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铜人巷 长孙郁风惊疑道:“她去了哪里?”雅歌迟疑道:“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去问小 姐。”长孙郁风一顿足,径自到玉奴房中,妙歌见他来了,叫了一声“表少爷”, 便自行出去了。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到玉奴身边道:“玉奴,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你去了哪里?”玉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好象该我问你才对。”长孙郁 风微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二哥和我出去喝酒,后来我喝醉了, 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玉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郁风,你变了,你从前从不瞒我任何事,可现在 不同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真得变了。”长孙郁风给她说得哑口无言,半天 方道:“我昨晚是和她在一起喝的酒,她酒量好得很,后来我醉了,也不知道发生 过什么事,更不清楚是怎么回来的。”玉奴转过身走到桌边道:“昨晚不知怎的, 我们三个也都睡得很沉,早上醒来时,我已经在你的床上了,而且……唉,”她低 声道:“虽说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可是这种情形让人实在……”她的脸通红,不知 怎样往下说了。长孙郁风惊疑万分,心中念头急转:那昨晚那人难道真是玉奴?可 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她是连城? 他试探着问道:“那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玉奴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 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连城?”说这话时,语气不免酸涩。长孙郁风走过去,轻轻将 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知道我对你不住,可你不要恼我好不好?”玉奴将脸贴 在他胸膛,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长孙郁风又道:“她曾说过你是我的软肋,你知 道吗,真的,你真的就是那根软肋,打一下会很疼的。”玉奴道:“但你的软肋是 两根对吗?”长孙郁风怔住了,玉奴又道:“也许在你心中她已经是最重要的人是 吗?”长孙郁风更不知如何做答。玉奴道:“你在睡梦中都在念叨少林寺,一同去。” 长孙郁风这才想起陆昭曾说今日他们要去少林寺,他几乎跳了起来,轻轻推开 玉奴道:“糟了,今天她要去少林寺,我……”他说着话就想开门去,但一看玉奴, 他无论如何是没法迈出这一步的。玉奴盯着他,道:“你想去找她对吗?”长孙郁 风歉然道:“玉奴你知道,我不能看着她去送死。我……” 玉奴打断他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现在不能没有她?”长孙郁风叹了口 气没有做答。玉奴也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多加小心。”长孙郁风轻握她手道: “玉奴,你听我说,我不能看着你有什么危险,可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就 象你说的一样,我的软肋大概有两根,打在哪根上都要疼的,你等我回来再向你赔 罪好不好?”说完向门口走去,在他迈出房门的那一刹那,玉奴说道:“你知道吗, 我真后悔当初在温州城时让你们联手拒敌。”长孙郁风回头:“玉奴,等着我。” 长孙郁风无暇多想,从马厩里解下一匹马打马扬鞭直奔少林寺。打翻知客僧, 闯到殿前,抓过一个和尚问道:“快说,楚连城呢?她去了哪里?”那僧人被他抓 得动弹不得,怒道:“你快放开我,那魔头去了铜人巷了。”长孙郁风一惊,顾不 上多说,已抓着这和尚纵身上房,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路指点着,到了铜人巷前。 见那陆昭和令狐玄黎并鬼域门下都在等她,不由急道:“二哥,连城呢?她去 了哪里?”陆昭摇头叹道:“她去了铜人巷了。”