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祈福大会 少林长期以来执武林之牛耳,被尊为泰山北斗。 十八年前因掌门之争,祸起萧墙,监寺大师大彻禅师一怒之下出走福建莆田, 开山建寺,少林也随之分裂为北少林、南少林两大派系。 福建富庶,民众一心向佛,南少林渐成气候。 隆庆十五年,福建武林世家连家为老祖宗做阴寿,当晚不幸惨遭灭门。 大火过后,一个小书童侥幸存活下来,疯疯癫癫,在大街上游荡,整天喃喃自 语“咦,好多光头……血呀……” 南少林听闻后,连夜派人给他治病,结果病很快被治愈,小童再也不胡说了。 他成了哑巴。 惨剧发生后,南少林义愤填膺,拍着胸脯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发出了“惩 恶令”,会同几个小帮派,围歼了猝不及防的神剑门,之后宣布匪首逃到了五岭帮, 马上逼五岭帮帮主“降魔手”孔三才交出匪首,孔三才无人可交,散去帮众,绝望 自尽,方才作罢,这段公案也不了了之。 自此,当地大豪噤若寒蝉,岭南武林白道唯南少林马首是瞻。 南少林在岭南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北少林为达摩祖师修行之地,根基深厚, 高僧辈出,武林中人依然将其视为领袖。 隆庆二十一年,北少林与南少林共同出席“武功院”大会,两大方丈相互辩难, 在秘室中研习佛法至深夜,甚为融洽。 次日武当宣布,掌门道璇真人突犯心痛病,已连夜返回了武当山,目击者称真 人脸上忧色甚浓。 中原道教源远流长,派系众多。 各种教义更是多如牛毛。 有的认为“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是为“道”。 有的认为“道”能一气化三清,实际上就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 有的跑进深山里,忍受严寒酷暑,练功求道。 有的舒舒服服地躺在秘室里,与漂亮姑娘大搞双修。 有的整日钉在炼丹房里,拼命火烧丹砂、硫磺。 有的成天游山玩水,寻找仙草奇葩。 …… 不少派别多年来受“全真教”的压制,在道璇的强力打压下,忍气吞声,归于 武当旗下,但无时无刻不在密谋脱离武当。 几乎在少林取得秘密和解的同时,道教领袖道璇真人在武当山病情加重。 九月初九,道璇真人弥留之际,拉住师弟道玑的手,久久不放松。 道璇真人羽化后,道玑接替成为新的掌门,他按照道璇定下的遗计,下令各派 真人前来武当山吊唁,想就地擒杀一些具有野心者。不料机事不密,泄露了出去, 引起轩然大波。 早有异志的派系首脑逃离武当山,汇集于江西龙虎山,商量对策。 数日后,龙虎宗、茅山宗、阁皂宗、天师道、净明道、神宵派、清微派共同拥 立江西龙虎山张天师为掌教,号称“正一道”,对抗湖北武当山的“全真教”。 道教信徒的分裂,使少林寺五味杂陈,在反复考量后,北少林定下策略。名义 上支持武当山,暗地里却同龙虎山保持往来。 北少林同龙虎山的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武当山十分焦虑,只好联合南少林来 制衡北少林。但南少林势力范围与龙虎山接近,大彻和尚担心引起争端,迟迟不能 决断。 隆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双方讨价还价之际,由于南少林法信和尚出言不逊, 讥讽道教,天钰真人怒而砸碎一尊佛像,双方几乎拔刀相向,不欢而散,沟通的大 门从此关上。 道玑真人站在解剑岩上,闻讯后,欲哭无泪。 武当山的精英门很快从愤懑中清醒过来,采取了种种有力的攻势。 正一道形势直转而下,从竭力鼓吹“两个道教”,被迫转而提出“道教在龙虎 山”、“正一道即道教”,气焰有所收敛。 以后,双方商定每年九月初举行“祈福大会”,直至十月底结束。 名为共同继嗣道派始祖,实则互摸对方底细。 双方每次都为延真降神的神坛位置争吵不休,都想把地方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内。 正一道选择了齐云山,全真教说是鬼魅之地。 