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宴无好宴 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 银烛树前长似画,露桃花里不知秋。 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两面红牙黑漆大门正中镶嵌著狻猊头咬环,神态威武,上方悬匾额蓝底金字「 元帅府」三个字,字劲苍逸龙飞凤舞。 门前一对人高的石狮戏踏绣球雕像:昂首雄立威武,逼真传神栩栩如生。 一舆豪华马车顶端插著「陈」字大旗飘扬,驰骋街道上引人侧目,嘎止门外。 车厢门帘掀处。 李宥融穿帘而出,立於一旁作揖恭声道:「两位将军!已到帅府请下车,陈元 帅备席等候多时了。」 张心宝及赵白阳先後走出车厢,由李宥融陪同前导,可见他们在陈友谅的心目 中颇有份量,命帅府第一军师前去迎请。 大门内有座独具风格的屏门,周围不接墙垣,有四根圆柱并列耸天,承托著一 簇彩绘艳丽的屋顶,前後缀著八个倒垂的木雕翔凤栩栩如生。 此门平时紧闭,只有帝王临幸,迎著圣旨或喜庆大典等重要活动才打开,故称 「仪门」。 仪门大开。 当张心宝偕赵白阳步上石阶即见陈友谅一袭便服快步迎面而来,亲昵地展开双 臂搂著他们肩膀开怀大笑,如兄似弟的拥进大厅。 厅内席开四桌,洪清棋为首率领十六个人,看他们皆一身华服裘袍装扮,从这 批人的举止可以看得出大半是武将,参杂儒生、贾商、世族门阀多人。 经过一一介绍才得知是陈友谅的十七位磕头结拜兄弟,是一场家常聚餐,并非 难以下咽的应酬式政治饭。 实则是李宥融献策高招,不让张、赵两人戒心提防,场面显得轻松自在。 首席桌面特大可坐十六个人,元帅陈友谅主座,左右有张心宝、赵白阳陪座, 但奇怪的是,张心宝旁边却有个空座;依顺位除了儒生军师李宥融外,有洪清棋、 吕珍、丁普胜、傅友德、赵普胜五人全是武将,共九个人上桌,但另外安置四个空 座,表示一桌应有十四个人,尚未到齐的五位不知是什么重要人物。 特殊的位置安排,令张心宝与赵白阳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丰富菜肴如绣冰鱼翅、珍珠海参、神仙鸭子、诗礼银杏、玉笔虾仁……等,还 有叫不出名堂色、香、味俱全的名菜,陈友谅未曾动筷状似等候另五位贵客,大家 当然藉闲聊打发时间。 两人发现一个空位前方桌面有几盘香味四溢的素菜,其桌面只有茶水并无置放 酒杯待客,依此判断应该有位出家人会来。 片晌间,大厅後方的右侧门帘掀处,传来一阵女子莺啼般快乐的声音,原来是 陈友谅之妹陈诙,其一身帅气劲装不让须眉,若燕子投林穿梭般掠至张心宝的右侧 空位,落落大方地坐定。 随後,武当掌门「太极神剑」冯日机、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觉嗔大师、昆仑掌 门宋玄异、及一位面如黑炭的中年大汉共四个人鱼贯而出。 单单不见武林辈份崇高的殷湘灵出现,可能因她曾用瑟琴截断了张心宝的五根 左脚趾之故,怕使场面尬尴所以没有安排吧! 面若黑炭的大汉正坐张心宝对面,其一袭宽大厚棉袄前胸绣有一团熊熊烈火, 异常醒目,明眼人一瞧即知是「明教」暂代教主「气吞乾坤」寇厉人。 