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华门 山林的清晨总是伴随着清风,鸟鸣和清香,但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预料之外的 东西。 “啊!!!蛇啊!!!”一声遏云裂石的惊叫将我从无边的美梦中惊醒,要知 道,这可是我睡的难得香甜的一觉啊。 睁开眼一看,仪霞正蜷在我怀中瑟瑟发抖,门口传来“咝咝”异声,攒攒游动 着不下十几条大蛇,其中我唯独认出的几条无不是噬者毙命的剧毒品种。小圣正忙 得不亦乐乎,想将它们圈集在一起,无奈这些蛇似乎怕极了它,争相着四散逃逸, 有几条甚至已经爬到了我的身上。 小圣感觉到我的目光,叼起一条乐滋滋地望着我,小尾巴一摇一摇的状甚得意。 “小圣!”我虽然向来不怕这些东西,但此时此刻也不禁寒毛倒竖,困意全消, “快给我把这些鬼东西全部赶走!”我一把甩开一条正卷在我大腿上取暖的金环蛇, 气急败坏地冲小圣叫道。 小圣虽然不理解我口中的“鬼东西”为何物,但显然明白了我对它精心准备的 早餐并不满意,顿时大受委屈,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 “嗷!”它低吼一声,原先还蠕动不已的群蛇一下子全蒙了,趴在地上一动不 动。小圣挑了一条特别肥大的像吸面条儿似的将其整个吞下,肚子立即鼓了起来。 原想它应已足够,谁知它竟像在赌气似的又一鼓作气地吸食了几条,这才拍拍已经 涨成一个大球以至于四肢无法着地的肚皮,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群蛇仿佛收到指令, 全都活了过来,一窝蜂地游出门外逃命去也。 看着不可思议地大了几号的小家伙,我哭笑不得地自语道:“总算让我知道你 吃什么了。” “我一直想问,你到底从哪里找来这怪胎的啊?”仪霞好奇地望着滚倒在地呼 呼大睡的小圣,犹有余悸地问。 “要是你想要……”我一脸坏笑地望着散发着海棠春醒的惊人媚态的仪霞, “咱们生一个便是!” “救命啊!你昨晚折腾得还不够吗?”仪霞在我的魔嘴下苦苦闪避。 “都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啊。”我满脸委屈的说。 “天哪,那能算得上是昨天吗……啊!” 早晨的宁静无奈地被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怪声搅得粉碎…… “原来你才是最大的怪胎……”事后仪霞娇喘吁吁地怨道,时间是……小圣开 始享用晚餐的时候。 龙须镇虽名为镇,但比许多城都要大的多。我们百般不舍地离开了那个令人怀 念的小屋后仪霞表面上巴不得快点逃离这个“让她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但 事实上我从她眼里同样看出了淡淡惆怅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惊讶地发现到处聚集 着大批的武林人物。 “两天前,中华门门主陆平洋被魔教传人笑苍生当街搏杀!”无数人在传达着 这样一句话。 “嗯,看来应该是那个戴面具的笑苍生干的。”我心里一直还下意识地认为他 这个笑苍生是真的,“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中华门严格地说应该归属于朝廷的势力,但无人敢小视它在江湖上的地位。可 以说,除了武林盟主,它就是老大。 除了门主必须由皇室成员担当外(小说里虚构陆氏天下),中华门的门人遍布 江湖各门各派,事实上你只需捐献一套算得上入流的武功,或者提供一定份量的消 息,甚至只要是在江湖上创出了点名堂的人就都可以记名加入。此后你不但每年定 时接受俸禄,还能随时得到官方的保护,唯一需要承担的义务便是收到“中华贴” 的时候必须赶往赴会,听从组织的安排,而且门主巡游天下时,你如果在附近,便 务必前去提供江湖最新动态和小道新闻,当然,这也通常能得到大量的赏金。 