长孙郁风又气又急,看了鬼域四 护法一遍,向鬼剑道:“七叔,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鬼剑也叹了口气道:“她 要做的事谁人拦得住呢。”长孙郁风又道:“那你们怎么让她一个人进去呢?”鬼 剑摇头道:“这都是谢静涵和那老贼秃定下的诡计。唉!”长孙郁风可不好和他们 发作,又转向令狐玄黎道:“那你呢?你和她同来,不会是来看她送死吧。”令狐 玄黎微怒道:“她不让我去我有什么办法。那你呢?你又来做什么?”长孙郁风哼 道:“我真奇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材!” 令狐玄黎大怒,便要发作,长孙郁风已飞身而起,欲闯入巷中。了因和四大金 刚就站在门口,岂能让他进去,了因衣袖一挥,长孙郁风但觉劲风扑面,脚下站立 不住,身子向后摔去。陆昭惊道:“郁风小心。”便欲伸手相救,鬼剑等人知他是 楚连城心中第一要紧的人,也都去接他。却见长孙郁风身子轻飘飘的风筝一样,又 飘了回去。原来了因并未使多么大的力气,只是想阻止他而已,长孙郁风借力身子 向后,抓了个和尚在手又站在了因面前。不过手中短剑已架在那和尚的脖子上。 长孙郁风向了因道:“方丈大师请恕罪了,晚辈要去巷中救人只好得罪了,请 大师放行。”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是何人门下高足?为何也要去救那鬼 域魔头?”长孙郁风道:“晚辈浮鹰岛百合夫人门下大弟子长孙郁风。”了因道: “原来是浮鹰公子到了,施主不知其中内情,鬼域和昆仑派的纠葛原是因楚施主而 起,此刻也该当由她出面化解。”长孙郁风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晚辈现在不想管, 晚辈要做的只是去救人。大师枉称慈悲,却设下这等杀人不见血的计谋,嘿嘿,如 果说这个主意不是大师本意的话,那大师一定是受人蒙蔽了;大师,多说无益,请 大师让路。”说着手下微一用力,手中短剑已将那和尚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了因心底轻叹,心想:这少年怎的和那楚连城一般的想法?是他们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还是谢施主……不会,这少年和楚连城显然是一对情侣,这想法相同 也不奇怪。罢了罢了,若那楚连城当真死于巷内倒有负老衲本意了。当下摇头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执意要去,老衲也不想多说了。”说完闪出门口来。 长孙郁风进得巷来,将手中那僧人用力一推,推向了因,同时借力向内急退, 他生怕了因等人反悔,了因等人倒未再阻挡。他定睛向内瞧去,只见地上不少铜人 的手臂、腿脚、兵器,却为见楚连城。他大声叫道:“连城,连城,你在哪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他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又叫:“连城,连城。”仍然没 有人答应,不过这次他隐隐听见巷底深处有金属相触的声音,他心中一喜,好象已 看见楚连城剑削铜人的情形。他大步流星的向内走去,才走几步,脑后风声悚然, 他忙不迭的低头躲过,却是一个断臂铜人,又向前一步,从侧面石壁中又出来一个 铜人,这个铜人手中原应有一根铜棒,但已给楚连城削断了,长孙郁风轻而易举的 躲开了。他左右躲闪的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路上虽然身上也挨了数下,但已不是什 么致命之击,打在身上也不是特别的疼。 渐渐的,他已听见楚连城的声音了。她的呼吸已明显加重,想必是大耗气力, 他有数过,这一路被楚连城毁坏的铜人已有五十七个,他又叫:“连城,你在哪里?” 这次楚连城应声了:“是你吗郁风?我在这里。”话音刚落,又听她“啊”的一声, 定是分了心又挨了一下。长孙郁风不敢怠慢,连窜带纵,又过了九个铜人才到楚连 城身后。楚连城正挥剑斜劈一个铜人的双腕。汗珠顺着她的脸颊两鬓流了下来,身 上衣衫已微有汗迹,嘴角红肿,额头上一块青紫,挥剑的手臂已不似从前迅速。 长孙郁风伸手将她拉在身后,急退几步,那铜人“吱”的一声退回到石壁中去。 二人站在一个没有机关的地方,长孙郁风道:“连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见他这么着闯了进来,楚连城心花怒放感动之极,忍不住就想扑在他的怀中,永远 再也不想和他分开。她眼圈微红,说道:“你这贼小子,不在客栈睡你的觉,来这 里做什么?”长孙郁风道:“说来话长,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你有没有受伤?” 