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世奇珠 铁蹄声声,尘沙滚滚。 在西域通往中原地官道上,一匹白色龙骏正在狂奔。 马上的天竺僧人,僧袍已被刀剑割破了几道口子,血红的刀痕清晰触目。血不 住地滴落在马下,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十五岁的少年,马后扬起一路滚滚的尘 沙。 透过那马后的尘沙,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的马蹄声,犹如急风骤雨,又似奔雷 从天际滚来。渐渐的,从后面追上来五匹旋风黑骑。马上之人全是黑色劲装,手执 勾魂刀,凶神恶煞一般,正拚命催马疾赶。 显然,后来的这五个人是追赶前面那个天竺僧人的。 六匹奔马,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角逐。 距离越来越迫近。前面的白马一骑两乘,显得力乏神厌,而驾驭者周身伤痕, 也是精疲力竭。而后面的人正快马加鞭,一径急迫。 正在驰奔,突见一片湖泊拦住去路,这湖好大,烈日之下,波光粼粼,湖两岸 草绿树茂。 前面的白马奔到湖前,马上天竺僧人怪哼一声,拖着那昏迷少年,自马上一跃 而下,焦灼地向后一望,见里许之遥,尘沙滚滚,追骑转眼将至。再看面前绿树汪 汪的湖水,倒映树影蓝天,深不可测。举目对岸,隐隐约约有几个孩童在湖畔嬉闹 戏水,湖畔柳下,泊着两只独木小舟,天竺僧喜出望外,轻提丹田气,朝对岸喊道 :“喂!小孩,怏驾舟过来,我们要过去,救救我们!” 天竺僧的汉话说得似是而非,加之心急嘴快,使人很难听清,尽管声音响亮, 传出很远,而对岸的孩童却不肯划船过来。 马蹄声渐近,可隐约看见飞驰而来的马影。天竺僧急得“哇哇”直叫,像热锅 上的蚂蚁才转,他回头瞥了一眼渐近的追骑,一咬牙,纵身跃进湖中,一手抚着那 昏迷的少年,一手划水,艰难地向对岸游去,岸上的那匹白马,见主人一跃入湖, 也长嘶一声,随后跟下,一同向对岸浮游过来…… 天竺僧前头入湖,还没游到湖心,后面的追骑已到岸边。 “快!快下马!” 最前面的黑衣人扯着公鸭嗓吼了一声。然后,猛勒坐骑,那黑骏跑得正野,被 迫停住,人字而立,昂首长嘶,马上的人甩鞍下马,率先奔至湖畔,见天竺僧正缓 缓游向对岸,黑衣人冷哼一声,从革囊中抽出一枚银票,用手掂了掂,然后向湖心 的天竺僧用力掷出。 一道白光闪过,那枚银镖已刺进天竺僧的左肩,天竺僧哼了一声,身子向水中 一沉,一后鲜红的血水浮上湖面…… 岸上顿时一阵欢呼。另外四个黑衣人跳下马,指手划脚地喊起来:“大哥,真 有你的!这下子那秃驴可完了!” “可不吗!咱们都不识水性,若非大哥这一手,真还让他们溜了……” 可是,很快他们停止了喊声,再看湖心的天竺僧,不由惊呆了。 只见那天竺僧一手依旧托着昏迷的少年,而另一只手竟然拽住了那匹白马的马 尾,两个人浮在水面上,任凭那白马拖着向对岸游去。 “怎么办?”岸上的一个黑衣人焦急地问那掷银镖的老大,“大哥,就这样让 他逃了?” “哼!”那掷镖的老大嘴角掠过一丝奸笑,“没那么便宜,咱们‘勾魂五鬼’ 出道以来,欲得者无所不得,这到嘴的肥肉若吐出去,以后还有何颜走扛湖!” “大哥说得是!”老大身旁一个斗鸡眼汉子附声道:欲得这天竺国的镇国之宝 雪寒珠者,也非止咱们哥几个,若是让他们到了中原,那麻烦可就大了,必须赶在 他们到羚羊镇之前得手!可是,我们都不善泅水,如何过得这困龙湖去?“ “喊话,让对岸划船来接咱们过去,否则,杀尽那些白龙寨的娘儿们!”那掷 镖的老大恶狠狠地道。 斗鸡眼汉子听了,把双手放在嘴上喊起来:“哎……对岸听着,快划船来接我 们过去,不然没你们的好处!” 喊声传到对岸,使岸上的几个孩童吓了一跳。 岸上的孩童都在十二、三岁的光景,年龄稍大些的是两个小姑娘,一个穿藕荷 色裙子,一个穿碧绿色裙子。其余二个是小男孩。 几上孩童见湖中的白马拖着两个人越来越近,听对岸又有人连喊带叫,站在岸 边有些惊疑不安,不知道是应该上前搭救,还是转身离去。 最后还是那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壮了壮胆道:“咱们还是把他救上来吧! 不然时间一长,他们会淹死的!” 她身旁穿碧绿色裙子的小姑娘道:“谁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呀!要是救了 坏人,妈妈会责备我们的!” “可是要真是好人我们不救。那……”一旁的一个小男孩,一边用手里的柳条 抽打着湖水,一边认真地说:“你们看对岸那几个人又喊又叫,像是追这两个人的!” “我看,咱们先把这两个人救上来,问一问就知道是好人坏人了。是好人就请 进寨子去见妈妈她们,是坏人咱们再把他们推进湖里淹死。”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 娘说,转头对身旁穿碧绿色裙子小姑娘道:“妹妹,你去解船,咱俩下去救人。” 又一指那拿柳条的小男孩,“天龙,你去回寨子里送个信,就说这出大事儿了!” 那叫做天龙的小男孩,答应一声,把手中柳条一扔,向寨子跑去。 这时,穿碧绿色裙子姑娘已解了独木舟,和那个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一同上 了船,向湖心划去。 很快到了那匹白马跟前,两个小姑娘见了那天竺僧刺进左肩的银镖,吓得粉面 失色,急忙把独木舟靠近了。 藕荷裙小姑娘怯怯地道:“你们上来吧!我们是救你们的!” 水里的天竺僧见了,精神为之一振,朝两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松了拽着马尾的 手,吃力地用手托着那昏迷的少年往船上送,两个小姑娘在船上使劲往上拉。 费了不少劲,总算把那少年拉上了独木船。 天竺僧长出一口气,又艰难地急游了几下,追上那匹马,一只手抓住马尾,一 只手用力地向东岸指了指,示意两上小姑娘把船划回东岸去,不要理会西岸正在大 呼小叫的五个黑衣人。 两个小姑娘会意,便调转了船头,向东岸划来。 划着船,两个小姑娘禁不住打量着舱内昏迷的少年。见这少年身穿一件锦袍, 头发披散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若非胸脯一起一伏地呼吸,无异是一具死尸。 “姐姐,怎么这样冷?”碧绿裙小姑娘诧疑地问。 “是啊!本来好热的天,咱们在水里还热呢,这会儿打哪来的冷气!” 两个小姑娘觉得不知从哪儿透出阵阵寒气,不断地向她们袭来,两个人由惊疑 到恐惧,一下紧似一下划着船。虽然这样,仍然感不到丝毫的热,那本来热辣辣的 阳光,这时再也觉不出热了! 等船一到岸边,两个小姑娘也顾不得船上昏迷的少年,急不可待地弃舟登岸。 奇怪的是,一离开船,便觉得寒气大减,离船稍远,便寒气全逝,取而代之的依然 是酷热难耐。 两个小姑娘相对而视,大惑不解。 这时,那匹白马已经游近岸边,湿漉漉地跳上岸来,打着鼻哧,悚悚地走到湖 边的草地上吃草,水不住地从身上、马鞍上滴落下来,到了地上成了一个个小水汪。 那个天竺僧一上岸,便一头栽倒在岸边,昏死了过去。 几个孩子面对此景,惊得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不敢去呼唤,也不想离 开,而对西岸那五个人近乎咒骂的喊叫,好似没有听见。 “姐,妈妈她们怎么还不来呀!” 穿碧绿裙小姑娘有些焦急地问。 “快了,天龙去了,妈妈她们就会来!”穿藕荷裙小姑娘说着,转头对身旁不 远一个小男孩道:“云龙,你再回寨子看看,天龙是不是回去了。” 谁知那叫做云龙的小男孩却站着不动,不情愿地小嘴一撇道:“我才不去呢!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穿藕荷裙小姑娘脸一红道:“你应该听我的!” 那叫做云龙的小男孩一伸舌头,嘲弄道:“我才不认你是我姐呢!我和你不是 一个姓,你妈管不着我妈,你也管不着我!” “你坏!”穿藕荷裙小姑娘生气地道:“我妈说天龙和你都是我们兄弟,咱们 都姓肖,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妈妈所生,可是我们都是一个爸爸呀!” “不!”小云龙执拗地一摇头,“爸爸不好,妈妈说十年前我还没出生,他就 扔下我们回中原子。我发誓不姓爸爸的姓,我要姓妈妈的姓,我姓沙,叫沙云龙!” “住嘴,小畜生!” 小云龙的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斥喝,接着从身后的树林里急步走出三个女 人来,约莫都有三十几岁,长得俏容丽姿,俊秀绝俗,身后跟着那个去报信的小男 孩天龙。 这三个妇人来到湖边,刚才出言喝斥小云龙的那妇人,劈手打了小云龙一个嘴 巴,骂道:“没情义的东西,看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你姓肖,不论你走 到哪里都是肖家的后代!” 小云龙受了委屈,强忍着满眼泪水,倔强地喊道:“不!我就是不姓肖,我姓 沙,我恨爸爸,他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了!” 来的这三个妇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两个小姑娘的妈妈,也就是白龙寨的第一美 人尤丽,另外两个,一个是小云龙的妈妈沙兰,一个是小天龙的妈妈珠玛。 十年前,“天山七杰”去天竺途中,路过白龙寨,那时的白龙寨还真是地道的 女几国,在这里男人是宝。 “天山七杰”中的老二妙手书生肖子建,俊雅不俗,大受女儿国姑娘们的青睐, 结果尤丽捷足先登,与肖子建喜结伉俪。 后来,尤丽的好友沙兰和珠玛也自愿为小,三女共侍一夫,倒也和美融洽。 谁知好景不长,三年之后,肖子建心系中原武林之事,在东瀛的“复仇使者” 再度跨海东来时,毅然舍妻抛子,策马只身奔回中原,从此一去不复返,漫漫十几 年过去了,子女已长大成人。 这时,尤丽拉着两个女儿的手,这是一对孪生姐妹,穿藕荷色裙子的为大叫肖 金萍,穿碧绿色裙子的为次叫肖银萍,姐妹俩似一对并蒂芙蓉,天生丽质,俏丽绝 尘,尤丽对两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 尤丽低声地问肖金萍道:“好孩子,告诉妈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躺在这 里的是什么人?” 肖金萍怯声道:“这两个人打对岸跳下湖往这边游,我和妹妹划船把他们救上 来了!船上还有一个人,都昏死过去了,妈,你看,对岸还有一帮人,正在喊让咱 们划船接他们过去来呢?” 尤丽闻言,抬头朝对岸望了一眼,转身对沙兰道:“妹子,我看那些人必是追 这两个人的,看这两个人也都受伤了。” 沙兰点了点头道:“尤丽姐,你说怎么办?弄不好会引火烧身的!江湖上的仇 仇杀杀咱们还是躲得远些好!” 一旁的珠玛道:“我看还是先弄清楚,别救了坏人,引狼入室。若是救了好人, 冒些风险也是应该的!” 尤丽点了点头道:“是好人冒险也救,是歹人就由他们折腾去吧!” 说完,领着沙兰和珠玛三个人来到昏迷的天竺僧跟前。沙兰捧了一捧湖水,泼 在天竺僧的脸上,又是推又是喊,总算使天竺僧苏醒过来。 看这天竺僧五十多岁,长得虎背熊腰,四方大脸。 见天竺僧睁开眼睛,尤丽便问道:“高僧何方人氏?何以至此?对岸又是些什 么人?” 天竺僧吃力地说道:“贫僧乃天竺国大雄宝寺僧人,法名觉龙,与师兄师弟三 人奉我国桑达公主之命,护送小王子斯木良去中原寻父。不想-咱屡遭劫杀,师兄 师弟遇害,贫僧救护小王子至此,对岸之人乃是‘勾魂五鬼’,亦是劫杀我们的人 之一。” 尤丽惊诧道:“中原寻父?那小王子之父确系何人?” 觉龙道:“恕贫僧失礼,桑达公主未将小王子之父姓名告之贫僧,只让贫僧一 路护送小王子到中原,去昆仑山参加中原武林为期十年一次的南北英雄会。说小王 子的父亲届时也必前去,小王子一去自然寻到。若错过此机会,那将无异于大海捞 针!” 沙兰喊道:“你们距中原万里之遥,怎知中原武林集会之盛事?” 觉龙道:“自中原赴藏商队中得知,并求问取经僧人得到证实。时间是八月十 五,离此尚有二个多月之期。” 尤丽闻言道:“那些人因何对你们沿途追杀?这其中不能没有因由,若你不说 明实情,我们也不好出手相救。” 天竺僧调息着呼吸道:“实不相瞒,因为小王子身上带有世之罕见珍宝雪寒珠, 此珠本是十几年前小王子之父交于桑达公主的定情之物,唯有以此珠为证,小王子 他才能和父亲团聚。而此珠又是天下第一奇珠,其性最寒,带在身上百病不侵,除 病延年,黑白两道中人久欲得之而不能,所以,携珠成患,引起许多争杀厮拼。” 