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往事如烟 第十九章 真假帮主 失梅在师父坟前拜了三拜,起程下山。她茫然不知地踏入了昨日凌江岩踏入的 那个小镇。镇上的人十分稀少,失梅走进一家店中,要了一壶清茶,问起小二,昨 天是否有一个少年来过? 店小二一听她这话,向她连看了几眼,道:“小的没见过,没见过!”忙不迭 地退了下去。失梅有些奇怪,但也不想去难为他,坐在那里慢慢品茶。 忽然外面一阵骚乱,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传了进来,惹得店中的众人纷纷探头查 看。失梅侧头向门口看去,见几个人甩蹬下马,三步并做两步,几乎是闯进了店来。 失梅眉头轻皱,叱道:“做什么这般慌张?” 当先的一人向失梅望了片刻,随即跪倒行礼,道:“参见帮主。”他身后的一 帮人也“呼啦”一下全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帮主!”一下子把个清静的店 堂变成了肃杀之所。 事到如今,失梅也不能再避,淡淡地道:“崔谷主请起。”那人站起身来,却 原来是一个瘦长的中年男子。一袭白衣,做书生打扮,若不是方才那一拜间的江湖 气,真会让人以为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举子。但他那精光闪烁的眸子,却泄露了他的 底细,他并非是一个文弱书生,而是江湖上久享盛名的芙蓉帮白花谷谷主崔书礼。 崔书礼道:“帮主身体复原,实是本帮之幸!”失梅明白自己这半年多不在总 舵,所谓重病卧床,不过是托辞,当下也不拆穿,点了点头,道:“崔谷主怎么到 这里来了?这儿好象并不是白花谷的地界。” 崔书礼道:“属下是奉帮主之命而来。”失梅心中愕然,脸上却不动声色: “奉我之命?”帮中有人借她的名义假传命令倒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怎会寻到梅 山来? 崔书礼低声道:“帮主,可否移驾再谈?”失梅也知自己的失踪乃帮中隐秘, 不宜在外人面前讨论,当下站起身来,随着崔书礼走出店外。 崔书礼禀退了从人,道:“属下终于见到帮主了!”声音中不胜之喜。失梅淡 然道:“你奉我之命,来此做甚?”崔书礼道:“找一个人。”“什么人?” 崔书礼取过一轴画像,展了开来,道:“这个人!”失梅只看了一眼,心头不 由得突突乱跳,那画像虽只有七、八分相像,但分明便是那个在雪谷救过她,又千 里迢迢伴她来到梅山的曾岩! 崔书礼抬眼看她,道:“帮主识得此人?”失梅心神难宁,她下山就是为了找 寻曾岩,难道他竟落入了芙蓉帮手中?又是谁要如此兴师动众地找他?她毕竟关心 曾岩的安危,问道:“他现在何处?” 崔书礼道:“此人已被我和康谷主联手擒下,昨夜已兼程送往芙蓉庄。不过帮 主要的是活人,他现下应没有性命之忧。” 失梅低呼一声,问道:“他伤得可重?”崔书礼道:“不轻。不过康谷主伤得 也不轻。”失梅问道:“你可知为什么要擒他?”崔书礼道:“属下不知。” 失梅稳住心神,道:“我从未下过此令。”崔书礼道:“属下心中也早有怀疑。 敢问帮主,这半年多,可是一直在芙蓉庄中养伤?“失梅在他的凝视中缓缓摇 了摇头,道:”不,这半年来,我根本不在帮中。“ 崔书礼道:“那就奇了,芙蓉庄中,可还另有一位谭帮主。”失梅道:“是么? 那倒有趣得紧。“崔书礼道:”帮主从青桐山归来,就卧病不起。我们每次求 见,都不被允可。后来好容易见到一面,帮主都是以轻纱蒙面,推托身体不适,来 去匆匆。帮中大权,尽落在梅露手上。帮中弟兄,早就议论纷纷。“ 失梅听了轻轻摇头,道:“梅露想当帮主,也亏她如此煞费苦心。”崔书礼冷 笑道:“她才德均不能服众,如何能当帮主?可是我们尽管怀疑,却没有真凭实据。 前不久,梅露又借帮主之名,要寻找一个名叫‘凌江岩’的人……“失梅蓦地 转头,道:”凌江岩?“ 崔书礼一指画像,道:“就是这画中的少年了。我想从他身上,或能查到有关 帮主的线索,这才赶了来。