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荒唐获胜 那是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的女人,她将剑从姚梅的背上拔出来, 鲜红的液体从细小的伤口喷了出来,被她敏捷地躲开了。然后她转过头来,像要跟 我说话,目光却不自觉地瞟了眼我的下身,于是又尴尬地别开头去,从地上姚梅的 衣物中挑起一条洁白的锦带,准确地盖上了我那恶形恶状的部位。 我此时脑中一片混乱,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羞臊,只知道姚梅被这样一个普通得 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女人杀了,至于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进屋的,为什么要杀她,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等等问题我一概没去思考,事情变化得太快了!前一刻还风情万 种,与我缠绵交欢的女子下一刻便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的躯壳,身上温热渐消,但仍 残留着肢体交缠的余韵,世事之诡异无常莫过与此。 那女人走到我背后,只听“兹”的一声,我的双手获得了自由。我愣了一下, 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该死的,姚梅把我的裤带搞哪里去了?情急之下只好把那条锦带对折,暂时作 束腰用。打理完毕后我望向那个女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会 害我,可能是因为她那双清澈率诚的眼睛吧,说真的,如此一双眼睛嵌在她那样平 凡无奇的脸上,让我无法不兴起暴殄天物的念头。 “我叫仪霞。”她说道,声音竟悦耳得很。 “哦,我叫卢青火。”我傻傻地应了一句。 “没听说过,应该是刚出道不久吧……”女人走到窗前,朝屋外张望了一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你现在马上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到一个岐山派找不到 你的地方担惊受怕地了却余生,不过以岐山派的势力,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少了;二 是你协助我杀了叶道穷,然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 选哪一种?” 我愕然,好一会儿才叫道:“她又不是我杀的……” “嘘……说话小声点,叶道穷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守着呢。”她把手指竖在嘴 边,像哄孩子似的说道,“魔门之人向来睚眦必报,所以你最好选第二种,除非你 的后台够大,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抬臂伸腿,左顾右望,大感困惑。 “对了,就是你现在这副傻样,”她总结性地点了下头,继续道,“叶道穷习 惯将姚梅采补后弥留的男子灭口,所以他过会儿必会来杀你。届时你只需作出个半 死不活的样子,由我躲在暗处刺杀他,而且基本上能保证你的安全。” “采补?”我喃喃道,神色复杂地望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半晌后苦笑着说, “好,我配合你,只希望你的‘基本上’水分不多……” “早该这样了,我这可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仪霞一副舍身为义的姿态。 “……,他妈的,今天我这走的是什么运啊?” 仪霞动作很利索,很快就将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了,我只有在旁边看看的份。 她确认环境上没有任何破绽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我,脸上竟隐有羞色。 很快我就知道她羞涩的理由。 “什么?你要我做出刚才在椅子上的姿势?”我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仪霞似乎 毫不在意地点点头,眼中的意思分明是“那是当然了,难道你还指望姚梅事后帮你 穿上裤子?” “不行不行,能不能另想一个办法?”开玩笑,至少到现在,我的身子还是清 清白白的。 “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偷看你的。”仪霞一脸淡然,“论年纪你都可以做 我儿子了,顾忌倒比我还多,而且……能看的我都看过了,你还怕什么?” “那也不行!刚才让你看了那么多,我已经吃亏到家了!”我坚持道。 “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谁吃亏?”仪霞瞪了我一眼。 “难不成……或许……也没什么问题……”我在她的目光下气势全无,这让我 无比郁闷。 “你要想清楚,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 我脸涨得通红,挣扎良久,还是答应了。仪霞把椅子搬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位 置,接着跃上横梁,道:“我在这里打坐聚气,你不要抬头看,他来了我自会通知 你。现在……你开始吧。” 我硬着头皮坐下来,迟疑片刻,开始脱裤子,虽然仪霞保证过不看,但我心中 的紧张不安只怕比她堂堂正正观察时更甚十倍。 全身僵硬地坐了好一会儿,我心中升起一种荒谬无比的感觉,一个男人赤裸着 下身呆坐在一个布满尸体的房间里等另一个男人的到来,头上还蹲着一个想看就什 么都能看到的女人,这算什么嘛? 又过了片刻,仪霞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你那里……怎么还是 这副样子?