听了天竺僧的话,站在尤丽身后的金萍和银萍小姐妹,相视而笑,明白了在船 上因何无端生寒之故。 尤丽眉头微蹙道:“尊僧将此秘密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图谋得珠么?” 天竺僧喘息道:“凡事皆有定数,命运不可强求,是福是祸贫僧认了。我想, 落在你们手中,总会比落入‘勾魂五鬼’那帮人手里好些……” 话没说完,头一歪又昏了过头。 “怎么办?尤丽姐?”见天竺僧人又昏了过去,沙兰急切地问。 尤丽思忖道:“我看还是要救一救他们!沙兰妹,你快回寨子寻辆马车,找阿 蛮赶来!” “知道了!我就去!”沙兰答应一声,用手撩起裙摆,匆匆地走了尤丽又转身 对珠玛道:“走,帮我把那小王子从船里抬出来!” 说完,领着珠玛还有金萍两姐妹,走到独木船前,七手八脚地把小王子从船上 抬了出来,放在觉龙身边。 刚刚放下小王子,几个人顿觉阵阵寒气从小王子身上发出,透骨入髓,使人寒 意大增。 尤丽挥了挥手,几个人退后几步,离得远些,望着昏迷的两个人,几个人一时 竟不知所措。 这时,传来天龙的尖叫声,“妈,你们看,岸那边的人正在赶马下水呢!” 尤丽等人闻言,朝对岸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见对岸的人已经停止了大呼小叫, 而是将五匹马除了鞍子,正用马鞭抽赶着下水,而岸上的五个人却站着不动。 “他们因何要赶马下水呢?”尤丽惊疑地自语道。 就在她百思不解时,“只听那天竺僧觉龙呻吟一声醒了过来,听了尤丽的话吃 力地道:”他们虽然不善泅水,而轻功都十分了得,只要凭借一点东西,就能施展 轻功绝技从湖面上飞跳过来,他们赶马下水,正是要踩着马背施展飞身提纵术的! “ “哎呀!”金萍惊讶地喊了一声,“他们要过来,那……那……” 尤丽也紧张得浑身直颤,一时不知所措,她望着天竺僧急切地道:“那,那可 怎么办? 我们都不会武功,而你又受伤……“ 觉龙道:“莫慌,你快从小王子胸前把雪寒珠给我拿来。” 尤丽闻言,将信将疑,走到小王子身边,忍着寒气的侵扰,解开小王子胸前的 锦袍,露出了小王子贴身的貂皮小褂,看见胸前挂着一个丝绒编织的珠囊,于是急 急地解下来。 觉龙吃力地用手撑地坐起来道:“给我拔去背上的银镖,再把这珠子放在镖伤 处。” 情急势危,尤丽也顾不了许多,只好按天竺僧觉龙说的办,闭着眼睛,一咬牙 拔出了觉龙肩上的银镖,然后将雪寒珠放在镖伤上,不多时,滴滴黑血便从伤口处 流出。 觉龙盘腿打坐,双掌合十放在胸前,闭目调息,过了片刻,伤口黑血止住,觉 龙长舒一口气,睁开双眼,顿然二目精光暴射,毒去饬愈,元力大增。他伸手撕下 一条僧袍,将肩上的镖伤缠住,然后,腾身而起,对一旁被寒气逼得浑身颤抖的尤 丽躬身一礼,感到道:“多谢施主搭救小僧,此恩此德,容当后报。 尤丽见觉龙的伤势已愈,略略心宽,忙将手中的雪寒珠又挂在小王子的脖颈上, 复合好锦袍钮子,起身对觉龙道:“高僧言重了。教人危难理所应当。若不嫌我女 流多事,我们尚有一事相求?” 觉龙正注视湖面,警惕“勾魂五鬼”过湖袭来,听得尤丽的话,便转头焦灼道 :“施主何必过谦,情势危急,有事快讲!” 说完,便打一声呼哨。正在湖边吃草的那匹白马,听见呼哨,便昂首长嘶一声。 抖鬃扬尾,奔跑过来,到了觉龙跟前,“灰灰”走叫。 觉龙一边整理马鞍,一边对迟疑不决的尤丽催促道:“施主到底何事?贫僧若 能办到,在所不辞!” 尤丽眼望东方,目光中满含憧憬,喃喃道:“我想领孩子们随你们一同去中原。 因为那里有我的丈夫和孩子你们的父亲……十几年了,我们都很想念他,只是身为 女流,不会武功,孩子又小,若高僧能答应此事,我们将感恩不尽!” 觉龙闻言眉头一皱,为难道:“可是,只有一匹马……” 尤丽道:“我们还备了一辆马车,沿途不劳你照顾,只怕遇上歹人……” 尤丽的话音没落,一声清脆的鞭响传来,接着从湖边的林荫道上,奔驰过来一 辆三马大车。驾车的是个壮汉,车上带着车篷,里面坐着沙兰。那三匹马都是一色 火红,雄赳赳的,野性十足。 觉龙见了惊喜道:“好吧!贫僧愿尽微薄之力,护送你们一同去中原!” 尤丽闻言大喜,忙摆手招呼两个女儿金萍、银萍,还有沙兰和珠玛的儿子云龙、 天龙道:“孩子们,咱们要去中原了,就要看见你们的爸爸了!” “呕,去中原找父亲喽!”小云龙第一个高兴得跳起来。 金萍和银萍还有小天龙也高兴得又蹦又跳,欢呼不止。 这时,“勾魂五鬼”的马已到了湖心,正竭力地向东岸游来,而岸上的“勾魂 五鬼”也正跃跃欲试,轻功最高的“斗鸡眼”第一个踏湖奔来,待那五匹马拉开距 离,“斗鸡眼”便施展飞身提纵术,燕子点水,飞身而过。 东岸的觉龙并非没有注意到。他心中很焦急,万一“勾魂五鬼”过来一个将自 己缠住不能脱身,而余下的很快将至。后果可想而知,不但自己和小王子性命难保, 救护自己的这几个女人和孩子也在劫难逃。 他竭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大声地催促道:“快,快上车,晚了就走不脱了!” 尤丽、沙兰和珠玛也惊慌失措,纷纷把自己的孩子抱上马车,等四个孩子在车 中一坐好,觉龙便单臂挟起小王子的身体,也放在马车上,对马车旁愣着的三个女 人道:“你们怎么还不上去呢?” 尤丽为难地道:“车太小了,只能再容一个人了,况且人太多也跑不快!” 觉龙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见这车篷里坐了四个孩子,加上小王子确实还 能容下一个人,而站在面前的还有三个人。谁去谁留?自己的孩子都车内,谁不想 带自己的孩子与丈夫团聚?他正为难,突然,尤丽惊叫一声,一指湖面觉龙转头一 看,见一个黑衣人已纵身离岸,手执明晃晃的勾魂刀,正然在湖面上窜跃,身影一 上一下,一纵一落,纵则凌空而行,落则是足点马背,轻功果真不弱,其来势令人 惊骇。 觉龙将二目圆睁,急步奔到湖面,拚力折断一枝树枝,有手腕粗细,退去枝叶, 握在手中,死死地注视着湖面上越来越近的黑衣人。 渐渐的黑衣人近了,已经看清了五官相貌,正是那个刁蛮鬼怪的“斗鸡眼”。 觉龙沉气发力,怪哼一声,举起手中的树棍,拚力向湖中的黑衣人射去。那树棍带 着一阵风声,袭向了正欲高纵的黑衣人。 风消棍近,只听黑衣惨叫一声,身形在空中一横,疾迅地下落,“扑通”一声 掉进湖里,击得水花四溅。