是丐帮帮主,瞧在这’天下第一大帮‘六字之上。 “西北一人道:”阿弥陀佛,谢帮主不可妄自菲薄,谢帮主复出,第一件事便将 汹汹而来的北丐帮瓦解于无形,旦使丐帮从此添了’净衣派‘,势力大增。契丹武 士南侵,又亏得谢帮主多多照顾,中原各派才得幸存。由此可见,谢帮主实是大智 大慧之人,昔日所为必有难言之隐。老衲虽是僻处滇北,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谢 帮主若有号令,老衲元德谨当遵行。“众人听得那老僧竟是元德大师,均知元德 大师乃是大理天龙寺主持,武学深湛,精通一阳指。天龙寺”元“字辈高僧本有三 人,合称”天龙三神僧“,如今元真、元业业已逝世,这元德更是已然年迈。众人 心想:”元德大师本非我中原人氏,竟也不辞辛劳从大理赶来,抵抗契丹武士的重 任,我等又岂可推脱?“谢漏道:”大师乃是大理国当今武林第一高人,在下又 岂敢以号令遣之?“独孤求败听得谢漏之言,心中一震,暗道:”叶仙尊者说我是 大理人,这元德大师又是大理来的高僧,却不知与我到底有何干系。“他此时已知 场中之人是少林寺明白、宣悟、宣忆、宣忏四僧,天龙寺元德大师、丐帮帮主谢漏、 华山派胡涂、慕容龙城、龙虎会总舵主牛弹琴、马吹箫,心想:”天下的武学高手, 除了外公与叶仙尊者,便算是这十人了,不料这十人竟在这里聚集起来,商议共抗 契丹众武士。“又听谢漏道:”但此事既是武林秘辛,又干系天下兴亡,老夫也 只好从权发号施令了。“牛弹琴道:”事情迫在眉睫,不是吞吞吐吐的时候,谢帮 主有话请讲。“谢漏长叹一声,道:”此事道来离奇,全凭老夫一面之辞,信与不 信,请各位自作主张。这里除了元德大师之外,其余各位都是中原武林中人,这数 十年来,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混战,各位想来都见得多了。“胡涂叹道:”谢帮 主此言差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试问江湖之中,甚么时候不是打打杀杀的? “宣悟道:”阿弥陀佛,胡居士,咱们丐帮、少林,得人家称为名门正派,是因为 我们替江湖中人排难解纷,化解怨仇,却不是说两派武学如何了得。“明白哈哈 一笑,叫道:”这话差得远了,你少林派、丐帮替人家排难解纷,人家也要过日子, 你少林派、丐帮不给人家化解怨仇,人家一样要过日子,也不见得好人都给杀光了。 不通,不通,大大的不通。“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马吹箫喝道:”哪里来的疯和 尚,再胡说八道,我将你从这黑木崖顶抛将下去。“他见明白与少林三僧站在一起, 只道明白是三僧中哪一位高僧的门下,不愿招惹少林派,不然以他脾性,早已扑上 相斗。明白也学着他的口气喝道:”我是少林寺那个……那个高僧,你瞎了狗眼, 认不出我大名鼎鼎的明白和尚么?哪里来的疯汉子,再胡说八道,我将你从这黑木 崖顶抛将下去。“马吹箫不知这明白行事无常,只道明白故意羞辱于自己,暴喝 一声,双掌劈面向明白打去。明白叫道:”打架么?疯汉子,让你见识见识明白大 师的逍遥游拳法。“闪身迎了上去。二人甫一交手,马吹箫只觉呼吸维艰,心中一 怔:”这和尚怎有如许深厚的内功?“他自忖师门绝艺”逆天神掌“当世罕有其匹, 凌厉威猛,当者披靡,岂料明白仗着易筋经的内功,施展开”逍遥游拳法“,竟是 比他强了无数倍。明白三招攻出,见马吹箫全无招架之力,心中得意,大声叫道:” 疯汉子,小心了。“一招”赤手搏虎“,左手一探,抓住马吹箫腰带,将马吹箫拎 了起来。马吹箫喝道:”疯和尚,松手。“明白拔步飞奔,来到崖边,笑道:” 疯汉子,我一松手,你便掉到这崖下去了。“马吹箫吓得冷汗涔涔,心道:”料不 到这疯和尚武功竟是如此了得,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忽觉腰间敌人的手倏然 松脱,大叫一声,只道自己定要堕下黑木崖。心念甫落,却有一股大力托向腰间, 身不由主地纵飞数丈,落在地上,回头一看,刚才立身之处已多了一个少年。马吹 箫知道是这少年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一命,忙道:”多谢。“那少年道:” 马总舵主不必多礼。“马吹箫听他说话,吃了一惊,道:”你是丐帮帮主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道:”在下正是独孤求败,不是丐帮帮主。“马吹箫那日听得四大长老 言道独孤求败乃是丐帮帮主,与他交了一招,自忖不敌,悄然退去,此后一直心存 芥蒂,今日见这少年竟救了自己一命,怨怼之心立去,道:”无论你是谁,马某都 敬重你是条好汉子。“转头向牛弹琴道:”老牛,这少林寺的疯和尚欺人太甚,是 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得罪少林寺也怪不得了。“谢漏见他大有大动干戈之意, 心道:”这马吹箫虽是一会之主,却没甚肚量。“哈哈一笑,道:”马总舵主,这 位明白大师天真烂漫,并无恶意,仅是戏言而已。马总舵主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 与他斤斤计较?“马吹箫哼了一声,又向明白瞧去。哪知明白却不理他,只朝独 孤求败道:”好兄弟,哥哥知道你在这里,故意将这疯汉子推出手,好见识见你的 武功到了何等境地。哈哈,好兄弟,再过些日子,哥哥只怕不敢再跟你赌酒喝了。 “独孤求败道:”这是为何?“明白道:”你武功大进,我是必输无疑了,好兄弟 ……“话音甫落,忽听崖边有人叫道:”到底是谁在叫老五好兄弟了?“众人听 到是两人之声,一人由北而来,一人由南而来,难得的是,二人竟是异口同声。 明白道:”独孤求败本来便是我的好兄弟,不信你们可以问老叫化。“忽听飕飕两 声,南北两崖端各窜出一道人影来。二人双双朝明白奔近,一边奔跑,一边叫道:” 我五弟叫老五,不叫独孤求败。“独孤求败见来人是老三老四,问道:”老三, 老四,你们可追到了不老婆婆么?“由北而来的老三道:”别提了,我追了一阵, 抓住了那臭小子,问他不老婆婆在哪里;那臭小子竟然说他不知道不老婆婆是谁。 我一气之下,正要将那小子肋骨打断几根,好让他说老实话,却见老四狼狈万状地 朝我奔来,边跑边叫:“老三救命,老三救命!’”老四嚷道:“胡说八道,我 的意思是:”老三,等我来救你的命。‘简称’老三救命‘。“独孤求败心道:” 天下还有这般简称的么?“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老三道:”嘿嘿,你要来 救我的命,怎地让人追得屁滚尿流。“老四道:”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两个打我一 个,我自是打不赢了。“老三道:”江湖中人,朋友有难,尚是两肋插刀,赴汤蹈 火,见到兄弟有难,更要赴火蹈汤,四肋插刀,八肋插剑。当下我发一声喊,大声 喝道:“咄,来者且住,报上名来!’