楚连城摇头道:“不碍的,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其实她这一路闯关,砍坏六十六 个铜人,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有的地方简直痛入骨髓。 长孙郁风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嘴角和额头道:“你一定累坏了,把龙吟剑给我, 剩下这六个铜人交给我。”楚连城摇头道:“不,我定要试试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长孙郁风微急道:“给我。”楚连城摇头。长孙郁风急道:“你如再任性,我就… …我就……”他一时不知该怎样威胁她,一顿足,向内闯了过去。 那石壁中又冒出铜人来,铜人抬手向他胸口打去,长孙郁风挥短剑削它手腕, 怎奈他的短剑是寻常之物,铜人手腕没断,他的短剑却应声断为两截;与此同时, 胸口上被那铜人一击,好不疼痛。他索性弃了断剑,以肉掌相搏。楚连城纵身上前 相助,长孙郁风一挥手,竟将她拨出退数步距离。背上却给从另一侧出来的铜人重 重重重拍了一掌。楚连城急道:“郁风,你快退后,让我来。”长孙郁风也不理她。 楚连城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你过来,我把剑给你就是。”长孙郁 风这才身子急退,退到她身边。楚连城将剑交到他手中道:“你要多加小心,越往 前这些铜人的武功越高。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避过这个铜人后,会同时再出来 两个铜人,你要留心,不要让它们打着你,很痛的。你只消砍坏它们的手臂、兵器 就可以了,不必和这些破铜烂铁费事。” 长孙郁风接过龙吟剑,点头道:“你也小心。”说完重新向前走去。果如楚连 城所料,他避开第一个铜人后,又出来两个铜人,两前一后,腹背受敌,他比不得 楚连城在巷中奋战多时已有些经验,手忙脚乱的,情形不免有些狼狈。楚连城略加 思索,手腕一抖,一条细索自袖中飞出,将长孙郁风身后那第六十七个铜人的双腕 缚住,双臂运力,这铜人的双手已被绑在一起,铜人双手被缚,一时对长孙郁风无 法构成威胁,他倒不用分心了。楚连城索性将这铜人的双足也捆了,这铜人便似废 了一般。长孙郁风挥动龙吟剑,斜劈竖挑,没费多大工夫便将余下这五个铜人砍坏, 纵身落在前面一个空地上,楚连城紧跟其后,飞身而至;身后铜人又各自退回到石 壁中去了。 二人四目相对,同时笑了,长孙郁风伸手给楚连城擦擦脸上汗珠,说道:“干 嘛一个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楚连城微笑道:“冒险吗?我只是觉得好玩,想看看 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长孙郁风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但武功好,胆 子也大,怪道成天价要砍下人的头做碗用。”楚连城笑了,她伸出手去握了长孙郁 风的手道:“那你怕是不怕?”她的手掌柔柔软软的,笑容孩子般天真,长孙郁风 看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微笑道:“难道说你真要谋杀亲夫不成?” 楚连城脸红了,她想起了昨晚那场翻云覆雨来,她轻轻倚在了长孙郁风怀中, 低低道:“你就会瞎说。”长孙郁风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这个素日里杀人如儿戏 的鬼丫头居然也有此等的温柔。二人相拥而立,感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一刻二 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想时间就此停顿,永远不再往前,就这样相拥相守一生一 世。 过了良久,长孙郁风低声问道:“连城,有句话我要问你,你可千万别生气。” 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道:“昨晚……昨晚我喝醉以后是怎么回去的?”楚连城道 :“你闹着要找玉奴,我又留你不住,只好让你走了。”长孙郁风又懵了,他试探 着又问:“可我记得我……我是和你在一起的。”楚连城道:“你什么时候能记对 过?”长孙郁风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我没有和你……和你……”楚连城推开他, 瞪着眼睛道:“和我怎样?做你的美梦去。——慕鸢,黑无常,你们在吗?” 隐约听见他们左边有人叫道:“公子,我们在这里。”在楚连城和长孙郁风面 前共有三个山洞,他们的声音正是从左边传出来的,楚连城微一迟疑,长孙郁风已 抢在她前面走入洞中。 了因总算言而有信,这个山洞中并未启动机关。长孙郁风生怕洞中再出来什么 铜人机关的,拉了楚连城的手小心翼翼的向内走去。