那树棍已扎进他的前胸,一沫污血浮上湖面,尸体带着 树棍冒了两冒沉进湖底。 觉龙使劲地一咬牙,回转身,急切地道:“怎么了?还不走,等死吗?” 尤丽、沙兰和珠玛被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呆了,暗暗敬佩觉龙武功高强, 听他这么一喊,方缓过神来。 沙兰急切地道:“尤丽姐,还是你带孩子们走吧!我和珠玛留下来,家里的财 物还得料理。等找到了子建,让他来找我们!” 尤丽道:“不,还是你们先去了,金萍和银萍托付给你们了!” 珠玛急道:“这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再推托,那些人过来谁也别想走脱了。依 我看,尤丽姐你先带孩子们走。我和沙兰驾船去西岸接那几个人,把他们骗到湖心 弄翻了船,淹死他们,免得他们死追不舍!” “好主意!”觉龙称赞道:“如果成功,打这往前,就没人知道我们有雪寒珠 了,也没人劫杀我们,我们可以平安地赶路了!” 尤丽伤感道:“弄不好你们会……” 沙兰道:“放心吧,尤丽姐,为了我们的孩子……”说着流下泪来,哽咽道: “我们相信你会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我们的天龙和云龙的……” 尤丽的泪水也夺眶而出,扑上去紧紧地握住沙兰和珠玛的手,哭道:“好妹子, 我和孩子们一定忘不了你们,找到子建就想办法接你们去中原!” 沙兰和珠玛用力推开尤丽,双双奔到湖畔柳下,各自解了一只独木舟,奋力向 对岸划去…… 尤丽见沙兰和珠玛划船奔向对岸,哭喊一声,“不能去!”便瘫倒在地。 觉龙皱了皱眉,急切道:“咱们快走吧!她们不会有事的!”说完,把尤丽托 起,推进马车,对赶车的阿蛮吩咐道:“快走!” 阿蛮闻言,点了点头,跳上马车,手中马鞭往空中一挥,喊了一声,“驾!” 三匹野性十足的烈马,一齐向前冲去。 觉龙回头向湖里望了一眼,见两只独木舟已经接近了对岸,西岸的黑衣人正大 呼小叫让小舟靠岸,他走到自己的白马前,飞身跳上马背,一拨马头,双脚磕蹬, 尾随着马车追去…… 天近薄暮。 空寂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正在奔驰,在马车后面若即若离地跟着一匹白马,马 上之人正是天竺僧人觉龙。他此刻机警四顾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马车,随时惕防应付 一切意外情况。 突然前面的马车缓慢下来,停在了路边。 觉龙不知出现了什么事情,策马车近,绕到车前,问赶车的阿蛮道:“怎么不 走了?” 阿蛮憨厚地一笑,一指车篷内,结结巴巴地道:“尤……尤大姐告……诉停下, 啥事你……你问她吧!” 觉龙问车内的尤丽道:“怎么回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遇上歹人怎么 办?” 尤丽在车内回答道:“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该歇息一下了!吃点东西,孩 子们都饿了!” 觉龙四处望了望,看见山路旁边有一片蒿草,足有一人多高,很易隐蔽,便对 阿蛮道:“你去把车赶进那片蒿草里,咱们歇息一下!” 阿蛮笑道:“好,好咧。我也正累!” 说完随后骑着白马走进来,对车里喊道:“都出来吧!今夜就在这住一宿!” 喊声一落,第一个是小云龙从里面钻出来,接着小天龙和金萍、银萍也都下了 马车,尤丽最后才出来。 觉龙走到马车前,从马车里抱出了仍然昏迷的小王子,对尤丽道:“你们先走 开些,我要为他医伤了!” 尤丽道:“他受伤了?难怪总昏迷不醒。” 觉龙道:“小王子在我们路过草原时,被西藏的‘百毒尼魔’用‘飞甲毒蛛’ 咬伤,我大师兄为小王子用嘴吸出毒液,又用雪寒珠迫出毒血,才不致丧命。但那 ‘飞甲毒蛛’液已入体髓,看来小王子的武功怕是要全废了!我为他封住了六经八 脉,让他静息三天,方能开始增真元。使其苏醒!” 说完,盘腿坐在小王子身侧,把双手罩在小王子胸脯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运 功发力。 尤丽不再言语,悄悄地离开觉龙,回到四个孩子身旁,四个孩子已经酣酣地躺 在草地上睡着了。 金萍和银萍互相搂抱着,睡得十分香甜,脸上挂着笑容,想必是梦中已经与她 们久欲一见的爸爸相会了! 小云龙和小天龙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西,睡得很酣。 尤丽轻喟一声,在一旁坐下来,依在一棵树干上,仰头看着东方天际一轮姗姗 走出的圆月,痴痴的,目不转睛,仿佛已从那明月的清辉中幻出一个熟悉的面影, 那正是自己久别的丈夫肖子建…… 朦朦胧胧中,尤丽被人唤醒,她睁开眼睛,顿觉眼前一片光明,天已大亮,面 前站着觉龙,双眼中充满血丝,满脸倦怠。 在觉龙身旁站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潇洒斯文,正用一双温和友好 的目光打量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尤丽觉得这个少年似曾相识,在记忆的深处仿佛 早就见过这个人。 她站起身,对觉龙微笑道:“师傅回天有术,小王子总算康复了!” 觉龙闻言,轻喟一声,低下头道:“可惜他的武功全废了!” 小王子一旁道:“师叔你不要伤感、武功废了我还可以学的!” 觉龙道:“看你目前的体质,三年以内还不能习武,只有等到三年以后!你知 道对于一个习武者来说,三年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小王子神情黯然地垂下了头。 觉龙又道:“我师门的‘九元丹功’非二十年不能悟其精要,非四十年不能习 成至点,现在师叔我是唯一的‘九元丹功’传人了,我想及早把此功传给你。可是 ……再说,你若无‘九元丹功’的基础,久携雪寒珠在身,也会有伤腑脏!” 小王子闻言,低下头,神情黯然道:“师叔,我自幼就与雪寒珠相伴,周身还 算耐寒,我再试图练些‘九元丹功’入功法门,以抵御寒气,我想不至于受害。” 觉龙点了点头,“也好!雪寒珠虽然有宜你练‘九元丹功’,但你切记,只能 练习最初法门,不可往深探寻,否则你有性命之患!” 