横刀立马,挡在道上。”老四伸手刮脸,说 道:“没羞,没羞!”老三道:“那二人齐声道:”小人阿龙、阿虎,肯请三爷 爷放我们一条生路。‘我心里想,你们追我兄弟,岂能善罢甘休?抽出长剑,’五 行相推返归一‘、’三五合气九九节‘,唰唰便是两剑。“独孤求败暗道:”原 来与老三老四交手的是叶仙尊者的侍者阿龙阿虎,只怕叶仙尊者也在左近了。“忽 听到”五行相推返归一“两招名目,奇道:”老三,你怎会使’黄庭剑法‘?“老 三咦的一声,道:”老五,你怎地记性愈来愈差了,这剑法乃是当年你传给你那个 女弟子雪儿的,后来雪儿又传给我们呀。“老四接口道:”你原来有白头发的,后 来白头发断了,黑头发长出来,雪儿便叫你’断郎‘。“独孤求败听到此处,方 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三、老四眼中的’老五‘,乃是我爹爹。当年爹爹也不知使 了甚么计谋,骗得老氏双雄认他作’五弟‘,现在老氏双雄见到我,将我误认成了 爹爹……“老三道:”老四见有我相助,也回身相斗。咱们四人战得天昏地暗, 日月无光。忽然我和老四心想,自己仗着长剑,人家手里可是没有兵刃,这样未免 胜之不武,当下我向老四使个眼色,二人齐往这崖上来了。“老四道:”正是胜之 不武。“独孤求败知道二老武功修为不及龙虎二侍,多半是打败之后,逃上了黑 木崖。龙虎二侍自知这崖顶高手众多,料定众人绝无生路,便也不追赶。众人大 惊。谢漏道:”难道契丹人在山下有埋伏?“独孤求败道:”正是,契丹人在下黑 木崖的必经之路埋伏了弓弩手,只待你们一下去,立时乱箭射出。“谢漏嘿嘿笑道 :”契丹人处心积虑,果然要置我等于死地。“明白笑道:”契丹人有甚么不好? 老叫化,我看咱们赶快投降算了,投降了,人家自然不杀我们,说不定还有美酒佳 肴相待。“谢漏道:”契丹人凶残暴戾,视我汉人如草芥,侵我疆土,杀我同胞, 咱们怎能投降?“明白摇了摇头,道:”你不投降,我自己降去,独孤好兄弟,你 跟不跟我一起投降。“他视余人如无物,心中只是挂念曾在一起喝过酒的谢漏与独 孤求败二人。老四道:”他是我的五弟,不是你的独孤兄弟。“明白道:”他叫 独孤求败,我叫独孤求酒,他怎地不是我兄弟了?“老四奇道:”独孤求酒?“明 白想起昔日戏言,得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好兄弟,咱们俩下山投降去。“宣 忆等少林高僧听得这位师叔愈说愈不成话,实是大损少林寺颜面。宣忆道:”师叔, 你万万不可投降。“明白道:”你叫我不投降,我偏要投降。“宣忆叹道:”师叔 若是投降,才是惨不堪言。“明白道:”甚么惨不堪言。“宣忆道:”师叔若是投 降,契丹人的第一条便是不让喝酒,到那时岂不是把师叔憋也憋死了。“明白矍然 一惊,道:”真的么?那,那我还是不投降为妙,脑袋可以掉,酒却不可不喝。独 孤兄弟,好兄弟,你年纪青青,赶快去投降,保住一条小命吧。“谢漏心道:” 独孤求败哪来听你胡说八道。“不料独孤求败却忽然道:”谢前辈,我心中有一个 结,自己总是打不开,麻烦谢前辈指引。“谢漏道:”你心中有甚么结?“独孤 求败欲待答话,忽见东方旭日将升,朝霞如血,蓦地想起父母即将逝世之时的惨状, 不由热泪盈眶。谢漏不听他答话,转头望去,见他泪痕满面,奇道:”求败,你怎 么了?“独孤求败咬紧牙关,道:”谢前辈,现在在这黑木崖上的,都是中原武林 中鼎鼎大名的高人,纵然一个人解不开我心中的结,另一个人也解得开,我……我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谢漏惊道:”到底是甚么事?“独孤求败强忍 悲痛,道:”谢前辈说契丹人视汉人如草芥,侵汉人疆土,大肆屠戮汉人,可是, 可是,我独孤求败不是汉人,与契丹人没有任何仇怨。反是许许多多汉人中的武林 中人,毁了我的家园,害死了我爹爹妈妈。我外公行事不羁,他们便叫他’琴魔‘。 “慕容龙城道:”独孤兄弟可是’琴魔‘独孤我尊前辈的外孙?“独孤求败道:” 正是。家父家母不问江湖中事,与世无争,并非邪恶之人,中原武林正邪两派却结 成联盟害死了他们。你们说,中原武林中的汉人,是不是我独孤求败不共戴天的仇 人?“众人听他说得愤愤,不由默然无声。独孤求败又道:”倒是那个叶仙尊者, 见我武功不高,赠了我一本《射日剑谱》,他如今是契丹武士中的首领,我曾经答 应他,若是他助我报得父母深仇,我便助他成为天下武林至尊。谢前辈,这些恩恩 怨怨,我便说到这里,你说,我该当助叶仙尊者,还是来助你们?“谢漏道:” 叶仙尊者便是此次率领契丹武士围剿中原群雄的主帅。“独孤求败道:”他是主帅 也好,不是主帅也罢,中原武林与我有仇无恩,我到底该不该报仇?我外公八年前 与我别去,这些日子来音讯全无,料来也是被那些中原武林中的’英雄好汉‘害死 了……“忽有一人截口道:”你外公没死。“众人听得此言竟是牛弹琴所说,更 是诧异不已。独孤求败道:”我外公没死?“牛弹琴道:”不错,他老人家没死。 我和马吹箫马兄弟,便是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这八年多来,他老人家便住在皇宫 大内。“众人听得”琴魔“独孤我尊居然住在皇宫大内,不由睁大了眼,全不相信。 独孤求败道:”我外公住在大宋皇宫?“牛弹琴正要答话,忽闻一人道:”阿弥 陀佛,求败,你外公的确是住在大宋皇宫。“独孤求败向发话之处望去,见得那人 竟是天龙寺高僧元德,奇道:”你……大师怎么知道?“元德笑道:”痴儿,你 道你是谁?“独孤求败道:”我是谁?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元德长叹一声, 道:”痴儿,痴儿,你父亲叫段思冰,母亲叫独孤雪,’琴魔‘独孤我尊,便是你 的亲外公,是么?“独孤求败道:”你怎么知道?“元德道:”然则你父亲从何 处来,你又知晓么?“独孤求败道:”叶仙尊者说他是大理人。“元德道:”阿弥 陀佛,大理段氏,宗族繁衍,何止万千,老衲俗家之姓,便是此姓。“独孤求败道 :”原来大师是本家前辈。“元德道:”你的亲爷爷姓段名素顺,乃是大理国大 行皇帝,当今大理皇帝昭明帝,便是你的叔父。若依俗家算来,老衲乃是你曾祖一 辈。“独孤求败忽然闻得自己竟是大理帝王之裔,更为震撼。元德又道:”你爹 爹是素顺的长子,本该做大理皇帝的,但是由于你爷爷与你外公的一场恩怨纠葛, 最终息隐山林。“接着便将”琴魔“与段素顺怎生相识,又怎样反目成仇,二十余 年后,二人指腹为婚的子女又如何巧成姻缘之事说了。独孤求败听他说得头头是 道,终于相信自己当真是大理皇室,心想:”外公替我取名叫独孤求败,我只是个 江湖莽汉而已,当然不会再回到大理去了。想不到爷爷和外公竟是如此恩怨缠绵… …唉,可惜爷爷、奶奶已逝世了好几年,我竟然没能见到他们。“元德道:”果 即因缘因结果,空由色幻色非空。世事变幻,犹似浮云苍狗,人所难测。你爹爹妈 妈隐居之后,你爷爷虽然四处派人打探,也未能探得关于你爹爹妈妈的讯息。直到 八年前。中原群雄在箕山大会,迫死你爹爹妈妈,轰传开来,我们才知你爹爹妈妈 的音讯。你爷爷得知爱子惨死,当场呕血三升,过不数日,便已谢世。