从另一个方面也能说明中华门的强大:武林中最权威的“武榜”便是由它所编。 其实这很好理解,世上哪里还有一个门派拥有像中华门这么庞多的耳目?所以只有 它才有资格在整理了大量的观战记录和胜负战绩等资料后为高手们排定名次,而且 这种排定之客观公正已受到整个江湖界的认可,很少有人提出异议的。 这次陆平洋便是在巡游到此时被笑苍生刺杀的,先不论中华门门主绝无可能是 泛泛之辈,据说当时四大护法也都在,但就是赶不及救他,笑苍生武艺之可怕足见 一斑了。 “难道他是因为没被名列榜上而忿然报复?”我陪着仪姐坐在一家名曰“好客 来”的酒楼里,心中全然想不明白。走江湖的人谁都知道:皇帝老儿得罪了不要紧, 但要惹着了中华门,那必死无疑!笑苍生啊笑苍生,这下子你可有的忙喽。 “好一个美人儿!”楼梯口走上一大帮人来。当头的是两个年龄稍大于我的青 年男子,身上穿着俱极为讲究,其中那个瘦弱些的正睁大眼死盯着仪姐,刚才那句 话自是出自他口——这时我才想起来仪姐竟然一直在以真面貌示人,而这,无疑是 为了我…… 他俩身后陆续跟上来的七个人却是除了和尚,什么装扮的都有:一个是个颇有 些道骨仙风的老道士,神情木然;一个是个大大咧咧的渔夫;一个是位姿态端庄的 美妇;一个是个半露着胸肩的壮汉,一块块石头般的肌肉把皮都快撑爆了。此四人 气凝神定,必是高手无疑。跟他们身后的三位则感觉要差一点,装着有儒有仆,但 行走中也个个昂首阔步,气势非凡。 这时傍边一个独据空桌枯等了有一会儿的中年男子赶忙迎上前去,恭声道: “两位公子请这边走,小人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就等诸位入座了。”说着将这一伙 人引入隔壁雅间,那轻浮男子离去前还不忘瞟上仪姐几眼,嘴里不知咕哝了些什么。 “哼,纨绔子弟,真叫人看不顺眼。”我见仪姐没什么反应,也只能这么说一 句。一旁的小圣也配合地“嗖”地一下将一条热乎乎的清蒸河鳝吸下肚去,仿佛在 表示赞同。这小家伙,吃的不是蛇就是鳝,仿佛从来就不知道有“咀嚼”这回事, 干脆以后拿丝瓜喂它得了。 “嘻嘻,你的语气怪怪的哦,我只是被人赞了一句你便吃起飞醋来了?”仪霞 捉狭地望着我。 “对了,我就是吃醋了,难道这也不准?”我理直气壮地回顶了一句。 仪霞微笑着摇摇头,压低嗓子道:“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简单,特别是那个皮肤 黑一点的,走路时动作自然和谐,不带丝毫破绽,分明身怀绝技。可贵的是他脸上 非但没有任何娇纵之色,还隐隐流露出浩然正气,足见是个心胸磊落之人,与他那 佻薄无礼的同伴应该同行而不同道。” “嗯,那人的气度确实不错,”我同意道,“他们身后四人肯定也非无名之辈, 还请仪姐指教。” “不敢当,”仪霞一副为人师者的洋洋得意,“那老道人称‘石颜’,指的是 他的表情终年如一,像石头一样僵硬,真名却不祥。此老一手‘太极剑’已有八层 火候,武榜排名当在三十以内。” “哦。”我了解地点点头。“太极剑”是武当派的镇派绝学之一,但在江湖上 却流传甚广,武当也从来不加以阻止,只因这剑法易学难精,若不把握剑意,纵是 招式烂熟于胸,威力也是有限,但若一旦窥得其真髓,成就却不可限量。 “那渔夫打扮的是雄霸淮河的‘白沙帮’帮主杨卫,此人外粗内细,很有些心 计,外号‘淘金手’,以水里功夫见长。” 淘金手?莫非他很会赚钱?不知与符大海相比孰强孰弱?我胡思乱想道。 “壮汉名叫郭梁,一年多前才出道,但干了不少大事。特点是力大无穷,拳脚 功夫不错,也精通各类钝重长柄武器,一身‘铁布衫’已不惧普通刀枪。名号还没 被取出来,但不久就该有了,估计也脱不了‘虎’啊‘熊’啊之类的。” “那个美貌妇人呢?”我故意一脸猴急地问。 仪霞白了我一眼,显然不吃我这一套,“她芳名宋思依,与她丈夫何进并称‘ 金银双剑’,与你老情人的组合‘岐山二妖’一正一邪,俱以合击术闻名,不过要 是分开来打,估计还是宋何两人占点优。嗯……不知为何这次‘金剑’何进没有同 来。” 