尤丽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只觉龙二人说话歇止,便急道:“我们就上路吗?” 觉龙点点头道:“再走一天就到中原境界了。前面第一站是羚羊镇,过了羚羊 镇就进了中原,看来‘勾魂五鬼’真的是掉进困龙潭成了鱼食了!” 说着还没等走动,金萍、银萍和云龙、天龙已经爬起来拥到她身边来了。 金萍看见小王子,莞尔一笑道:“喂,你怎么醒了?” 小王子一见金萍,亭亭玉立,犹如三春桃花,妩媚艳丽,心中不快减去大半, 也笑道:“我的伤好了,你们怎么回事?也去中原吗?” 银萍接口道:“自然是去中原了,我们是到中原找父亲的!” 小王子见这两个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都那么清丽可爱,便喜道:“我们是一 样的,我也去找父亲的。喂!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斯木良!” “她是我妹妹叫肖银萍,我是她姐姐叫肖金萍。我们还救你一命呢!” 小王子闻言,惊诧地看了觉龙一眼。 觉龙点点头,又对刚刚睡醒的阿蛮道:“怎么样,能走了吗?” 阿蛮点点头。 尤丽道:“走吧,孩子们快上车吧!” “不!”云龙突然小嘴一噘道:“我不和他坐一个车,他身上有寒气!好冷!” “对呀,我差点忘了!”银萍也嚷起来,“斯木良,你怀里的珠子发的寒气把 我们在车里冷得直哆嗦!天要不热非冻死不可!” 小王子为难地看着觉龙,“师叔,这怎么好?他们……” 觉龙皱了皱眉,把自己的马牵到马车旁,将缰绳递给小王子道:“你骑马吧! 我坐车!” “这样就好了!”小云龙拍手叫好。然后,第一个钻进马车。 金萍在钻进马车时,回头瞥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小王子,关切地道:“你伤刚好, 当心别摔了!” 小王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剩下的人都上了马车。 马车又重新启程。小王子骑马跟在马车后,一同向羚羊镇奔来。 太阳刚刚落山。 马车走进了羚羊镇。 羚羊镇是西域至中原所经的第一个边陲重镇。这里人稠物阜,颇为繁华,东来 西去的官客商贾多会于此。 按着觉龙僧人的意见,马车越过闹市地带,在镇东头一很僻静的客栈门前停下 来,因为觉龙认为一路还算平安,但是,这羚羊镇人多是非多,还是择静而居,免 得生出事端。 马车一停下,客栈门口一个瘦猴似的小老头便陪着笑脸凑上来,对驾车的阿蛮 咧嘴一笑,“嘿嘿,你来了,客官快把车赶到院子里去吧!我们客栈地方宽敞着呢!” 阿蛮见小老头满脸亲热,便也友好地一笑道:“行,行,你们好好给……给我 喂……喂牲口,我……我们还有老远的路……要赶呢!” 小老头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一定喂好牲口!一定,一定!” 说完,闪身门旁,让阿蛮把马车赶到院里。 马车一进院,后面的小王子也骑着白马来到客栈门口。 小老头见了小王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慇勤,点头哈腰请进了院子里。 马车进了院子,觉龙和尤丽还有四个小孩子都下了马车,小王子也离鞍下马, 小老头早喊来店伙,牵过马匹,然后把众人一齐让进了客房,让众人分别落了座, 早有店伙端上香茶来。 尤丽等店伙沏茶已毕,便对小老头笑道:“老先生,若小女没有猜错,您必是 此店老板了!不知怎么称呼呀?” 小老头闻言,满脸陪笑。“不敢不敢,小的贱名沈金才,苦心经营这家小店, 今日诸位光临,小店蓬壁生辉。” 尤丽和觉龙对视一眼,分别都从小老头过份的谦恭中觉得不太对劲儿。 尤丽又微笑道:“沈老板,我们人多,请安排两间宽敞一些的客房,一般的房 间就可以,不要太高贵,因为……” “不、不!”沈金才闻言急忙摆手止住尤丽的话,“客房早己安排妥当了,一 共三间高级的客房。是本店第一流的,打前天就为诸位留着。” 沈金才的话一出口,屋里包括四个孩子都吃一惊。 觉龙警惕的问道:“莫非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还是你认错了人?” 沈金才嘿嘿一笑,“是、是,三天前就有人来本店预订了第一流的房间,同时 预订好了丰盛的膳食,关照本店一定好好招待,若有半点不周……嘿嘿!” “啊!”觉龙心中暗暗一惊,这事好古怪,我们初入中原居然有人……这是哪 位江湖朋友所为?而中原我从未涉足,可谓举目无友,莫非…… 想到这里,低声问道:“那预订房间和膳食者,还说别的没有?” 沈金才笑道:“没有。只是告诉小的,你们乘一辆马车,还有一匹白马,四个 小孩子,一位少公子,三个大人。” 尤丽看了觉龙一眼道:“莫非小王子的父亲知道小王子要来,提前安排好的?” 觉龙摇了遥头。 沈金才接口道:“各位如无别的吩咐,小的告辞。房间和膳食已安排好,过会 儿小二儿会带各位用膳歇息!如有不周,请多关照!” 说完,告辞而出。 小王子看了看尤丽,又看了看觉龙,低声道:“师叔,我看这不一定是好事! 有人事先为咱们安排了食宿,除了讨好咱们,便是谋害咱们,讨好我们这不可能, 我们没钱没势,又举目无亲,谋害我们却有可能,因为……” “不要说了!”觉龙伸手止住小王子。他站起身,在屋中央走了几步,低声道 :“不可妄断是敌是友很难分清,咱们只好见机行事了。你们要装得什么事也不知 道的样子,说吃则吃,说睡就睡。到晚上容我仔细查寻,以探究竟!” 尤丽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觉龙这时高声喊道:“小二儿!小二儿!” 随着声音,门帘一挑,打外面走进一个店伙,满脸堆笑道:“客官,什么吩咐?” 觉龙道:“我们的膳食准备好了吗?” 店伙急忙回答,“好了,好了!上等酒席一桌早准备好了!” 觉龙道:“带他们去用膳,贫僧乃出家之人……” 店伙忙道:“我让厨子另备素席侍候!” 说完前头引着众人到了餐室。 一进餐室,果然那里早已摆好了-桌丰盛的酒席。尤丽和四个孩子、小王子、 车夫阿蛮都围坐桌旁,却迟疑着不肯下箸,望着从后面走进来的觉龙。 觉龙瞥了一眼旁边的店伙,微微一笑道:“小二儿,你把厨子叫来!” 店伙连忙点头答应,奔到厨房去了。 不多时,一个厨子头戴白帽子,腰扎围巾走进餐室,困惑地看着觉龙,不知何 故。 