不想才擒他到手,红花谷就派了两个人来,说是帮主急 着要人,连夜将他带走了。” 失梅问道:“你们确定没认错人?”崔书礼道:“没错。我们派人和他搭讪, 确认了身份,这才动手的。”失梅心道:“原来他叫凌江岩,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凌江岩从昏迷中醒来,只觉手脚都被牢牢缚住,身在一辆密不透风的大车中。 车行极速,颠簸得十分厉害。凌江岩百思不得其解:“是谁要抓我?谁有能力 调动这么多人?”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庞大而严密的组织,却想不出他曾和这样一 个组织结过不能化解的仇怨。一会儿又想:“失梅不见我回去,一定着急。”他失 血过多,全身飘飘荡荡没有半分力气,更不要说挣开绳索,只能空自忧急而已。 他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也不知过了几日,马车才最后停住。他被用黑布蒙住 双眼,从车上带了下来,曲曲折折走了好一阵子,又下了十余级台阶,扑面是一股 潮霉之气。那些人把他用铁链锁在两根柱子之间,便走了出去。 凌江岩眼上的黑布已被除去,等到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依稀辨认出这是一间丈 许见方的石室,室中堆着不少刑具。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见外面模模糊糊有人道:“参见帮主!”凌江岩身子 一震,抬起头来,见石室的门慢慢打开,一个白衣少女走了进来。 一时间凌江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少女的身材打扮,行路步态,竟与失梅相 仿!只不过她脸上蒙了一块轻纱,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有人将火把插在壁上,便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只余那少女和凌江岩面面相对。 那少女走到他面前来,紧盯着他的脸,道:“凌江岩,我终于找到你了!” 凌江岩一句“失梅”几乎叫出了口,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大为惊愕。这声音 似陌生,似熟悉,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少女,道:“你……你是……”那少女伸手 轻轻掀开了面纱,两道目光如寒冰利剪,看得凌江岩一阵发凉。 他颤声道:“师……师妹!”那少女一伸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叱道: “谁是你师妹!”凌江岩吐出一口血来,低声道:“是……许姑娘……” 那少女神情悲愤莫名,道:“凌江岩,五年多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刻。当年你 怎么杀的我爹爹,我今日就怎么杀了你!”凌江岩颓然苦笑道:“原来……是你。 我终于明白了……你要杀要剐,就请动手……“ 那少女冷哼道:“想死吗?却没这么容易!”说罢从旁边取过一条皮鞭,劈头 盖脸地打了下来。 凌江岩咬牙苦忍,身上虽然痛楚,心中反而觉得轻松。仿佛这一鞭挨下,就减 去了他身上的一分罪孽。 那少女打过十余鞭,忽然间泪盈于眶,喊道:“我恨你!我恨你!”将鞭子重 重抛在地下,转身冲了出去。 凌江岩痛得几欲晕去,想要说话,却是力不从心。石室中静寂良久,突然“呀” 地一声,门又打开,又一个女子慢慢走了进来。 凌江岩抬眼望去,见她一身白衣红裙,袖口领襟,绣以红梅,眉清唇红,令人 眼前一亮。但那含而不露的凌厉霸气,与那乍看如秋水,再看似利剑的双目,都让 人无端端地生出畏惧。 那女子盈盈走近,含笑道:“凌公子,你或许不认得我,我姓梅名露。”