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小孤山 下半夜,将近黎明。 鹤梁派的船行驶至小孤山。 远远望去,整座山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伏在水汽氤氲的江面上,血红的眼睛闪 露出骇人的光芒,却是山腰间的两盏大红灯笼。 香莲有点胆怯,隈在游离的身旁,道了声“小离”,却没有了下文。 游离知是香莲心中害怕,脱下身上的大氅,给香莲披在身上,柔声道:“外面 风紧,别冻着。你不要担心,乖乖留在船上,顺利的话,明日即可回转鹤梁。” 香莲浅浅一笑,道:“不妨事,你吩咐掌灯吧。” 小蜜蜂一手提着一只大灯笼,仅用一臂两腿,蹭蹭蹭,不一会爬到了桅杆的顶 端,摘下小灯笼扔了下来,将大灯笼稳稳地挂上,甲板上响起一片喝彩声,给清冷 的夜增添了几许温暖。 萧南被人吵醒,躺在温暖的被褥里,仔细听来,船舱外传来有节奏的划水声。 船桨划水的力道、角度、激起的浪花,仿佛都呈现在自己眼前一样,萧南知道自己 的修为又迈进了一个新境界。 绣着荷花的被褥散发出一丝神秘的芳香,萧南这才发现自己睡了人家鹤梁派帮 主夫人的卧房。 萧南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那个少年依旧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 萧南问:“小兄弟,人家把你送到排帮,你怕不怕?” 少年呆呆地看着萧南,突然道:“你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萧南吃了一惊,夸奖道:“好眼力。” 少年问:“他们为什么要到处找你?难道是你短了他们的银子?” 萧南挠挠头,摸了摸唇上短短的胡子,道:“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因为我长得 俊。” 少年笑了起来:“你生得很好看。” 萧南知道许多人可能在找自己。 可能是少林寺。 可能是武当山、龙虎山。 可能是豫王和皇上。 可能是刘思义。 这些人都有可能找上尤煮石。 一艘小艇飞快驶来,两个汉子跳上船来,亲自掌舵,引导鹤梁派的船驶进小孤 山。萧南暗自感慨,尤煮石选的这个地方作为排帮总舵,暗流下看来遍布礁石,航 道曲折,易守难攻,很是煞费苦心。 进入小孤山后,众人方才发现里面四面环山,中间居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港湾, 里面已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桅杆上无不挂着旗号,什么“岳阳门恭祝排帮昌盛 万万年”、“邻水宗恭祝尤老英雄万寿无疆”等等,不一而足。 丐帮江汉分舵还打出了“江水汉水同源水,排帮丐帮两相帮”的长联,阿谀奉 承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之下,鹤梁派显得分外寒碜,排帮得弟子也是白眼相向。 各帮派把找到的人都交于排帮,履行第一个条件时,萧南大吃一惊,从少年到 老者,没想到天底下与自己相像的人竟有这么多。 天色蒙蒙亮。 萧南随着众人前往排帮议事厅。 走过长长的青石阶,来到一座巍峨的大堂前。 门前一户对联,上书“江山千古秀,长江万里流”。 众人便纷纷夸赞起来,燕子门门主于思飞捋着胡须道:“细观此字,纵横挥洒, 气韵惊人,宛如白练当空,自九天而下,势不可挡,非数十载功力不能写就,莫非 乃尤老英雄翰墨?” 识字的纷纷点头称是,赞叹之声不觉于耳。 “今日一见尤老英雄的墨迹,三生有幸。” “果真英雄豪杰,就这文采,当今的翰林也比不上呢。” “尤老英雄真乃盖世奇人,文武双修,足以为我等楷模。” …… 却也有一帮武人整日里舞刀弄枪,杀人放火,哪里懂得太多,但也不得不表示 一下,一人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写得可真好看!”复又低声问:“喂,老兄, 那上面写的是啥子?” 萧南不禁莞尔。 