觉龙-指那桌酒席,凛然一笑道:“你去一个菜吃一口,然后再尝那酒!” 厨子一时没明白过来,怔怔地看着觉龙道:“客官,这使不得,老板知道……” 觉龙微微-笑道:“不,贫僧让你吃你就吃,出了事贫僧……” 厨子迟迟疑疑地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分别把桌子上的菜都吃了一口,又端起 酒坛满了一小杯酒,也仰脖喝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走到觉龙跟前苦笑道: “师傅,您的意思是……” 觉龙没有回答,双睛死死地盯着厨子,看着他的反映,过了片刻,见厨子安然 无恙,便点了点头,摆手让厨子下去,他转头对桌边尤丽等人道:“你们吃吧!看 来这里面没毒!” 听了觉龙的话,几个人就疑虑全消,便一齐动筷吃起来。 一时间风卷残云一般,把满满一桌酒席一扫而光。 觉龙吃了一点素菜,喝了一碗米酒,见众人都吃完,遂让店小二把几个人分别 领进安排好的客房歇息。 尤丽领着两个女儿住一间客房,车夫阿蛮和天龙云龙哥俩住一间,觉龙和小王 子住一间。 一切安排妥当时,正是月出东山。 觉龙让小王子和衣躺在床上,然后,吹灭了油灯,打开包袱取出一套夜行衣, 飞快地穿好,轻轻地开了窗子,身形一弹,从室内射出,轻轻落在屋外的一棵大树 上。在枝叶茂盛处藏起身影。 月光如水,整个客栈静悄悄的沐浴在一片明月的清辉中。 大多客房的油灯已经息了,还有两盏闪着微弱中暗约的光芒,客栈墙外,虫声 唧唧,一切都那么协调,没有丝毫异常现象。 觉龙略略心安,依在树权上,闲目假眠,警觉地异常机敏,耳朵丝毫不放过任 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远处传来金鸡蹄晓,天要亮了! 觉龙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夜总算平安无事! 清晨,众人起床,早膳已毕,阿蛮拉马套车,然后众人又上了马车。小王子也 牵出白马。 扳鞍而上,马车出了客栈,又沿官道向东行进。沈金才一直送到门外,殷慇勤 勤,恐怕有丝毫不周之处。小王子骑马尾随车后,见马车驰远,便抱拳和沈金才别 过,然后,策马追上马车,一同东来。 马车行了一段路,觉龙从车里跳出来,对阿蛮道:“阿蛮!你借我一匹马,贫 僧赶在前面探听一下,到底是哪路朋友这样看得起咱们!” 阿蛮为难道:“没……没有鞍蹬,你……你怎…怎么骑?” 觉龙道:“光背骑又有何妨!” 阿蛮闻言,停住马车,把前面靠外的一匹马解下来,将马套盘在车辕上,牵着 那匹火红烈马走到觉龙面前道:“你……你要小心,这马可野了!” 觉龙接过阿蛮手里的丝僵,对阿蛮道:“你们不要走得太急,到了村镇不要进 去,等我回来接你们!” 阿蛮点了点头,“知……知道了!” 觉龙说完,飞身跳上马背,那马一贯拉车,或许是还没有让人骑过,昂首长嘶, 摆鬃扬尾,抖开四蹄,撒着欢儿向前飞也似奔驰而去。 觉龙骑在马背上,双腿紧紧扣住马肚子,两手死死抓住马鬃,任凭这马如何狂 奔乱跳,他仍然稳稳地骑在马背上。那马一口气跑出有二十多里地,最后终于被征 服了,渐渐地慢下来,不住地打着喷哧。 觉龙跳下马,活动了一下四肢,拉着马,走了一段路,然后又翻身骑上,这回 那马乖多了。 觉龙策马飞奔,太阳刚偏西便来到了一个小镇。他正想下马,突然,身后一阵 急促马蹄传来,回头一看,有二匹黑马正从后面飞奔过来,他急忙靠在路旁,让身 后的两匹马过去。 两匹黑马飞快地在觉龙身边一掠而过,在前面不远的一家客栈前停住。马上的 两个人甩蹬下马,急匆匆奔进客栈里去了。 觉龙心猛地一颤,急忙跳下马,在路旁一棵树上把马拴好,急行几步,来到那 家客栈面前,正要举步进屋,只见店门一响,一个店掌柜模样的胖老头正和刚才进 去的那两个人走出来。 觉龙机警地闪身在院门后面,偷眼瞧着店门口。 只见适才进去的那两个人,年龄在三十多岁,穿着儒衫,腰下佩剑。一个是黑 面短髯,一个是白脸长须。 黑脸的用公鸭嗓子对胖掌柜道:“你可记清楚了,一辆马车,一匹白马,四个 小孩,三个大人,一个少公子,别招待错了,届时我们堡主怪罪下来,我们也担待 不起!” 觉龙一听这声音,再细看这个人,他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此人怎么这么像 “勾魂五鬼” 中的老大冷刀手薛青锋?可是,他腰间明是佩的是剑,而不是那把杀人如麻的 勾魂刀。他所说的堡主又是谁? 这时,只见那两个人已飞身上马,催马扬鞭,向镇东疾驰而去。 胖掌柜目送两匹马在视野中远去,正想转身进屋,觉龙院门后闪出身来,双后 合十,躬身一揖,口呼,“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胖掌柜被吓了一跳,见面前是个僧人,衣着破旧,便板起脸道:“你这和尚好 没道理,为何躲在这里吓人?” 觉龙道:“敢问掌柜,适才骑马而去的是何许人也?贫僧愿闻其详!” 胖掌柜道:“你问这干什么,你不知道那句话吗?知道得少,麻烦就少。我看 你还是好好走你的路吧!” 觉龙道:“他们到这儿是不是为别人预订房间膳食的!一辆马车,一匹白马, 四个小孩,还有……” 胖掌柜闻言色变道:“你,你怎么知道?” 觉龙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呢?你若不告诉我这两个人是谁,受谁指使,我就 去告诉他们,说你……” 胖掌柜急忙打断觉龙的话道:“不,不!不要去告诉他们。听我说,他们告诉 我预订房间的事除了我,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许向任何人说是他们预订的。既 然你全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你该知道‘江湖第一大堡’吧!刚才这两个人就是 第一大堡的人,得罪不起! 我们也只有唯命是从,况且人家还给银两!“ 说完,胖掌柜急忙地进了客栈,说了几声对不起,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店门。 觉龙心一怔,江湖第一大堡?他从未来过中原,也不知道有什么第一大堡。