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司马镇邪 “我不作太监!” 萧南从睡梦中大吼一声,猛地坐起来。 石根吓了一跳,发现萧南坐在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三丰真人画像, 仿佛中了梦魇一般。 萧南此刻的感觉非常奇妙,丹田内缓缓流淌着的真气很陌生,但又很熟悉。 生生不息,刚柔相济。 只是他没空去感觉它。 一幕幕景象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闪过:满口黄牙的老太监。 柳叶般的雪亮小刀。 马大娘血红的嘴唇。(见第三十四章“阉割”) 西岛京香艳丽而残忍的眸子。 坟场垂死挣扎的老人。 溅满鲜血的火红盔甲。 倭刀刺入小腹时的剧痛。 冰冷刺骨的河水。 然后是香甜的米汤。 石根的笑脸。 不合身的青色道袍。 小溪中神奇的石凹槽。 …… 石根拿起一块毛巾,怜惜地给萧南擦去额头地汗珠,笑容浮现在脸上:“大根, 你可醒了,他们都说你一辈子也醒不了呢。” “大根?”萧南此刻脑子仍是涨得厉害。 “你叫石大根,以前你老说自己叫小馋,其实你一点都不馋,总把省下来得馒 头留给我……”石根说着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我叫石大根?”萧南一头雾水。 石根认真道:“我叫石根,你比我大,所以就叫石大根,这个名字多棒。” 萧南迷茫问:“我怎么在这儿?” 石根气恼道:“前些日子,他们把你送进了真武大殿里,可是据石清说,你偷 吃了掌门的肉饼,掌门一气之下就走火入魔了,所以几天前,他们又把你扔回柴房 了。大根,我这里还又半块大饼,你快些吃吧,这几日你光喝米汤了。” 萧南握住石根的手,道:“好兄弟,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了。” 石根睁大了眼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道:“你……你疯病好了?” 萧南点头,望着石根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叹道:“好了。” 随即又想起了小桥和冷云,想起了朵颜宁宁,想起了刘思义,想起了西岛京香, 想起了罗富贵,不禁意兴萧索,心道:待我回京后,将刘思义与倭寇勾结之事告知 于皇上,便送宁宁回大草原,交给她哥哥,而后去清心寡欲谷寻到小桥、冷云,别 的事再也不去理会了。 想到此处,萧南下床,对石根拜了一拜道:“石根兄弟,大根要走了,以后我 再到武当山来寻你。” 石根去拉萧南的手,萧南一咬牙,纵身从窗中跃出,跳上房顶,很快便不见了 踪影。 石根一脸茫然,继而哭腔着奔出房去,四处找寻萧南。 萧南失忆多日,今日如飞鸟出笼,飞奔于树梢之上,仰天长啸,惊起栖息的鸟 儿无数。 七星亭旁。 魏玄星胸部业已中剑,鲜血浸透了衣衫。 道玑真人老泪纵横,搂着魏玄星的头,道:“为师不该让你出战啊……为师还 有几天活头,为师老糊涂了……三丰祖师爷,你显灵救救玄星吧,可怜这孩子没日 没夜地练功啊……” 魏玄星睁开眼睛,吃力道:“师尊切勿自责,是玄星学艺不精,使您老人家丢 脸,使全真蒙羞……”一阵急促的呼吸,鲜血又开始从道玑的指缝间渗出。 一位白衣青年傲然站立于前。 李择善捋着长短不一的胡须,冷道:“全真号称道教嫡传正宗,说话还算不算 数?快些奉上真武大帝的玉像来,该轮到龙虎山供奉了。” 武当七子,各个怒发冲冠,星云道人忍不住喝道:“你司马镇邪不是天尊爷爷 的弟子吗?为何出招这般狠毒!” 司马镇邪嘴唇一撇,显然不屑回答。 星辉道人急道:“要不是掌门师尊身负重伤,玄星出手相救,大耗元气,‘九 天雷火’会输给‘鬼夜风雨祭’么?” 司马镇邪眼睛一亮,道:“贵掌门身负重伤,是谁所为?” 星辉道人自知失言,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我所为。” 一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 萧南分开人群,走到垂死的魏玄星近前,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司马镇邪, 叹了口气道:“掌门人是为了救我,才受到意外横祸的,同是三清弟子,你在击败 魏玄星之后,就不应该再断了他胸口和左下肢的经脉。” 