张心宝出身江湖不能不依晚辈礼起身趋前作揖一一问候,其今非昔比的身份, 也教冯日机等客气称呼一声「张爵爷」而不名。 待他回座後,陈友谅举杯为礼高兴道:「皇上蒙难却鸿福齐天化险为夷,臣等 第一杯水酒,应该祝其政躬康泰,万寿无疆!」 说辞铿锵掷地有声,一派忠心耿耿令人尊敬,全体捧杯过顶,三呼万岁一饮而 尽,一旁侍候的十名家仆随即为大家斟酒。 陈友谅一拍张心宝肩头再拍自己胸膛一付肝胆相照模样,又举杯亲昵道:「张 爵爷是本帅的好兄弟!其祖父「邪神」老前辈救驾有功,却不居功谦退不知去向; 藉此水酒敬在座的武林前辈,请看在本帅的薄面,一饮泯恩仇不再计较过去!」 言下之意,若不给面子,会让你们各门各派没有好日子过,也是帮衬及拢络张 心宝,屈就事实,毕竟形势比人强,唯有一笑泯恩仇,举杯先乾为敬,方显一派宗 师大度风范。 陈友谅再举第三杯酒,踌躇满志,兴奋地笑颜逐开道:「本帅早朝面圣!皇上 已御封小妹陈诙为「汴梁公主」,并赐婚「护玺将军」张爵爷,成为一家子亲;待 迎回少帝「小明王」登基後再完婚拜堂,定然广发英雄帖庆祝一番!」 一阵喧然,皆以羡慕的眼神集中在张心宝的身上,这下子成了老皇帝的驸马爷, 能与未来的禅让少帝平起平坐,私底下得尊一声妹夫。 大家齐声「公主万福!」举杯先乾为敬。 张心宝傻愕住了,这是政治婚姻,也是天大的皇恩荣宠,无法推辞唯有奉旨完 婚,更教欲报仇的江湖中人死了这条心。 陈诙能征善战,确实非一般弱女子,却也双颊绋红举杯回礼,见张心宝还傻伫 座位,便在其耳边娇羞佯嗔道:「驸马爷……真是个困头鹅!快起身答谢以免失态!」 张心宝便起身捧杯环顾四周一饮而尽,心中感叹大起大落,时来运转,集功名 富贵於一身。 喜事连连,武将们总是开朗英雄气概,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藉酒攀缘,豪气大 发,使得客厅其乐也融融,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 大厅两侧暗帘缓缓冉升而起,丝竹大作,乐师群满脸迎宾笑容,摆头晃肩卖力 吹奏,一时间,音曲绕梁回旋,十分动听。 从两旁偏厅徐徐转出二十四位妙龄舞娘艺妓,个个缨髻凝香晓黛浓,身段腰渺 柔似娟,有若妖娇乘绛仙,风姿绰约彩带飞舞,踩著凌波仙步,柔情似水鱼贯而出, 赢得满堂喝采。 舞娘们人人肌肤滑腻寒若雪,手中花篮盛满新鲜花办,露珠儿犹沾瓣叶,晶莹 剔透,满室生香,沁人心肺。 一身透明罗衫随著音乐飘然,婀娜多姿,尤其乳波如浪,下体竟用绽放花朵掩 遮并洒金粉,於摇曳舞步之中,骤显灿烂缤纷眩人双目,感觉艳丽鲜花朵朵开,欲 盼多情郎儿来采,个中消魂绮思,自不可言喻。 乐曲愈转愈急,舞娘风骚狂野摆臂,柔若无骨,却愈来愈轻佻:展露金粉花朵 下之妙处,若隐若现角度玄妙,真教在座看得目不暇给,血脉欲张。 满场寂然,停止了敬酒喧哗,目光全给吸引了过去,个个忘情地目不转睛若泥 塑木雕。 音乐声音高亢嘹亮,急转猝停之际。 蓦地——美若天仙的舞娘尽情倾出篮内鲜花,顿时满室花雨;玫瑰灿烂,兰花 优雅,桂花芬芳,百合清新,牡丹高贵,又有梅、菊、茉莉等不胜枚举,姹紫嫣红, 缤纷灿烂,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洒得大家一头一脸,为之愕然。 霎时间,哄然一声! 武将们眉开跟笑,鼓掌叫好,人人拈花嗅闻,好像怜花惜玉之士,舍我其谁? 