楚连城也不甩开他,二人一前 一后到了尽头。但觉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大石室,石室中间一张石桌,几张石 凳,两个黑衣人正焦燥不安的走来走去。 见他二人携手进来,那黑衣少年裘慕鸢不禁喜道:“麟儿,你来了,这里机关 重重,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忽然看见长孙郁风和楚连城手拉着手,不由微觉诧异。 黑无常已跪倒在地,叩头道:“属下无能,有负公子重托,还要连累公子亲自相救, 若公子有个闪失,属下更是百死莫赎了。”楚连城扶起他笑道:“你也不必自责, 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们落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何况也是我要你们来做这趟买卖的。” 黑无常感动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裘慕鸢道:“真是多谢你了,麟儿,这位朋友是——”楚连城看了看长孙郁风, 面上带笑,眼波温柔道:“这位是浮鹰岛的长孙郁风,是……是我的朋友。”说话 时脸居然又有些红了。裘慕鸢眉头微皱,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忧虑。楚连城又将裘慕 鸢引见给他认识。其实楚连城找人杀长孙郁风什么的,鬼域众人虽不敢明着说,可 心里都在猜测原因,原本他二人联手在温州一役后大出风头,二人应成为好友才对, 可楚连城却气势汹汹的要杀他,八成是长孙郁风对她无礼,动了什么非份之想,又 或者二人在破庙过夜时,长孙郁风干脆强奸了她,以至她这般恼火。黑无常被少林 寺关了数月,更不知外面的事情,不过眼下一点可以肯定,楚连城是绝不会杀长孙 郁风的了。 黑无常故做不知,问道:“这位就是公子要杀的那个长孙郁风吗?”楚连城嘴 角含笑,长孙郁风已抢口道:“正是正是,五万两银子买我的头的。”黑无常道: “好。公子,这票买卖属下没有做好,这五万两银子就让属下替你省下吧。”说着 做势要打。楚连城微笑道:“好啊,你如能杀了他,让你做第十一位护法。”她这 一袖手旁观倒让黑无常为难了,楚连城笑着拍拍他的肩道:“行了,三叔差点打死 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救了他,我已传令下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她 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也包括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 四个人走出这个山洞,回到刚才那个空地。楚连城四下看了看道:“这里应该 还有出口,总不成让咱们再走一次铜人巷吧。可是咱们这交该哪条路呢?”裘慕鸢 惊道:“什么?你们是从铜人巷闯过来的?”楚连城点头道:“正是。郁风,你进 来时,了因那老和尚可在巷口?”长孙郁风点头道:“在,如不是我扣着他的徒子 徒孙,还进不来呢。” 楚连城想了想道:“适才咱们是从左边山洞出来的,这两条路不知该走哪条, 也不知有没有机关,要是雨轩在就好了。”长孙郁风道:“雨轩是谁?”楚连城道 :“是我大叔的儿子,贺雨轩。大叔最擅长机关消息,雨轩也精通此道,冰川嘉园 中的机关大都是他们父子设的。日后你若去了,可要小心,中了机关可没人救你。” 说话时,她已向右边的山洞走了进去。长孙郁风三人少不得跟了过去。 长孙郁风道:“冰川嘉园是什么地方?”楚连城不停地敲打石壁,寻找机关出 口。黑无常道:“冰川嘉园就是人们所说的鬼域。江湖上都叫我们做鬼域,我们自 己叫冰川嘉园,不瞒公子,嘉园可是世间难得的世外桃园啊。”长孙郁风“哦”了 一声。楚连城道:“不过有几处是禁地,妄入者死,对你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冰湖 水阁。奇怪,这条路好象是往回走的,怎么会没有机关呢?难道是了因那老和尚言 而有信没有引动?” 长孙郁风辨了辨方向道:“正是,这条路折回去了。”虽然洞中也点了几支火 把,但是光线微弱,四个人小心翼翼的生怕洞中再有机关。长孙郁风既在楚连城身 边当然不肯让楚连城再去犯险,挡在楚连城前面,向前走去。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却到了尽头。裘慕鸢道:“怎得到头了,难道咱们走错了?” 楚连城道:“不,看这个方位,应在铜人巷入口附近。咱们找找看,有没有出 口。”几个人四下里敲打,长孙郁风忽道:“咦,这里的声音好象有些不大一样。” 楚连城三人忙聚在一处,楚连城用剑柄敲了敲,果然声音空洞洞的,不由大喜,正 欲收起龙吟剑,黑无常已扑将上去用自己的手臂在剑上擦过,手臂上登时流出血来。 