记 忆中似乎听师兄说过一次,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叹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来 到了拴马的树下,解下那匹红马,牵着往镇外走,脑袋里依然想着胖掌柜的话。蓦 然,那个黑脸红大汉又闪现在眼前,冷刀手薛青锋。是他,肯定是他。可是,为什 么“勾魂五鬼”只有他自己到了这里,怎么又成了江湖第一大堡的人?若他真是薛 青锋…… 正在低头沉思,突听前面有人高声喊道:“师叔!”觉龙一抬头,见小王子正 收缰立马站在面前,小王子身旁是阿蛮的马车。他顿时感到杀机四伏,仿佛有一个 陷阱等在面前,正有人一点点地把他们引入。 他毫不迟疑,翻身上马,对小王子和阿蛮喊道:“快跟我来!” 说完,在马屁股上打了一掌,那匹马顿时性起,抖开四蹄旋风般冲出了小镇, 沿荒道直向南跑下去。 阿蛮和小王子听见觉龙的话,也不及细问。阿蛮一屁股坐上马车,马鞭一甩, 驾着马车尾随跟下来,小王子催动白马跟在马车后面。 跟出足有四五里地,远远地见觉龙那匹马站在道旁,正等着马车走过。 渐渐地马车到了跟前,阿蛮止住马,对觉龙道:“你,你跑什么,我,我们不 住店么?” 觉龙看了一眼马车后面的小王子,使劲地咬了一下牙道:“咱们以后的路应该 改变,不能走官道了,应该走小路奔昆仑山!” “师叔,出了什么事?”小王子急切地问。 听见说话声,尤丽和四个小孩子,也都从马车里钻出来。 看见觉龙那严肃的神情,都吓了一跳! 觉龙接口道:“据我打听为我们一路预订食宿的人是‘江湖第一大堡’,但我 们不知这是什么堡,是敌是友,但我意外发现,那个堡里有个人很像‘勾魂五鬼’ 的老大冷刀手薛青锋!若真的那家伙是薛青锋……” “不会的!”尤丽接口道,“沙兰和珠玛两妹子不会让那帮歹人活一个,她俩 的水性我知道,许是你认错人了,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得是!” 觉龙点点头道:“但愿他不是薛青锋,但是那个‘江湖第一大堡’,又因何为 我们订食宿?是善意是恶心?我们不得不防,以贫僧之见,咱们弃了马车,改骑马 走山路去昆仑山! 因为,我们都初涉中原,对这里许多事还不了解!“ 小王子道:“我同意!只是这几个小弟妹,骑马……” 金萍闻言不服气地道:“你别瞧不起人,你能骑我们也能!” “好吧!那就试一试吧!” 觉龙说着把小王子那匹马的缰绳递给金萍,道:“来我抱你上去,不要怕,这 马已经被我驯服了!” 说完,抱起金萍放在马背上。金萍开始有些胆怯,又看见小王子在一旁看着自 己,让小王子看一看。 还算好,那白马是天竺“大雄宝寺”的一等良驹,已通人性,在金萍面前很乖 巧。 觉龙又抱起银萍,放在金萍的身后,道:“你抱住你姐姐的腰,不要害怕!” ‘银萍依言,小姐妹第一次乘马,好不威风! 小王子见小姐妹上马,自己便走到觉龙那匹马跟前,从树上解下丝缰,一翻身 骑了上去。 那红马被觉龙驯服,野性大减,小王子骑上去,朝金萍微微一笑道:“一会儿 我们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金萍譬了小王子一眼,嫣然一笑道:“比就比!” 觉龙这时已经从马车上解下另一匹红马,把小天龙和小云龙抱上马背,然后自 己牵着缰绳转身对阿蛮道:“你骑剩下的那匹马,带着龙夫人!咱们现在就走!” 尤丽也是第一次骑马,怯怯地抓住阿蛮的衣裳,担心地看了一眼白马上的两个 女儿,对觉龙道:“她们行吗?” 觉龙道:“你放心吧!我那匹马通人性,不会欺负小孩子!” 说完,牵着红马走在前头,小王子骑着马在后,四匹马离开了荒道,往东一拐 走进了一条山路,接近中午时候,几匹马已经翻过一座山梁,面前出现一片松林。 觉龙回身对后面的人喊:“咱们在林中歇息片段,吃些干粮再走!” 马上的云龙高兴地拍手道:“太好了!我们早就饿了!” 说着话,觉龙牵着马已走进了松林。 突然,只听觉龙喊了一声,“快,都停下。” 后面的金萍勒住坐骑。小王子和阿蛮也都分别使马停住了,引颈而望,不知前 面发生了何事。 觉龙将手中缰绳拴在一棵树上,对马背上云龙天龙小哥俩儿道:“坐住别乱动!” 然后,身形一弹,疾迅地掠进林子里去了! 小王子和尤丽、阿蛮也都跳下马,正想尾随跟进去,只听白马背上的金萍喊道 :“你们快抱我们下,在这儿好害怕呀!” 小王子狡黠地一笑道:“跳下来不就行了?” 金萍道:“不嘛,摔断了腿怎么办?” 小王子笑道:“长大了嫁不出去了是不是?” 金萍脸一红道:“你坏!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呀!” 小王子一时语塞,怔了怔,道:“算你赢,好男不和女斗!”说完,迳直向林 子里跑去。 阿蛮对尤丽道:“你,你在这儿守着孩子们,我去看看!” 说着,甩开大步紧跟着小王子走进林子。 两人一进林子,不由一惊,见觉龙已把一个白发老翁从树上抱下来,正动手解 老翁脖子上的绳扣,显然,这老翁在自缢身死之际被觉龙救下,两人急忙围上去, 见那老翁双眼紧闭,面如死灰,鼻翼一张一翕,还有一丝微气没断。 小王子道:“师叔,他要上吊?” 觉龙颔首道:“幸好救得及时!” 小王子闻言从怀中掏出雪寒珠,在老翁胸口和鼻子上面晃了几晃。只听那老翁 呻吟一声苏醒过来。 待老翁慢慢地睁开眼睛,三个人仔细地打量一下这老翁,见这老翁约有六旬开 外,身穿员外长衫,满头银发打子个发髻盘在头顶,面堂赤红,三络长须银丝一般, 被风一吹,根根露肉,慈眉善目,满面温祥。 小王子心急嘴快道:“老丈,何故自缢其躯,不知人世唯生之最贵么?” 那老翁调匀呼吸,深叹道:“唉!生虽可贵,但不可苟且偷生,老夫虽贪恋红 尘,但眼下也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觉龙道:“老丈何方人氏,尊姓高名,我们相见即有缘,你为何这样轻生,不 妨对我们说说,或许我们能帮你!” 老翁道:“你们是路人,遇见不平,坦诚相助,其义可佩。老夫死志已坚,与 你等明说了也无碍。离这十里以外,有一个尚武村,老夫乃村中第一大户员外,名 叫上官云阁。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子名叫上官英,十几年前拜天山的镇八方邓禹为 师学艺,列为‘天山七杰’之三,号称白云童子;次子上官俊现在九龙山拜上鼎真 人为师,学艺未曾下山;小女上官兰,年方十五岁,武艺虽然平平,但模样长得人 见人爱,那日上山采药,偶见‘万花帮’淫贼,见小女貌美,好在小女自幼与老夫 学些皮毛,尚可自卫,打死了一个淫贼,因此,得罪了‘万花帮’帮主花如玉因畏 老夫声名,不敢直接挑衅滋事,而移恨我庄村民,每每在谁家新婚之夜,便派人将 新娘子掳走,万般蹂躏之后,再卸尸送回。