甚至有人淫目眈眈举袖揩抹口水,目光碌碌转动现出寻找猎物般的淫光异采。 唯几位武林掌门前辈,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沉稳不为所动。 乐声又响,舞娘好似飞仙乱舞,各逞其能,进入另一种曼妙高潮。 陈友谅双眼异采凑在赵白阳耳边轻声道:「赵兄若有中意的舞娘……我会派人 送去。」 赵白阳洒脱笑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凡我辈练武者应忌讳,元帅美意末将 心领了。」 竟不好此道?教陈友谅一呆,转而诡异笑容更甚,将目光转向艳舞场上却呆滞 痴望,好似心中正盘算些什么。 一旁的李宥融双眼一抹异采,在赵白阳耳际问道:「当年楚汉相争,「西楚霸 王」项羽使用的一枝丈八红缨「霸王枪」落在元帅府,但不知真假,赵大将军是否 能替陈元帅评鉴一番?」 赵白阳一震,有点坐立不安,兴奋问道:「李军师……真有这件天下无敌的兵 器在帅府?快点带我前往鉴赏,一看便知其真假!」 李宥融淡然道:「不急,不急!等大家酒足饭饱玩乐个痛快,再去不迟!」 话毕,他咳嗽一声,陈友谅略为点头一下,神色欣然,嘴角笑得十分得意而喃 喃自语,但乐声太大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 有人开始离座与舞娘同欢,这么一闹真不知到何时才能收场,使得赵白阳愈发 心急却无权去喝止。 张心宝注目去瞧二十四名婆娑曼舞的舞娘,并未发现女忍孪生姊妹花魂与残月 在行列中,举杯就嘴轻啜品尝,大为宽心。 忽尔右腿被旁边的陈诙手指如钳猛然一捏,痛透心扉! 「噗!」一口刚咽下的水酒喷出来。 这般狠劲扯得张心宝龇牙裂嘴,却不敢当场叫痛,藉揉搓脸颊遮丑,忙轻声问 道:「公主……干什么……所谓何来由?」 陈诙吃著飞醋,噘起檀唇哼声道:「听说你有老毛病,见漂亮的姑娘便色心燃 炽无法自主,但你也得看对象,那些烂女人也要?」 张心宝满脸通红微愠道:「胡说!我是在找曾经救过我的恩人,哪来的老毛病? 别道听途说不切实际。」 陈诙双颊嫣红撒娇道:「是妾身错怪了相公……莫非您的恩人是个舞娘?」 张心宝乾脆闷声不予回答,要不然真会扯个没完没了,此刻已然坐立难安,恨 不得马上诘问陈友谅将女忍公主赖燕姬、残月、花魂安置在哪里?此时已没有心情 观赏舞姿了! 陈诙见他收敛眼神,不同流合污目淫那些舞娘,显得很开心,但见其不讲话还 误以为生气,便藉挟菜满碗表示歉意。 陈有谅看在眼里十分得意,将张心宝视为俎中肉,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以任意宰 割,笑得合不拢嘴。 他喜事临门当然开怀欢笑,但没有人知道真正在笑什么,唯有一旁的李宥融心 知肚明陪笑不已,笑得比他更为阴沉。 李宥融故作忧愁满面,对著赵白阳低声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不到 算无遗策的蓝于东夺得的四袋火药竟成了自家人的催命符。那个释天雠故意设局遣 死士携大量火药让他逮著,又用比武赌约拖延「龙涎软骨香」的毒性发作时间,不 过是一箭双雕的简单计谋竟轻易得逞,令人叹息。」 