全真教选择了天柱山,正一道强烈反对,认为是靠近了古战场不洁之所。 双方争执不休,神坛竟越来越远,放在了江宁府的六合。 多年来,武当山和龙虎山在祈福大会中激辩论道,各显神通,不分胜负。 在论道中,两派都派出平常不练内功,只练嘴皮的高人。 双方互有攻守,唾沫星子乱飞,最后只闻骂声一片。 “太上老君灭你满门!” “元始天尊睡你妹子!” …… 本届祈福大会的主持,武当山天风道长气得脸色发青,吼道:“够了,都给我 闭嘴!” 第二项完全是动真格的,双方各让对方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天风道长冷道:“久闻龙虎山祈雨十分灵验,今日就请一试吧,也好让我等大 开眼界。” 龙虎山弟子欢呼起来,因为马天师求雨之灵验,天下闻名。 马天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每到下雨前,乌云密布之时,马天师就会立刻跑到龙虎山的顶峰——虎金 顶上,披头散发,舞剑呐喊,大声祈雨,几里外都能看得到。附近百姓大惊,以为 神仙降世。 马天师看了一眼蓝蓝的天空,心中暗骂,要是捉鬼降妖什么的,一使障眼法就 能对付过去,还可胜任,如今可怎生是好? 龙虎山马天师硬着头皮跳上神坛,挥舞法剑,口中念念有词。 铁牛耕地种金钱,刻石儿童把贯穿。 一粒黍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 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 若问此玄玄会得,此玄玄外更无玄。 马天师装模作样,引得龙虎山弟子大声叫好。 舞了半天,却不见要下雨迹象。马天师讶道:“原来拿错了法剑,求雨当用八 景挥灵剑,刚才不小心拿了斩邪威神剑,当然不行。”端了一碗水,口中又念道: “吾水非常之水,五龙五星真气之水。吾剑非凡之剑,就炼坚刚,七星挟旁,踏蹑 北斗,跨踞魁罡……” 念了半晌,还不见动静,马天师掐指一算,恍然大悟道:“原来步法有误,今 日乃九月初九,宜用七星罡,不宜用七星斗罡。”又喃喃自语道:“太上有命,普 告万灵。招促天真,俱会帝庭……” 马天师的步伐开始越来越繁复,从七星罡换成了北斗七元罡、三五飞步罡、遣 将罡、交泰罡、五行相生罡、八卦斗罡、禹王三步九迹罡、朝天奏谒罡…… 法剑也换了一把又一把,从八景挥灵剑换成了斩鬼剑、伏神剑、金刚洞神剑、 景精剑、洞光剑、阳光剑、九真剑…… 在武当道士的起哄声中,马天师又气又急,“哇”地吐了口鲜血,道:“今日 斗气求雨,犯了上仙忌讳,非吾之过也!”一脚跌下神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龙虎山的主脑“无上妙法”李择善面无表情道:“惭愧惭愧,这阵算我们输了。 久闻武当山内丹之术,天下称道,今日就请仙长大发慈悲,援手搭救一人。” 天风道长眉开眼笑道:“道友客气,不知哪位道友身犯沉疴?” 李择善道:“此人乃择善路上偶遇,择善道行低微,不能使其复原,还望道长 施展妙手救助之。”一挥手,两个龙虎山道士抬过一人,面如金纸,气息全无。 天风道长变色道:“此人分明已死,你是想让贫道超渡于他么?” 李择善笑道:“道长误会了,此人看似生机已断,实则处于胎息状态,体内尚 存一丝真气,却是你们武当山的真气。” 天风道长将信将疑,探察良久,叹道:“却像是武当真气,但气若游丝,只怕 贫道亦无力回天,掌门师兄或许有办法。” 李择善升了个懒腰道:“如果此人福薄,这两轮那就算打平如何?” 天风道长只得同意,老奸巨滑道:“下个月第三轮,就要看贵派调教出的高徒 了,只是不知张天师的‘鬼夜风雨祭’,司马镇邪学至几成?” 李择善打哈哈,并不买帐:“听闻前一阵子魏玄星破解了武当‘北斗七星大阵 ’,当真英雄出少年,道玑真人的‘九天雷火’怕是已倾囊相授了吧?” 天风道长走后,李择善诡异一笑,率众离开。 天风道长一行沿长江、汉水逆流返回武当山。 途中天风道长想尽了办法,也未能使病人苏醒过来,于是也就不再管他。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