当世大理皇 室段氏之人,以老衲辈份最为尊崇,所以你爷爷临终之前,来到天龙寺,向老衲陈 明了此中前因后果,并求老衲代他探访他的孙子段食。“独孤求败道:”爷爷若 是真的爱我爹爹,为何我爹爹隐居十余年,他始终不亲自去寻找?到得临终之际, 才去托你?“元德道:”阿弥陀佛,求败,你怎可出此忤逆之言?你爷爷乃是一 国之君,日理万机,哪能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置百姓于不顾?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侯将相,与寻常庶民亦无不同。“独孤求败道:”我外公又怎地到了大宋皇宫? “元德道:”你爷爷亡故之后,老衲便动身前往中原。不料未出大理,便撞到了你 外公。“独孤求败道:”外公去点苍山寻回伽陀逻琴,那是想必已到了大理。“元 德道:”那时老衲正行在原野之上,忽听得前方传来劈劈啪啪的拳掌相交之声。老 衲于武学一道修为数十年,听得交手之人仅有二人,使的功夫却都是天下绝技。当 下老衲心中暗奇,寻声而去,只见西边断崖之下,果有两个武林中人在比武。那二 人年纪均已不小,皆是赤手空拳。老衲识得其中一人正是你外公。“独孤求败道 :”我外公武功天下无敌,还有谁能与他老人家交手?“元德摇了摇头,道:”老 衲也知你外公武功极高,心中亦有此疑。不料老衲站在十数丈外看了半晌,更是惊 疑。“独孤求败道:”还有甚么惊疑之事?“元德道:”老衲乃方外之人,跳出 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于世上浮名也无甚挂牵。但老衲既是武林中人,也知昔日武 林中有’剑圣琴魔,并世无敌‘之说。虽然这’剑圣琴魔‘算来是老衲的晚辈,老 衲也不敢小觑了他们。你道有甚希奇?原来你外公与那人相斗,竟趋不敌之势,显 然处于下风。“独孤求败道:”可是我外公中了甚么毒药,一身高深内功没能使 出?“元德道:”非也。你外公不但功力不失,反是精神抖擞。他二人斗了百余招, 你外公虽是处于下风,却不落败。只听他那敌人笑道:“哈哈哈,琴魔,你不过是 井底之蛙,只道武林中除了你”剑圣琴魔“之外,便无武学高手了么?惟我独尊, 你好大的口气。’”独孤求败心下黯然,想道:“我叫独孤求败,不也狂妄得紧 么?”又听元德道:“你外公道:”我胜不了你,你也胜不了我,胡吹甚么大气? 剑圣西门无泪排名在我之前,武功较我为高,若是你在他手下,决计过不了五百招。 ‘那人冷笑道:“西门无泪武功高,为甚么又让你杀了?哼,你手中没有兵刃,” 逆天神掌“使出来也不过尔尔,若是老夫将这”龙象般若功“使到第九层,你可敌 得过么?”独孤求败听到“龙象般若功”,脱口叫道:“叶仙尊者,那人是叶仙 尊者。”元德点了点头,道:“你外公眉头一皱,道:”我的逆天神掌的确已发 挥得淋漓尽致了,若是你这龙象般若功尚未使到最高境界,那咱们二人尽了全力, 老夫手中纵有伽陀逻琴也不是你的对手。’叶仙尊者道:“江湖中人都没说你狂傲 无比,不料你竟也会服输。‘你外公道:”不敌就是不敌,有甚么好狡辩的?’叶 仙尊者道:“但你还是说错了。这龙象般若功共有十三层,如今老夫尚只练到第九 层,与你相斗,使的是第七层的功夫。‘你外公一呆,喃喃道:”两层,两层!喂, 你凭白无故与我打了一场,你到底是谁?’叶仙尊者道:“老夫乃是吐蕃本教教主 叶仙尊者。‘你外公道:”今天我斗不过你,咱们不用比了。’老衲心想,能迫得 琴魔低头服输,只怕这叶仙尊者乃是江湖第一人了。“独孤求败道:”那叶仙尊 者我也会过一面,不料他武功之精,一至如斯。明白,你与叶仙尊者交过手的,他 的武功与你相较,孰高孰下?“明白一愕,道:”甚么叶仙尊者,没听说过,怎地 会与我交过手。“独孤求败道:”半年之前,你在枣阳城外的茶棚向人家讨茶喝, 见到一个枯瘦老者欺侮一个老叫化,那老者便是叶仙尊者。“明白吃了一惊,道 :”你怎么知道?啊,你是独孤大菩萨,能知过去未来事,是么?“独孤求败哪有 心思与他胡搅蛮缠?说道:”定是你输了。“明白嚷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怎么会输?他撩起袖子给我扇风,我多谢他两句,甚么输不输、赢不赢了?我少 林武功,天下无敌,七十二绝艺……“忽然有人接口道:”狗屁不值。“明白怒 道:”是谁又在胡说八道?“老三道:”你少林寺阖派这么多人,也打不过人家般 若波罗密多大师,是不是狗屁不值么?我老五得般若波罗密多大师盖世绝学‘返老 还童神功’真传,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明白怒道:”甚么‘返老还童神功’? 谁是你的老五,叫他出来跟我明白比划比划。“老四叫道:”老五,使出‘返老 还童神功’,教训教训这个……这五个臭和……噢,这个老和尚是天龙寺的,不是 少林寺的,也就不必教训了。“独孤求败脸上胀得通红,道:”老三、老四,你们 ……“众人见他神情,料知他曾向老氏双雄吹嘘过甚么武功盖过少林派云云,老纸 双雄信以为真,才出言向少林寺搦战。宣悟道:”阿弥陀佛,独孤施主,我佛大 肚能容,老衲不会一般见识。“明白却道:”比就比,到底谁怕谁?“谢漏摘下酒 葫芦,道:”明白,你把这些酒拿去,喝完了再来比。若是喝得剩下一丁点儿,以 后老叫化可不给你酒喝。“明白自出少林寺后,将酒看得比甚么都重要,当下哪里 还会关心甚么比武之事,一把夺过酒葫芦,心道:”这老叫化可别反悔。“急匆匆 窜出人群,溜到西边喝酒去了。 老三哈哈大笑,道:“少林寺的臭和尚怕了咱们啦。”老四道:“那是自然。 咱们是点苍派,意思是树林子很多,树木多了,才有‘苍’可‘点’。他们叫‘少 林派’,自是树木少得可怜,自然及不上咱们点苍派了。”此时众人哪有心思听 他们满口胡柴乱嚼下去?元德道:“求败,当日你外公既已低头服输,照说他与叶 仙尊者并无深仇大怨,二人大可罢手不斗了。谁知那叶仙尊者却道:”好,你既认 输,便须在此自戕。‘你外公怒道:“为甚么?’叶仙尊者道:”老夫要做武林至 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以你傲性,自不会臣服于老夫。今日若不杀你,日后必 是一个大麻烦。‘你外公怒道:“老夫也是一心要成为武林至尊,你也要我为武林 至尊。嘿嘿,独孤我尊武功虽不及你,你要杀我,却未必那么容易。’话音甫落, 挥掌猛攻。”独孤求败道:“叶仙尊者既起杀心,自不会手下容情。”元德道: “正是。那叶仙尊者长笑一声,拳打脚踢,果比前时更增威势,料来便是第九层‘ 龙象般若功’了。二人又拚了百来招,眼见你外公便要受伤。老衲心想,你外公虽 号‘琴魔’,却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况且你爹爹妈妈既已成亲,他与素顺也是亲家 了,老衲怎能见死不救?时不我待,老衲跃到崖前,知道这叶仙尊者武功极高,大 是难缠,出手便是生平绝技‘兜罗绵手’。叶仙尊者与你外公全力相拚,殊不察觉 旁侧有人,忽然见我出手,大吃了一惊,随即哈哈一笑,道:”大师会使兜罗绵手, 料来是大理武林第一高手、天龙寺住持元德大师了。