我默然不语,心中却想:该不是那何进也像姚梅一样外出偷腥时被人糊里糊涂 地宰了吧? 顿了一顿,仪霞有些担心地说:“前些年我曾以真容与宋思依见过一面,只怕 刚才她已认出我来了。” 话声刚落,只见那中年人从雅间中出来,走到仪霞面前拱手道:“这位可是‘ 千面狐’仪女侠?我们公子久闻女侠大名,诚意邀请共席进餐,不知女侠可否赏脸?” “你们公子到底是哪一个啊?” “呃……,两个都是。”中年人有些尴尬地回答。 “哦?可惜我一个也不认识啊。”仪霞一点也不“赏脸”,自顾自夹起一筷青 菜送入小口,“呸呸,什么嘛?简直比草还难吃。” 中年人脸上掠过一道愠色,正想说出“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行话,忽闻身后传 来一把淳厚中正的男声,“‘千面狐’果然如传闻所说的又狡又辣啊。” 那个先前被我们讨论过的男子微笑着走出来。他个子不高,但骨骼匀称,体格 健美,皮肤透着健康的黑色。双目大而有神,仔细看进去果然充满了坦荡之气,脸 貌并不英俊,但看上去只觉得开朗而自信。举手投足间平稳而有力,令人顿生信赖 之感。 “好一个人才!”我暗自想道。那人潇洒地打了个鞠,自我介绍道:“在下陆 乘峰,这位是柳城的‘中华馆’馆主吴思明,雅间内的是我的三弟陆济中和几位收 到‘中华贴’后第一时间赶来的英雄好汉,想来女侠也都认识。刚才我们闲聊时正 好谈到了你,对女侠义杀岐山妖女的事迹都很感钦佩,还望女侠移驾内间,大家一 起喝酒论武,岂不快哉?” 我听到他姓陆,顿时猜到了几分。听说陆平洋生有二子一女,由于他这一脉皇 系一直世袭“中华门”门主,所以他死后中华门必是由他的两个儿子之一来接管。 若我所料不差,陆乘峰陆济中两人就是这两个小王爷了,吴思明对他俩的态度之恭 敬更是证明了我的推测。 “中华馆”是现今天下分布最广的武馆的名字。当初中华门初建立时将天下分 为三十六路,动用官府的力量在每一路最大的城中创建一武馆,由中华门的精英担 当馆主,所以“中华馆”事实上就是中华门在地方上势力的延伸,馆主则是这股势 力的代表,权力不可谓不大。至于这吴思明为何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理很简单, 陆平洋是在他的地头上死的,他那保护不周的罪责怎也逃不了的,看来馆主之位他 是无论如何当不下去了。 “哦,原来是陆公子。陆门主为人豁达,侠义之风人人敬仰,如今不幸遇害, 真叫人痛心疾首啊。” 陆乘峰眼中悲色一闪而过,笑道:“我父一生光明磊落,虽死但精神不灭,儿 虽不肖,但定会秉承父志,为江湖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陆公子言辞慷慨,令人由衷佩服。只是这里尚有酒菜,若随便浪费了未 免可惜,只好请诸位稍候片刻了。” “盘中粒粒皆是辛苦,这道理在下自然懂得。”陆乘峰望向我,“这位是……” “小弟卢青火,是仪姐新收的徒弟。”我嬉皮笑脸地说。仪霞闻言脸上一红, 狠狠瞪了我一眼,她自是知道我这徒弟是如何从师父身上学东西的。 陆乘峰微微一愣,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原来是卢少侠,‘剑父’舞枫海舞 大师正找得你好苦呢。” 大叔……我心中一叹,道:“他找便找,关我何事?哼,无非又想把我拖到炉 子旁帮他打铁,这份苦事鬼才爱干呢。” 陆乘峰大感兴趣地看着我:“卢少侠口气真是不小,无数人想进‘铸剑庄’习 艺都不得而入呢……那过会儿还请少侠一同过来,咱们年龄相仿,正好能交个朋友。” “小弟求之不得。”我笑着说,这个陆乘峰确实很对我胃口。 “那我们就静候两位大驾了。”陆乘峰言罢转身离去,吴思明连忙跟上。 “青火,”仪霞想了一想,道,“待会儿不要多说话,咱们只是遇上姚奉天并 千辛万苦地杀了他,其他一概没看见。” “哦,如果我说出真假笑苍生之战的话,应该对他们的捕杀行动有所帮助吧?” 我有些迟疑地说,傻子都知道这次发中华贴是针对笑苍生的,“不过我听你的,到 时候本弟子少说多听便是。” -------- 起点中文