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赤谷岛 我的名字叫卢青火,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也许,我并不能算是江湖中人。 我爹卢挺是个药商,相比我,他的名字或许还有些人知道,但这全是因为我爹 的结拜大哥——舞枫海叔叔的缘故。 舞大叔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这从他的绰号“剑父”上就可见一斑。不过大家可 别误会,大叔虽然手底不弱,但论武艺他连武林前百名的边儿都擦不上,至少我爹 就比他厉害点儿。他“剑父”之名全系於其天下无双的铸剑术,如今世间最有名的 几把剑,像武当鹤云道长的“裂云剑”,“狂剑客”的“无锋剑”,紫梅苑苑主 “飞花夫人”的“泣露剑”,孤独宫宫主鹿鸿光的“龙啸剑”,以及大叔自己的佩 剑“灵犀剑”等都是出自大叔妙手。武林中最有名的一些高手几乎个个都与大叔保 持着良好的关系,因为谁都知道,大叔的剑仅仅用金钱买不到的,一切都得看他的 心情。 我从小就在父亲的督促下刻苦练武,无论严寒酷暑,没有一天偷懒过。我不只 一次地梦到我凭著自己,英俊的面容,在武林中叱咤风云,扬名立万,谈笑间打动 无数江湖女儿的芳心,洒然迎对四周羞涩的目光,含情的低语……然而,现实与梦 境的差距每每使我丧然若失,唏嘘不已。 现在,我们父子俩正坐在一艘小型海船的船尾,四周没有美酒佳肴,鲜花美女, 只有茫茫一片碧波汪洋。父亲躺在藤椅上,在海风中舒服地闭目养神,并不时撑开 一丝眼睑,阴险地监视着我。而我,则拿著一卷《锻冶总纲》作埋头苦读状,脑子 里则尽想著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叔的铸铁手艺确实是无人能比的,但其实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人们所忽视的, 那就是大叔铸剑用的铁料。 早在我爹和大叔年青时,两人偶然间在东海某荒岛上发现一精铁矿,铁质脆韧 适中,除了一种未知成分外几乎不含其他杂质,而就是这种成分造成了此铁与众不 同的一些特性。首先,这种铁比寻常的重,熔点奇高,但一旦色泽转为赤红便易於 打造成形,而冷却後则变得极具弹性,真正称得上是百折不挠。另外,这种铁质内 还蕴藏著一股寒气,若持剑者以相应的心法引导,还能起清心静气的作用,这在对 敌时是一项足以左右战局的优势。 现在我们的船正驶向这个我爹称为“寒铁岛”的荒岛。我爹与其说是个药商, 不如说是个采药的来得确切些,平时他便专门到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采药,东海海 面上的这些岛群他每年至少要来一次,由於岛上确实长有大量的珍贵山药,所以没 有人怀疑我爹出海的真正目的——为舞大叔采集“寒铁”。 唉,其实老爹一点都不了解儿子我,我向往的是刀光剑影的游侠生活,而不是 安稳平淡的持家经营之道。想起日後我将像舞叔叔一样待在“铸剑庄”里兢兢业业 地靠打铁维生,心里便止不住的一阵悲哀。 噢,顺便提一句,由於大叔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我从小就开始接受大叔严 格的训练,等大叔退隐之後,“铸剑庄”就会由我继承,按照大叔的话讲起来,我 将会是继舞枫海之後的新一代“剑父”!而父亲正是因为这一承诺才甘心为大叔奔 波劳苦,做一个秘密的采矿工。 不过话说回来,舞叔叔的那个女儿……那真是我唯一赚到的! 她叫舞飞扬,比我小两岁,长得真叫漂亮!圆圆的脸蛋,柔柔的眼睛,小巧的 鼻子,湿润的嘴唇,皮肤雪一样白,身材也婀娜动人,每每想起,胸口总像有股火 焰在烧似的。我们从小玩在一起,真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我很早就从大人 的话中听出来,她将会成为我的妻子…… “青火,发什麽呆呢?”父亲打断了我的遐思。“呃?没什麽。”我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垂下袖子,盖在裤裆上,脸上一阵燥热。刚才我又想到哪里去了? 父亲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盯着我,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轻轻道了句“别胡思乱 想”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轻轻嘘了口气,暗运心法,一股凉意顿时从丹田内缓缓扩至全身,些许旖念 立即挥散一空,整个人进入了浑浑噩噩的冥想状态。 练武之人,外修筋骨,内养丹气,并辅以刀剑拳脚的技巧用以伤人。对而我言, 在内力的修练上我是做得最好的,甚至可以说颇具天赋,父亲说,像我这样能做到 随时随地入定的体质,世上并不多见。 但这一天赋,对注定成为一名铁匠的我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嗯,到了,准备下船。” 我从冥想中醒来,朝船首望去。果然见到远方海面横著一段黑线。那便是我们 的第一站,“赤谷岛”。 “赤谷”是我们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岛上出产一种色泽微褐的粟米,很香,但 有股我吃不惯的味道。