赵白阳愤恨道:「大家都被他菩萨般的慈悲表相及鞑虏国师的尊贵身份给蒙骗, 实则阴险狠毒至极,不按牌理出牌,此人不除元朝不灭,我方得重估其实力。」 李宥融敬了一杯酒,又道:「赵将军!两军对垒我方实力压过敌人,弱肉强食 歼灭敌方本是天经地义,如果当时皇上亲自出马率领群侠出击必能大胜,何必与三 个番僧讲什么江湖规矩?守经而能达变才是上上之策!」 赵白阳双眼异采叹息道:「先生是位善谋能断的读书人,我能了解你的想法, 武将能在马上平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必须文臣献策方可大定。难怪陈元帅那 么倚重你,不愧当代「凤雏」美誉!」 他的回答并不逞江湖人的匹夫之勇而以大局为重,又对儒生十分敬重,令李宥 融对其颇有好感,随即又道:「赵将军过誉了!今日是元帅邀请一些契兄弟饮酒作 乐,有行为放荡不检点的地方请见谅!」 赵白阳不以为意微笑道:「我曾奉命连络各地方义士,尽是些草莽出身,大碗 喝酒大块吃肉才显得英雄义气,形骸放荡更甚於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李宥融轻笑出声,击掌赞同道:「赵将军英明!世局紧绷动荡不安,武将们偶 尔放纵一下无伤大雅,反而能提高士气。」 当他击掌之下,对座的御林军总教头洪清棋霍然起身,醉醺醺地提一坛酒来到 赵白阳身边,「碰!」地一声放在桌面,引人侧目。 洪清棋藉酒兴正浓,对著陈友谅喝道:「老弟!撤了这批骚娘们!三日一小宴, 五日一大宴尽是这些俗粉看久都腻了,今日难得请来赵兄弟,以後就是我的顶头上 司,老哥我非与他拼酒论力气不可!」 这是摆明挑衅!言外之意是说酒没有我喝得多,力气没有我大,哪配当名督军? 怎配骑到老子头上来! 李宥融起身哈腰忙打圆场道:「洪将军!在这种场面拼酒足显英雄气概,比谁 的力气大就不必了,免伤自家人的和气。」 洪清棋满嘴酒味薰人,拧著脾气,虎目一瞪喝道:「你这个靠耍嘴皮子邀功的 读书人懂个屁!没有哥儿们驰骋战场打天下,哪有你们在这里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要不然老子一拳打断你的鼻梁!」 一帮武将们跟著起哄,那群舞娘却吓得花容玉惨,不知所措。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李宥融只有悻然退开一旁,陈友谅见状挥退舞娘及乐师,出面制止道:「大哥! 咱们是主,人家是客,这般胡闹真是不给小弟面子!」 洪清棋指著一帮武将兄弟,有恃无恐道:「要大家听命赵督军!得叫他展现实 力,教人信服,要不然打起仗来岂不碍手碍脚!」 张心宝藉著几分醉意欲离座劝退,却被陈诙笑咪咪揽下,附其耳边轻声道:「 你是自家人不会被找麻烦,但他可是个外人,必须凭实力闯关,要不然在军营会混 不下去。」 当今皇帝只是精神领袖并无兵权在握,况且军营战士的生活圈都是父、子亲属 或乡亲关系,牢不可破,若不凭真本事是打不进去这层关系,不比闯荡江湖单打独 斗可扬名立万。 赵白阳了解这个道理,仍然笑容满面起身抱拳叙礼道:「赵某不才!愿闻洪大 哥指教,有冯、宋两位掌门及觉嗔大师与寇代教主四位武林前辈为证,最好不过了。」 赵白阳都答应了,陈友谅只有勉为其难,默然点头还能说些什么?被那群哥儿 们簇拥一旁,个个精神兴奋,正待好戏开锣。 