楚连城吃了一惊,道:“黑无常,你……”黑无常笑道:“公子为属下身入险地, 属下自当为公子祭剑。” 长孙郁风轻叹一声,心想:鬼域中人好象不似传说中那般凶残好杀,这黑无常 对连城倒也忠心。 楚连城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看能不能找到机关。长孙郁风道:“在这里了。” 他用力一推,却没推动。他运内力再推,这次却也只推动了一点点。楚连城道: “你的伤刚好,内力还没有恢复,让我来吧。”裘慕鸢和黑无常道:“让我来。” 说着已抢步上前,运力去推那石壁,不料仍不见石壁大开。 楚连城道:“想来少林寺设下的机关不能让人轻易出入,让我试试。”裘慕鸢 黑无常各自退后,楚连城仔细勘察一番,然后面对石壁站好,运起内力。她身边慢 慢出现一个淡绿色的气团,气团颜色越来越深,碧绿透明,在这山洞中看来阴森森 的当真好似鬼一样。她双手放在石壁上微微用力,石壁果然挪动了。楚连城大喜, 手上用力,只听“吱呀呀”几声响,石壁上出现一道门户,有火光照了进来。长孙 郁风抢在她前面窜了出去。楚连城三人也跟在其后,从山洞中出来。 长孙郁风喜道:“连城,这就是铜人巷的入口啊。”楚连城也笑道:“正是呢。 咱们这可要出去了。”裘慕鸢道:“老黑,咱们再不用呆在这个鬼地方了。”黑无 常道:“这还要多谢公子冒死相救。”楚连城笑道:“咱们快走,去气气了因那老 和尚。”她整整衣衫,拍拍身上的土,向长孙郁风道:“我的脸是不是肿得很厉害?” 长孙郁风伸手轻抚她脸上的伤微笑道:“并不是很厉害,和平常一样漂亮。”楚连 城用眼角瞟了裘黑二人,脸色微红,低声道:“你再胡说我便割下你的舌头来。” 黑无常佯作未见,裘慕鸢眉头微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过楚连城和长孙郁风 已拉开铜人巷的大门,走了出去。 出得铜人巷,鬼域众人并陆昭,令狐玄黎等人不由喜出望外,鬼掌喜道:“麟 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陆昭道:“怎么样?里面好玩吗?那些铜人厉害吗?” 令狐玄黎道:“麟儿,你还好吗?”少林众僧无不暗暗吃惊,均想:这两个少年好 武功,居然能全身而退。一申低声道:“这两个少年好功夫。”一弘道:“实在是 出人意料,怪道这两个少年近来的名声越来越大。”一坤道:“所谓自古英雄出少 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一欢摇头道:“只可惜这两个少年都是黑道魔头。” 楚连城虽听不见他们在嘀咕些什么,但他们脸上的惊异是看得出来的,不由笑 道:“还好,还好。就是不留神给打着了脸,我早就说过,不就是些个破铜烂铁吗? 有何可惧。”她转向了因道:“老和尚,我们出来了,可让你们失望了。咱们君子 一言,我的人可要带走了。” 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年纪轻轻就练就此等功夫,实在可喜可贺。” 楚连城笑得更加欢愉了:“可喜可贺的是我啊!至于你们,哈哈,那七十二个铜人 可真的成了破铜烂铁了,怕是没什么可喜可贺的。老和尚,如果没别的指教,咱们 就后会有期吧。”了因道:“楚施主既有此武功胆识,老衲也绝不食言,众位请吧。 还望楚施主好自为之。” 楚连城心情甚爽,笑道:“老和尚,保重啊!不然将来谢静涵再出什么坏主意 可没人上当了。”说着招呼大家向寺外而去。一申道:“师叔,当真让这魔头这样 下山,再去兴风作浪?”了因道:“她小小年纪能练成这样的武功,又有这样的胆 魄实是不易,此等练武奇材却坠入魔道,可惜可惜啊!若能点化于她方是武林之幸, 今番想必她也吃了些苦头,由她去吧。” 出得寺来,楚连城众人骑马下山。鬼剑道:“麟儿,你也太是任性了,若有个 闪失,你要我们怎么向魔王交代?”在他们面前楚连城可就露出少年人的憨态来了, 她吐吐舌尖道:“哪里就会有事呢,我这不好好的吗。”陆昭叹道:“郁风说铜人 尽毁,要进去也得许多时日以后了,早知如此,说什么不该听你的,怎么也要进去 玩玩才好。”楚连城笑道:“你现下后悔可也迟了。” 鬼灵道:“麟儿,你究竟有没有被伤着?”楚连城道:“你看我的脸就知道了。” 楚连城天生丽质,也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纵然是女扮男装时,也要收拾的干干净 净,只要有条件每天也要洗个澡,在她的马鞍中常常要放一件单衣,是以在温州城 外过夜后她居然换了衣服。在鬼域时,她便是女儿装束,虽用不着刻意打扮,但也 不时要理理鬓角,摸摸头发。与人动手时也总是下意识的护着脸面。这次居然能被 铜人打伤额头和嘴角,自是吃了不少苦头,只是生性好强,不肯承认罢了。身上有 多处给铜人打的痛彻骨髓,更好似要散了架一般。 鬼灵知她这个脾气,叹了口气,低声道:“下次不许再逞强。”楚连城微微一 笑,没有接口,转向裘慕鸢道:“慕鸢,那些和尚有没有为难你们?”一行人边下 山边说个不停。 到得山下,鬼使道:“麟儿,咱们下一步去哪里?”