元德大师,以你在江湖中的名 望地位,却与琴魔联手围攻老夫,没的让江湖中人耻笑了。‘话说出口,也不再战, 转身走了。“独孤求败心想:”这元德大师貌不惊人,却有这般好武功,当时叶 仙尊者一心一意要杀外公,元德大师倒是救了外公一命。“说道:”求败谢过大师 对我外公援手之德。“元德挥了挥手,道:”你多谢老衲,你外公却反而理怨老 衲。那日叶仙尊者走后,你外公突然怒道:“元德和尚,你可是受段素顺那假仁假 义的贼子所托,来向老夫施恩市惠的么?老夫不领你这个情。’老衲双掌合什道:” 阿弥陀佛,独孤施主,素顺已经死了,人生万事空,难道你还不能原谅他么?‘你 外公微微一愕,随即大笑道:“哈哈哈,段素顺,你死啦,你死啦!你干么不等我 来杀你?你为甚么要死得这么早?’”独孤求败道:“我外公真的这么痛恨我爷 爷么?”元德叹了口气,道:“老衲问道:”独孤施主,江湖中传言纷起,说是施 主在箕山大屠群魔,救走了令外孙,如今令外孙怎地不在施主身旁?‘你外公呆了 一呆,道:“段素顺要你来讨回他的孙子么?’”独孤求败道:“大师不是告诉外 公,我爷爷已经死了么?”元德道:“傻孩子,在你外公心目之中,你爷爷一直 是他的第一大仇人,你爷爷虽然已经死了,你外公却会永远觉得他没有死。唉,其 实,你外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你爷爷,而是他心中的复仇之念,这就叫作‘心魔’!” 独孤求败道:“我本来叫外公‘爷爷’,后来我改口叫他‘外公’他一气之下, 把我扔给雕儿,不睬我了。”元德道:“你外公道:”嘿嘿,我得不到那孩子, 段素顺也得不到。求败跟神雕去了,臭和尚,你武功再高也及不上神雕,求败你是 夺不回来了。‘老衲道:“败固是空,胜亦是空,斗不斗得过神雕亦是空,独孤施 主,若以武功而论,老衲尚不及你……’刚说到这里,你外公忽道:”是啊,谁的 武功最高?神雕不是人,当然不能算上它……不行,我一定要想出一门独门武功, 破了叶仙尊者的龙象般若功,让他知道,我琴魔独孤我尊比他厉害。‘老衲道: “独孤施主,要破龙象般若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但施主仇家遍布江湖,今日这 个来寻仇,明日那个来寻仇,独孤施主武功高强,这些仇人自然打发得了,只怕那 龙象般若功的破解功夫,却难以创出来。’”独孤求败道:“大师佛法渊深,怎 会如此……哦,大师是知我外公仇家众多,故意激他,全是保全之意。”元德微 笑着点了点头,道:“老衲又道:”老衲倒可领施主去一清静之地,苦研破龙象般 若功之术。‘你外公听了,点头道:“好,我先去点苍山取回伽陀逻琴,十日之后, 咱们在此相见。’”独孤求败道:“依我外公脾性,他去了点苍山,岂不要大开 杀戒么?”元德道:“老衲正有此虞,当下悄悄跟随在后。二人一前一后上了点 苍山苍龙堂,岂知你外公这次找到点苍掌门赵一平讨回伽陀逻琴,却未伤一条人命。 老衲见双方均无动手之意,偷偷溜回大理,心中却颇有一件为难之事。”独孤求 败道:“甚么为难之事?”元德道:“老衲出言相激你外公,心中全然无底,想 到江湖中人遍布无下,哪儿也非完全安稳。苦思半日,才得一计,便奔到大理皇宫, 向你叔叔……”独孤求败奇道:“我叔叔?”元德道:“当今大理皇帝昭明帝段 素英,便是你爹爹父异母的兄弟。”独孤求败道:“原来是说大理国皇上。”元 德道:“老衲向素英讨了一道密旨,其中让他向大宋皇帝陈说你外公乃是段家前辈, 暂且寄居大宋皇宫,恳请大宋皇帝应允。”独孤求败道:“皇宫虽不是天下最安全 的所在,但江湖中人,万难想到琴魔独孤我尊会住在大宋皇宫。妙计,妙计!” 元德道:“其实住在大理皇宫又有何不可?但你外公傲气横生,必不屑于住在大理。 大理大宋,向来友好,大理皇帝下了这个请求,大宋皇帝自非答允不可。”独孤求 败道:“个中原由却不能向我外公说明。”元德道:“那是自然。老衲后来见到你 外公,说不得竟然撒了一个谎,说是老衲昔日有个江湖朋友在大宋皇宫当差,如今 是侍卫统领,久慕你外公大名,邀他前去切磋武艺。老衲又怂恿道:”独孤施主, 在那大宋皇室之中,无人打搅,正好思想克制龙象般若功之术。‘你外公料知大宋 皇宫之中并无武学高人,对切磋武艺甚么的,也不放在心上,一听到破解龙象般若 功之术,欣然应允。“独孤求败心想:”元德大师有道高僧,难为他竟为了外公, 说了谎话。“元德道:”老衲见你外公正在抚琴,笑道:“独孤施主,这一战必 是震慑点苍一派了吧?’你外公冷笑道:”当年剑圣西门无泪孤身上点苍,破了点 苍派鼎鼎大名的“点苍九剑”,后来老夫与他交好之时,他言道点苍派武学绝高之 人,并非“点苍九剑”,而且隐居在马龙峰,其名不显的两个老前……胡涂虫,一 个叫老三,一个叫老四。‘“众人正凝神致志地听着元德讲述,”老氏双雄“听 到这里,哈哈笑道:”剑圣毕竟还是佩服我们的。“众人看了二人一眼,心道:” 原来剑圣便是指此二人,这二人武功再高,又有屁用?“元德道:”你外公又道 :“哪知我上了点苍山,准拟一场大战,那点苍掌门赵一平却乖乖捧上伽陀逻琴。 原来点苍山许多高手已在数年前染病身亡。老夫问起那老氏双雄,赵一平又说他们 二人已经失踪了。当下老夫兴味索然,没再找他们的麻烦。’老衲于是与你外公一 道赶到东京汴梁。老衲背着你外公向大宋皇帝赵光义投了素英的圣旨之后,你外公 就搬到皇宫住了起来,如今已是八年有余了。若是你想知道你外公近日情形,不妨 问问牛施主、马施主。”独孤求败向牛弹琴道:“牛前辈,我外公在大宋皇宫可 过得好么?”牛弹琴道:“师父他老人家在皇宫一切安好,整日只是思忖破解龙象 般若功之术。他老人家见我与马兄弟资质不错,便收我们做了弟子。”牛马二人原 是大内侍卫,后来蒙独孤我尊收为弟子,传了“琴魔”一身盖世武学。宋帝赵光义 组建龙虎会,便令二人做了首领。谢漏忽道:“这叶仙尊者当真是一代奇才,我 从未与他交过手,本只道他仅是心机深沉,岂料武功竟是如此了得。”胡涂道: “他是吐蕃一教之主,怎地到契丹去了?”谢漏道:“老叫化怎么知道?唉,老 叫化数十年的敌人便是此人,却是此时方能肯定。”独孤求败道:“叶仙尊者自 称要做武林至尊,要压倒丐帮、明教、少林派。”马吹箫道:“谢帮主,你怎是 今日方能肯定叶仙尊者是你的敌人?”谢漏道:“实不相瞒,老叫化与这叶仙尊者 明争暗斗数十年,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面。”马吹箫道:“此人却是怎生一个奢拦 人物?”谢漏道:“老叫化对他所知无多,今日说了出来,其中多半是老叫化揣 测出来的。”众人知他是丐帮帮主,所言自非无凭无据。只听他道:“家师汉兴 华,乃是丐帮第三代帮主,他老人家的业绩,各位大多知晓,也不需老叫化来吹嘘, 免有自捧之嫌。”众人均知汉帮主乃是将丐帮发扬光大的大功臣,一齐点了点头。 谢漏道:“家师英雄有为,却英年早逝,当时老叫化继任帮主,觉得事出蹊跷, 便欲将其中缘由查个清清楚楚。这数十年来的辛苦,倒也不是白费,今日便知结局。” 独孤求败曾听南叶详述过当时情形,点头道:“妈妈也这么说?”谢漏大奇道: “令堂不是独孤前辈的独生爱女么,怎会知晓这些事了?”独孤求败道:“是我义 母,丹霞派的南叶女侠。”