武当掌门冯日机一干人等这些日子接受陈友谅接待,十分礼遇,当然不能推托 ;何况又不是一场生死决斗,且可藉此了解他们的实力,因此慨然答应。 昆仑掌门宋玄异自告奋勇充当见证人问道:「两位将军想怎么比法?」 洪清棋用薄掌一拍酒坛泥封捧在胸前拉开嗓门大声道:「装汤用的大碗拿十二 个来!一人一大碗抢著喝,但是不能破碗漏酒减少数目,看谁喝得碗数多,谁就是 赢家,然後再比力气或者动刀动枪都可以!」 赵白阳哂然一笑抱英雄拳道:「洪大哥!一切安排悉听尊命!」 家仆迅速清理桌面送来十二个大碗排成一列,只见洪清棋单掌攫住坛口掼臂伸 直,顺向翻掌倒出美酒,潺潺入碗,不瞬间全部倒了八分满,竟一滴都不曾遗落, 一坛酒也刚好一滴不剩,光是这一手气定神闲又精准的沉稳功夫,便赢得满堂喝采。 宋玄异抚髯微笑道:「你们可以各从两端捧碗开始斗酒了!」 当赵白阳拿碗就口欲饮时,为洪清棋喝住道:「赵督军慢著!要这么牛饮不如 一坛一坛喝还来得省事,但一点也没有乐趣可言。」 赵白阳放下碗讶异问道:「不这么喝,摆十二个碗要干什么?」 洪清棋诡异一笑道:「咱们该从中间开始抢著碗喝!而且不准将碗中水酒泼洒 出去,总共十二碗看谁喝得多寡论胜负!」 话声一落,便箭步掠出抢碗就口一饮而尽,於诡诈中拔得头筹,实非君子之争 而是有意刁难。 赵白阳冷哼一声跟进,见洪清棋伸右手欲抢另一碗之际,便伸掌化爪攫住其腕 制止,怎料为其腕反转过来五指擒拿反扣,双方僵住,正处拉扯互不相让之间,各 伸另一只空手捧碗,已然就口狂饮而尽。 「二比一!」宋玄异喝声道。 赵白阳探左手欲捧第二只碗的时候,却被洪清棋掼出右掌张开五指给封住,形 成十指相扣连结一体,互对一掌姿态。 赵白阳本是被锁的右腕忽尔弹出五指,用寸劲震开对方的左掌,各退两大步, 却因双方另一边的手掌互相扣锁,便将震开的身体给硬生生拉扯回来,两个人趁机 各自转後探掌捧一碗水酒,迅速一饮而尽,置碗桌面。 「三比二!」宋玄异唱数道。 他们转身置碗於桌面的同时,又各端一碗水酒并非自饮,竟不约而同地当成了 攻击武器,直接去撞击对方的面门。 双方不过各自伸展一臂的间距,磁碗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猛然向对方的面门撞 击出去,走势一致,磁碗必定破碎,就违反水酒不得洒落的规定。 大厅内的观战群中已有人惊呼出声。 於寸发之间两个磁碗各往左右一闪,免得撞碎。 两人皆用弯肘臂腕快速勾勒住,不让对方回腕喝光碗中的水酒,僵在当场互相 较劲。 就在刹那间,赵白阳将碗用五指柔劲弹回自己面门,瞬间用牙齿咬住碗缘,昂 首鲸吸一饮而尽,喷出磁碗准确地落在桌面与其他碗叠齐。 此举令人为他的临场应变能力喝采,张心宝赞声连连当场鼓掌叫好。 「三比三平手!」宋玄异扬声道:赵白阳闻声立即技巧性地松手,让洪清棋本 是勾勒住的手腕拉空,整个人便往後仰身颠退数步,同时趁这个机会把碗就口畅饮 而尽。 赵白阳夺得先机,於洪清棋颠退之时已然轻松地再喝了一碗。 「四比四!」宋玄异喝声道。 两人总共喝了八碗,剩余四碗表示还有二次机会。 赵白阳向著洪清棋抱拳叙礼後,落落大方做一个请的手势,洪清棋便捧起一碗 水酒先乾为敬,再回手势表示不占任何便宜,你也乾一碗表示公平。 是一种男子汉惺惺相惜的气概。 「五比五!」宋玄异喝吟道。 