岛上的住民自有一个拗口的名字称呼此岛,我也懒得记,反 正是一种海鸟的名字。 到了岛上唯一的渡口,我和父亲便各自背了一个超大的藤织箩筐上岸了。箩筐 内部用油纸包著,口上加盖,里边装什麽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还未等我们走上几步,路尽头便有一个人影跑来了。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我的 嘴角已经浮起了微笑。 她叫郭佳佳我认的干妹妹,同时也是我的乖徒弟。 “卢哥哥,卢叔叔。”人影跑近了,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著一身朴素而 略显窄紧的的青布衣裳,白里透红的脸蛋,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狡黠可爱的小鼻子, 以及那随著奔跑如波浪般拂动的深褐色长发,全身上下无处不洋溢著令人如沐春风 的青春气息。 看著她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挽著我的手臂,我忍不住宠溺地抚上她那兴奋得晃来 晃去的小脑袋,口中却骂道:“看看你,都十六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说完我自 己先忍不住笑了,搞起来我倒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似的。 果然佳佳一噘嘴,嗔道:“你又比我大了几岁?讲话这般不知耻……看,我爹 来了!” 绕过一个山角,只见一个宁静的村落躺在群山怀抱之中,村口处正缓缓走来一 人,他是佳佳的父亲郭桐,早年在中原也是官宦之人,後因得罪权臣而闹得家破人 亡,他的独子练过武,护著他逃脱了官兵的追捕,自己却被围歼身亡。郭桐当时万 念俱灰,便找了一座悬崖跳海求死,却正好被父亲所救,便被带到了这岛上。之後 他也消除了死念,娶妻生女後就此扎根赤谷。 略显苍老的郭桐热情地招待我们到他家住下。这赤谷村虽说地方不小,却也只 有寥寥百户人家。村民不论男女都披著褐色长发,穿著粗麻衣裳(用一整块布包著 身子也不知算不算衣裳),看见我们无不友好大方地打招呼,口里吐出些我听不懂 的“呼噜呼噜”的土语。我见这里的女子个个肤色黝黑,面目颇丑,忍不住又想起 那个萦绕心头已久的问题:为何拥有一半土民血统的佳佳却长得如此娇美? 在郭桐家吃了午饭,我和爹便要出发去山上采药,佳佳吵著要跟,便也带上她 去了。一路上我和她说说笑笑,待傍晚回来一看,我采的药竟只有爹爹的一半。 如此过了五天,我们已送了几箩筐药草上船,也是时候完成我们真正的任务了。 临走我送了一黄一绿两件绸子外衫给佳佳,直把她兴奋得粉脸通红,可爱极了—— 她身上那套衣服就是我去年送的,据说到现在还是最让村中女子眼红的宝物呢。 “这个村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在船上,我感慨道。 “是啊。”父亲笑著回答,沉吟半晌,忽然有些严肃地对我说:“青火,你日 後进入江湖历练时一定要记住,世上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赤谷村,其余地方你都 须时刻保持一丝警惕,任何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致你死命,明白了吗?” “去,说得这麽夸张。”我眨了眨眼,笑道,“老爹,你觉得我有机会去江湖 上历练吗?” “不知道,但我有种预感,你今后的道路不会是像我一直期待的那样。”父亲 望向陆地的方向,声音有些飘忽。 “……,难道在‘铸剑庄’我也不安全?” 父亲转过头,却没回答我。一时间,我觉得气氛有些死闷。 “说起来,村里倒是有些变化的,”我转移开话题,“一年不见,佳佳武功进 步了很多啊。如果不用内力,我这当师父的还不一定打得过她呢。” “嗯,这一年来她一定练得很勤。”父亲顿了顿,道,“当初她缠著你教她武 功时我就奇怪,怎麽一个女孩子家对打打杀杀的玩意儿这麽感兴趣……” 我吃了一惊,道:“难不成她想以後回中原为她爹报仇?” “也许吧,不过……佳佳如今的变化可不止这些啊。”父亲冲我笑笑。我没来 由地心一跳,大有同感地点点头。 是啊,几年来,相对於我送的书籍文赋,她似乎越来越锺情於我送她发簪,耳 坠,胭脂,衣裙之类的东西;那副身体也变得越来越……使我静不下心来指点她练 武。昨天当她腻著声音叫我“师傅哥哥”的时候我的身体竟然该死地有了反应!…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她已经是个含苞欲放的大姑娘了。 正想著,我们的第二站“残月岛”已经到了。为了不让船上那些水手发现我们 的秘密,我们得徒步穿越“残月岛”,然后再登上邻侧的“寒铁岛”。 残月岛形如其名,就如一钩弯月一般。我们在弯月的一头登陆,跋涉了大半天 终於在晚间到了弯月的另一端。在淡淡的星光下,隐约可见一座黑沈沈的巨影如野 兽般隔海伏踞,它便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拖出久藏於树丛中的小木船,揭开盖著的帆布,只见舱内早已备好完整的一套 挖山掘矿的装备,另外还有两套棉衣和足够的火折火把。 我们合力把船搬下水,然後由我持桨,乘著夜色向远方的黑影划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