谢漏心中一震,道:“求败,你……你见到我妹……南 姑娘了么?”独孤求败道:“我已认她做义母了。”谢漏强慑心神,又道:“那 叶仙尊者,本是吐蕃本教教主,门徒万千,信者如云,求败说他想做武林至尊,那 他的用心,自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此人如此野心,从位却是今日方知此人 名头,可是大觉奇怪么?”众人点了点头。谢漏道:“宣悟大师,明白大师的师 父福居禅师于武学有一大功,可是甚么功劳?”宣悟道:“阿弥陀佛,当年福居太 师叔邀请武林中十八家武学高手到少林寺演练三年,各取所长,重谱少林拳谱,堪 称一大功德。”谢漏又道:“敢问福居禅师又是如何涅般?”宣悟微一展颜,道: “实不相瞒,福居太师叔乃是强练本寺至高武学易筋经,因而走火入魔,涅般归西。” 谢漏道:“福居禅师一代高僧,自知武学之中,绝无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道理。他老 人家武功绝高,自然明白自己练不成易筋经神功,可他还是担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强 练易筋经,便只为了一件事。”独孤求败心思机敏,立时悟道:“福居禅师想用 易筋经神功来克制叶仙尊者的龙象般若功。”谢漏道:“正是。宣悟大师,敢问 一句,点苍派尚有‘老氏双雄’这等耆宿,贵派上代‘福、明’两辈高僧都皆尽涅 般……”宣悟道:“本寺福字辈有高僧十八人,江湖人称‘少林十八罗汉’,福居 太师叔即是其中之一。四十多年前,江湖中忽有警讯传到少林寺,本寺住持师祖福 田禅师立即率领阖寺福、明两代弟子下山,从此一去不返。当时老衲师兄弟只是二 十来岁的少年,不明其中究竟。福居太师叔其时尚未回山,才没跟着福田师祖同去。 后来太师叔回到少林寺,立即令少林弟子传下武林帖,召集了豫冀鄂晋十八家武学 高手,重谱少林拳。那数年之中,福居太师叔一面督促我们练武,一面却强练达摩 易筋经,终于走火身亡。”谢漏叹道:“叶仙尊者要做武林至尊,当然是天大的 难事,他自知孤掌难鸣,便要寻旁人之助。独孤兄弟言道,叶仙尊者曾经施惠于他, 自也不是怀着甚么好意了。叶仙尊者的臂助,自必也是势力熏天之人,而天下势力 最大之人,莫过于是契丹皇帝。”元德道:“阿弥陀佛,果然是契丹。”谢漏 道:“契丹历代皇帝,都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其时契丹皇帝耶律阮本无大才,却是 好大喜功,极乏持重。耶律阮听了叶仙之计,认为可行,立时遣手下武士相助叶仙 尊者。叶仙尊者教中也有不少武学高手,这一下如虎添翼,势力更张。可是他自知 硬打硬拼,已方也必是伤亡惨重,因而定下计谋,或是派遣部属,或是自己亲自动 手,在中原武林许多门派盗走了那一派的武功秘笈。”老三道:“他怎地不来偷 我点苍派的武功秘笈?”谢漏道:“叶仙尊者自知中原武林的势力不可小觑了,若 要去盗甚么少林、点苍等大派的武功秘笈,这些门派中高手众多,自是不免混战一 场,损失惨重,因此便只捡一些较为弱小的门派下手。可是他的目的并非是要偷学 中原各门各派的武功,而是要让各门各派反目成仇,于是,青城派的会察觉原来秘 笈是被蓬莱派盗走了,崆峒派会发现盗笈者竟是昆仑派……”独孤求败矍然一惊, 道:“这数十年中,武林中天翻地覆,都是这叶仙尊者一手造成的?”他父母双亲 因各派寻找秘笈之事而死,一生之恨,莫过于此,此时得知真相,浑身发颤,心想 :“害死爹爹妈妈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叶仙尊者。”谢漏道:“叶仙尊者又令契 丹皇帝召集数十位文人学士,让这些文人学士翻阅各门各派武学秘笈。这些文人学 士尽是聪明才智之士,虽不练武,看秘笈看得多了,‘纸上谈兵’的事,自是懂得 不少。于是叶仙尊者便令这些文人学士惮精竭虑,思忖破解各门各派绝招之术。这 一计完成之后,叶仙尊者便在契丹搜罗了数百名资质奇佳的孩童,令这些孩童习练 各门各派武功及众文人学士钻研出来的破解各派绝招之技。”独孤求败道:“那 些武林中人不敌契丹武士,原来不是武学修为比人家差得太远,而且人家专有对付 各派绝招的功夫。”谢漏道:“经过数十年来的混战,中原各门精英早已自相残 杀得所剩无几,而那些契丹孩童一个个也成了剽悍精壮、武功极高的大汉,这时契 丹众武士在叶仙尊者率领之下,来到中原,横扫千军如卷席,试问要做武林至尊, 还有谁能与他抗衡?”独孤求败蓦然惊觉,道:“那个柳花明必然也是契丹人了。” 谢漏道:“不错。点苍派掌门田一坤乃是个久病之人,他师弟赵一平欲废师兄而自 立,因此与契丹武士狼狈为奸,暗算了掌门师兄。那日丐帮大会,那位田东奎田兄 弟,便是田一坤掌门的儿子。赵一平暗算师兄之后,门下众师兄弟多有不服,于是 点苍派发生了一场大火拚。赵一平得契丹武士之助,最终坐上了点苍派掌门的位子。” 独孤求败心中的阴云渐渐散去,只觉眼前愈来愈是明朗,喃喃道:“谢前辈,你 说下去。”谢漏道:“常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契丹武士这般相助赵 一平,自不会是助人为乐了。那赵一平做了掌门,十余年来一直受契丹人摆布,直 如一具傀儡,一切不能自作主张。叶仙尊者谋定而后动,在中原各派火拚的同时, 又派了数十位经他指点武功的契丹汉子潜入宋朝,创立了许多门派,也有留在契丹 本土,假借汉人之名立出来的。那北丐帮帮主,即是其中之一。另有一个大名鼎鼎 的人物,如今已做了甚么’中原武林盟盟主‘,便是’快刀门‘掌门柳花明了。 “牛弹琴道:”八年之前,赵一平传讯各派箕山聚会,必是契丹的阴谋鬼计了。 “谢漏道:”独孤雪是琴魔的女儿,那时琴魔虽然十余年未曾现身于江湖,但姓 柳的既在齐天崖下拾到琴魔的伽陀逻琴,自必知琴魔尚未逝世。他以伽陀逻琴为证, 挑拨各门各派害死了琴魔的女儿,琴魔自不会善罢甘休。琴魔武功通天,若要报仇, 中原武人更不知要死伤多少?段思冰乃是大理皇帝的长子,大理皇帝得知爱子为中 原各派害死,势必为子报仇。而他身为帝王,若要报仇,必是兴兵北上,与大宋为 敌。便算是大理皇帝英明睿智,不起报仇之念,当契丹人侵大宋之时,总也不会去 相助杀子仇人了。如此一来,于契丹岂非大大有利?“独孤求败苦笑道:”谢前 辈,多谢你赐告,直到此刻,我独孤求败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契丹、是叶仙尊者。 “谢漏道:”家仇尚是小事,若是咱们汉人亡了国,国仇才是大事。“宣悟道 :”契丹屡次南侵,均为中原武人所阻,情知中原武人比中原朝廷更是劲敌。现今 中原武林势力削弱,自然难敌契丹武士的围攻。契丹朝廷铲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 刺,指日兴兵南犯,则大宋江山,唾手可得。灭了大宋之后,大理、吐蕃这些小邦, 已不足与契丹抗衡,契丹皇帝便可一统天下。叶仙尊者相助契丹皇帝一统天下,立 了大功,契丹皇帝势必借军兵之力,扶植其为武林至尊。