此时,一个排帮管事的苦笑起来,拉过于思飞悄声道:“于门主,别再提这副 字了,那是尤帮主的小孙子九岁时写的,可惜去年溺水被老龙王接走了,帮主思念 孙儿,令人将其平日所临之字刻于其上,以示纪念,您就别提这茬了。”于思飞老 脸通红,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众人也尴尬非常,不再言语。 待进了厅堂,只见“神剑神眼”龙穿云和“鬼影婆婆”万里红分坐两边,中间 的椅子上却是空的。 众人施礼后坐下,纷纷落座,鹤梁派的座位在最靠里,并且只有一把椅子,明 显是临时加上的。 游离颇为尴尬,请萧南坐下,萧南道:“你是一派之主,理应你坐。”游离谦 让不过,只好坐下,萧南双手交叉胸前,毫不理会四周嘲笑的目光,大喇喇地站在 游离身后。 龙穿云看似年近五旬,身躯高大,双目如电,一童仆双手捧剑立于身旁。龙穿 云扫视一周,众人立即噤若寒蝉,感觉在龙穿云的目光中,简直无所遁形。 龙穿云道:“感谢诸位武林同道前来捧场,今日揭榜会规矩一如往年,首先抽 签,决定上场顺序,诸位可选择在下,也可选择万女侠,三十招为限,接下的,即 证明有分包码头的权利。各位有无问题?”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败了你当如何?”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回首望去,却是一面目蜡黄的汉子,白猿门门主展吟春额 头上的汗珠顿时冒了出来,低声道:“我的小爷,你要我的命了,你可不知道龙前 辈……” 龙穿云皱了一下眉头,道:“展门主,这位可是白猿门门下弟子?” 展吟春赶紧作揖道:“龙老前辈,这位是在下请来助拳的,如有冒犯之处,还 请前辈不要见怪。” “鬼影婆婆”万里红发出“桀桀”的笑声:“糟老头子,你唬人的那一套不灵 了,连个毛头小子也看你不上……” “你也不咋样。”黄脸汉子对万里红冷冷道。 万里红刺疼众人耳膜的笑声立即停止。 龙穿云却大笑起来,众人慌忙又捂住耳朵。 万里红脸色一沉,龙头拐杖往下一磕,青石粉碎,连道“好,好”,显是动了 真火。 展吟春面如死灰,瘫在椅子上。 别提分包码头了,今日能活着走出小孤山,就是菩萨保佑了。 众人心中暗骂白猿门,惹火了两位老怪物,呆会比试的时候,可有得瞧了,几 个大帮派的智囊立即改换了策略,要求上场的好手要尽量坚持,不到三十招也没关 系,万一别人都一招落败,自己只须坚持一招半,就可以了。 第一个抽的签的是“龙角山”仙人观的观主查贵,他向龙穿云深鞠一躬,几乎 脑袋都点地了,龙穿云说了声“请”字,剑也未拔,一脚便将查贵来人带刀踢到议 事厅外。 查贵顺着石阶骨碌骨碌滚了下去,生死不明。 第二个出场的是“西流河”王家的二当家王清高,王清高见龙穿云如此厉害, 吓破了胆,便选择了“鬼影婆婆”万里红。 万里红觉得王清高蔑视自己,更加气恼,从座椅中飞起,一铁拐击中王清高胸 膛,顿时肋骨全数震断,胸口塌下一大块来,显是活不成了。 第三个出场是“杨林沟”大剑派的大弟子董屠龙,见鬼影婆婆如此厉害,却又 只得选择龙穿云,惊骇之下,竟给龙穿云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颤声请求赐教。龙穿 云有了面子,心头怒火稍减,道:“我不伤你就是,你姓甚名谁?” 董屠龙心头一喜,赶紧报上自己的姓名,龙穿云双眼一瞪:“屠龙?就凭你?” 一剑将其右肩拍得粉碎,原来“董屠龙”触犯了龙穿云的忌讳。 萧南恨得牙直痒痒,游离看得一身冷汗,回头对萧南道:“粉侯,呆会不必理 会接多少招,只要全身而退就行了,这码头不包也罢。” 直到岳阳门的人下场,局势才有所改观,在与龙穿云较量十数招后,岳阳门的 大弟子弃剑认输,众人心里稍稍平静下来。 “白猿门下场。” 众人又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先前遭到重创的门派,更是咬牙切齿,恨 不得黄脸汉子血溅三尺才好。 萧南摇头叹息。 世人糊涂皆如此。 分不清冤头债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