楚连城虽尊十大护法为叔 叔和姑姑,但她终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将来鬼域魔王也必要将鬼域传与她,她已是 鬼域少主,这十大护法不过也是她的属下而已,凡事少不得要先听她的意见。 楚连城道:“自然要办令狐伯父和义父交待的事情,这几个月可都给我耽搁了, ——郁风,你……你要进城了吗?”问这话时,她脸上的阳光已被云彩遮住了。长 孙郁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楚连城看了看鬼域众人,策 马随他到了一边。鬼域众人均知楚连城对他情有独钟,都远远地站在一边,令狐玄 黎便想上前,陆昭咳了一声道:“令狐兄,我弟弟好象说是想和楚贤弟说几句话, 你过去他们会不高兴的。楚贤弟的脾气好象不是很好,是不是,啊?”令狐玄黎又 气又恼,可也当真不敢惹楚连城生气,当下狠狠瞪了陆昭一眼,停下脚步。 长孙郁风道:“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昨晚我究竟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楚连 城低低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长孙郁风道:“那也就是说是和你在 一处了?”楚连城轻叹一声道:“你要和我斗酒,结果你就醉了,你……”长孙郁 风微急道:“我怎么了?我把你怎样了?”楚连城笑了,笑得未免有些无奈,道: “能怎样?你闹着要找玉奴……”长孙郁风打断她道:“我的海螺呢?如果我没把 你怎样,你把海螺还给我,那是我心爱之物。” 楚连城盯着他看了半天,道:“你来这里找我,她一定知道吧。”长孙郁风点 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楚连城幽幽道:“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一定会后悔的。”长孙郁风不解。楚连城道:“如果我是她,这会儿一定已离开客 栈了。”长孙郁风一惊,楚连城淡淡道:“其实女人不喜欢男人花心,就象男人痛 恨自己的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一样。你这样抛下她,她一定会伤心的,换作是我,纵 不杀你,也断不会再陪在你身边的。” 长孙郁风傻眼了,恨不能马上飞回去看看。可是眼前这人却是自己最难割舍的, 这一刻他已没了主意。楚连城道:“如果你不想抱憾终生的话,就快去找她。”长 孙郁风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楚连城望着雪白的大地淡淡道:“你能来找我, 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放心吧,我和她不一样,我离了谁也能活得好好的。反正我 还有很多事要做,大概也顾不上别的。”长孙郁风满怀欠疚道:“连城,我……” 楚连城道:“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什么都明白,有些东西不必多说,只要你我 心知肚明就行了,多说无益。你快去吧。”长孙郁风一咬牙,说道:“连城你好自 珍重,待我陪玉奴办完师父的事情,定回来找你。”楚连城微笑道:“好,我等着 你。”长孙郁风凑过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办完事就回去等我。”楚连城反问 :“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微笑道:“你在鬼域等我去下聘娶你啊!”楚连城脸红 了,低声道:“这句话我可忘不了,你如骗我,我再也不会饶你。” 长孙郁风笑道:“妹子放心,我且去了。”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一夹马腹, 向城中而去。才走出几步,楚连城忽然扬声道:“郁风,你且停下。”长孙郁风勒 住坐骑,拨转马头。楚连城道:“踏雪脚力甚好,我就送于你吧。”说着赶上前跳 下马,将缰绳交给他。长孙郁风也跳下马,伸手接过,说道:“真难为你了。”楚 连城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管,放在他手中道:“这是我的讯号,你如有急事可用来 招集我的属下,他们知道你是谁,一定会听你吩咐的。”长孙郁风笑道:“我是谁?” 楚连城脸上又是一红,伸手推了他一把,道:“你快走吧。”长孙郁风在她额头上 轻轻吻了一下,道:“我去了。”说完跳上踏雪,打马而去。看着踏雪溅起的雪花, 楚连城忽然觉得身上给铜人打中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痛了起来。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