“牛弹琴道:”情势既 是这般严重,谢帮主却为何时至今日,才说了出来?“谢漏道:”老叫化既非神仙, 这些事也是刚刚查出不久。唉,当此之际,咱们且听天由命吧。老叫化再了不得, 也及不上恩师他老人家,少林寺四位大师在此,比之当年少林福明二辈数十位前辈 高僧也尚有不如。“牛弹琴道:”难道这些事与尊师及少林高僧有甚么重大干系 么?“谢漏道:”咱们能查出真相,那些前辈高人却是傻瓜么?当年少林方丈福 田大师探得蛛丝马迹,立率少林门下数十位高僧来到这黑木崖……“胡涂道:” 是在这里?“谢漏道:”正是,契丹窃得中原武学秘笈之后,便是藏在这黑木崖 顶一个山洞之中。当年少林寺高僧上得这崖顶来,与契丹武士一场血战,少林高僧 尽数殁于此役,契丹武士却也损折了不少。福居大师未曾参与此会,却听闻师兄福 田提起过这些事。福居大师回到少林寺,知道寺中福明两代弟子已倾巢而出,奔赴 黑木崖之后,立时赶了上来。可他来晚了一步,在崖下被叶仙尊者截住了。“独 孤求败道:”福居大师可是败了?“谢漏道:”福居大师武功之高,实在师兄福 田之上,但他仍是敌不住叶仙尊者的龙象般若功,亏得先师从这里经过,合二人之 力,才打退了叶仙尊者。“独孤求败道:”既是这崖顶藏有武功秘笈,福居大师 与汉帮主又怎不来取回?“谢漏道:”当时先师与福居大师尚不知道这崖顶即是秘 笈藏地。福居大师与先师分手之后,料知江湖中将有大变,乃有重谱少林拳谱之事。 大师与令外祖同有欲克制龙象般若功之心,因而强练易筋经,终于走火。“宣悟 点头道:”谢帮主所言,若合符节,老衲寻思当年情景,确是如此。“谢漏道:” 先师回到丐帮,便将’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传给我,打算去北方查探中原 各派武学秘笈失窃之事。岂料他老人家尚未动身,已被敌人下毒害死。老叫化做了 帮主,大觉蹊跷,便将帮务交与四大长老料理,孤身潜入契丹,以完先师遗志。江 湖中人只道我谢漏是个酒色之徒,嘿嘿……“少林派宣忏大师道:”谢帮主苦心 孤诣,人神共钦!“谢漏指着慕容龙城道:”这位慕容兄弟,大伙儿多半不识吧? 当今少年一辈的人物,除了独孤兄弟,便算是这位慕容兄弟了。“众人见慕容龙 城三十不到年纪,果然气度不凡。慕容龙城道:”咋夜匆忙,还未曾拜见各位前 辈。“说罢一揖到地。独孤求败道:”慕容兄,明教四大护教法王曾将在下误认 作你,要在下交出’乾坤大挪移心法‘,在下今日得见尊兄,才知在下大是不及。 “慕容龙城笑道:”独孤兄过谦了。叶仙尊者十分看重于你,为了你竟派龙虎二侍 废了四大法王武功,为兄才及不上你。“谢漏道:”你们都是少年英雄,不必过谦。 “独孤求败奇道:”四大法王被废武功一事,你怎么知道?“慕容龙城道:”我 是逃犯,忽然发觉追兵不追了,心下纳罕,自是要回去瞧一瞧。回去一瞧呀,才见 到了四大法王的惨状。那银剑王车拓仑武功已失,还想偷学少林达摩易筋经,老兄 也不跟他客气,管他这易筋经是哪里来的,顺手牵羊,反手牵猪,也就夺了过来。 “说着由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独孤求败伸手接了易筋经,对宣悟道:”宣悟大师, 这易筋经乃是少林之宝,由在下手中失了去,如今物旧原主了。“忽然想起一事, 对谢漏道:”谢前辈,你,这易筋经可是你放在我身上的么?“谢漏笑吟吟的道 :”老叫化查出这件事的真相之后,虽不知敌人首脑是谁,却知凭着老叫化这点三 脚猫的功夫,必是斗不过敌人首领。后来见到你与明白和尚,对你二人所怀异术大 感惊奇。老叫化心想,明白的易筋经神功虽然厉害,但他为人懵懂,未必肯与叶仙 尊者相斗。便把他的易筋经偷天换日,弄到了你身上。老叫化知道你自创北冥神功, 奇才天赋,若能练成这易筋经神功,未必便斗不过叶仙尊者。“胡涂忽道:”江 湖传闻,慕容兄弟到西域明教总坛盗走了明教’乾坤大挪移心法‘,可是真有其事? “慕容龙城道:”家父慕容延钊,乃是大宋名将,在下自幼深受家父教诲,也知 国家民族之大义。现今天下大平,在下便没做军官,却跟着家父学了一些家传武功。 那一日在下遇到谢前辈,二人甚为投机,当下谢前辈将契丹的大图谋告之在下。在 下深为惊诧。谢前辈道:“江湖中提起大门大派,必是说”丐帮、明教、少林派 “,意思是说,江湖之中,帮会以丐帮为首,教门以明教为第一,武学流派以少林 为尊。所以中原武林要对抗契丹,必须先使这三家联合起来。’”宣悟道:“阿 弥陀佛,本寺自当效犬马之劳。”慕容龙城道:“在下听了谢帮主之言,深叹为 是。谢帮主道:”这三家之中,老叫化便是丐帮帮主,丐帮自不持异议。少林派掌 门宣悟大师深明大义,自不会置身事外。只是这明教,却不知怎地,竟于二十年前 将总坛迁到昆冈山去了。中原西域,万里迢迢,联络他们,倒是一件大难之事。‘ 在下闻言,当即自告奋勇,愿代谢帮主一行,前去西域联合明教。“独孤求败心 想:”我能得与阿宝相见,实是源于明教失窃’乾坤大挪移心法‘,不料这其中竟 然大有隐情。“慕容龙城道:”在下知道明教教主古龙云亦是汉人,况且教中多 有汉人,明教必不忍见故国亡于胡虏之手。我赶到西域,求见古龙云古教主,古教 主在大光明顶明教总坛秘密接见了在下。在下听古教主一说,方知古教主二十年前 曾与叶仙尊者决战过一场,为叶仙尊者龙象般若功所伤,讫今未能全愈。“马吹 箫道:”谢帮主既知御敌之计是联合’丐帮、明教、少林派‘,叶仙尊者必也知得 胜之机在于瓦解’丐帮、明教、少林派‘,所以他二十年前寻古龙云相斗,自也在 意料之中。“慕容龙城道:”古教主心灰意冷,听在下陈明谢帮主的主张之后, 说道:“慕容兄弟,老夫乃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敌人的首领,叫作叶仙尊者,老 夫自知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慕容兄弟切匆斥责老夫贪生怕死。’在下见得一代江湖 第一大教教主,居然被震慑成这般模样,这叶仙尊者只怕当真了不得。又听古教主 道:”但老夫忝为汉人,又岂能忍见胡虏侵我疆土?唉,老夫武功已失,形同废人, 眼见慕容兄弟这等人物,真是后生可畏。这本“乾坤大挪移心法”,本是本教非教 主不传的奇门武学,为抗魔道,慕容兄弟便请取走,有朝一日练成此功,再将秘笈 送回来吧。‘古教主由床底取出一张羊皮,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便是明教第一 绝学’乾坤大挪移心法‘了。“众人悟道:”原来’乾坤大挪移心法‘是古教主 赠与慕容兄弟的。“慕容龙城道:”在下心想这般了结,未免有负谢帮主之托, 暗自寻思,古教主不来中原,明教中尚有左右光明使,四大护教法王,五行旗等部 众,若是引得这些人来到中原,再行说明个中原委,不难得到明教之助。也是在下 大胆妄为,竟在明教总坛写下了’盗书者并州慕容龙城也‘十字。古教主违反教规, 将’乾坤大挪移心法‘秘赠于我,明教阖教上下自是不知。当下举教震惊,都说要 来中原讨书。古教主却勒令部下,不许就此兹事。他武功虽失,威望尚在,所出之 令无人敢违。最终是四大护教法王按捺不住,偷偷来到中原,想寻我讨回秘笈。 “谢漏叹道:”或许古教主的选择是对的,四大法王前来中原,便遭这般惨祸, 也不知咱们与叶仙尊者这一场争斗,到底谁胜谁负。“独孤求败道:”古教主给 了慕容兄’乾坤大挪移心法‘,慕容兄可练成了么?“慕容龙城道:”在下只道明 教既有这等盖世武学,为何历代教主武功均难称当世无敌,看了心法,才明白其中 究竟。原来那心法不过是教人怎生运用己身力道,借力打力,修习之人必有深厚内 功才能练成。历代明教教主内功修为不到,强行习练,大多走火入魔而亡。在下心 想,若是有了一身浑厚内功,举手投足,皆是威力无比,又需甚么’乾坤大挪移心 法‘了?于是在下没有盲目习练,而是参阅心法,创出了一门’斗转星移‘的功夫, 其要旨在于借力打力,与’乾坤大挪移心法‘无异。至于那心法秘笈,在下已交由 金刀王杜广通带回明教。“忽然西边有人”啊“的一声惨叫,众人转过头去,只 见先前明白立身之处早已换了一人,那人是个七十余岁的枯瘦老者。独孤求败叫 道:”叶仙尊者!“众人吃了一惊,见那人立身之处濒于崖边,料来明白是被他从 这崖顶推了下去,均想:”这黑木崖如此高险,明白掉了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谢漏道:”尊驾便是叶仙尊者?“叶仙尊者朗声笑道:”正是老夫。你们聚在 这里,可是要待老夫来送你们归西么?“他话音甫落,忽听一人叫道:”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独孤求败听得喊叫之人似是个年老女子,心道:”奇怪,这人我似 是从未听她说过话,怎地知道我的名字了?“忽见叶仙尊者身后已多了一个六十余 岁的老妇。那老妇衣着打扮雍容华贵,甚有气度。独孤求败道:”前辈叫我作甚? “那老妇远远朝他望了一眼,道:”你便是独孤求败么?“独孤求败道:”晚辈正 是。“那老妇道:”你过来,赶快跟阿宝成亲去。“独孤求败奇道:”甚么?“那 老妇怒道:”阿宝见不到你,成天哭哭啼啼的,一个劲要寻死觅活,你跟她成亲, 我饶了你一条性命。“独孤求败这才明白这老妇便是阿宝的师父,心想:”裴志明 称这老妇为’庞女侠‘,料来她必是姓庞了。“说道:”庞前辈,你过来,那个叶 仙尊者是坏人。“那老妇道:”胡说八道,叶仙怎么是坏人了?叶仙,给我把这 伙人全都杀掉,只留下独孤求败这小子便是了。“谢漏等人不知老妇是谁,忽听她 竟向叶仙尊者发号施令,均想:”叶仙尊者身分何等尊崇,岂会听人号令?“不料 那老妇话音甫落,叶仙尊者立即答道:”是。“二人便向众人奔了过来。谢漏问 道:”求败,这老妇是谁?“独孤求败答道:”她是阿宝的师父,又是剑圣前辈昔 日的……那个好朋友,好像是姓庞。“谢漏皱眉道:”剑圣的好朋友?莫非剑圣与 叶仙尊者有甚么勾结?“却见叶仙尊者疾奔过来,纵声笑道:”哈哈哈,谢漏, 你们不用猜了,这位女侠复姓耶律,名叫燕婉,乃是当今大契丹国皇帝隆绪陛下的 嫡亲姑母。“那老妇怒道:”胡说八道,当年我走出上京皇宫,便已声明,我从今 以后是庞燕婉,再也不是耶律燕婉了。“叶仙尊者道:”宁国公主,世宗皇帝已经 驾崩啦,当年他反对你跟西门……“耶律燕婉不待他说完,回手便是一个耳光。以 叶仙尊者武功,要避开这一掌自是容易之极,哪知他竟不闪避,啪的一声,脸颊已 被耶律燕婉拍中。谢漏心道:”当今契丹皇帝耶律隆绪是穆宗耶律贤之子,这耶 律燕婉是他嫡亲姑母,必是世宗耶律阮所生。料来当年耶律燕婉爱上了西门无泪, 世宗大为震怒,父女因而反目。“又听叶仙尊者道:”宁国公主,你是隆绪陛下 的姑母,皇上他可想念你呀。其实当年你在这里取了那几本武功秘笈给西门无泪, 老皇爷也不是十分生气。只是后来西门无泪不听劝告,一心要与我契丹为敌…… “耶律燕婉呸了一声,道:”你是契丹人么?“叶仙尊者顿时哑然。胡涂道:” 江湖传闻剑圣使的黄庭剑法是昆仑派武功,原来黄庭剑法是这位宁国公主取给他的。 “牛弹琴道:”这里的武功秘笈本来便是我们中原之物。“叶仙尊者与耶律燕婉 奔到距充众人尚有十来丈之处,陡然停了下来。叶仙尊者笑道:”独孤兄弟,原来 你早已上崖来了,你将你身边那十数人杀了,老夫一定助你报仇。你的仇家,如今 十之八九都在黑木崖下,等着谢漏召开大会呢。哈哈,只要老夫一声令下,那些江 湖中人立时死无葬身之地。可叹他们竟然毫不知觉,可悲!可悲!“谢漏召集各 门各派在黑木崖下聚会,便是要说明各门各派武功秘笈失窃真相,取回各派失窃之 物,化干戈为玉帛,合力共抗叶仙尊者。哪知终于棋差一着,倒成了召集众人来让 叶仙尊者一网打尽一般。慕容龙城奔到崖边,只见黑木崖下人头攒簇,似有数千人, 远处隐隐伏有人马,料来必是契丹武士。胡涂道:”叶仙尊者,你未必能将我们 一网打尽。“叶仙尊者道:”老夫有何不能?不过你阳寿将尽,再也不能亲自下崖 去看一看了。若是你能下去,见到我契丹三万大军,且看那数千江湖人物是死是活。 “胡涂惊道:”甚么三万大军?“叶仙尊者道:”老夫统率三万契丹大军戎装出发, 绕过雁门关,准拟将你们一鼓而歼。可笑大宋官兵守在关口,经过了这么多人,尚 还不曾知晓。“谢漏忖道:”江湖中人大多草莽,乱军之中,纵有通天武功也施 展不开,这叶仙尊者果非虚言恫吓。“叶仙尊者道:”老夫只不过是故技重施。 当年老夫故意向少林派泄露黑木崖藏有中原武学秘笈,少林寺福田和尚也不想想这 等机密大事,外人怎么知晓?急匆匆领了少林福明两代弟子,便赶来黑木崖送死。 嘿嘿,谢漏,你道你好生了得么?裴志明、柳花明打不死你,只消老夫出手,你还 逃得了么?不过你不死也好,终于给我召了这些中原武人来送死,倒省了老夫一些 麻烦。求败,你找姓谢的动手,还是找姓慕容的?“独孤求败喝道:”住口!叶 仙尊者,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便是柳花明与赵一平,主谋正是你。“叶仙尊者脸一 沉,道:”老夫叫他们相机行事,谁知他们竟估不到琴魔会在那时出现,不然的话, 当日箕山的正邪双方必定还有一场大战。“这话无疑是自承所为了。胡涂道:” 叶仙尊者,你为了成为武林至尊,假传此地有秘笈,尽歼了少林寺一、二代高僧, 又逐走明教,最后派人追杀丐帮帮主。可是武林之中,除了丐帮、明教、少林派, 就没有其他门派了么?我华山派也不是容人欺侮的。“叶仙尊者嘿嘿笑道:”甚 么华山派、少林派,数日之后,都会从这世上烟消云散。独孤求败,你既不愿助老 夫杀人,也别多管闲事,你跟了宁国公主下山去,好好做契丹的附马吧?“独孤求 败道:”甚么契丹附马?“叶仙尊者道:”阿宝既是宁国公主的弟子,又是宁国公 主的孙女,她的爹爹,便是契丹皇帝耶律隆绪陛下。“独孤求败呆了一呆,向耶 律燕婉道:”前辈,阿宝真是契丹公主?“耶律燕婉道:”阿宝自小跟我住在一起, 她是耶律隆绪所生,可不是甚么契丹公主。“独孤求败道:”她是契丹公主也好, 不是契丹公主也罢,反正,反正我是不能娶她的了。“耶律燕婉怒道:”为甚么? 她那么喜欢你,你就必须娶她。“独孤求败道:”可是,耶律前辈,有一位姑娘, 也像她一样喜欢我,甚至比她还喜欢我,晚辈与那位姑娘相识在先,只能娶她,不 能娶阿宝了。“耶律燕婉道:”那是甚么人?她的身分能比阿宝尊贵,是大宋公 主、大理公主么?