月余不到,我尚武村已有四家新婚娘子 遇害。群情共愤,皆斥责老夫无端生事,遗患乡邻。明天,村东胡二寡妇的独生子 胡万顺又要结婚,今早胡二寡妇跪在老夫家门前,哭求老夫想万余之策,以保儿媳 之命,老夫万般无奈,甘愿一死,从此与‘万花帮’冤仇了却,而使乡村再免受其 害!” 觉龙听到此处,怒不可遏,挥掌劈帮一棵小树,愤愤道:“真乃可恶!老丈勿 虑,待贫僧明晚去那胡家,尽薄力驱寇,一则保全新人性命,二则为老丈解脱干系!” 上官云阁道:“高僧若有此心,实乃求之不得,虽然,老夫练过三拳四脚,但 是也不敢直接和‘万花帮’交手,怕的就是他们恨极老夫,移祸乡邻,若高僧能出 手代劳,实乃是乡邻之福甚幸!” 说完,上官云阁拚力站起,对三人一躬到地,施礼道:“如此说来,今天老夫 愿在舍下略备薄酒,恭请各位光临!” 觉龙闻言看了一眼小王子。 小王子会意道:“既然老丈有此意,盛情难却,我们就多有打扰了,顺便有些 不明之事也好请教老丈!” 觉龙闻言,让阿蛮到林外通知尤丽等人,一同接马进林,跟随上官云阁,一行 人穿过松林,奔尚武村而来。 路过清溪竹桥,穿过幽径阡陌,天已薄暮。一行人走进了尚武村。 举目观处,偌大个村庄掩映在绿树花木之中,清静幽雅,别有风景。 上官云阁领着众人奔村中最大一片庄院走来,到了近前,只见两扇朱红大门上 钉着金黄的门钉,大门两旁有两个侧门,门前有拴马桩。 来到门前,觉龙和阿蛮分别把孩子们抱下马,又把四匹马拴在马桩上,大家跟 着上官云阁,通过一旁的侧门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顿时花香浓郁,芳菲满园,在院中间有一个大花坛,花坛里鲜花盛 开,那浓郁的花香正是从花坛中散发出来的。 一行人踏着甬路,绕过花坛,来到了正房门外。 上官云阁待拉门进屋,突然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精瘦老头。见了 上官云阁,顿显得惊喜之色,道:“老爷,您可回来了,老奴正四处找您哪!” 说完话,看见上官云阁身后的众人,惊诧道:“哦,敢情有贵客上门哪!” 上官云阁道:“老四,你不要让外人知道,快去准备酒席吧,再把西厢房腾出 来!” 那管家老四,连忙点头,答应着忙碌去了。 上官云阁把众人让进客厅,分宾主落了坐,早有端上香茶果品,上官云阁见两 个女仆摆敖好了,便道:“去,告诉人把东头的胡妈和他儿子请来,说我有事!” 女仆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上官云阁又转身对觉龙道:“过会儿胡妈和胡万顺来时,我和他们说明白,让 高僧假扮新娘,在新房里等着‘万花帮’的人,只有这样才能……” 觉龙摆手打断了上官云阁的话头,道:“员外之意小僧己知,明夜就按此计行 事,机密不可泄露。” 上官云阁捻须而笑道:“高僧机敏过人,老夫佩服,我看今日我们便无事可作, 我就让厨下开宴,我们饮个痛快如何?” 觉龙微笑道:“饮酒不忙,只是小僧有些事情想和员外打听!” 上官云阁道:“有可见教直言无妨!” 觉龙道:“员外因何不问我等姓名来历?” 上官云阁闻言拍掌笑道:“说得是,老夫只顾高兴,倒忘间津各位的来历高名 了,惭愧,惭愧!” 觉龙道:“实不相瞒,我们皆来自西域,去昆仑山参加南北英雄会,意在找人, 敢问员外此地距昆仑山多远?” 上官云阁道:“哦!难怪我看你们不像中原人,我告诉各位,昆仑山离此向南 还有一百余里。今日是八月初九,离南北英雄会期尚有五六日时光,届时到达绰绰 有余。不瞒诸位,这几日就有许多英雄从本村路过奔赶昆仑山,老夫自认年迈,亦 愧为英雄二字,故虽接到昆仑山掌教铁臂神猿柳逢春两封英雄贴,亦不想去参加英 雄会,却是小女兰儿放野成性,总想去闯荡一番,几次劝我去,都被老夫严辞拒绝 了!” 觉龙道:“尚有一事求问员外,小僧耳闻中原的江湖上有个第一大堡,但不知 这是哪一家?我们沿途来时多受该堡接济,欲登门叩谢而难觅其所在!” 上官云阁笑道:“大凡江湖中人提起这第一大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 我这一带的妇孺顽童亦知其名。所谓江湖第一大堡乃是指江南的‘慈善堡’,其堡 大却不甚大,只是结交江湖黑白两道、绿林各路朋友,以义为主,可交可信,江湖 中人谁有个灾小难,凡有求之,无所不应,以慈善为本,以义气为重,深受江湖中 人推崇,堡主姓甄名善仁。你们自西域而来,远路跋涉,能得到他们的周济是理所 当然的!哦,对了。刚才你们说到昆仑山去找人,但不知所找何人?” 上官云阁说完,觉龙正待答话,一旁的小云龙刚好吃了一个香梨,闻言便抢先 道:“回禀老爷爷,我们是找我爸爸肖子建,听妈妈说,他是‘天山七杰’里的!” “啊!”上官云阁闻言色变,怔怔地端详着小云龙,又轮番打量了尤丽和别的 孩子几眼,神情肃穆地道:“这位妇人莫非就是肖贤侄之妻么?” 尤丽见状忙起身施礼答道:“贱妾乃肖子建原配夫人尤丽,带两个儿子千里寻 夫到此! 子建十年前赴天竺途中逗留白龙寨,与贱妾成婚,过了三年,使只身回到中原, 至今音信皆无!“ 上官云阁闻言,沉痛地叹息一声,道:“唉!想起十几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 实在令人不堪回首,我儿上官英,亦是身死西域,实不相瞒,我还是实话实说,因 为纸里包不住火,你们早晚也会知道,肖贤侄他……” “他,他怎么了?老员外,你……” 尤丽急切地追问,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声音在颤抖,身旁的四个孩子都痴痴 地望着尤丽,目光中含着惊恐和不安。 上官云阁又叹息一声道:“听说肖贤侄在玄极山上峰寺与清兵火并时,为救邓 禹秋的女儿‘天山龙女’邓玉瑶,舍身挡住了‘青城二虎’梅子凯的飞枪英勇殉身 ……” “啊!”尤丽闻言惨叫一声,当场昏厥过去。 几个孩子也“哇……”地大哭出声,一齐扑向昏倒在地的尤丽…… ------ 武侠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