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横刀夺爱 我身着孝衣,神色平静地跪在母亲的灵牌前。虽说不是绝顶坚强,但我绝不是 一个软弱的人,路上这几天下来我也想通了,死者已矣,母亲若在泉下得知儿子精 神颓萎,一蹶不振,想必心中也会不安吧。 “青火,节哀顺便啊。”背后传来舞大叔的声音。回头一看,大叔及飞扬在父 亲的陪同下正向灵堂走来,大叔的“铸剑庄”就在安阳城郊,所以得知我们回来的 消息后便立即赶到了,不过我知道飞扬的情况要简单得多…… 我向大叔见了礼,望向一旁的飞扬,在她那套白麻袍里是否还是那身艳丽迷人 的衣裳呢? “青火哥……”飞扬脸色凄然,轻轻地靠在我的身边,“伯母走的时候很安详, 你……可别太伤心了。”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也红了。“我还好,不用为我担心,” 我拭去她眼角的泪光,怜道,“倒是你,怎么又哭了?听说那段日子就属你哭得最 厉害。”“伯母对我这么好,就像是我的亲生母亲一样,我只恨当时没法分担她的 痛苦……”飞扬望了望我母亲的灵牌,不禁又洒下几滴泪来。 这时候父亲说筵席已经备好,邻里宾客正在中厅等待。于是我们收拾心情,强 颜赴宴去了。 我醉了,酒入愁肠,似乎更能侵蚀人的意识,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失去功力的 缘故。当我不小心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时我发现了一块翠丝手绢,那是飞扬的!恍 忽间想起飞扬刚走不久,忙捡起手绢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跑出大门,正巧见到飞扬那在街角一晃而逝的身影,那不是往她家的方向,但 我此刻哪里还想的了那么多,头重脚轻地追了上去,刚过街角,整个人却愣住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牵着飞扬的手,很讶异地看着我。他二十三、四岁,身着束 袖对襟紧身锦装,头束镂云紫金冠,长得虎背熊腰,挺拔不凡。 “青火?”飞扬松开那人的手,望着我的眼中透出一丝慌乱。 “他是谁?”我问她,回答的却是那男子本人。“原来这位便是飞扬时常提起 的卢兄啊,小弟符越松,久仰卢兄已久,本想待卢兄有暇时登门造访,不想竟在此 时此地与兄相遇……” “觉得很不是时候是不是?觉得打扰了你们的卿卿我我了是不是?嗯?哼,飞 扬?叫得好亲热啊。”我冲着飞扬冷笑,她却没看我。符越松这个人我知道,是江 南新兴的大帮派“聚福会”会主符大海的长子,听说年纪轻轻已尽得乃父真传,武 功很是了得。 “卢兄……” “谁是你兄啊?”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走到飞扬跟前,盯着她低垂的脸, “舞飞扬!你现在不会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吧?” 飞扬默默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望向符越松,后者点点头,留下一句“你跟他 好好说清楚吧”便自顾自走开了。 说清楚?说清楚什么?我想从她的眼中得到答案,她却只是转身朝一家空闲的 茶肆走去,突然间我感觉我就像是一个小丑,自以为是场上的主角,实际上却愚蠢 得可笑。 我们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茶,是她点的醒酒茶。 “你很怕我?”我忍不住说。 “我只是想等你冷静下来……”她依旧低着头。 “我已经够冷静了,我没有冲上去把他打翻在地,也没有对着你破口大骂,这 难道还不够冷静?” “……你真的醉了。”她叹了口气,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我, “青火,其实……爹在很早就答应符大海的求婚了。” “什么??”我浑身一震,半晌回不过神来。 “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飞扬低声补了一句。 “大叔……”我失神片刻,突然拉着飞扬的手,拖起她就走,“走!我们一起 去跟大叔说个清楚,这太过分了!” “青火!”飞扬甩开我的手,拦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们先坐 下来好好谈谈,好不好?” 以往面对她这种恳求的表情时我是绝对无法抗拒她的,但此刻却不同。我仍旧 站在那里,望着她,梦游般问:“难道……当时……你同意了?” 她再次避开我的目光,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轻声说着:“其实我们以前一直 都不知道,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其实更像是兄妹一般……”“胡说!”我愤怒地叫 道。“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总算意识到了,你在我的心中一直只是一个疼我、爱我, 最值得信赖的大哥哥而已,甚至你和我爹的形象有些重叠,都是一个站在火炉旁专 心致志地挥动着铁锤,敲打着,敲打着,最后举起那成形的武器,冲着我得意地傻 笑的亲人……”我无言以对,确实,在“铸剑庄”我大部分时间正是在干这个。 “所以,我怎么可以和我的哥哥结合呢?……不过,终归是我对不起你,你要 打我、骂我都行,我也没指望你现在就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每当 我犯了错,作弄了你,你生气了没几天就会与我重归于好那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会 原谅我……可能那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但只要有那么一天,我就满足了。” 我张大嘴想说些什么,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口似的吐不出音来。 “青火哥,你对我的好我片刻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快乐是我一生的最珍贵的 无价之宝,但是……现在有些东西把我牢牢抓住了,我无法逃开……对不起……” 我默然,这种时刻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我坐了下来,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 然后起身往门外走去,到门口时我问了一句“他像我那样爱你吗?”飞扬沉默了一 下,回答道:“他对我很好。”然后我便走了,街那头的符越松朝我点头示意,但 我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了的嘲讽与鄙视。 “少爷……”阿四担心地望着正一动不动跪在母亲灵前的我。阿四是我的仆人, 但也不是,我们一起玩到大,对于没有兄弟的我,阿四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这 个空缺。 “……娘,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垮我,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死我……他们太小 看儿了,我才不会认输呢……不认输,我永远不会认输的……”我闭着眼,低声喃 喃自语着。好一会儿,我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说:“阿四,帮我收拾一下行李, 我要出远门。”阿四欲言又止,转身去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法阻止我 的。 当我走出安阳城门时,我赫然发现父亲已经站在路中央等我了,阿四果然事先 找人去通知过我爹了,只是想不到父亲赶来的速度这么快。 “青火,换这个。”父亲递来一个明显大了几号的包裹,“闯江湖的随身家伙 差不多都在里面了。”我默默地接过,离情别绪充斥胸怀。 “还有,带上这个。”父亲将平时挂在客房壁上的那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蛇鞘 长剑交给我,“这据说是你大叔花了最长时间打的,怎知成品后连想象中一半的威 力都没有。虽然当世十大名剑中没有这把碧隐剑,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把不可 多得的好剑。” 剑入手一沉,分量竟重得出奇,对身无半分内力的我,只怕连挥舞它都会十分 吃力吧。拔剑出鞘,在阳光下并没有耀眼的金属光泽,但那种质地深沉而并不灰黯, 柔和而不失威迫感,一眼望去令人十分舒服,剑身隐隐有碧光流动,估计这就是剑 名的来处吧。唯一不足的是剑刃不怎么锋利,甚至有点钝,怪不得比不过那些削铁 如泥的十大名剑。 “……我走了。” “嗯,出去别学坏了。过年时带点各地的土特产回来。”父亲面带微笑,拍拍 我的肩,转身朝城内走去,“这件事是你大叔做错了,好好证明给他看吧……” 望着那渐去的背影,我的泪水终于冲出了眼眶的束缚,热热地滑过脸颊,滴落 在这片我所熟悉的土地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方,一个身着样式古怪的火红色长袍的 高大男人必恭必敬地步入一个阴暗的殿堂,跪在地上用带着奇异腔调的汉语说道: “教主,您忠实的奴仆前来聆听您的指示!” 在他面前是一片黑暗,而一股携带着阴冷和邪恶之气息的声音正是从这片黑暗 中传来,“左使,中原那边运行得怎么样了?” “禀教主,炎牙方面运行得很好,右使刚抵达不久,行动也初现效果,如果两 方配合,已经足以让武林陷入混乱中了。”左使答道。 “很好……左使,我要你也去中原。” 那男人一惊,“可是……” “本部的情况已基本稳定,再说还有毒爪和冰棘留在这里,圣水教残部翻不起 大浪来。我要赐予你的是一项重要的任务,只有你才让我放心。” “是……,请教主指示。” “神卜师从星空中看到了本教即将遭受的危难,我要你将造成这个倾教之灾的 人在其未成气候之前除去!” “倾教之灾……?”左使一惊。 “是的,他在东方,特征是右手掌心处有一颗红痣,你此行不必刻意支援右使 和炎牙,只需要一心一意办成这件事就行了。” “请教主放心,我会找遍中原的每一寸土地,誓将此人处死。” 在左使走出殿堂后,黑暗中飘来一句低声的嘲笑,“找遍每一寸土地?……哼 哼,如果中原只有这么一点大,那还何必争着回去呢?……”然后,殿堂又陷入了 死一般的静寂。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