真要不行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闻言气得差点便想卷起裤子走人,这便是她的“绝不偷看”?但是如果走了 ……算了,小命要紧。再说我现在是江湖人了,江湖人是不拘小节的,我不断地提 醒自己。 思量了一下,我闭上眼运起久未温习的“寒心诀”。果然,虽然我无法提气, 但“寒心诀”宁心静神的效果仍在,不多久我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诸种遐思 旖念顿消无踪。 在仪霞低声提醒后,叶道穷终于姗姗来迟。他似乎没起什么怀疑,进屋后径直 朝我走来。我心想既然要演戏就演个过瘾,于是无力地撑开眼皮满脸惊骇地望向他, 却见他眉头一皱,脸上闪过思索的神情,我心中刚觉得不妥,只见他前进的脚步突 然一顿,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撩出,与仪霞无声无息刺至背后的薄翼剑碰个正着。后 者明显劲力不足,一个踉跄退了开去。我正想起身帮忙,叶道穷已借势跨到跟前, 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我腹部。在仪霞的惊呼中,我连人带椅撞出老远,空中横出一 道触目惊心的血雾。 “你杀了他?”仪霞怒道。叶道穷不予理会,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道:“你是 谁?梅怎么样了?”“她?你说呢?”仪霞手持双剑,神色慎重地注视着他,叶道 穷以快剑而闻名,讲究一击毙命,所以他的头一剑最为凶险。 叶道穷眼中寒意更盛,一字一句地从嘴里迸出三个字“你该死!”“死”字落 定,他左肩微晃,仪霞刚反射性地侧了侧身子,他却已左脚斜踏,长剑疾挑仪霞胸 口。整个动作浑然一气,快若脱兔。 仪霞虽惊不乱,身体顺势横移,右手立剑迎挡,左剑遥指对方咽喉,蓄势待发。 叶道穷沉喝一声,长剑骤然加速。仪霞应变不及,只能挡到他剑身中后部,加上力 量本就不如,长剑只是略微一偏,去势依然不减。仪霞忙错身避开,左手剑自然也 刺不出去了。 叶道穷即得先机,当然更是紧逼不放。他剑式简单,仅止于刺,切,挑,劈几 种变化,但讲究速度和力量。人剑如同整体,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形若鬼魅;剑 芒忽隐忽现,直来直去,如同野兽的獠牙,要么隐而不露,一旦出现则直取敌人要 害,咄咄逼人。 反观仪霞,招招章法严谨,剑剑顺畅如流。她这套剑法是前人从风起时落花之 翩翩姿态中所悟,故名“落红舞”,讲究双剑相依相应,相辅相成。攻时如水银泻 地,无孔不入;守时若双轮飞转,密不透风,在江湖上绝对是极为上乘的剑法了。 而仪霞身法轻盈,挪移间倒真的颇有几分飞花飘摇的风姿,显然深得此剑法之妙, 在叶道穷狂暴的攻势下却似细竹迎风,有险无忧…… 其实叶道穷也是有苦自知,他和姚梅苦练多年合击之术,他强打硬扛为主,姚 梅暗袭策应为辅,两人一刚一柔,一拙一巧,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然而如 今用在单打独斗上,这套剑法不免显得有些太过粗糙了。姚梅之死对他的打击之大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至今仍想不明白,以姚梅之精明,为何竟然来不及出声示警 便遭毒手了。 两人僵持了百多回合,仪霞毕竟先天体格上无法与男性相比,渐渐感觉有些吃 力起来,偏偏叶道穷死守门窗方向,想逃都逃不了,心中一慌,出手更乱,不觉间 被逼到了墙角。“哼,你已无处可躲,认命吧!”叶道穷见胜券在握,脸露残忍之 色,忽闻背后有人叫道:“看暗器!”同时武人的灵觉告诉他身后有异物袭至,心 中不由大骇:谁人竟能无声无息地来到身后而让自己毫无所知?回头一看,一黑忽 忽的东西已正在视野里迅速变大,慌忙间抬臂一挡。异物触臂,“砰”的一声爆开 大团白烟,叶道穷深怕有毒,忙屏住呼吸,但不慎眼睛却碰到了一点儿,顿时双目 一阵刺痛。 说来叶道穷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本来在他心里青火早是死人一个,按理也确 实应该如此,但要是世间一切都可“按理”解决,咱们老祖宗又何必创出“奇迹” 一词呢? 当叶道穷拍中我下腹的刹那,一股雄厚霸道的真力汹涌而入,正当我暗叫吾命 休矣时,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中突然升起一道热气,迎着真力围卷而去。真力一遇 热气便如水遇海绵,被吸蚀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残渣,所以事实上我所受的只有 真气侵体时短暂的震伤,但光是这十分之一的伤害也够我受的了,我这辈子流的血 可能都没那一刻嘴里喷的多,躺在地上时我心里一个劲儿想,若我今天侥幸不死, 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狂吃一顿炖乳猪好好补补。 仪霞渐渐不支的情况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心念狂转下,终于决定赌上一赌。 于是我掏出石灰弹父亲为我度身准备的逃命法宝用尽全力朝两人交手处扔去。我此 时的所谓“全力”颇有几分象征意义,石灰弹在空中慢悠悠地划了好大一个弧线, 有气无力地冲着叶道穷头上落去,也幸好我扔得没力,否则他早听到风声了。 眼看叶道穷便要中弹,我很君子地提醒了他一声,要知道石灰弹可不是铁弹子, 砸在头上不痛不痒,唯一的后果只是多赔上我一条小命而已。 果然,叶道穷如我想象的那样反应灵敏,出手快捷……嘿嘿。 叶道穷怎么说也是成名高手,何曾被人用这种下三流的伎俩暗算过,于是他鼻 子里白粉半点没吸到,眼睛却千不该万不该地中招了。 只要是人,眼睛永远是身上最薄弱之处,叶道穷自然不例外,只听他狂吼一声, 胡乱挥舞着长剑,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仪霞绝处逢生,自然不敢再追,只是急促 地喘着气看着我,老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还没死?”吓得正在系腰带的我 手一抖,裤子差点又滑下来。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