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雪谷迷航 第六章 救人寻塔 日暮时分,曾岩随着陶晓扇来到一座大庄院之外,远远看去,整个庄院似一只 巨大的乌龟伏在地上。庄中炊烟袅袅,正在生火造饭。曾岩吸了一口凉气,道: “这么大一个庄院,要找一个人,真是大海捞针。”陶晓扇听了他的话,得意地笑 了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幅薄绢,展了开来,原来是一张十分详尽的地图。 曾岩赞道:“陶兄弟原来早有准备。”陶晓扇指着图上道:“这庄中机关重重, 我们为了铲除这个祸害,曾数次潜入庄中察看,绘制了这张图。曾兄请看,凡是以 红色标出的地方都不可轻易踏入。全庄有四个入口,但只有一个可进。被他们抢来 骗来的女子多住在北院,沿这条路向西,再向北,再向东,再向北,就可以到达。 我们在这里分手,我带人去南院放火,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就能从容寻找令妹了。” 曾岩将图形道路牢牢记在心中,满怀感激地道:“多谢了!”陶晓扇笑了笑,笑容 中带着一丝歉意,似乎有话要说,但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 曾岩却全没留意他的表情,遥望庄中,心道:“失梅,你还好吗?” 二更过后,庄中的灯火逐一熄灭。到了三更时分,曾岩和陶晓扇一行人借着月 色潜入庄中。曾岩按预定的路线在一道长廊边与陶晓扇分手,独自向北行去。 庄中假山树林颇多,若是不识路径,就象闯入迷宫一样。曾岩不敢大意,每踏 出一步,都要先辨明了方向路径。正行之间,突然前面传来人声,他忙向旁一闪, 右脚踏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张大网已将他全身兜起, 悬在半空,同时警铃大作。 那网绳不知是什么织成,坚韧无比,而且越是挣扎,勒得越紧。曾岩人在高处, 清清楚楚地看见不远处火把闪动,有人正循路过来,只不过道路繁复,一时行不到 近前。他眼睁睁地瞧着,却没有半点办法,索性在网中躺下,伺机待动。 忽听得“嗤”地一声轻笑,接着有物破空而至,曾岩全身一轻,“砰”地一声 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他连忙除下网绳,一跃而起,抬头看时,见月光之下,一座 亭子的飞檐之上,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正向他含笑招手。 曾岩如见瑶池仙子,疑真似幻,顾不得面上尴尬,飞身跃上亭角,只叫得一声 “失梅”,竟不知从何说起。 失梅回眸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戏谑,似在笑他的狼狈,道:“随我来!”曾 岩呆了一呆,才随她跃起。失梅在庄中如履平地,七折八拐,带着他来到一座植满 修竹的小院。 此时庄中人声已远不可闻,失梅笑道:“曾大哥,你瞧这里如何?”曾岩定了 定神,细细察看她的脸色,问道:“失梅,他们……他们没对你怎样罢?”失梅道 :“有啊。他们请我沐浴更衣,还有一顿丰盛的晚宴,安排我住在这里,周到得很 呢。” 曾岩这才放下心来,苦笑道:“你在这里逍遥,我却险些被人杀了。”失梅丝 毫不惊,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打发那些盗贼,不然我当时就会去助你。”曾岩道 :“你不怕我找不到你?”失梅道:“是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曾岩见她没有半分担忧的样子,不禁有些灰心,但还是将自己如何杀了姜遥, 如何遇上陶晓扇,如何来到庄中一一说了。失梅听罢,半响不语,好一会儿才道: “想不到那自称殷夫人的卫雯娘是这么一个人,难怪我一开始便觉得蹊跷。不过他 们很可能只是一个庞大组织的一部分。他们的背后,还另有其人。”说着将自己偷 听到的对话告知曾岩,然后又谈到谭失梅。 曾岩脸色也变得郑重,道:“如此说来,那谭失梅定是一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 人物,只不过你我一个失忆,一个无知,才没有听说过。我想陶兄弟一定知道。” 失梅见他脸上没有半分笑容,道:“你怀疑我就是谭失梅?”曾岩心中苦笑,却故 意打趣,道:“那又有什么不好?你一说话,无人有胆不从。”失梅轻轻摇头,道 :“别胡思乱想了!你看!” 曾岩抬头向南边一望,只见一片火光。两个人只顾说话,全没理会庄中已是一 片混乱,连北院也已有人在仓徨走动。失梅一拉曾岩,道:“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两人纵身而起,一前一后,向南行去。 行不多时,失梅忽然停了下来,道:“大哥,你听,东边象有人在打斗。”曾 岩仔细一听,果然有兵刃交击声从东面隐隐传来,不禁暗暗佩服失梅在嘈杂的人声 中还听得这么清楚。 两人向东面飞掠而去,循着兵刃交击之声,只见一个蒙面的黑衣女子,正和一 身红衣的卫雯斗在一处,而袁无奇则站在一边掠阵。 那黑衣女子手持长剑,身手极为矫健,卫雯则持一根软鞭,显然落在下风。 曾岩和失梅均感意外,远远站着旁观。见那黑衣女子一柄长剑如老树横枝,每 一式均朴实无华,却锋锐无比。剑法咄咄逼人,招招抢攻,迫得卫雯左支右拙。 曾岩看了一阵,低声道:“这卫雯的武功,还在那匪首姜遥之上。当初见她一 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本领。但那女子的武功却又高了不止一筹, 她是谁?”失梅道:“你觉不觉得她的剑法和一个人很像?”曾岩失声道:“不错! 