“独孤求败道:”她身分卑微,跟公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耶 律燕婉道:”她长得比阿宝更美么?“独孤求败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以 前,或者雪儿算是个很美的人儿,但是……如今,她一定不美了,但我心中一样爱 她、怜她,今生今世,都不会后悔,我一定要娶她的。“耶律燕婉道:”那女孩 儿究竟有甚么好处,你领来教我瞧一瞧。“独孤求败摇头道:”她甚么都不懂,也 没有甚么好处,但她是真心真意喜欢我、爱我的。耶律前辈,雪儿不知被不老婆婆 带到哪里去了,不然我一定领她来见见你。“耶律燕婉双眉竖起,骂道:”不识好 歹的东西!叶仙,他不答允娶阿宝,你第一个便杀了他。“叶仙尊者应声而出, 举起右掌,喝道:”独孤求败,老夫一向很看重你,你若肯做契丹附马,咱们便是 一家人,不然你那点北冥神功的道行,决计敌不过老夫的龙象般若功。你可想清楚 了?“独孤求败心想:”外公这等武学高手,尚且不敌,我与叶仙尊者动手,定 是必败无疑,但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贪生怕死之理?“凛然道:”叶仙尊者,你于 我有深仇大恨,我找你报仇,无论是你死,或是我死,大伙儿都绝无怨言。你给我 《射日剑谱》,这场恩德只有来生再报。“叶仙尊者道:”你也不必谢老夫,当初 老夫只道段素顺等人已死,天下再无人知晓你的身世,给你《射日剑谱》,不过是 要让你替老夫屠戮中原群雄,并非好意。“独孤求败道:”你是个真小人!“转 头向耶律燕婉说道:”耶律前辈,我与叶仙尊者动手,有死无生,再也见不到阿宝 的面了……“耶律燕婉脸罩寒霜,冷冷道:”你这等负情薄幸之徒,死一个世间便 清净一些,阿宝见不到你,正是她的福气。“独孤求败叹了一声,道:”请前辈 告诉阿宝,就说……就说我独孤求败真的很爱她,却……却不能跟她成亲。“耶 律燕婉冷冷道:”假意惺惺!“独孤求败心下黯然,又向叶仙尊者喝道:”叶仙 尊者,你为了成为武林至尊,派遣手下乱传谣言,害得我爹爹妈妈惨死,后来又在 大理想截杀我外公,我跟你仇深似海,但仍要向你问个明白:你答复我一句,这些 事果然是你做下的么?“叶仙尊者道:”是老夫做下的,却又怎样?傻小子,难 道世上没有了叶仙尊者,你爹爹妈妈又能担保不被人害死么?你太年轻了,世上的 很多事情,你都不懂得。“独孤求败喝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懂得,若不 是你蛊惑人心,那些惨事怎会发生?中原武林这些门派怎会争斗数十年?“叶仙 尊者哈哈笑道:”独孤求败,老夫真的看错你了。你说老夫蛊惑人心,老夫教你杀 你身旁这些人,你去杀了么?你没有,你最终还是与老夫为敌。可是那些武林中人 为甚么会被老夫蛊惑呢?因为他们的心性本就是邪恶的,唆使他们去做恶事,便如 以一点火星去点燃一堆干柴。纵使没有老夫去点燃,他们自己的心火也会燃烧起来。 这能怨老夫么?谢漏、宣悟、胡涂、元德,你们都是武林中真正的高人,你们说一 说,事实可是如此?“众人默然,心想:”叶仙尊者如此说法,倒也不强辞夺理, 难道世上少了一个叶仙尊者,便会没有干戈纷争么?恶人是人的一种,却不是指某 一个人,叶仙尊者不过是乘时而起,以他种种行事,确实不能算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独孤求败心想:”自从八年前离开箕山之后,那个王七想夺我的神雕,便要置 我于死地;韩啸阳想夺雕翎衫,也要害死我。由箕山出来之后,更见到了许多不平 之事。这些,当然都不是叶仙尊者所为,难道我真的错了么?“说道:”难道,难 道我不该找你报仇?“叶仙尊者哼了一声,道:”老夫不过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 罢了。宁国公主令老夫杀了你,你不找老夫动手,老夫也会找你动手。“耶律燕婉 忽道:”且慢!“转头向独孤求败道:”阿宝说,你是琴魔独孤我尊的外孙,西门 无泪是给独孤我尊害死的,是么?“独孤求败摇头道:”我不知道。耶律前辈, 我爹爹是西门前辈的传人,我妈妈也是好人,我外公虽然脾气有些喜怒无常,却也 不是蛮不讲理之人。阿宝说,你以为是我爹爹伙同我外公、我妈妈害死了剑圣前辈,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叶仙尊者道:”花明这孩子当日在大理撞见一个江湖汉子, 名叫熊龙生。那熊龙生在西门无泪逝世之后,曾经将他的尸身刨了出来。依着那熊 龙生描述的情形,剑圣致死的死因,便是中了人家五掌,而那五掌的功力,天下间 除了琴魔的一招’手挥五弦‘之外,更无他人能使得出来。宁国公主,你不必怀疑 了。“耶律燕婉凄然冷笑道:”无泪说他爱我,可是他不忍自己的国土沦丧、自 己的民族遭受屈辱,因而不能跟我成亲。为甚么?为甚么?只为了我是大辽公主, 我可以背弃自己的父兄族人,却不可与他们为敌……叶仙,都是你要成为甚么武林 至尊,我爹爹想做中原的皇帝,才害得我跟他落到如此结局……“叶仙尊者心道 :”这婆娘难道是疯了么?“双足点地,快如闪电的扑向独孤求败,双脚尚未落地, 一掌已击向独孤求败。他深知独孤求败功力深厚,这一掌若不能将他击得重伤,那 便是一场难缠的搏斗,而身周强敌环伺,丐帮帮主、少林掌门等人也绝非易与之辈, 若是众人一拥而上,自己龙象般若功修为再高,也必不敌。哪知独孤求败连修” 逍遥游拳法“、”天山擒拿手“、”射日剑法“、”飞云流霞“等数门功夫,加之 天生悟性奇佳,早已非当初可比,眼见敌人迅如惊雷的攻来,心想:”我身负吐蕃 九德杰与丐帮三大长老百余年内功,何不与他以硬碰硬?“呼的一掌,迎面劈去。 猛听得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独孤求败与叶仙尊者一齐向后跃开。叶仙尊者尚 未站定,复又猱身而前。独孤求败拚过一招,心道:”原来叶仙尊者武功也不过 于此。“对自己一身浑厚内功有了信心,运掌如风,架向叶仙尊者。叶仙尊者武 学修为远胜于他,暗道:”想不到他的内功之高,远在我估计之上。“双掌连转, 招式奇快,顷刻间独孤求败腰腿间已分别中了一腿一掌。众人见得独孤求败中了 一腿一掌,本自大惊,暗想:”叶仙尊者内功深厚,求败岂不受了重伤?“却见独 孤求败虽然中招,却并未受伤。众人松了口气,只见叶仙尊者若越打越快,可是一 招一式却无不清清楚楚,便如擅于唱曲的名家,虽唱到了极快之处,但板眼吐字, 仍是交代得干净利落,无半点模糊拖沓。众人纷纷站起来,心下尽皆赞叹:”先前 只道这叶仙尊者只是心机深沉而已,不料他武学修为竟也是般了得。“宣悟等更想 :”这位叫独孤求败的少年名不见经传,武功之高,却远在我等之上,只怕只有明 白师叔,内功才比他深厚一些。“独孤求败中了数招,心中恃恐之心渐去,一招 一式,也渐渐使得似模似样,只是叶仙尊者出手极高,却是难以见招拆招。一时尘 土飞扬,化成一团浓雾,将二人裹住。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