凌江 岩乍然一惊,吃力地道:“这里……是芙蓉帮?”梅露格格一笑,如花枝摆动: “凌公子才知道吗?” 凌江岩努力去思考,但麻木的大脑却无法集中。梅露笑道:“我们帮主可是恨 透了你,她绝不会让你活着出去的。”凌江岩心道:“芙蓉帮的帮主不是失梅吗? 她怎会恨我?恨我的是我的小师妹,可她又怎么成了芙蓉帮的帮主?芙蓉帮有 两个帮主?“他忽然想到一事,心中蓦地一沉:”啊,失梅如果知道我不是曾岩, 而是凌江岩,她不会恨我骗她吗?“ 梅露上下看了看他,道:“凌公子,你就不想活下去吗?”凌江岩苦笑道: “我是罪有应得。”梅露道:“如果我放你出去呢?”凌江岩抬眼看了她片刻,问 道:“有什么条件?” 梅露抚掌赞道:“聪明!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凌公子,‘无忧录’在哪 里?” 凌江岩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么一个问题,惊诧万分,道:“我怎会知道?”梅露 抬起了鞭子,轻轻玩着鞭梢,道:“要不要我稍稍提醒一下?”凌江岩感到了她话 中的寒意,但还是摇了摇头:“那……不过是一个传说。” 梅露道:“对别人是传说,对凌公子就不一样了。要不要我告诉你,令尊和令 师,乃是当年无忧座下的两个小沙弥?”凌江岩愕然道:“什么?” 梅露脸上笑容不减,鞭子在手里玩了一个花样,在空中呼啸而过,“啪”地一 声落在凌江岩身上。凌江岩一声惨呼,全身都痛得抽搐起来。如果说那少女只是漫 无目的地泄愤,梅露可就是一个用刑的高手了。 在凌江岩的叫声中,梅露笑道:“凌公子你信不信,你如果不肯老老实实地与 我合作,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梅露拷问凌江岩的第二天,白花谷、黄花谷、蓝花谷、紫花谷四谷的谷主 连袂来到芙蓉庄,求见帮主。 梅露听到四谷谷主一齐前来的消息,大吃一惊,但还是整妆出迎。在厅中尚未 坐稳,崔书礼就提出了参见帮主的要求。梅露一口回绝,道:“帮主这两天身体不 适,不能见客。” 崔书礼道:“可是就在前不久,有人见过帮主,她可是既没有病,也没有伤!” 梅露看了看他,两道弯弯的眉毛轻轻一挑:“哦?我怎么没有听说?”坐在梅 露下首的黄花谷谷主郑云岭大声道:“梅谷主,崔谷主是怀疑你弄了个假帮主来糊 弄大伙儿。你将帮主请出来一见,一切不就明明白白了?也省得大伙儿疑神疑鬼, 心里不痛快!” 梅露冷笑道:“要是能请,我早就请了!帮主昨天伤势复发,卧床不起。您们 要见也可以,只是惊扰了帮主,帮主怪罪下来,您们担当得起吗?”崔书礼朗声道 :“天塌下来,自然有人担着。帮主这半年从不肯光明正大地见人,我崔书礼第一 个不服!”蓝花谷谷主云天欣柔声细气地道:“梅谷主,你执意不让我们见帮主,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奥秘?” 梅露见这一次无论如何推搪不过去,便道:“好,我带您们去见帮主便是!” 众人出得厅外,转过几个弯,直入内宅。绕过一个荷花盛开的池塘,踏入一座 小院,登觉一阵清凉。原来院中植着几丛修竹,竹畔有花,静悄悄地却不见半个人 影。 梅露停下脚步,提高了声音,道:“启禀帮主,红花谷梅露、白花谷崔书礼、 黄花谷郑云岭、蓝花谷云天欣、紫花谷康倩求见!” 屋中有人低低应了一声,接着房门“呀”地一声推开,失梅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梅露一见,登时愣在了那里,耳听得崔、郑、云、康等人齐声道:“参见帮主!” 梅露见他们脸上均有笑意,这才恍然大悟,蒙在鼓里的原来只是她一人。她不 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道:“参见帮主!”声音中已不自觉地带出惧意。 失梅缓缓走到她面前,道:“梅谷主请起。昨日送来的那个少年,你把他关在 哪里?”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