我一直觉得眼熟,却没想到……噫?” 只见袁无奇从腰间取出一对判官笔,猱身而上,加入了战团。卫雯得他之助, 才喘过一口气来,将局势又慢慢扳平。 曾岩向失梅道:“你又说对了,这袁无奇也是个高手。”失梅点头道:“只怕 何姑娘要吃亏。”曾岩奇道:“你说什么?”失梅道:“我再和你打个赌,赌这个 蒙面女子,就是周奕流的师妹何茯玉。”说罢飞身跃下,衣袖挥出,在三人中间一 隔。三人同感一股大力从兵刃上传来,不由自主地各向后退了几步。 三个人同时叫出声来,那黑衣女子叫的是:“是你!”卫雯和袁无奇则叫道: “曾姑娘?!”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曾岩随着失梅跃了下来。袁无奇看见他,道:“曾大侠,你……你也来了!” 曾岩微笑道:“还好,没被你们害死。”他这句话一出口,卫雯和袁无奇的脸色同 时变得惨白。 那黑衣女子说道:“谭姊姊,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人交给你了!”说罢不容失 梅分辩,一闪身就消失在院落中。失梅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卫雯和袁无奇的脸色却 变得愈发难看了。 卫雯颤声道:“你……你就是谭失梅?”失梅淡淡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 样?”只听“扑通”一声,袁无奇已先跪了下来,叩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请谭帮主、周大侠高抬贵手!” 这一回发愣的是曾岩了。但他只愣了片刻,就有一种羞辱的感觉涌了上来,他 最最不愿的就是听到失梅的名字和周奕流连在一起,更加愤怒的是被人误认为周奕 流,当即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袁无奇一个激灵,立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是,是!小人说错了话,是 曾大侠、曾女侠。”他自作聪明,以为曾岩那一喝是因为他们本不愿暴露自己的身 份,他真是一时糊涂,糊涂得一塌糊涂了。 曾岩向失梅骇然相望,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聪明”的人。失梅却平静 如常,向他使个眼色,让他先不要着急。 卫雯脸色煞白,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可是失梅姑娘, 我待你一直不薄。”失梅道:“你待我如何,我心中有数。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 答我。”卫雯凄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谭失梅,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插手管我 们的事,我们只能听你吩咐。” 曾岩道:“是你们先惹上我们的。”卫雯微微苦笑,向袁无奇喝道:“起来! 大不了是个死,有什么好怕!” 失梅心中有无数疑团,待要发问,人影一闪,那黑衣女子去而复返,向卫雯喝 道:“卫雯娘,你把‘金铃玉塔’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卫雯惊道:“你……你是 ……”那女子取下蒙面巾,冷冷道:“我是柏苍派的,你若把‘金铃玉塔’交出来, 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卫雯向失梅看来,失梅道:“何姑娘,那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何茯玉道: “那是我派的镇派之宝,周师兄没和你说?” 失梅摇了摇头,向卫雯道:“殷夫人,既然那是‘柏苍派’的镇派之宝,就请 你交给何姑娘。”她声音虽然柔和,却有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威严。曾岩第一次见 她在人前发号施令,那份镇定从容,令他暗暗惊异。他忍不住心下忖道:“方才那 袁无奇脱口叫她‘谭帮主’,难道她真是谭失梅,真是什么帮的帮主?”这念头令 他浑身如冷水浇透:“若她是谭失梅,她岂不是周奕流的未婚妻子,她……她终究 是别人的……” 失梅却不知他心中一瞬时转过这许多念头,径自随着卫雯,走进了一间书房。 书房中一片零乱,象是被人彻底搜查过。 卫雯对房中的零乱情形看也不看,径直走到书桌后,伸手握住了桌上的一方石 砚,向下一压,然后向左缓缓转动,只听“轧轧”声响,书桌前六尺远近的地方, 地上尺许见方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洞口。 几人向洞中一看,见又是一块铁板,上面有一个铜环。卫雯伏下身子,在铁板 的花纹上飞快地按了几下,拉住铜环,轻轻一提,铁板应手而开,卫雯伸出左手, 从下面取出一只淡青色的锦囊。 何茯玉一伸手抢了过来,解开锦囊,露出里面的东西,不由得“咦”了一声。 失梅和曾岩不知就里,定睛看时,那囊中是一座高约尺许的宝塔,用青石雕成,共 分七层,每一层的飞檐角上,都系着一只小小的铜铃。 何茯玉冷哼一声,道:“假的!”卫雯声音发颤:“怎么会是……假的?”何 茯玉冷笑道:“那就要问你了!” 就在宝塔露出之时,窗外也有人同时“咦”了一声,失梅听得真切,知道来人 也不是庸手。既然宝塔是假,那么这暗中窥探之人,也脱不得嫌疑。当下只说了一 声:“外面有人!”一掠出屋。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