萧南居然看得出魏玄星的伤势,司马镇邪心中暗暗吃惊,旁边的李择善更是震 惊,他已认出眼前这人就是当日的“活死人”。 死人并不可怕,但活过来的死人却往往很可怕。 萧南道:“你武功很好。” 司马镇邪道:“你的眼神很好。” 萧南道:“可愿与在下切磋一下?” 司马镇邪眼神中的一丝轻蔑一闪而过。 萧南笑道:“那就来点赌头,如果在下侥幸获胜,请龙虎山的道友即刻下山如 何?” 司马镇邪点头道:“这个自然,要是我输了,真武大帝像归你。你输了,我很 喜欢你的眼睛。” 萧南笑道:“两只都要么?给我留下一只好不好?” 司马镇邪冷道:“不好。” 李择善呆了一呆,问萧南:“你与武当山有何渊源?” 道玑真人气还未消,竟全然不顾一派掌门地身份,怒道:“狗屁渊源,谁知他 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害惨了我师徒。” 萧南苦笑。 李择善心道:原来此人与武当并非一路,如果确有本领,倒是应该拉拢住。于 是对萧南道:“既然是切磋,那就点到为止吧。” 萧南点头。 司马镇邪瞟了李择善一眼,心道:李老毒今日废话怎如此之多,难道良心发现 了? 李择善在龙虎山呼风唤雨,指挥调度,经验异常丰富,此刻一种不祥的预感在 脑海萦绕,挥之不去,尽管萧南给人的印象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身上甚至一点 杀气都不带,但他的目光明亮清澈,澄净无暇,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武当七子中的星雨道人心地颇为善良,喝道:“喂,疯子,你找死啊,快滚回 柴房去!” 道玑真人本要去劝阻萧南,可转念一想,正是此人害得自己真气尽失,爱徒元 气大伤,从而遭受重创,于是便冷然道:“住嘴,让他去。” 萧南捡起魏玄星扔在地上的宝剑,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出手了。” 司马镇邪的剑尚未拔出,他根本不准备拔出。 一个大人用巴掌就可以足以教训一个顽皮的孩子。 再不济用拳头就足够了。 皮鞭很少能用得上。 萧南飞身。 司马镇邪举剑斜刺。 萧南借力掠过司马镇邪头顶。 阳光下,剑光炫目,万千气象。 司马镇邪衣衫飘飘,只觉得周围真气呈异样流动状,怪异至极。 和煦的阳光,无人能够反抗,也无法反抗。 眼前萧南的剑光也是一样温暖明亮,令人生出懒洋洋的感觉来。 司马镇邪却脊背发凉,他已感觉到无法阻挡萧南真气的侵入。 电光石火间,萧南已飘落地上,走到魏玄星近前,将剑插进石块的缝隙中,向 道玑真人师徒拱了拱手,从一道童手上拿过一卷画像,扬长而去。 司马镇邪脸色苍白。 众人惊异不定,刚有人想去追赶。 一阵风过,李择善打了一个哆嗦。 司马镇邪的衣服片片飞散,顷刻间上半身便成赤裸。 “光影碎。”魏玄星挤出三个字,昏了过去。 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顾二少爷因爱妻柳芳菲移情别恋,伤心之下,孤身远赴 西域,见吐蕃国师扎鲁以处女作人殉祭天,大怒,以一招“光影碎”,刹那间以胡 杨枝刺破国师黄袍上七十二恶灵像,扎鲁大惊失色,以为天神降临,俯首称臣。自 此,西域人殉渐少,“光影碎”也被中原武林视为绝响,认为久已失传。 既然这个疯子能悟出三丰祖师爷的“七星游龙步”,当然也有可能从什么地方 学到了顾二的“光影碎”。 七星亭周围的数十人大部分有了这个念头。 其中远远看热闹的几个年青女道士心中却胡思乱想道:要是那人对我也使出这 一招…… 李择善上前欲安慰司马镇邪,突然看见司马镇邪项间挂着一块青玉佩,定睛一 看,却是自己内子水红袖的贴身之物,顿时脑袋嗡地一下,火冒三丈,喝道:“你 这贼子!”拔剑向司马镇邪刺去。 司马镇邪肋下中剑,虎吼一声,头也不回,飞驰而去。 李择善挥剑狂追。 龙虎山众道人大乱,连滚带爬滚下山去。 武当山的夜晚,寂然无声。 一个孩子独自坐在柴房的小院里,仰望着弯弯月亮。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