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蝶舞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那是一句俗语。 武林中连三岁孩子都耳熟能详。 不过,真正理解其中深层次含意的人绝对不多。 我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不轻举妄动。 短,不能远攻,唯有近身搏杀。 窄,不适合劈砍,唯有刺杀。 薄,不能封架,必须招招抢攻。 利,便于切割,瞬间夺命。 轻,飞快,速度惊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八个字形容她的剑法绝对贴切。 女子本来就吃亏。 不论身高。 体重。 力量。 耐力。 所以,她们通常都喜欢速战速决。 剑法偏重于凶狠。 毒辣。 诡异。 刁钻。 决不留情。 她们天生具有杀手潜质。 云豆有些紧张。 明眸开始露出焦虑不安的神色。 她纳闷得很。 古辉会居然纹丝不动。 宛如老僧入定。 偏偏静中有动,动中有静。 那剑尖钟摆般摇过来晃过去,隐隐封杀了所有进攻路线。 动静合一。 无懈可击。 对于招招抢攻形式的剑法,这种折磨简直罄竹难书。 云豆生出一种赤裸裸的感觉。 一丝不挂。 思想都已被看穿看透。 难堪。 羞愤。 不可言语。 我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我在等。 等云豆心浮气燥的那一瞬间。 一击必杀。 若非是比赛,我早就一剑了解了她。 攻对攻。 我没有把握手下留情。 谁够狠谁才能赢。 万一失手伤人,后果太严重。 她几乎可以肯定是夏侯请影的弟子。 云豆战败等于掌门夫人战败。 那个小心眼的女子说不定会给我麻烦。 不,肯定会。 所以我等。 若她心防太差,就不是剑法优劣的问题了。 裁判有些不耐烦。 眼看着时间快到,双方似乎都不着急动手。 这种战例从未有过。 平局无分。 以往。 最后一刻就是一招论胜败的时候。 木剑的摆动,忽然乱了一下。 象失去耐心的躁动。 机遇千载难逢。 云豆动了。 短剑倏地象两只蝴蝶激飞。 色彩斑斓。 绚丽夺目。 我竟看不清剑光。 唯见袖影。 那一双流云水袖漂泊不定。 充盈着水澜花影。 如诗。 如画。 蝶双飞。 翩翩起舞。 倏忽而至。 我的目光冷冷地盯住她的美眸。 掌中木剑蓦然稳如磐石。 杀气迸发。 杀机盈露。 杀势大成。 “咔咔!” 人影交错而过。 一对短剑寸寸皆裂,脱手飞出。 我面无表情地傲然屹立。 掌中悍然握着木剑。 云豆呆若木鸡地望着地上短剑,久久不语。 眼泪转了转,却始终未曾滴落。 她很坚强。 我感到稍稍意外和庆幸。 我不怕女人哭哭啼啼。 却很讨厌。 男人。 有时候,铁石心肠也会变成绕指柔肠。 然后。 死得很难看。 我牢记着一件事情。 铁在烧是怎样对待柳如烟的。 当时如果他心软一分,死的就是他。 结果他没有。 所以独孤阔海死了。 横行一时的西北一窝蜂也冰消瓦解。 人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流芳百世。 什么遗臭万年。 都是狗屁。 那对活人才管用,也只有活着才能感受。 若真有灵魂这回事,我早就被无数怨鬼缠身,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还活着。 这就是理由。 什么同情弱者,同情女人。 真的需要同情就乖乖回家带孩子去。 或者去吟诗赏月,浪漫情怀,相夫教子,逛街买菜。 战争让女人走开。 那是男人的事。 要么你别参加,你参加了就必须遵守规则。 唯一的规则就是:“成王败寇” 没有一丝妥协和让步。 幸好是比赛。 若是战场,我不但要你的命,还要劫你的色。 流民传统一向如此。 混乱。 强者主宰一切。 将军可以制服流民,就是深悉其中游戏规则。 他是强者。 所以即使他放屁也有尊严。 强者的尊严。 我胡思乱想着乌七八糟的过往。 冷笑着。 裁判单调地宣布:“古辉胜!” 人群静谧了一会儿,宣泄出唧唧喳喳的不满。 无数道愤恨的目光刺入我的全身要害。 我相信不久目光会变成剑光。 希望你们有实力打败我。 我不内疚。 天下无敌只有一个。 只要你练武,就早晚会输。 怕输就别练剑。 那一剑我掌握了天时地利人和。 未战。 胜局已定。 我静静地站到云豆的位置。 凤三眯缝着老眼陷入沉思。 好剑法。 以无隙入有间。 蝶双飞竟被破得如此干净利索。 夏侯清影亲至都无话可说。 那一剑……居然还是青城剑法。 力劈华山。 没有任何后招的一式而已。 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 劈。 凤三有点惊骇。 剑简意赅。 搜肠刮肚。 一时间,他想不出还有哪一剑比比得上它。 更简单。 更节约。 他也恍然大悟。 古辉第一场破力劈华山的剑法奥秘。 刺。 还有哪一剑比它。 更诡异。 更毒辣。 蓦然间,他非常想要一睹全豹。 宛如赌鬼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豹子王现世。 稀罕无比。 机遇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他有一种膜拜的冲动。 这时才深刻知道一个道理。 什么是学无先后。 他的功力当然不屑一顾。 尽管在同龄中份属翘楚之资。 是天才。 甚至比他强者亦多如牛毛。 古辉显然不是幼时就开始习武的世家子弟。 非常可惜。 但练剑的资质却足以弥补一切。 两剑勾起了凤三最陈旧的回忆。 那么清晰。 师父是地苍穹。 逝年一百二十七岁。 他酷爱剑法。 终生不娶。 唯剑相伴。 他也终生不悔。 晚年的时候,他才收了自己做徒弟,却从未教过一招半式。 一心一意钻研无上剑道。 甚至连基础剑法都是四师兄传授。 师父默默无闻。 江湖上更隶属无名小卒一位。 但他始终忘不掉师父逝世前夕那一场剑舞。 雪中。 他看呆了。 傻了。 久久不能自己。 剑逝。 师父淡淡叹息,只说了一句话,就溘然长逝。 “不过如是!” 仿佛对毕生研究的剑道那么不屑一顾。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