大家心里有数,最後二碗水酒放置桌面边缘,两位高手各据一方虽然探掌可得, 却像固守城堡凝然不动,而依赌约规定不能破碗减少数目,唯有抢两碗一次喝光才 算赢,只有一次出手较量的机会,人人目不转睛,屏息以待。 赵白阳看似醉眼惺忪,忽尔伸手打个哈欠,就在此刻洪清棋一个箭步用右手去 抢眼前桌上的酒碗,再探出左掌去拿另一端的酒碗。 怎料赵白阳打哈欠的手握拳,快如闪电,竟霍霍有声,轻轻击在桌缘却是施展 柔劲,使得整个桌面平滑三尺而出。 洪清棋立刻双手落空。 冯日机、觉嗔大师、寇厉人、宋玄异四位武林高手见他出拳传出低沉悦耳的轻 啸声,眼神一亮便知是其看家本领「爆音神拳」。 赵白阳趁机侧身掠出,挡在其前方阻碍视线,探出双手欲攫住桌面上的两个酒 碗。 洪清棋却十分沉稳,去势探空的双手一下子揽其腰间捧定,暴喝一声,将他整 个人离地高举,教其顿失重心,目的落空。 赵白阳反应一等一地迅速,凌空扭腰来个大筋斗反身用双掌猛按洪清棋的肩膀, 竟将这位九尺魁梧大汉的双足如锥钉入地面五寸,一时间无法动弹。 撕裂一声。 赵白阳挺腰绷断腰巾,头下脚上垂直地双掌用力轻撑其肩头,弹身而起,刚好 落在桌面上,得意洋洋的欲捧那二碗水酒。 洪清棋已被陷於地面难以拔足,虽然双方间距不到六尺,就是拔腿赶去也来不 及了。 陈友谅望之摇头兴叹,其余的契兄弟们也随著唉声叹气,第一场虽名为斗酒, 却是斗智、斗力无一不可,当下已失先机必败无疑。 怎料奇迹发生。 洪清棋手中本是赵白阳断裂的腰巾飞旋而出,居然缠住水酒,转回掌中一饮而 尽。 赵白阳一呆,转而哈哈大笑捧碗一乾而尽,乐得双赢平手的局面。 陈友谅见况面子十足而开怀大笑,其他的契兄弟们雀跃欢呼不已。 张心宝的双眼发亮,认出了洪清棋那手抛掷腰巾的巧妙功夫,竟与自己从「摘 星手」老偷儿陈信骥学得的「一丈青」腰巾技巧是一个模样。 陈信骥可是北方「全真派」的俗家弟子,但「一丈青」绝技却是老偷儿母系祖 奶奶扈三娘所传,莫非洪清棋也是他的远亲? 张心宝一时技痒,也想探一探洪清棋的底,忙解下腰巾抛甩而出,去卷一坛佳 酿抱在怀中。 又是腰巾绝技令人注目。 洪清棋虎目一亮,掠身过去一把揽其肩膀乐呵呵道:「好家伙!竟是自家人?」 张心宝也搂其肩亲切道:「前朝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之「一丈青」扈三娘,是 洪大哥的什么人?」 洪清棋豪气干云一拍胸膛道:「可以告诉你!但你总是晚辈,先把这坛酒给喝 了再说!」 张心宝傻著了,这醒酒若真喝光,岂不醉得不醒人事?他们的战局重头戏还在 後头,不就甭看了? 洪清棋双眼异采频闪,抢其怀中的酒坛拍碎封泥,咕噜咕噜一阵狂饮,还剩过 半有余,便推回去笑说道:「怎么了,还傻伫著干什么!我这个做长辈的可够义气 吧?剩下的若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张心宝已有五分醉意,刻下只有舍命陪君子,捧起酒坛子就狂饮一番,耳际只 闻公主陈诙著急关心道:「相公……不会喝,就别逞能……」 张心宝饮毕,一脸通红至脖颈抱著空坛子,醉醺醺地喃喃道:「能喝……再来 一坛都没有问题……」 话都还没有讲完。 「碰!」酒坛落地。 他整个人瘫跌在陈诙软绵绵的身体上,醉得不醒人事,还真没有酒量,却酒胆 十足,不落人後。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